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夜在这个时候向父母提出要向许家提亲,对象是许月宁。
许家祖上出过几代文官,是传承已久的书香世家,若是以往薛家定然立即应下这门亲事,但在这个风口浪尖,便也有些犹豫不决。
但败坏名声的是姐姐,和品行端正的妹妹无关,再加上薛夜态度强硬,便也答应下来,不过几天便将聘礼送上门。
薛夜和月宁去郊外别院探望覃衣时,她就坐在门口,怀里紧紧抱着那面铜镜,咿咿呀呀唱着他们不曾听过的曲子。
李代桃僵的办法是月宁提出来的。她和覃衣样貌相像,覃衣以她的名义嫁过去,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而她自己,顶着许覃衣的名字今后又该如何?
她看着薛夜,唇角攒起浅浅的笑:“只要你和姐姐幸福,我没有关系。”模样像极了他记忆中的覃衣。
出嫁的前一天,月宁和覃衣互换了衣衫,覃衣缺了一个簪子,薛夜离开别院去买,留下月宁和覃衣两个人。
她们坐在枝叶繁茂的合欢花树下,月宁正在给她梳发,突然开口:“姐姐,就要嫁给薛夜了,你开心吗?”
她的语调有些奇怪,覃衣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光渐冷,唇角却挽了一个笑,轻轻趴在她耳边:“青衣就是许覃衣的消息,是我告诉陈公子的。”
她猛地起身,眼底透出难以置信,眉头紧紧皱起:“月宁!你…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以为,这样他就不能娶你了,谁会要一个戏子呢,只是没想到啊,他对那个温柔的许覃衣,喜欢得那么深。”
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心帮她,她就是要让她走上那条路,登上那个上去了就下不来的戏台,就算覃衣没有得到那面铜镜,她也会想尽办法推她一把。
她再清楚不过了,薛家大门大户,怎么可能娶一个身份低贱的戏子。覃衣被爱意冲昏了头脑,以为薛夜喜欢听戏就会娶戏子。真是天真呢。
合欢花飘落而下,她伸手接住,状似仔细地端详,突然笑了一声:“你早就不是许覃衣了,你戏中唱得那些女子,才是真正的你。”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覃衣为那面铜镜着了魔,她曾经在屋外偷窥到覃衣抱着铜镜自言自语的模样,那面能帮助覃衣完成唱戏夙愿的铜镜,也能帮到她。
覃衣近来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她猜测约莫是铜镜已经快要吞噬她的心智了。她只需微微引导,覃衣便会迷失在现实与戏中。
果然,她听完这句话,眼底的迷茫一点点扩大。
月宁握住她的手腕,眉目敛得十分温柔,嗓音里却透着苦涩与哭意:“姐姐,从小到大,我从来不与你争抢任何东西。可薛夜从山贼手中救下的明明是我,一直喜欢着他的人明明是我,姐姐,为什么你连我唯一深爱的人也要抢走?”
她踉跄两步,蓦然想起多年前,她和月宁被山贼所掠,薛夜前来相救时,她却踩空掉下山崖,失去意识前脑中是薛夜担忧的面容。最后他救下月宁,又赶往山脚找到了自己。
她深爱上他,却因过度惊吓把自己掉下山崖的一事遗忘,将自己想象成被他保护在怀的人。
那些时日送醉酒的薛夜回家的人,有她,也有月宁。只是她们选择了不同的方式去获取他的爱。
她紧紧咬着唇,在月宁挑衅的眼神中终于扬起手掌狠狠挥下,她摔倒在地,灰尘扬起弥漫了眼。
身后脚步声沉重,薛夜脸色铁青走近,他看着她,眼神冰冷:“许覃衣,果然不是你。”
那个默默喜欢他关心他的女子,果然不是她。
她忍着泪死死看着他:“薛夜,你好好看看我,难道只有温柔的许覃衣才爱你吗?你说你喜欢我,可为什么你只喜欢温柔的我,我也是会有情绪愤怒和任性的啊。难道我只能日日夜夜扮演温柔,连自己都做不了吗?”
