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这样的想法,她整整揣测了一日也不得解,倒是夜里入睡时,忽然灵光一闪,便蹑手蹑脚的从床榻上爬了起来,而后找来纸笔,寻了个没有人的地方开始作画。
她在纸上描摹,勾勒着李容褀的眉眼,然而继续向下,那轮廓却是一个弱柳扶风的美丽女子。
只是稍微打了个稿子,宋娴收了笔,又退开来端详了片刻,一时就把主意打定了。
她于是将那幅草稿销毁,接着重新取了一张纸,这一次则是十分细致的开始描摹。
这幅画并非短时间能成,宋娴又不得不避着众人,只能趁着夜半至无人处偷偷作画。
后来苏月又暗地里来催促了她几遭,她只推说就快打探到了,叫她略等一等。
在这无比仓促之间,她总算在数日内完成了那幅画像。
那日她正携了画像准备去找苏月,怎料才到庭院里竟然就迎面碰上了李容褀。
“殿下今日怎么有兴致到庭院里来?”她忙将画像藏进袖中,颇有些尴尬的同他打招呼。
李容褀却语调平淡道:“我来找你,有件事要问你。”
“找我?”宋娴诧然抬头,不禁心虚起来,以为他要问那日书房她偷瞥之事。
“恩。”李容褀轻声应着:“这件事我想知道你的心意。”
什么事情还轮的上看她的心意?宋娴越听越惶恐,只怕这又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正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李容褀却忽然垂下眼帘,将目光落在她笼着的袖子上,毫无征兆的换了个话题道:“你拿的是什么?”
竟还是被他注意到,宋娴心下一沉,强装镇定道 :“没什么,不过是得了些纸墨就胡乱涂了一些东西,糟蹋了这些纸墨,正要拿出去扔了。”
“哦。”李容褀只应了一声,睫羽在眼睑晕着两瓣扇形的影,然而并没有找她要过来看的意思。
幸而他这人对别人的事情从来不敢兴趣。
宋娴在心下暗自庆幸,想着这样下去不成,还是得快些脱身才好。
李容褀却在这时问道:“我来找你,是要问你立教习丫头的事情,我意属于你,你可愿意?”
“啊?”宋娴正心不在焉,他说什么倒不曾听清。
李容褀眸中又起了幽怨之气,蹙起眉道:“我说要你到我房里来,你可愿意?”
宋娴只当他提的又是要把她从外院调过来的旧事,心想着左右他也不放了她回去,不如先应下来,再作打算,于是顺口便应道:“奴婢无妨,全凭殿下安排。”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李容褀眸中的幽怨散去,却似怔了片刻,凝着她的双眸道:“当真?”
宋娴只觉他的目光有些怪怪的,怎么他这语调好似还有些似喜非喜夹杂在里头。
眼下紧急,却也容不得她多想,她便点了点头道:“当真。”
与此同时,她的目光无意间瞥见远处有几个丫头在那里忙碌,于是连忙寻了个借机离开的理由:“她们还等着我去干活呢,真不能和殿下多说了,奴婢先告退了。”
说罢,她便立刻垂下眼帘,朝李容褀欠了欠身,而后连忙逃了开去。
不得以当真混到那些丫头中间干活,直到远远凝视她的目光终于消失,而她转身偷瞄院中回廊,发现李容褀的身影已然不见,才终于扔下手里的东西,叹了一口气。
她拿着那副画求见苏月,而苏月见状也连忙遣散了众人,将她带至一处僻静的厢房里,才迫不及待的问她道:“你手里拿的,可是我要的?”
“应当就是了。”宋娴笃定的点点头,而后寻了一处桌机,缓缓的展开了那副画像。
怎知看到那副画像,苏月的笑容却凝结在了脸上。
她将那幅画像仔细端详了片刻,而后紧蹙眉宇,转而看向宋娴,黑着脸道:“你是逗我玩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某月:看,掉坑里了吧?
