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引面色一变,拧眉看着飞驰而来的少女,眼中有怒意闪过,却碍于她的身份未曾当场发作,只冷冷道:“庄姑娘,你这是何意?”
庄小蜀施展轻功由远及近,转眼已经落在赛台前,却是没有回答乾引的话,反而有些羞恼的看着苏妄,嗓音清脆响起,“表哥,银虎哥哥又跑了!真是气死我了!每次看见我都跑得比兔子还快,你说怎么办啊表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
除了苏妄,其余人皆是见怪不怪的表情,银虎每次看见庄小蜀都会溜之大吉不是什么秘密。只有苏妄心底一沉,被这一番话弄的有些茫然。她竟然又如此亲密的叫着银虎哥哥,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其中定然有问题。然面上却没有什么异常,依旧是淡淡的,“哦?”
乾引几次想说话,但看见苏妄那瞧不出喜怒的脸却生生忍下,只有等庄小蜀自己开口。
只见她嘟着嘴抱怨了几句,但转而突然莞尔一笑,一副献宝的表情看着苏妄,“但是表哥,我去追银虎哥哥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人哟,你猜是谁!”
嗓音有真实的笑意,丝毫听不出作假,苏妄心底隐隐生起一个念头,却不敢深想,“你且说说是谁。”
“哈哈,她说很久不见表哥,相思成灾,所程此番专程前来相见。”说着朝后一直,“喏,在那里呢。”
随着这一指,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转角处,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来,赶车的车夫很是眼生,但身上穿着的却是乔家堡内卫的衣服,左肩绣着的“乔”字一目了然,庄小蜀对着他招了招手,大喊:“侍卫大哥,这里,这里,表哥在这里。”
车夫目光看过来,挥动马鞭,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停在了华央外围,随即跳下车,恭敬的掀开了车帘。车里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所有人想起那台上的画卷,无一不屏住了呼吸,兴奋而激动的看着马车。
片刻,一只手搭在了车沿上,有人低腰走了出来,入目所及是一方泼墨青丝,顺着肩头滑下,遮住了面容。颔首掸了掸衣袖,她终于抬起头来,目光一眼便落在苏妄身上,清冷的眉眼攒出浅淡笑意。
烟雨霏霏,青绿半掩,木瑶花在缠绵细雨中透着冷意,恰恰飘落在女子肩头,紫的花,白的裙,黑的发,像是有人在写意山水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顷刻便明艳起来。她踏着晶莹雨花,未绾的发单单在后束了一根白色丝带,夏风拂过随着墨发微微扬起。
这是苏妄第二次看见女装打扮的她,依旧是白衣白裙,眉眼清冷,淡色的唇似笑非笑。仿佛她男子装扮时都是黑衣,女子装扮时都是白衣,这样的黑白分明,就如同她人一样,但无论黑白,都是那样的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雨水打湿了她白色的绣鞋,衣裙墨发上也沾了浅浅雨花,她缓缓走近,清冷的眼微微上挑,垂眼定定看着坐着的苏妄,良久,挽起浅淡的笑,“夫君。”
压低了的嗓音,带着女子该有的温柔,却不是柔如水,而是清如水,好像能看见冰天雪地间缓缓绽放的白莲。
他抬眼看着眼前倾城绝色的女子,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像是失了魂魄,就那么看着他,而她亦不言,浅浅笑着,良久,才听见苏妄艰难的吐出一个字音,“你…”
顿了顿,半晌,才终于说完一整句话,“你怎么来了?”
她就着身边的木椅坐下,微微偏头看过去,“想你了。”
苏妄眉头皱起,终于从她出现的意外中醒过神来,不用想也知道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虽然他不希望柳夷歌获得第一,但若是要她恢复身份来阻止,那他情愿一切照着花都府的部署,也不要她涉及如此危险。
他眼露不悦,嗓音也变得冷淡起来,“回去。这里不需要你。”
话在不同的人听来,自然就是不同的意思。乔昀和庄小蜀当然知道他是不想她搅进这趟浑水,其他人则是瞬间面露同情,看向苏妄也多了不少的愤怒。他如此表现,明显是不想看见这远道而来专程为看看他的妻子,心里还惦记着已经逃走的银虎,真是罪过啊!
然而乔昀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唇角挑起一抹笑,下一刻站起身来,对着台上的乾引道:“听说台上有画像者均可参加这赛事,如今我在赛事未结束之前到来,可否参加?”