他将月宁扶起来,嗓音如霜:“我已看透了你。”
翌日,薛夜娶亲,月宁出嫁。覃衣再次回到吟春楼,画了冷艳的妆容,长枪在手,唱了一出刀马旦。
唱的是一朝官幼女女扮男装,舞刀弄枪,官拜武校尉,敌国来袭时领兵上阵,一杆红缨枪使得出神入化,巾帼风姿不输男儿气概,立下赫赫战功。后来却被心爱之人背叛,女儿身暴露,被圣上降罪终身驻守边疆,带着满腔怨恨战死沙场。
她一改往日柔软形象,身段英气,眉目凛冽,长枪舞得令人眼花缭乱。最后一幕,她跪倒在地,喷出一口血来。
月上柳梢,她提着长枪退台,长街清冷,她每一步都走得稳重有力。薛府的府门上挂了大红喜绸,白日里迎亲的热闹已经褪去,却依旧能感受到喜庆气氛。
她在门口被巡夜的家丁拦住,一把长枪将来人打退,浑身透着浴血沙场的杀伐气息,令人不敢靠近。
薛夜和月宁正喝了合卺酒,门外却突然人声哄闹,房门砰的一声被踢开,覃衣依旧一身戏服,妆容冷艳,眉宇间杀气冷冽。
她看着他,突然笑了一声:“薛郎,大婚之夜,我再为你唱一出戏如何?”
薛夜皱着眉,嗓音疏冷:“覃衣,你这样做有什么意思?你假冒月宁错在先…”
“我没有假冒她!”她冷声打断他的话,“深爱你的是我,为了你去唱戏的是我。”
却听他冷笑一声:“可我喜欢的那个温柔如水的人,不是你。”
她看着这个自己深爱多年的男子,有那么一瞬间,像是从未认清过他。果然啊,他喜欢的只是温柔的女子,而不是她。
月宁咬着唇,叫了一声“姐姐”,她蓦地将长枪对准她,怒声:“别这么叫我!恶心!”
“姐姐,你真的喜欢薛夜吗?”月宁向前走了一步,带着视死如归的凛然:“喜欢薛夜的是许覃衣,而你,真的是许覃衣吗?”
她愣了一下,眼底闪过迷茫,脑海里那些女子的身影蹁跹而过,她在戏台上唱过的生生死死走马观花般在她眼前闪现。
投湖自尽的风尘女子,战死沙场的女将军,拔剑自刎的贞洁烈妇,上吊而亡的寒门妾侍…
长枪落手,发出清脆碰撞声,她抚摸自己的脸,感觉戴了无数层面具。
她不是许覃衣,她到底是谁?
她跌跌撞撞地飞奔出门,那之后,桐城再也没有谁见过许覃衣。
尾声
她捂着脸,眼泪从指缝汩汩而下,滴在茶杯里,花了她的妆容。
“我不是我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流笙握住她的手腕,指尖的温度似乎让她镇定下来,她缓缓抬头看她,泪眼婆娑中,流笙的脸渐渐清晰,她瞪大了眼,惊呼出声:“你…是你!你是给我铜镜的那个人!”
她终于想起那面铜镜的来历了。梦中出现的白衣白裙的女子,裙摆有赤红花瓣,她的笑容温暖而清雅,她将铜镜交给她,告诉她好好唱。
她扶着桌角站起身来,一双桃花眼艳得几欲滴下血来:“是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她踉跄着想要逃离这间茶铺,流笙却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她身后,那面铜镜被她拿在手中,纤细手指抚过镜边繁复花纹,清雅嗓音就响在她耳边:“你还没有想起来吗?看看这个如何?”
她像是被迷惑了心神,目光看向桌面那盏盛着清澈之水的茶盏。
淡烟迷雾间,巍峨庄严的宫门缓缓浮现,白玉铺就的长阶上有白衣女子正在艰难爬行。她似乎受了极重的伤,血色染红了裙摆,像忘川河边赤红的彼岸花幽幽绽放。
殷红血迹延伸了一路,她嘴唇白得像雪,让人担心下一刻便要晕过去,可她拧着眉,是决不放弃的坚决。她的身边站满了人,有貌美如花的女子,有英气逼人的男子,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均是一副淡漠疏离的神情,看着血流不止的她,看着重伤难治的她。
人群之间,有一位青衣女子,怀里抱着一面铜镜,腰间挂着一只青玉笛子。她在人群中看上去是那么卑微,毫不起眼,只是她眼中有别人都没有的不忍。
白衣女子爬到宫门前时终于支撑不住,晕在血泊之中。她握紧了笛子,悄悄吹奏起来,那声音别人听不见,却如春风一般缓缓覆在了白衣女子身上,就如深夜中的一点萤火之光,虽然能量微薄,却给了她唯一的力量。
她醒了过来,撑着一口气爬向高坐在帝位上的男人:“求你,救他。”
水中的画面在凄厉而坚决的嗓音中消失,覃衣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眼中的迷茫和惊慌渐渐褪去,取而代之是震惊和了然。
她后退两步,身影隐在缭绕茶雾中,良久,终于开口:“是你。忘川之灵,流笙。”
她想起来了。她曾是天宫一名身份卑微的乐官,当年她因善意之心,偷偷为犯下大错的流笙吹奏春风化雨调,帮她疗伤,孰料事后被天帝察觉,于是将她贬下凡尘,历经情劫。
这一世是她最后一世,曾经的每一世她都为情所累死于非命,若这一世她依旧不能堪破,便再也没有机会回归仙位了。
铜镜是她的法器,她唱的皆是她的生生世世。
流笙找到她,将铜镜交给她,帮她渡过了这最后一世的情劫,不久之后,她便会飞升了。
流笙不是在害她,是在帮她。一切真相终于明了,前世往事皆是人间虚妄,她心如古井,再不起波澜。
落日为竹林镀了金边,她走在林间小道上,忍不住回头问她:“你还是没有找到他吗?”