宋娴:哼!他那么别扭,我怎么能想到他会亲自来跟我说这个,嘤嘤嘤…
李容褀:什么叫坑,你这人真不会聊天,这叫情…趣。
某月:我错了。
黄雀
“怎么能是逗姐姐玩的呢?”宋娴也跟着激动起来,继而拧着一双秀眉道:“我冒着被二殿下打死的危险偷来这幅画,苏月姐姐这样说未免太过伤人了。
“少在这儿油嘴滑舌!”苏月转而看向她,一改平日里的端庄娴雅,攥住她的衣襟道:“看来你是不想让阿清活命了。”
怎料宋娴也不挣扎,只垂下头轻叹一声道:“那我也没有法子了,只能怪她命薄,实在不成,我再陪了性命,到阴曹地府去给她赔不是。”
“你!”苏月这下却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恨恨的将她推开。
宋娴顺了顺胸口,一脸幽怨道:“是你说让我弄清楚二殿下每天那一两个时辰在书房里做什么,我如今打探了来,还怕你不信,又偷了这画像来,可你还是不信,叫我能如何?”
苏月听她说罢,又转头看向那幅画,一脸不可置信的指着画像道:“他每天独自关在书房里,就是为了画这个?”
“可不是吗?”宋娴点点头:“书房里还有好几幅,我只偷了一幅出来,你若看好了,我还得赶紧还回去,不然怕是要被他发现了。”
尽管她说得煞有其事,苏月却还是不信,就接着反问她道:“若他当真只是作画,又为何要把伺候的仆婢都遣散,只一人关在房里作画。”
宋娴行至桌机前,伸手触碰画中人的眉眼,说道:“你看这画中女子,眉眼之间和殿下有七分相似,想来是殿下生母,也就是先王妃。我这些日子跟在殿下身边,也算了解了殿下的性子,他虽看起来是个极厉害不好相与的,可内心里却很脆弱。他自小没了娘亲,心里对先母应当是十分思念的,可又碍着面子不肯让别人知道,这才独自关在书房里作画,聊表忧思,而和这些画像独处,也算是弥补了幼年不能承欢膝下的缺憾。”
她这一番话,说得倒也感人。
苏月不由的也行至画像前,同她一起看向那幅画像。
片刻后,苏月却弯起嘴角,用嘲讽的语调道:“莫要忘了,先王妃早已过世,这王府上除了王爷王妃,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老人,便是二殿下也不知道先王妃的模样。”
宋娴则解释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殿下就不能根据别人的描述画出母亲的样子?正是因为没有一个现成的可以缅怀,才更要自己画一个出来。”
她说着,又见苏月还带着狐疑,便握住她的袖角道:“好姐姐,就信了我吧,你看这沁竹园里除了二殿下,还有哪个是会作画的,我不过是个丫头,勉强识得几个字已是不易,自然也不懂这些,我总不可能是让二殿下帮我一道来骗你?就算我想,二殿下也不能答应啊!”
原本十分无稽之事,经宋娴这么一解释,竟也说得通了。
那苏月沉吟了许久,终于还是信了,抬起头来对她道:“无论如何,你虽偷了这幅画,却并没有探得对我有用的情报,我暂且再宽限你几日,务必给我找出些有用的东西来,否则便不是吓唬你了。”
宋娴好歹说服了苏月,总算混过这一遭,至于以后的事情,便打算等到了跟前再说吧。
她辞了苏月出来后,说是要将那幅画像还回去,实则悄没声儿的揣至无人处打算销毁了。
到了四下无人之处,她火都点了起来,刚要把画放上去,可画面展开,露出李容褀那副绝美无双的眉眼,她看着竟生出怜惜之情,就又一把将那画救了回来。
到底是自己费了几个夜晚画出来的,就这么毁了自然十分的舍不得。
宋娴只得把火熄灭,又将画小心的收进了怀里。
这样过了一夜,那幅画却又成了宋娴的心头患,以至睡里梦里都是画像被李容褀或者苏月发现的情形。
第二天醒来,她再不能仁慈,终是狠下心来,准备再把画拿出去烧掉。
这样想着,她便将画像带在身上,避开众人往庭院里去。
十分不巧的是,她才到庭院里,就迎面碰上了昨晚值夜的敏心,说殿下正要传她,立刻就要引她至屋里去,竟是十万火急,一刻也耽搁不得的态度。