乾引皱眉看着台下的一幕,面露难色,“这…恐怕不合规矩…”
她眼角一挑,“哦?哪里不合规矩?”虽然是女装,那睥睨天下的气势却还是隐隐透了出来,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台上有我画像,我本人亦在此,赛事也未结束,这到底是哪里不合规矩?还是你花都府,不想我来争夺这名号,将第一的称号专程留给了柳夷歌?”
话里隐隐透着花都府行事不公,柳夷歌与其有所牵连的意思。
台下的众人顿时叫嚷起来,纷纷让乾引重新评选。花都府再厉害,也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收买,台下大部分围观的人都是凭自己的心意来选拔,如今来了个比柳夷歌还要好看的人,加上她的身份和身处风尘的柳夷歌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当然不会继续买柳夷歌的账了。
乔昀面上笑意浅淡,眼神朝四周一扫,落在银牙紧咬的柳夷歌身上。看她的表情,自然是认出了眼前这个抢了自己风头的女子就是曾经在定阳辱骂自己的人,那眼里透出的恨意与疯狂,让乔昀心底冷笑,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不顾柳夷歌瞬间惨白的脸,再次看着乾引。
“花都府若是如此行事,可要使整个江湖都瞧不起哦。”
乾引袖下手指颤抖,眼底闪过阴霾,但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知道此时已不能按着之前的布置来,只能忍下愤怒,开口道:“如此,便请乔夫人上台来,展示之后乾引自当重新选过。”
心底抱了一丝幻想,希望再次选举的时候依旧是柳夷歌获胜。
乔昀极轻的笑了一声,缓缓走上台去,面上露出思索的表情,“展示么…”
苏妄自知此时已经无法阻止,心里忍不住思考,她这样的人,到底会些什么。琴棋书画?别开玩笑了。唱歌跳舞?异想天开吧。想来想去,似乎她除了打架杀人,什么都不会…
却见台上的她也是一副苦恼的样子,乾引在一旁冷笑,只要开口时,却听她道:“小蜀,借你长剑一用。”
庄小蜀一直关注着她,听此言毫不犹豫将手中长剑抛了过去,被她稳稳接住,便听她清冷的嗓音传出来,“家父教过我几套剑法,威力虽不佳,但舞来却还是有些看头。
话落,便听长剑出鞘之声,银白剑身衬着她清冷眉眼,好看的刺眼了。霏霏烟雨中,白衣瞬间翻飞起来,她的唇角依旧有笑,却透着冷意,伴着那飞舞的白衣墨发,是长剑铮铮的声音,一出一收,皆有力招,长剑在她手中挽出无数个好看的剑花,绚丽的盛开在这朦胧烟雨里,而她便是那繁花中开出的妖精,绽放着天下最美的风华。
苏妄从来不知道,她除了会用长剑杀人,还会舞剑。这一套行云流水如同花之绽放的招法,是女儿家最好学的套路,不仅招式优美,若是在遇敌之时亦能自卫,乃是多年前由一位冠绝天下的美人创造而出。只是后来美人失踪,这套剑法便也失传,在天下城有着这剑法的残篇,没想到她竟然学过全部招式,且还学得如此精妙。
苏妄想,她到底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一舞尽,雨依旧下着,她垂眸收了剑,朝着台下众人淡淡一笑,走下了赛台。
柳夷歌和乾引的面色已经很难看了,与之相对应的,是台下众人兴奋的有些红的的脸。在大家的催促声中,乾引终于重新开始了选举,不出所料,柳夷歌果然不再是支持者最多的人。乔昀坐在苏妄身边,看着自己画像上的红绸带越来越多,几乎没地方系了,终于安心。
得意看了苏妄一眼,透着“怎么样老子就说老子长得很好看吧”的意思,她拍了拍苏妄的手,语音似是安慰,“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我会出事,我会保护好自己,更会,保护好你。
作者有话要说:那天说不更新吊大家胃口真的只是说说而已。。。。
回乡走亲戚也是没办法的事,希望大家能体谅一下。
4747:再遇古青阳
乔昀很想知道,当事情的发展超乎他们的意料时,那群暗中蓄势待发的敌人会有何种行动。只有当他们动了,她才有迹可循,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所以她要拨开那层层笼罩的迷雾。
