她却也不让阿清用,独用帕子包好了揣进怀里。
等到次日早上的活忙得差不多了便抽身溜回去。
待宋娴捧着那碗汤汁从厨房里溜出来,跟在她身后的阿清则满脸不安的看着周围,继而加紧步子跟上她道:“这样真的行吗?要是她知道,我们可就…”
宋娴却不以为然道:“怕什么,这些蓖麻叶子煮的水也不过就是让她多跑几趟茅厕,只将这些时日吃了我们的点心都泻出来也就罢了。”
“可是…”阿清,还不放心。
宋娴则嫌她过于优柔寡断,于是道:“你莫要现身,只看着便好,左右她要罚什么,我且一个人担着,万一像上次被关进了柴房,你还能偷偷给我送吃的。”
她说着,果真加紧步子上前。
被宋娴甩到身后的阿清经历了一番挣扎,终究还是躲进了屋子里,只从窗户紧张的看着事态发展。
宋娴故意端着汤药,与迎面醒来的郭嬷嬷险些撞个正着,点心也正好从怀里掉了出来。
她还强装慌张的蹲下身子收拾,却被郭嬷嬷先一步制住。
郭嬷嬷早看到了点心,继而将目光移到她身上:“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库房的活都干完了?”
宋娴故意装作怯然的模样应道:“都忙完了。”
“库房的活完了,那别处的呢,你真当自己是主子,打算现在就歇下了?”郭嬷嬷又一脸凶恶的寻事。
宋娴连忙抬起头,拉开一脸谄笑,对郭嬷嬷道:“奴婢不敢,只是今日可巧又得了这些点心,忖着郭嬷嬷喜欢,就抽身出来,先拿来孝敬您。”
想不到素来与自己对着干的丫头今日竟服了软,郭嬷嬷甚是意外,心下却也有几分得意,于是脸上表情虽端着,气势却缓和了许多,斜眼倪着她低声自语:“来了这么久,总算是开了窍。”
郭嬷嬷虽极力摆着架势,可眼睛却又控制不住的往宋娴手上瞟。
她提着眼睛瞅着宋娴端着那碗还冒热气的东西,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宋娴便将那碗汤药往前递了递,恍然道:“这是琵琶叶子熬的蜂蜜水,最是润肺滋补,我忖着这些糕点吃着怪噎人的,便想法熬了一碗这个给郭嬷嬷。”
听到她这样一番形容,郭嬷嬷已然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只拉了宋娴到一旁,说道:“算你有孝心,日后老娘自会关照你些。”
“多谢郭嬷嬷。”宋娴忍着内里的恶心,继续与她陪着笑,恭敬的随她进了屋里,侍奉她用点心,并看着她将那碗汤汁饮了下去。
蓖麻的效用正好在晌午前后发挥出来,那郭嬷嬷一连跑了十几趟茅厕,而后便只瘫在床榻上抱着肚子呻银,再没有功夫理会外院的诸般事务。
正当这时,俪兰苑那边却又来了人,只问那银丝炭可曾备好,现在就要送去。
那郭嬷嬷虽然看不惯碧珠,可毕竟是王妃的事,便格外放在心上,只吩咐了库房里备齐了东西,打算一会儿亲自送过去,说不准还能顺道讨个赏什么的。
只是她不曾算到会遭受这样一劫,于是也不曾同外院的其他仆婢交代,一时间竟无人做主。
宋娴却在这时自告奋勇的站出来,对那俪兰苑的丫头道:“银丝炭早就备好了,郭嬷嬷命我给送过去。”
那丫头只见炭已备好,便不再关心别的,自然对此没有异议。
宋娴于是忙推上拉炭的板车跟着那名丫头往俪兰苑里去。
得知要往俪兰苑送东西的那时候起,她心里就开始谋划这么个陷阱,只等的郭嬷嬷落入进来,她便可代替她前往俪兰苑。
如今身为粗使丫头的她,要想接近王妃,这恐怕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现下得偿所愿的她虽然窃喜,却也不得不为后一步的行动而算计。
即便进了俪兰苑,她又要如何才能见到王妃?
是直接以处置炭火为由进屋服侍?还是先蛰伏起来,再暗地里翻窗而入?
到底哪一种方式更加妥帖而又保险?
