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教主看中她的资质,提出若她愿意被炼制成蛊人为五毒教效力,便将蛊血交给她。她毫不犹豫地答应,在身体被种下虫蛊后拿着凑齐的药方找到东方淳,炼制了能解毒的解药。
她早知自己活不成了,说那些话,不过是希望在死前能听他说一句“我原谅你”,可她感受到他在仇恨与爱之间的痛苦挣扎,她怎么忍心。
与其成为蛊人,不如死在他的剑下。不仅让他不必因爱上仇人而痛苦,也让他在她死去的那一刻,彻底原谅她。
这是一场于双方而言的救赎,她死得其所。
他将茶杯捧在手心,抿了一口热茶,低低笑出声:“果然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风无阁主。”
说出这句话,泪水却滑下来,滴入茶盏的瞬间,水中女子的脸也消失不见,此生,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


第十卷 忘川·非狐
你若成佛,我随你修佛;你若成魔,我随你堕魔。
第壹章
天光未开,飒飒竹林间传来僧人诵经的声音,流笙起身开门,月色冷光中青衣僧人斗笠半遮,他缓步行来,幽寂气息冲破夜色。
“听说讲一个故事给你,便能问一个问题。”他不像修佛之人,语调冰冷到没有生气,眼中有忽略世间一切的淡漠。
她侧身将他迎进来:“还可以赠你一杯茶。”
他取下斗笠,凉薄的唇抿得极紧。听闻嘴唇凉薄的男子心也凉薄,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不要茶,我只想知道一个秘密。”
流笙将冒着热气的茶端给他,唇角微微挑起:“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是秘密。”
第贰章
她没想到自己会死在沙漠里。
日头西沉,比起午时能将人烤熟的灼热如今已算温和,可她依旧燥热难耐,尽管热到这个地步,仍没有半点汗水。
她已经两天没有饮过水了。
她是为了一本武功秘籍深入这片死亡沙海的。她生性洒脱不受约束,但凡自己喜爱的想尽办法都要弄到手。听闻这里天降异象有绝世秘籍出世,修炼者可驻颜生肌,但凡是个女人就受不了这种诱惑。
仗着自己功夫不错,单枪匹马便闯了进来,结果老天深深让她明白什么叫红颜薄命。
落日余晖照得这片黄沙有金色光芒,她大红衣裙在身后曳出深浅不一的沙痕,像艳丽红花从极致开到衰败,透出异样风情。
当她从斜坡滚下来时,砸到一个昏迷的女人。
昏迷的女人左脸有青黑胎记,想来便是为了能够恢复容貌的秘籍才会来到这里。她还没有死,似乎知道身边有人,只是两人都没力气说话,比肩躺着,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沙漠的星空亮得纯粹,她眯眼想记住死前的人间美景,那个女人突然艰难地从腰间掏出什么东西放到她胸口。
“我快撑不下去了,若你能活着离开,帮我一个忙吧。拿着这个香囊,到定林寺找谈渊,找他给我超度。”
那个女人说完这句话便咽了气。
一个时辰后,天降大雨,她想,这场雨来的真是太不及时了。
她握着香囊,爬起来继续行走,而原本正在悄然靠近的黑影也悄然消失在雨幕中。
第叁章
七月十五,僧自恣日。
定林寺供佛敬僧,超度先亡。隐于葱郁山林的青瓦红墙肃穆寂静,非狐拾阶而上时只能听见古朴的钟声回荡,离得近了便有低缓诵经声,她素来不信佛只信自己。你想,她要死在沙漠的时候哪怕念一万次经也不见得佛祖就能来救你。
她依旧穿大红衣裙,裙摆绣有五瓣扶桑,青丝用玉簪松垮地挽在脑后,腰间一把明珠镶嵌的破云刀,艳到连日月光辉都似被夺去。
门口打坐的老僧问:“不知女施主来此所为何事?”
她自认露出一个善意的笑,万般风情从唇角延至眼梢,几个刚入法门的小僧当即佛心不稳。
“我找谈渊。”
老僧想了想:“本寺没有这个人。”
她挑了挑眼角:“我并非寻仇,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他。”
她将香囊晃了晃,依旧没收到任何回应。但那女人怎么说也算和她共生死了,她既答应她的死前委托,无论如何也要完成。
她往蒲团一坐,红衣轻拢,褶皱在地面曳出落花姿态:“找不到他,我便不走了。”
有武僧怒目圆瞪:“佛门清净之地,岂容你胡闹!”