流笙朝她摇头,她看见她唇边淡淡的笑,还有眼底不忍回忆的惨烈,终于转身离开。
她帮她一次,她还她一次恩情,今后,再无牵连。


第十七卷 忘川·青伞
他们爱的那个女子,已经死了。他们的爱情,也终将死去。
第壹章
窗外已是一片漫漫烟霞,路人匆匆鸟雀归巢。
流笙将轩窗放下来,身后却传来细碎脚步声。竹帘收到一半,转身看见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含笑进屋,打量素雅茶室。
“我本以为今日没生意了,公子倒是挑了个巧时候上门。”
男子将目光移到她身上,顺手拉出竹椅坐下,坐姿是高门贵族常有的优雅。“途经小镇时,打听可有何特产,百姓却都道若是能得忘川一杯茶,便是最大的特产。”
流笙笑而不语,煮了茶递过去,面容隐在袅袅茶雾之间:“公子既然来此,便知我的规矩,茶铺的茶只给有故事的人喝。”
男子晃了晃手中茶杯:“我一辈子没经过什么刻骨铭心的大事,简单至极,姑娘这杯茶,恐要白费了。”
屋外翠竹唰唰作响,似晚风拂过,流笙从微掩的门看过去:“若公子来此只为了讨一杯茶,那这杯茶送给公子也无妨。”
男子笑开:“果真是聪慧的女子。听说只要讲一个故事,你便能回答我任何一个问题。”他似在思忖,蹙着的眉头一点点松开,“自己虽未曾经历,却听过不少别人的故事,便挑一个讲予姑娘你吧。”
流笙点头算作答应,又笑了笑:“在先生讲故事之前,还请告知外面的人一声,别把我的竹子踏坏了。”
看男子似乎有些惊讶她如何发现了外面形如鬼魅的人,流笙轻笑了一声:“这世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话落,又轻叹了一声。
第贰章
大秦的国宗是云山宗,第一代宗主知言先生是位知无不言的大智慧者,深受当代圣上敬重。后大秦设监察司,直接受命于皇帝,凡经监察司的案子不走刑部,一得证据启明皇帝即可判罪,而监察司要职均由云山宗弟子担任。
监察司查案雷厉风行,为达目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朝臣都将监察使称作地狱使者。当朝圣上年过半百,云山宗已送三名弟子下山,虽少却精,这些年明里暗里完成了皇帝下达的不少任务,威名赫赫。
眼见又是云山宗要派遣弟子下山的时候,皇帝召来太子,让他亲自走一遭,去接这即将成为国之栋梁的人才。
秦苏仅带了一个侍卫,悠然上路了。
他对监察使的印象都来自于从云山宗走出的三名弟子,印象中是黑衣黑袍、长刀森然、严肃古板得不符合他们的年龄,大多时间黑帽罩脸,遮住了一双该是杀伐果决的眼。
当秦苏不急不缓来到云山,正是二月草长莺飞的时节。郁郁山头隐在霏霏烟雾中,眼前是一条蜿蜒而上的青石阶,花苔斑驳,一路燕啭莺啼。他将玉扇搭在眉骨上,看见前方并不是想象中的绮柱重楼,只有三三两两成不规则分布的竹屋。
他踩着落竹渐近,听见细碎风声中传来女子清脆嗓音:“我们剪刀石头布,谁输了谁洗碗。”
又是另一个朗朗的男声:“好,输了不许耍赖!”