宋娴无法,只得先随了她进屋。
及至书房,李容褀已然穿戴梳洗罢,正在桌机前看书。
方才传她传得急,现下又并无事,不过是让她奉了茶,在一旁研磨伺候。
宋娴无奈,正在心里腹诽他想一出是一出,这时又有小厮来传话,称王爷有事要同二殿下说。
李容褀也不耽搁,只换了衣服便去,临出门前对宋娴道:“你就待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宋娴得了他的令,又不知他到底几时会回来,便只得百无聊赖的守在这书房里。
她待了大约半柱香的时辰,忽然又触到揣在袖子里的画像,便生出一计:何不就着这里的烛火把画像给烧了。
眼下是白日间,书房里并不曾点灯烛。
她既生出这想法,便寻了火柴将桌机上的灯烛点燃。
烛火亮起来时,她也自袖子里取出那幅画。
“不是我情薄,只怪你我缘薄。”她展开那幅画,对着画中人喃喃低语,以示作别,继而卷了画探到火苗上。
眼瞧着火焰就要烧到那纸上,忽闻的“哗啦”一声,分明好生被宋娴拿在手里的画像竟飞了出去。
宋娴大惊,连忙回头去看,竟触上了李容褀自上而下凝视她的双眸。
她吓得腿一软,跌坐到地上。
“烧的什么?”李容褀不紧不慢的说着,接着就要展开那幅画。
宋娴连忙扑上前去抢却还是迟了一步。
画像已然被展开,在李容褀面前现出那和她有着同样眉目的女子。
“这是…”他凝视着画像,露出疑惑的神情。
宋娴自知再避之不过,只得编造托词道:“奴婢见殿下思母心切,又不知先王妃之仙貌,想着王爷定与先王妃眉目想象,便照着画了一幅。”
“那怎么又烧了?”李容褀追问道。
“因为…”宋娴顿了顿,随即答来:“因为画得不好。”
原以为她胡乱照着他的眉眼画像,即便不知道缘故,他也要对她发怒的,却不想李容褀将那副画端详了许久,也不生气,反而说道:“我倒觉得此画甚好。”
“是、是吗?”宋娴心虚而又尴尬的垂下头,正不知所措的绞着衣摆,又听李容褀用若无其事的语调道:“画得竟有几分传神,拿出去唬人是绰绰有余的,也难怪苏月还算见过些世面的也被你骗了。”
李容褀看似十分不经意的一句话,却犹如惊雷劈在宋娴的脑袋顶上。
宋娴连忙跪倒在地,主动向他认罪:“奴婢罪不可恕,请殿下责罚,只是处置了奴婢之后,求殿下救救阿清,她是无辜的啊!”
“阿清是何人?”李容褀看向她,不解的问道。
“阿清原是与我一同入府的丫头,也曾到沁竹园里来服侍过的。”宋娴于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合盘拖出。
对于她的坦诚,李容褀十分受用。
他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并不曾将那日书房所见告知于苏月,又何罪之有?”
说着,他又朝她俯下身来,怨毒的眸子逼至她近前:“倘若你当真把那封信的内容告诉了苏月,那么你们两人此时便已然去黄泉路上作伴了。”
这话吓得宋娴整个人又是一软,此时她才明白,原是自己小瞧了他,他竟不止会胡闹,这件事上他才是那黄雀,从头到尾都是在对她试探,倒难怪那日让她轻易得逞了。
“如今我只有一句话问你。”李容褀说着,又直起了身子,却朝跪在地上的宋娴伸出手来:“苏月要你当她的细作,我也欲要你做我的心腹,你心里到底向着谁?”
此时宋娴正后怕不已,强自思量一番,又道那苏月只是个丫头,即便背后有撑腰的人却未必认可她,倒不如眼下先向李容褀投诚,求得自保再说。
她这样想着,便对李容褀道:“奴婢也是迫于无奈才去书房中窥伺,如今正是懊悔不已,若殿下肯给奴婢这个机会,奴婢自然唯殿下的马首是瞻。”
说着,她伸出柔荑欲轻握住那微凉的指尖。
然而她才触碰到李容褀的指尖,就被他握住了整只手,而后拉了她起来。
她被那股力道带着倾到他身前,柔荑却被他牵起,而他的眼帘微垂,眸子里的怨毒未曾消解,此时又凝在了她的指尖上。
他用指腹轻抚她的食指,柔声道:“那日割着的地方可好些了?”