说罢便上来擒她,她翻身避开,几招交手,连破云都未拔出便反将僧人擒住。僧人一边惊叹她武功之高,一边做出防御姿态,她有些烦恼地抚额:“我不是来打架的啊,谁想跟你们这些秃子打。”
一番动静,寺庙的武僧们都围了过来,她应对起来渐渐吃力,眉眼染上怒意,一脚将僧人踢开后,突觉身后有破风之势,堪堪避开却被拽住脚踝摔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不轻,她素来爱惜自己的容貌,此时竟是脸着地,感觉到脸颊火辣辣地疼,当即放声尖叫,想着可能是破相了,难过得哭出来,本来还交手的僧人们面面相觑,都有些难为情。
他们竟然把一个姑娘打哭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有人在她面前蹲下来,递上一方青色布巾,她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眼角还挂着泪,看上去楚楚可怜,却吼得气势汹汹:“如果我毁容了,我杀光你们这群秃子!”
住持叹了声气,交代道:“清远,你带这位女施主去厢房,将前些时日外域高僧送来的白莲膏拿给她。”
“是,住持。”
被唤作清远的青衣僧人收好布巾,对着她道:“姑娘请随我来。”
她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依旧不忘初衷:“我找谈渊!”
清远脚步顿了一下,回过身皱眉打量她,她这才看清他的脸,一张格外俊秀却淡漠的脸。
“那是小僧出家前的俗名,姑娘如何知道?”
搞了半天,害自己摔了脸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啊!她气愤地将香囊扔进他怀里:“这个香囊的主人死了!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给她超度!”
他捏着香囊点头:“知道了,劳烦姑娘。”
她有些不可思议:“她死了,你就是这个反应?”
他依旧是寡淡模样:“姑娘认为小僧该有何反应?小僧早已皈依佛门,俗事便如过往云烟。不过姑娘放心,超度乃分内之事,小僧定然用心。”
她瞪了他一眼,却也没必要和他争论下去,捂着脸催促他拿药过来。
他真是她见过的最淡漠的一张脸,说好听了是博爱众生,实则是谁都不爱吧。真是可怜了那个至死还记挂他的女子。
没多时他端了斋饭过来,她挑眉道:“我不吃这些,我要吃烧鸡。”
“寺庙不沾荤腥,姑娘想吃便下山吧。”
她拽住他的领子:“你们毁了我的脸,不治好就想赶我走?”
清远不费力地将她推开,看似文弱,实则功夫在她之上。她较劲地和他过招,最后还是被反手擒住,背对着他吼:“再不放手我喊非礼了!”
他语音淡淡:“你还闹不闹?”
她从来就是不受威胁的人,一脚反蹬在他胸口,回身得意瞧他,眉梢微微挑起,眼角流转的风华饶是风月场所的女子见了都要自惭形秽。
清远掸了掸胸口脚印,端起斋饭便走。
她大喊:“你要饿死我吗!”
他回身面无表情看她:“你不是不吃吗?”
她一把夺过来:“那我减肥行不行!那我现在想吃了行不行!”
清远没理她,转身走了。她在外人面前素来气质淡然,在他面前却暴露了顽劣本性,真是令她想忽视他都不行。
外域的白莲膏药效极好,半月下来脸上已看不见疤痕。这半月她一有机会就和清远交手,打不赢就喊非礼,侥幸赢了则嘲讽他许久。
她闯荡江湖,从未见过如此清心寡欲之人,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偏偏一拳打出去像打在棉花上毫无着力之地。
平时日里他给上山祈福的人讲佛,她无事也去听,一袭红衣格外显眼,可他就像没看见她,嗓音像冰山之巅流淌的雪水,清澈而冰凉。
“昔日寒山问拾得: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回答他: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便是告诉我们,清心寡欲,待世宽容。”
非狐打了个哈欠,偏着头眼微阖,阳光透进大殿,她的身影在朦胧光线中有绚金光芒。清远讲完一段佛经抬眼,目光从她身上掠过,继续翻了下一页。
第肆章
她在定林寺待了一月,每日吃斋听佛,却不知山下为寻她已闹得满城风雨。
年前她去金陵洛城参加流花宴,被城主胞弟一眼相中,东躲西藏了一段时间,后来深入沙漠失去踪迹,城主胞弟还派人去沙漠寻她。
久寻不到便以为她命丧沙漠,哭着要殉情,洛城城主头疼地命人掘地三尺也要把非狐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月之后,清远下山云游,她以自己是弱女子不敢独自下山为由跟着他。清远着青衣戴斗笠走在林间小道上,树叶间隙投下光影,他背影颀长而高雅,幽寂气质令这山中阳光都清冷了许多。她折一段柳枝悠悠跟在后边,时不时打个口哨。
上了官道他终于开口:“小僧已护送施主下山,就此别过。”
她凑上去,纤细手指搭在他肩上,衣袖滑下露出皓腕,袖口绣有五瓣扶桑花:“你知不知道,我在江湖上仇人很多,如果你赶我走,说不定下一刻我就会被人杀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忍心吗?”