当晚,花都府便派人来客栈请她,九月和小蜀亦在其内,苏妄信步跟在一旁,一行人住进了花都府。之前是夜探,也未仔细去欣赏这地方,如今光明正大的走进来,方发现这就是一个烧钱的金窑子。
门口是两尊精铁所制的石狮,镶嵌着绿宝石的眼睛在黑夜中散发着幽幽绿光。脚下小路由碎玉和石铺成,一路延伸至无尽处,可见其内盈盈闪烁的玉光,如同天下落下的一条玉带。浮在半空的白玉花灯随着他们走过一盏盏点亮,映着地面绵延展开的曼陀罗,紫光幽幽,由浅及深开向夜色深处。提着半人高纱灯的女子迤逦而过,丽色容貌若是放在外面,不知会成为多少人追捧的对象。然在这花都府,却仅仅是挽灯侍女而已。
侍卫领着他们走进庄园,却是一座座单独分离而出的院子,每间院子分派了五名侍女,三位侍卫,设置一应俱全,摆设精致奢华,将他们请到这花都府来,可谓就是来享福的。许些院子内已经传出谈笑声,是其他那些公子少女们。
花都府承诺,十日内,满足所有参赛人任何要求,这真是一个大气的承诺,倒也不怕他们狮子大开口提出些无理的要求来。但其实也是吃定了这些人不会故意和花都府作对,毕竟花都屹立这么多年不倒,还有那神秘的幕主,都不是别人能随意招惹的。再来,花都府这一承诺拿出了足够的诚意,若再有人故意找茬,就也太没修养了,一定会被人鄙视的。
所以这些人提出的要求都很是容易满足,花都府接受的开心,他们享受的开心,一举两得。若是换了之前,乔昀定然会冒着被全天下人鄙视的风险,也要给他们找些麻烦,不过此时大局为重,不再好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与怀疑,于是规规矩矩的住在别院,只等着他们路出马脚。
一直到第六日,日子都很平静,难得的是乔昀这么多天居然没有乱跑,也没要无聊的叫嚷要杀人,真的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一样,每日都在院子内喝喝茶,散散步,发发呆,有时候同苏妄说说话,简直平静的诡异了。
直到这一天中午,有人踩着斜长的影子走进来,乔昀正捧着本书坐在树下,听见脚步声偏头看过去,良久,嘴唇扬起一抹浅浅的笑。
“古公子,好久不见。”
说起古青阳,乔昀一直知道他对“自己”很有意思,省亲一路上,对芍药假扮的自己百般维护千般照料,仿佛他才是乔家小姐的夫君一样,然而有时候他所说的话,却又意有所指,仔细去想了,不难猜出他欲挑拨苏妄与乔家小姐之间关系的意思。
他这种和你谈笑间面不改色捅刀子的阴险之人,乔昀是万万不相信他真的对“自己”情根深种了,无非是想达到某种目的而已。之前尚猜不透,然而如今在这里见到他,其中意味就有些不一样了。
他与芍药版乔昀相处时间并不长,而且芍药对他也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此时乔昀清冷的模样倒也不会惹他怀疑,何况她之前也一路跟着,古青阳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可是明白的一清二楚。
“的确好久不见,乔姑娘越发好看了,这些日子在下可是思念的紧,午夜梦回之时尽是姑娘身影,相思万般苦,在下如今可算是尝尽了。”
一如既往的称已经嫁做□的她为姑娘,一如既往的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慕之意。
乔昀唇角的笑越盛,挥手遣退身边的侍女,紧闭的院门内,只剩下两人。她合上手中书,随意放在一旁,依旧是坐着的姿势,背靠树杆,微微仰起头“倒叫我受宠若惊了。”
逆光下,他似乎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讽,然仔细看过去,依旧是清冷笑着的模样,像是那池中莲,山中雪。他踩着斑驳树影走近,看了看头顶一方浓密的绿荫,笑了一声,“这倒是个乘凉看书的好地方。”话落,就着乔昀身边坐下,衣袂不知有意无意搭在她微微弯曲的膝盖上。
她也不在意,面上保持浅淡的笑看着他,“不知古公子不请自来,可是有什么事?”