她正犹豫不定时,俪兰苑却已在眼前。
那丫头只命她停在庭院的门口,便唤了几个人出来接应。
宋娴趁着这个时机打量庭院中的构造。
只见这庭院比李容褀的那座要大上许多,且亭台楼阁、花园池塘皆循着雍容的形制而设,竟也与那植满幽竹的清雅院落大相径庭。
庭院最中央的主屋离这大门处虽然有些距离,但只一条路通过去,中间并无迂曲。
既然已经到了这院子里,要不为人知的潜入,应当并非难事。
宋娴正想着,前方却有人唤她过去。
这倒正好让她有机会踏足院内,待转过一道弯,到了池塘边的小亭中,方才的丫头正和昨日那名唤碧珠的管事丫头立在一起。
她连忙朝那两人欠身纳福,听见碧珠道:“这个是赏你的。”
说话间,碧珠已然将一吊钱递到她面前。
宋娴接过钱,装作欢喜的再度行礼告谢,又趁着这机会朝旁边瞥去。
这一瞥,她却是吓了一跳。

 

冤家

王妃寝居的楼宇前竟然有数十名护院镇守。
宋娴见之不禁后怕,幸亏自己没有冲动行事,虽说她有些许功夫,可要同时面对这些身强体壮的男子,却是丝毫也占不到便宜的。
她只能更加小心的警惕行事。
领了赏钱后,她便跟随在方才引她来的丫头身后离开,见着碧珠渐远了,她就假装闲聊的问那丫头道:“不知王妃可在这楼阁之中。”
见她一脸憧憬的模样,那丫头只当她是没见过世面,想借机一睹贵人真容,便随口应道:“王妃今日入宫去了,怕是要晚膳后才回,再过数月便是王爷的寿宴,到时候你自然有机会见着王妃的。”
“如此,就太好了!”宋娴继续佯装欢喜,连忙的应了,心里却有些失落。
原想着旁门左道不成,她借着炭木之事说不准还能见到王妃,未想到却是如此不巧,她费了这一番力算计,最后还是要无功而返了。
自俪兰苑出来后,宋娴难免还有些失落,便放缓了脚步在园子里走走。
一路行来,她心里只想着如何找到谋害自己的凶手,全无闲暇欣赏周遭的景致。
待她回过神来,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放眼望去,只见枝木掩映间是一条走廊,正是她脚下之路延伸下去的所在。
隐约听见有说话声自走廊尽头处传来,宋娴加紧步子向前,打算问一问回外院的路该怎么走。
然而随着她逐渐靠近,似乎又闻得女子的低声哭泣。
直到了跟前,一切才明晰起来。
那一丛枝木后的美人靠上,确坐着两个丫头。
宋娴定睛一看,立刻辨认出来其中一人正是阿清。
此时阿清则正低头与另一个丫头说话,倒并不曾觉到有人靠近。
宋娴便行至那二人近前,俯身对阿清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话音才落却又注意到与阿清说话的那个丫头双眼泛红,脸上还挂着泪痕,一见着她连忙惊慌失措的用帕子拭着眼角。
宋娴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正有些无措,却听阿清安慰那个丫头道:“莫怕,阿宁是我的好姐妹。”
阿清说罢,又转而看向宋娴,向她解释道:“方才你离开后,郭嬷嬷还闹得厉害,躺在床上已是说话都没了力气,偏一个劲儿的要找你算账,这才命我出来寻你,结果追去俪兰苑说你已经走了,便想在路上碰你,结果就遇上了她。”
少不得回去又要挨那郭嬷嬷的一顿责罚,宋娴虽然不怕,却也禁不住垂头轻叹。
阿清见状,扯了扯她的袖角道:“我什么都没说,可郭嬷嬷偏一口咬定是你,你要信我!”
宋娴触上阿清的眼眸,见她眸中满是惊惶不安,便知她定是怕自己误会她告状,于是握住她的手道:“我当然信你,再说这事我既做了就不怕她发现,了不得就是一顿罚罢。”
宋娴同阿清说着话,却又注意到她身旁的那个丫头。
那一副敛目垂首又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一看便似受了委屈的。
宋娴便关切问道:“这位妹妹是怎么了?”
那丫头听见她问,似被勾起伤心处,眼中顿时盈满波光,却又似怕被人知晓,只紧咬着唇瓣极力的隐忍。
阿清便代那丫头答来:“她叫襄儿,和你一道在二殿下房里服侍过的,你可记得?”