秦苏脚步停了一下,微微偏着头,眼底透着丝兴趣。听见屋内较劲半天,女子输给了男子,却理所当然道:“虽然是我输了,但是今天你还是要洗碗,因为你如果不洗,我就会告诉师父是你把野猪满门抄斩,害得他吃不上飙油的焖猪蹄!”
隔着门能想象男子愤怒的表情:“你每次都是这样!无赖!无耻!”
女子的嗓音很坦然:“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我这样。”
男子哀号一声,摔门而出,恰恰看见站在门外唇角挑了丝笑的秦苏,愣了一下,已经隐去面上的愤怒,一派高深莫测世外高人的模样:“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秦苏看着变脸比变天还快的男子,弯起嘴角:“在下奉父命前来拜见莫问先生,还望公子通报一声。”
“师父下山打野猪去了,麻烦你明日再上山来。”女子从屋内钻出来,手上拿着一根玉米,嘴角还粘了一颗玉米粒,头发乱糟糟地散在肩上,眼睛却明亮得晃人眼。
秦苏微笑地看着她:“你不问问我是谁吗?”
女子咽下嘴里的食物:“那你是谁?”
他笑出声,玉扇在掌心拍了拍:“我是秦苏。”
她点点头:“嗯,秦苏,师父下山打野猪去了,麻烦你明日再上山来。”
秦苏沉默半天,笑容温润地看着这一对师兄妹:“如今天色已晚,下山却有些不妥了,不如麻烦两位给我安排一间卧房可好?”
“为什么要把你们留在山上?你看你身后的那个人,长得那么像江洋大盗。”
秦苏好脾气回答:“我可保证我这位侍卫不是江洋大盗,不会对两位的安全造成威胁,明日拜见过莫问先生后我自会离开。”
女子思忖了一下,语气认真:“你拿什么保证?”
“在下一向一言九鼎。”
“谁作证?你旁边那个江洋大盗吗?”
秦苏颇为无奈地看着她,她一脸坦然地看过来,瞧见他腰间的玉坠,双眼一亮:“你那个玉坠儿挺值钱的,不如把它抵给我,我就让你过夜。”
“这玉坠儿…”他垂眸,低笑了一声,“这是对我很重要的东西,恕不能答应姑娘的要求了。”
“要么是你过世的娘留给你的,要么是抛弃你的女人留给你的,都已经是不在你身边的人,还留着这个东西做什么。”
她身形如鬼魅,从秦苏面前一晃而过已将玉坠捏在手中。
侍卫沉下脸,怒喝一声“放肆”,劈手朝她袭来,她脚下一闪已经退出三四步远,撇嘴看着秦苏:“还说不是江洋大盗,这么凶神恶煞。”
男子在身后拍手叫好:“你的鬼影迷踪越发精炼了,下山后我们一定要大干一笔,到时候就发财了。”
秦苏望着被女子捏在手中的玉坠,良久,极轻地笑了一声:“姑娘说的甚对,既然如此,这玉坠便送给姑娘,就当我主仆二人过夜的店钱。”
她美滋滋地将玉坠收起来,朝后一指竹屋:“今晚你们就去那歇着吧,明日师父回来了我自会通报。”
秦苏颔首,看见她乐呵呵地一头钻进了屋内,嗓音还散在门外:“玉修岚你可别忘了洗碗啊。”
第叁章
夜晚山间寂静,秦苏难眠,推门而出,夜风夹着竹香撩过,他微眯着眼,思绪正翻飞,不料听见细细碎碎的嗓音飘过来。
“青伞,你知道今天来的那个男子是谁吗?”
“秦苏啊。”
“你知道秦苏是谁吗?”
“秦苏就是今天来寻师父仇的那个男人啊。”
“…”
被提到名字的当事人无声一笑,便席地而坐,看样子是要继续听这墙角了。反倒是玉修岚跳脚,声音不自觉大起来:“这大秦只有一个人叫秦苏,那就是当朝的太子殿下!”
一时静默。
半晌,才听见她浅浅的声音:“他是来接我们下山的吗?师父说我们就要被送下山,去一个叫监察司的地方给皇帝做事,可是我除了跑得快什么都不会啊。”
玉修岚语重心长:“可是云山宗的弟子,生来就是为朝廷效命的,无关本身质量好坏。像师兄师姐那样厉害的,便成了监察使。像你这样的,成不了监察使当个端水送茶的也是可以的嘛。”顿了顿,又问,“你明白吗?”