古青阳是出了名的阴险狡诈,心思深沉,她少不得要收起自己身为银虎的气势,谨慎的面对。若是在以前,这是决计不会出现的,她那样跋扈的性子哪里会顾忌什么,可见和苏妄呆久了,便也学了他性子里的谨慎,再一次印证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真理。
“听闻乔姑娘荣获天下第一美人的美誉,在下专程前来道贺,还有么…”顿了一下,眼里爱慕浓郁,“是真的想你了。”
若是叫别人听去,不以为他和她之间是什么暧昧的关系。
乔昀不动声色的转过视线,伸手拿起一旁的书,摊在膝盖上,手指漫不经心搭在上面,片刻便翻过一页,有绿叶摇摆着落在书面,被她轻轻挥去,似乎把身边的古青阳当做了隐形人。但其实是表现了一种意思:你的话实在太无聊了,还不如我看书来得有趣。
也不知他看明白没有,只听他笑了一声,“不知苏城主去了哪里?怎得没有陪着乔姑娘你呢?”
她头也不抬的回答,“别院有无数美人相伴,他当然不需要陪着我了。”
话虽淡,却透着一股幽怨,古青阳眼底飞闪而过异光,语气依旧不变,“在乔姑娘面前,其他女子哪里还有称作美人的资格。”
她揭过书页的手指一顿,偏头看过来,唇角有自嘲的笑,“是吗?那他为何看不见呢?”
既然你处处想要挑拨我和苏妄的关系,看我们夫妻反怒成仇,那便顺着你的意思,看看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果然听他低低叹了一声,含着浓郁不散的心疼怜爱,“因为他不懂珍惜。在他眼里,阿昀你或许只是沙石,然在我眼中,你却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珍宝,是我想要放在心底珍惜的人。”
若是寻常被夫君冷落的女子在听见这番话时,定然被他所动摇,说不定当场就会扑过去大哭一场述说自己的委屈,而他就顺势连哄带骗,将人一步步带进他所设下的陷阱中。
依乔昀之前的想法,在听见这番话后也会是这个反应,但脑中浮现苏妄的脸,看见他每每偏头沉思的样子,蓦然想起古青阳这种人比苏妄的心机更重,哪里会如此容易就被骗过。如果她立马有所反应,定然会当场引起他的怀疑。毕竟在之前,芍药版的乔昀对他的甜言蜜语可是置若罔闻,疏冷的态度不该丝毫,此时要是反差太大,便会露出破绽了。
于是极轻的笑了一声,视线重新落在书页上,嗓音淡淡的,“多谢古公子一番美意,阿昀心领。”
古青阳面上眼底果然闪过一抹不出意料的笑,不再言语,静静的坐在一旁,好像在看她,又好像看向迷离处。良久良久,她合上书,撑着树杆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裙,垂眸看着古青阳,“我要去陪夫君一起用饭,公子可要一同前往?”
他站起身,笑意盈盈的看了她一会儿,摇头,“在下就不去了,明日再来陪阿昀,告辞。”说罢转身离开。乔昀似笑非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将手中的书往面前的石桌上一仍,拍了拍手,朝苏妄的别院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本来就要回家的,结果在路上遇到了舅爷,于是一家人又去了舅爷家呆了一晚上。。。没有网络也没有写。。。。
今天早上回来了,大家压岁钱可还拿的快乐~~
4848:神秘黑衣人
苏妄坐在木椅上,手指搭着茶盖,看似漫不经心的浮着茶水,实则将一旁乔昀低低的话语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听见她学着古青阳的样子说出“是我放在心底愿意珍惜的人”,鼻间不轻不重飘出一声冷哼,她正说了一半,半张嘴着看过来,手指掠过他手中的茶盏,送了一口茶,歇了一下才问:“你说,这个古青阳会不会就是幕后主使人?”
他似是沉思的模样,手指微微撑着头,沉默了良久,嗓音低沉,“是或不是都不重要了。”
“嗯?”