宋娴又细端详了片刻丫头的眉眼,经阿清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
这个丫头确实有几分眼熟,只是她与那另外几个丫头不同,总是躲在角落里,也少与人交谈,面貌生得虽娟秀,却是混在人堆里便淹没了的模样,故而宋娴也无甚印象,方才也没认出来。
不过一说起襄儿是在李容褀屋里服侍的,宋娴对于她这副委屈模样的来历便已有几分了然了。
她于是携着愤愤不平道:“可是那二殿下故意刁难人,叫你受了委屈?”
不想竟被她一语中的,襄儿立刻瘪嘴,点头之际又落下泪来。
一提到李容褀,宋娴心里就窝火,又见多好一姑娘家被她欺负成这样,一时打抱不平的心就出来了,于是抡起袖子道:“为他那样的人,你若伤心才真是傻子,他既是个恶主,你便做个恶仆来对付他,比如说他不肯吃药,你只管不给他吃便罢了,叫他误了病情自己受罪,再比如说他百般刁难,对你做的万事都不满意,你就事事都去问他,看他烦是不烦,还比如说…”
宋娴正说得滔滔不绝,还想再举几个对付李容褀的例子出来,却见方才还一直认真听着的襄儿,眸子里忽然现出惊恐的神色。
阿清也一脸呆滞,似乎十分怯然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宋娴却正说到兴头上,见她们二人走神便问道:“你们俩怎么了?”
话音刚落,她已觉到身后一股压迫之气逐渐接近。
即便如此,宋娴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准备回头看看。
然而未等她行动之际,一个极端悦耳而又阴沉的声音却自身后传来:“你既如此有见地,做个粗使丫头倒是屈才了。”
此时宋娴的感觉像是心里某根弦忽然间就崩断了,接着的天崩地裂、山摇地动却也不敢想了。
确认了事实之后,她反而怔在那里不敢动,直到看见襄儿和阿清同时跪倒在地。
襄儿又哭了起来,却不是像方才同她们诉苦一般。
她浑身哆嗦的朝李容褀磕头,几乎是泣不成声道:“这些话都是她说的,奴婢什么都没说,殿下饶命啊!”
“你…”宋娴惊诧转过身来,看向跪在地上的襄儿,气得半天说不话出来,就连阿清也不可置信的跌坐到一旁。
宋娴愤然的别过头去,却又触上李容褀满是嘲讽的目光。
这下满身是嘴也说不清的,宋娴索性破罐子破摔,等着与李容褀斗法,却见他只是闲庭信步的往她们跟前踱了两步,他的身影便随即闯入她的眼帘。
今日的李容褀着了一身绛紫的大氅,其上大片绚烂的芙蓉暗纹,虽然隐藏在同色的锦缎上,却透着股掩藏不住的妖冶之气。
衣领处皆镶以雪色狐裘,包裹着他苍白的肌肤和漂亮的眉目。
那乌发未束,自身后倾泻下来,直垂至腰际,如同飞瀑一般在微阳下泛着粼粼波光。
他就那样立在廊下,将午后灿烂的阳光也衬托得充满了迷幻的色彩。
他根本就不是人,分明是个狡猾而又危险的公狐狸精!
宋娴默默在心里想到这个描述,觉得对眼前这人十分贴切。
那公狐狸精似乎要印证她的想法,微眯起细长的双眼,深邃的瞳眸在她身上注视了许久,却转而垂下眼帘,似看向仍跪在地上的丫头。
他闲闲的低喃:“看来是沁竹园里太过清闲了。”
听闻他这样说,名唤襄儿的丫头已吓得不住颤抖,似乎已认命的等待发落。
李容褀则悠然的继续说道:“这几日不曾落雨,就连园子里的竹叶都蒙了尘。”
他似在伤冬悲秋,眸子里透着怨毒,仿佛当真对那些竹叶有怜惜之意。
襄儿却连连叩首,求道:“奴婢知错,求殿下饶命,奴婢这就回去,把庭院里所有的竹叶都擦洗一遍。”
李容褀却只是漠然看着她,许久都不置可否,直到襄儿惊慌失措,都快急哭了,他才轻声道:“去吧。”
居然要人去擦洗满院的竹叶,简直就是变态!