“我明白,就好比好的用来了建房子,坏掉的,也不会扔,拿来烧柴也是可以的。”
“孺子可教也。”
秦苏看着又大又白的月盘,觉着这一届的监察使,可真的与众不同。
翌日莫问先生果然扛着一头野猪回来了,看见秦苏时竟也不惊讶,挥挥手算作招呼,随即亲自下厨做了一顿烤全猪,说是要给青伞和玉修岚践行。
一边啃着猪蹄儿一边将身边两位弟子贬得一文不值,顺道给秦苏提了些意见。
秦苏颔首,道:“谨记先生教诲。”又笑道,“不过我观先生两位弟子,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能得此助力,是苏之幸。”
话落,看见青伞眼神灼灼地看过来,火光之中,面颊绯红,不好意思道:“你刚才夸我是个人才?”见秦苏点点头,扭捏着,“你还是第一个夸我的人。”
挠挠头,朝秦苏的位置靠近了些。他闻见她身上飘来的淡淡蔷薇花香,周围是火光映月,她双眼似星。
“你这样说,虽然我有点惭愧,但还是很高兴。你放心吧,下山后我会努力学习,不给你添麻烦,你也不要害怕,我其实还是很厉害的。”
秦苏赞同地点头,声音有浅浅笑意:“恩,你很厉害。”
她的眼睛笑成了一双月牙儿,那样纯真的笑,秦苏这生第一次看见。
他们在山上待了三日,三日后,青伞、玉修岚随秦苏一道下山。侍卫在山下弄了一辆马车,让自称从未骑过马的两师兄妹坐了进去。
秦苏骑一匹黑鬃大马,听见青伞压低了嗓音对玉修岚说:“我们还是逃走吧。”
“为何要逃?”
“哲人曾说过:江湖,是人血铺出来的,朝廷,是白骨堆起来的,我们即将游走于人血白骨之间,你不觉得很恐怖吗?”
玉修岚奇怪道:“哪位哲人说的?”
青伞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我。”
远处是无边蓝天,丛丛野蔷薇开得正艳,似一路绯色烟霞蔓延。
第肆章
秦苏将青伞和玉修岚带到京城之后便回宫了。老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越发忙起来,闲暇时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子,唇角有连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笑。
再见她是半年后。有人匿名举报一朝官贪污修建堤坝的公款,监察司接手后,不想打草惊蛇,派青伞去搜查证据,不料她行踪暴露,朝官将证据尽数毁去,等到监察使上门时,反告他们诬陷,闹到了圣上面前。
事情最后是怎样解决的已不重要,青伞行动失败,是监察司不能容忍的。秦苏因事去了监察司,看见半年不见的玉修岚拦在黑衣人面前。
“青伞就算再错也是你们的师妹!她已经被关在地牢五天了,那是关押死囚的地方,她如果死在里面了怎么办!”
监察使的嗓音不含一丝感情:“她死在里面,证明她不配进入这里,不如死了干净,以免侮辱师门。”
话落,看见秦苏站在门口,不卑不亢的行礼:“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秦苏看了眼焦急的玉修岚,淡淡道:“带本宫去地牢。”
青伞果然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铁链吊起的手腕血迹斑斑,蓬头垢面。
秦苏走近:“把人放下来。不过是任务失败,何必像对待死囚一样。”
狱卒领命去解开铁链,监察使冷冷回答:“在这里,任务失败就等同于死人,她以后是要成为监察使的人,这个身份不允许她有任何失败。”
秦苏挑了挑眼角,将瘫软的女子抱在怀里,低头,看见她正眯眼对着他笑,也扬起一抹好看的笑来。
“她以后便是本宫的贴身侍卫,不再是监察司的人。”
他抬步走出地牢,轻声问她:“你可愿跟着我?”
她答非所问;“秦苏,你笑起来真好看。”
此后,太子身边便多了一名青纱罩脸的红衣女子,来无影去无踪,看似武功不凡,实则只有知情人知道她也就来无影去无踪这一个本事。
秦苏提笔批阅奏折,听她在一旁对月感叹:“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玉修岚这个负心汉,都有半年了,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秦苏手一抖,一滴墨汁落在纸面,半天,悠悠道:“比喻不是这么乱用的。”
“哦?”她转头看过来,一本正经,“那你说说,应该怎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