他极轻的笑了一下,目光看向落下绯红云霞的窗口,一行青鸟展翅掠过暗金云层,冲散绵延云雾,是归家之鸟,一路斩风破云。
无论古青阳是否是幕后主使人,古家对江湖的威胁早已存在,只是时机未到而已,加上二十年之期将近,无暇东顾,所以一直未对他们采取措施。如果是,那正好一举攻破,如果不是,解决掉每隔二十年的隐患之后,他们亦会对古家下手。
只是这些,他不会告诉她。
她这样无忧无虑的无法无天了,虽然招别人嫌,却是她最好的生活方式。他曾经无比的厌恶嫌弃,可是如今回过来想想,人这一生,有谁能如她这样活的这般潇洒自在。他们这样的人,被浮华红尘裹了满身的丝。有些人,一辈子都在努力的挣脱开这些万千缠丝,可到最后越挣越多,到最后便作茧自缚。有些人,从一开始便认命了,于是一辈子只能做一个被缠丝超控的傀儡,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活着自己不想过的生活。
只有从未被缠丝缠绕的人,才能一直精彩而自由下去。乔昀是这样的人,他希望她能一直做这样的人。
她看着沉默的苏妄眉间渐渐生出不耐,正要开口,他终于将视线收回来,笑意融融,“你那天跳的舞,叫什么名字?”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怎么突然转了话题问起这个,现今这情况不是古青阳的事情更重要吗?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回答:“归去来兮。”
他了然一笑,“竟真是归去来兮。”浅色袖袍拂过茶盏,扰乱袅袅清雾,“归来兮,杨柳拂衣,青云伴野鹤,绿琴昭君意。”
她垂下的睫毛颤了颤,寒泉一般的眼里泛起回忆色彩,嗓音浅淡,“归去兮,桃花觅觅,圆月对歌饮,长袖舞妾心。”
似搅碎一湖清水,银月冉冉升起,归于天际,她踩着一湖碎月走来,满身回忆,“那时候,师娘还在。师傅把我捡回去,教我的第一套剑法,就是归去来兮。师娘身子已经很差了,只在我面前舞了一次,之后都是师傅在教我复杂的舞步。那样一个大男人,竟然把这支舞跳的美轮美奂,心底有多爱,才会舞的那样刻骨铭心,深入骨髓。”
他想,那时候的她一定在想,为什么师父如此深爱着师娘,自己的爹却连娘快要死去的时候都不愿意陪着她。
所以才会对这支舞蹈记忆深刻,哪怕到现在已经学会了无数杀人取命的厉害招数,依旧能一步不错的跳出来。
他静静看着她,沉思了许久,终于斟酌开口,“有时候,有些事或许并不如你想的那般悲观,你爹他…”
她爹的事是她一生最大的心结,是她所有难过的源泉,他不希望这件事会影响她一生,但其实这件事根本无法解释。他心底有一个答案,一个和她所知道的内容完全不一样故事,但是这本就是不可能说出来的故事。因为无论是他还是乔明,都不想她受到伤害。所以只能斟酌再斟酌,然而话没说完,不远处却传来刀剑相击声,听那方向,正是九月所在的别院。
此时窗外天色已经黑下来,可见花灯闪烁,隔壁的厮杀声顺着夜风更加清晰的传了过来。乔昀腾地站起身就要破窗而出,被苏妄一把按住肩头,语气凝重,“呆在这里不要出来!”
她一愣,蓦然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身份是苏夫人而不是银虎公子,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之前的一切行动就都泡汤了。于是止住身形,缓缓坐回了木椅,苏妄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这么大的动静其他人不可能发现不了,人声渐渐汇集到九月所在的方向,火光映红了夜幕,她等的心急,思忖一下还是站起身推门而出。自己不去掺和,就在站在旁边看看总可以吧,这么大动静自己不出现也会引起怀疑嘛。
思及此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脚步踏出门槛,唇角正挑起笑,下一刻便凝固在面上。院内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蒙着黑布的脸正对着自己,暗暗夜色中并不能看清是男是女又或者眼中有无杀意,只看见他身形猛动,眨眼间便近在眼前,手掌劈风而来。
那一刻她的思维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清晰,无比镇静的告诉自己,不能反抗不能动,这或许是敌人的诡计,或许他们怀疑自己的身份,所以专程前来试探,九月那边的刺杀大概也是他们的调虎离山计,将所有人引过去,自己很容易就能被制伏。
于是只是看似慌张的侧身,堪堪避过那一掌,凌厉掌风击碎了门沿,手指已经再一次挥了过来,毫无退路,她若不想被击中,只能反抗。但是如今的情况是不能反抗,于是只能傻站着被那手指点了穴道。
她似乎看见黑衣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分不清是什么意味,但借着屋内传来的薄弱火光,被他一把打横抱起的时候,玄黑的袖口扫过她的脸颊,看见袖口金线闪烁,似是黑衣上开出的一朵暗金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