然而襄儿得了李容褀的令简直如临大赦,立刻告退起身,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远处的园子里。
走廊里便只剩下李容褀并宋娴及阿清三人。
阿清偷偷抬眸,见宋娴还立在那里不动,便急忙伸手去拉扯。
宋娴此时看着李容褀,心里只想着“不是冤家不聚头”,毫无防备之际竟被阿清拉扯着下去。
她原本是不肯跪他的,如今却在他面前先失了气势,于是有些怨怼的看向阿清。
阿清此刻则急得憋红了脸,挤眉弄眼的提醒宋娴赶紧道歉。
又见宋娴始终愣愣的并无道歉的意思,她便只得自己朝李容褀拜了拜,求道:“二殿下,我们…”
阿清话才说了个开头,却被苏月由远而近的声音打断。
“殿下怎的在这里,叫奴婢好找。”那苏月手里挽着一件斗篷,疾步行至廊下。
宋娴这时才意识到,方才见到李容褀时他身边就没有仆婢跟着,确实不合常理,如今看来定是他甩开了她们,不知又令多少人惶恐忙碌,真真不是令人省心的。
这样想着,宋娴又抬眼朝李容褀偷觑了一瞬,却发现他脸上较之方才的闲适,现出了明显的不悦之色。
宋娴心中暗自感谢苏月来解围,趁着这个时机抢过阿清的话道:“奴婢们不敢打扰殿下游园赏景之兴,先退下了。”
说罢,她不等李容褀做出反应便拉起阿清一溜烟儿的跑了开去。
一气儿跑到了外院里才停下,两人都是气喘吁吁。
阿清气还不曾喘匀便忧虑的攥着宋娴的袖子道:“我们就这么走了,二殿下会不会记仇,会不会向我们报复?”
宋娴则不以为然的挥挥手道:“二殿下贵人事多,哪里有功夫同我们这些丫头计较,且不必担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贵人事多?娴闺女,你真那么肯定殿下和你一样心大?


虎口

宋娴和阿清两人正说话,有外院的丫头一脸焦急的冲出来对她们道:“你们俩还有闲情在这里说笑,可知郭嬷嬷肺都快气炸了。”
宋娴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心道郭嬷嬷便是整个人都炸了又与我何干。
虽这般想,她却还是应过那丫头,往郭嬷嬷躺着的那间房去。
阿清忽而轻扯她的袖角,一脸不安的看向她道:“要不我还是同你一起去吧。”
宋娴见她怕得不行还要对自己不离不弃,心下不禁动容,拍拍她的肩豪爽道:“我心领了,但你还是躲着些,仔细沾上火星,只记得今晚用膳时帮我留个馒头便是了。”
继而在阿清仍然十分担忧的目光中,她却是加紧步子径直至那屋前,推了门进去。
此时郭嬷嬷已经如一滩烂泥塌在床塌上,只含糊不清的呻银着,声音也十分沙哑。
看这情形,这一晌午她都不曾消停过。
想不到那蓖麻叶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宋娴心中暗道,却站在床榻边冷眼看着上面的人道:“郭嬷嬷找我?”
郭嬷嬷一见是她,立刻激动起来,挣扎着欲爬起来,奈何她早已虚脱无力,挣了数次却也还是瘫了回去。
她便只得躺在床上,费力的抬起一只手,指着宋娴骂道:“小…小贱种…说…是不是你?”
宋娴佯装无知道:“郭嬷嬷所指何事?不说明白些,奴婢如何知晓?”
郭嬷嬷已是火冒三丈,又哪里有力气将来龙去脉再说一遭,只一口咬定是宋娴搞得鬼。
宋娴却偏生顾左右而言他,郭嬷嬷说这个,她偏又引到那里去,只诱得她将最后一丝气力也耗尽。
纠缠了许久之后,郭嬷嬷已是气喘吁吁,终于不肯再同她理论,于是边翻着白眼,边摆手有气无力道:“甭管你是不是…今天都饶…不了你…先给老娘去柴房里呆着…等老娘恢复过来…再收拾…”
自知再逃不过,宋娴便讪讪的应了她。
方才她们在这屋里理论,门口窗前就已经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仆婢。
她余光瞧着她们,故意扮作一脸委屈模样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奴婢只是个粗使丫头,郭嬷嬷要罚自然只能担着,且等晚些时候秦管家来了,自有人主持公道。”
宋娴撂下这句,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身后的郭嬷嬷听闻她要向秦管家告状,愈发怒不可遏,冲着她的背影又是一顿骂。
只可惜她那声音早没有底气支撑,听到宋娴耳朵里不甚清晰,也似一阵吱哇乱叫。
此番宋娴虽然又要被关进柴房,可看见郭嬷嬷的那副模样,心里却又忍不住的好笑。
先前这副身子在郭嬷嬷那里受的欺负,还有阿清的份,如今算是都一并讨回来了。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十分畅快,只提着裙摆,闲庭信步的往柴房行去。
然而她才行至一半,却被人在路上截住。
宋娴定睛一看,拦住她的竟是苏月。
这可不得了,二殿下院里的管事丫头出现在这里,一准没有好事。
宋娴扯出勉强的一个笑容,对苏月道:“苏月姐姐是来找郭嬷嬷的吧,她老人家现在正在屋里躺着。”
“我正要去柴房里受罚,就不能陪姐姐去了。”她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屋子,一只脚已然迈开,准备赶紧开溜。
苏月却一把抓住她的袖子道:“你别走,我不找郭嬷嬷,只来找你。”
“我?”宋娴不得已顿住脚步,已有不祥之感应运而生。
但见苏月点了点头,对她道:“眼瞅着入春后要准备王爷的寿宴,二殿下院里忙不开,且要再借你一段时日。”
“啊?”宋娴愕然,一双秀眉都蹙到了一起。
她想起今日在园中遇到李容褀的事情,还有他说的那句话。
这家伙不会当了真吧,果然要把她安排到身边,好慢慢的报复。
若真是如此,她岂不是等同于入了虎口?