若非他提起,宋娴早已忘了,那日收拾摔碎的茶盏时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后来流了些血,吮了一会儿就罢了,现在已经收了口,只余一个小小的血痂。
“已经好了。”不知怎么了,宋娴的心忽然跳得剧烈起来,脸上飞红的低下头,欲将手收回。
李容褀却握着她的手不放,又引了她至一旁的柜前,取了药膏出来与她涂上方才作罢。
算计
看李容褀认真的为她上药,宋娴心下却还挂念着自己细作身份被他识破之事,正急于无从揣测他心中所想,百般焦急。
怎料李容褀倒似全放下了一般,薄唇凑到她纤纤玉指边吹了吹,待药膏渗透进去才松了她的手道:“好了。”
他说罢,转身又去取方才搁在一旁的画像,竟当着宋娴的面卷起来放进了柜子里。
宋娴见状,略显慌张的上前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怎料李容褀却道:“改日找人裱起来,挂在屋子里。”
宋娴大惊,连忙道:“这可如何使得?”
李容褀不以为然道:“这画像画得不错,我要挂在屋里缅怀,如何使不得?”
“可是…”宋娴被他反问的哑口无言,又无从辩驳,只得噎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这李容褀真真儿是她命理的魔星!
她刚这样想着,李容褀又提起另外一桩事来:“那日你应了我做房里人,昨日我已经吩咐了秦管家先把你调至沁竹园,晚些时候他再告诉王妃,便成了。”
他说着这话,心情似不错,可宋娴听了却又受了一大惊吓。
她顾不得许多,甚至来不及掩饰内里的焦急道:“我何曾应了的?”
李容褀凝视他的双眸,目光中透着一丝狡黠道:“那日你拿着这幅画急着去找苏月,我在廊中截住了你,问你这话你便应了的。”
宋娴再度哑口无言,细想那日确实是有那么一件事,只是她那时又心慌又仓促,竟把他的意思理解错了,才随口应了的。
如今想来,多半他早已识破她的伎俩,故意忖着她心不在焉时来问这事,生生的下了个套给她钻。
宋娴只得辩解道:“我那是心虚气急说的话,不能作数的!”
李容褀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眸中顿时乌云密布,透着怨毒的语调道:“你想反悔?”
“是奴婢想错了,答应的并非这件事,何来反悔一说?”宋娴也不敢同他硬碰硬,只能放软了语调来解释。
说到后来,她索性放低姿态,跪下来求他:“求殿下开恩,做殿下的内应,或殿下让我去出力跑腿的,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定在所不辞,可唯独做房里人这件事是万万不可的?”
看到素日里从来有骨气的宋娴今日之类竟跪了他两遭,李容褀的面色难看极了,眼眸里的幽怨更是浓稠得化不开。
他逼至她近前,用手抬起她的下颌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愿意做我房里人?”
宋娴已然急的泛起泪光,毫不犹豫的应道:“不愿意。”
看着李容褀这样的目光,宋娴的心里也难受得紧,可这比不得别的事情,她吃点儿亏也就顺着他去了。
见她态度这般坚决,李容褀竟破天荒的没有发怒也没有闹,只是渐渐现出失落的神色,仿若失魂般喃喃:“好,好…”
他连道了两个好字,起身将她放开,却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只是用同样失落的声音道:“不必跪着了,退下吧。”
“殿下…”宋娴有些放心不下,虽起了身,却又往他跟前行了两步。
“退下!”然而他忽然的喝止却令她在半路顿住了脚步。
只见他此时负着一手立在书柜前,另一只手则扶在一旁的柜角上,攥紧的五指已然泛白。
宋娴怕再招惹他,于是不敢多言,便落荒而逃似的出了书房。
李容褀这一时虽没有同她计较,可接下来的日子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照旧的传她到跟前伺候,对她的态度却很冷淡,也不同她说话,可该使唤的一样也不少。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是再不敢惹李容褀生气的,故而李容锦那边有寻她去书房伺候笔墨的,她也都推说事忙脱不开身,每日里只是待在沁竹园中,再不到别处去。
可苏月那边却还逼得紧,每日少不得要汇报。
宋娴无可奈何了,实则心里也不想帮着她监视李容褀,便还是只得去找李容褀。