“这可不成,我自己做不得主的,得先求得郭嬷嬷同意。”宋娴连忙脱口而出,心里盘算着那郭嬷嬷正对她怀恨在心,必不得轻易放了她。
想起那数日间被李容褀折腾的日夜皆不得歇,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如幽魂一般,她倒宁可在这里与郭嬷嬷斗上一斗。
怎料苏月却抓着她不撒手,说话时的语调却不失端庄:“这你不必担心,只管随我回去,我已然同秦管家说过了,郭嬷嬷那边晚些时候遣个丫头来招呼一声也就罢了。”
这可真是现世报,方才她才用秦管家压了郭嬷嬷,这下苏月就拿秦管家来对付她。
宋娴万般无奈,终究还是只得不情不愿的随她离去。
方到了那沁竹园内,宋娴气还不曾喘匀,苏月便将她推到了李容褀的屋前道:“殿下今日的药还不曾用,你赶快进去伺候。”
敢情是等着她去侍奉汤药才急惶惶的将她寻来,难不成这园子里就没人了不成。
她正想着,屋子里却出来个丫头,与她撞了个正着也似无所知,只低头抹泪的跑开去。
是了,给二殿下侍奉汤药,可是这院子里让人头疼的第一等大事。
思及此,宋娴不禁耷拉下脑袋,叹息数声。
立在她身后的苏月却似等不得,又压低声音,急急催促了一遭。
事已至此,想躲已是不可能,宋娴只能硬着头皮的勇往直前。
她稳了稳心神,做好迎战的准备,然后掀了帘子往屋里去。
李容褀身上大概是不大舒爽,午歇之后到现在也不曾起,正斜倚在书房的软榻上看书。
他身上穿着亵衣,外面只披了一件浅紫的衫子,不知是否方才在花园里时便穿在大氅里的。
至于那件大氅此刻正撑开了挂在旁边的衣架子上,犹如一幅明艳的锦图。
此时李容褀的乌发彻底散落下来,自身后披下,如流水一般蜿蜒至榻上。
随着他翻书的动作,那发丝自他肩头滑落自身前,遮挡了书册,他便顺手将发丝挽至耳后。
这原本十分女气的动作,被他做来却很自然,不仅未让人觉得不适,反而凭白生出些风华绝代的感叹。
宋娴可没有欣赏美人的心绪。
她才刚刚靠近,李容褀便有所觉察,蹙着眉微抬眼眸。
他似要发作怒意,却在见到宋娴时敛起情绪,而后闲闲的落下一句:“你来了。”
这语调,怎么听都有些不怀好意。
宋娴只得欠身行礼:“奴婢来伺候殿下服药。”
她的目光很快找寻到李容褀身边的机上放着的那碗药。
以白玉碗盛装的汤药上,几乎已看不到热气,显然方才那个丫头已经在这里同他周旋了许久。
虽知前路艰难,宋娴还是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端起那只碗。
手上试到那碗药仍温着,正是刚好的热度,于是呈到李容褀面前:“请殿下服药。”
宋娴耐着性子,用恭敬的语调劝说。
李容褀却仍翻着书册,目光又回到书上,良久才道:“不知这药有没有毒,你帮我尝尝。”
宋娴愣了愣,她听得很清楚,他方才说“尝尝”而不是“试试”。
用丫头试毒的事倒也不是没有,可他说得这样轻描淡写,俨然是草菅人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