不想他竟早有准备,吩咐她按照他的话来说给苏月听,倒省了她些许的心思。
如此一来,他们两人总算又恢复如常,好似那日书房之事并没有发生一般。
这日宋娴又是先同李容褀合计好了,再去学给苏月听。
她从房里出来,沁竹园各处寻了苏月一遭,竟都没有见着她的踪影。
“难不成出了这庭院,到别处去了?”她嘟囔着,寻了几个丫头来问,却也都说不知道她的去处。
“这也奇怪了。”宋娴又找了半天,正想着是不是她又暗地里去见王妃了,却听到一个丫头说,好似今早她就一直没从她自己的屋里出来。
诚然,苏月是沁竹园的掌事丫头,和她们底下这些普通的丫头并不住在一处,而是单独辟了一间屋子居住。
宋娴得了这个信,便往她那间屋子行去,心里却隐约奇怪。
苏月素来不是个偷懒的人,宋娴来了这么久就没见她起迟过,再则现下是约定好的汇报李容褀行踪的时辰,平日里宋娴若未及时过去,她必定寻了来,今日倒是奇了。
来到苏月的屋前却见她的房门果然紧闭,宋娴诧了诧,上前往门上敲了两声。
“苏月姐姐。”见屋里并没有人应,她便又敲了一声,且唤着她的名。
屋里还是一片寂静,并没有人应。
“难道真的没人?”宋娴嘟囔了一句,正准备作罢,不想手下不经意的轻轻一推,那门竟开了一条缝儿。
原来门没有锁。
宋娴心中暗道,忽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觉得这屋里应当是有人的。
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紧张,宋娴放轻了动作推门,又对屋里道:“苏月姐姐,你不应声我可就进来了。”
见屋里依旧没人说话,她就将门推开,然而当阳光自她身后倾泻,迫不及待的照亮了屋内,她却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只见苏月正坐在桌机边,身上并未着外衫,乌发也散脱下来,似乎是准备睡下的样子。
她手上握着一只茶盏,上半身趴在桌上,乍眼看去就像是就着桌边睡着了一般。
若不是看到被染红的桌巾,宋娴大概也会这么认为,可是那蔓延开来的腥红分明就是鲜血,且是来自于苏月身上。
不仅如此,苏月襟前的衣衫也被染上了血迹,且已然干涸。
看着这样一幕,宋娴鬼使神差的就迈进了屋子里。
她怔然的行至苏月面前,抬手触上她的肩头。
“苏月…”她含糊不清的唤了一声,手上刚略施力欲将她摇醒,却见她整个人一歪竟倒在了地上。
这下她的面容便露了出来,然而那副对于宋娴来说并不陌生的面容此刻哪里又还分辨得出?
却见苏月的整张脸孔都呈现乌青色,近乎黑色的血自五官七孔流出,此刻早已成了干涸的血迹。
其双眸暴突,如金鱼一样鼓起在眼泡外面,眸子里似乎还残存着临死前的不甘和恐怖。
她这死不瞑目的样子犹如满含冤屈的恶鬼,给人造成的冲击简直难以言喻。
这分明是中毒而死之相。
待到宋娴终于自震惊中回过神来,她踉跄的退了数步,直到撞上墙壁才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
眼前的这一幕不仅仅是可怕,更令她想起自己当日在洞房中惨死的情状,大抵也就是同她这般无异吧。
一时间,恐惧和哀怨如潮水般袭来,将她席卷其中,直至没顶。
宋娴再忍不住,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叫出声。
很快就有人听到她的叫声赶了过来,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却是恍恍惚惚无从知晓,只隐约觉得身边也有人发出惊呼,又有哭泣声夹杂着,很是混乱。
苏月的惨死不仅惊动了李容褀,还在王府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连王妃也被惊动,提了众人前去审问。
宋娴跪在俪兰苑的厅堂里,仍然没有缓过神来。
却闻得前方垂帘之后传来一个雍容的声音:“你可是发现尸首的那个丫头?”
跪在旁边的丫头暗地里掐了宋娴一下,她才恍若惊醒,俯首答道:“正是奴婢。”
“如此,且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那个声音端着王妃的庄重,沉缓的说道。
“是。”宋娴略有些失神的应过,便将今日一早如何到苏月房中,如何发现她身亡,那尸首的模样又是如何的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