话刚落,前方马蹄阵阵,一行人飞驰而过却转瞬勒了缰绳,愣了一下大喊:“是非狐!把她抓起来!”
若是往常她定笑着提刀迎敌,此时却一下子躲到清远身后。斗笠半遮的脸上有深浅阴影,他果然出手将来人打退,双手合一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不知非狐施主如何得罪了侠士?”
“和尚?”为首之人翻身跃下,皱眉打量,“洛城城主的胞弟因她寻死觅活,城主放话谁能找到她必有重赏,大师还是莫要干涉洛城的事为妙。”
金陵洛城,武林之尊。
清远微微皱眉:“小僧并不知道什么洛城,只是姻缘之事不可强求,侠士为了一己私利强迫他人,实乃罪过。”
她探出头:“对对对,我已经皈依佛门了,断情绝心,不谈嫁娶。”
清远侧身看她,不满她撒谎却没有拆穿。那几人哪里会听这些,只道这和尚敬酒不吃吃罚酒围了过来。他将非狐往后推了推,嗓音是一贯浅淡:“往后站些,莫伤到了。”
第一次,她无需出手只需站在别人身后。青衣在空中翻飞,斗笠下她看不见他的表情,想象中应是紧抿的唇,微拧的眉,醉了片刻光阴。
他将最后一个人放倒时,她脚尖一点飞跃上马,在雾色中朝他伸出手,眉梢笑意飞扬:“上马。”
他淡淡看了眼那双白皙纤长的手,翻身上了另一匹马。
他本想安安静静化个缘,传个佛,无奈非狐跟在身边片刻都不得清宁。一路行来和不同门派的人交手,佛法没参透多少,各门各派的功夫倒是深入了解了一遍,功夫大增,着实令人无奈。
想让洛城欠自己一个人情的人不在少数,非狐对着一位蓝衣公子气急败坏吼:“陈玄英!你上次不是追着说喜欢我吗!现在竟然为了把我送给别人来对付我,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被清远一把捞上马背跑了。
她瞪着他:“为什么要跑!”
他瞟了她一眼:“因为打不过。”
已是腊月寒天,夜晚他们在树林生了火,她将烧饼和水拿给打坐参禅的他,开始给自己烤野兔,香味引得她直吞口水,他却如入定一般毫无动静。
所谓秀色可餐,她看着火光中他那张分外俊秀的脸,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饿了。
远处山头有白梅幽幽绽放,夜幕星光璀璨,冷香织网,她蹑手蹑脚靠近他,月色下未挽的发长及脚踝,发尖沾了枯叶落花。
他没有预兆地睁眼,古井无波的眸子似要看进她的心底。
她挺直了腰:“我冷。”
夜色中他似乎叹了声气,去拾了枯柴将火烧得更旺,她靠着他坐下,听见他浅淡嗓音:“我云游参学一路艰苦,你不必跟着吃苦。”
她偏着头,墨发侧束在胸前,往日艳到张扬的模样此时敛得十分温柔:“不跟着你谁保护我啊。”
他盘腿入定,没有答话。
半夜她靠着他沉沉睡去,他僵硬着身子,终究没有推开她。
没有听说哪个和尚云游还带着一个姑娘,不知道佛祖知道了怎么想。他化了缘出来,看见她折一枝桃花朝他挥手,身后绯色桃花大片绽放,铺开十里漫漫烟霞。
她吃着他递过来的馒头:“我以前在桃花树下捡过一个孤儿,她躺在襁褓里快要被冻死了。”
她回忆往事的时候用手指缠绕青丝,偏着头,眼角微微挑起:“我把她带在身边一起闯荡江湖,但我不会照顾小孩,她跟着我吃了很多苦,后来我把她送到了纯阳。她在那里会有新的师父和同门,不管怎么样,至少不会漂泊孤独。现在,大概已经快有我高了,估计她已经忘了我了。”
她拍了拍手,长叹:“还是一个人好,没有牵挂和羁绊。”
他没说话,淡淡看着她,半晌伸手为她掸去发间落花,她弯起唇角,抓住他的手钻进桃花林,红影在繁花中穿梭,落下纷纷花雨。
当暮春桃花落尽,洛城的人终于找到她,训练有素的影卫不比江湖之人,饶是清远功夫再好两人还是没有突出重围。
她抓着他的衣角紧张地问:“你能让佛祖帮帮咱们吗?”
他一贯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能。”顿了顿,“别怕。”
她失神在他不知是少见的笑容中还是那句令人心安的别怕中。
自从跟在清远身边,破云刀已经许久没有出鞘。她遇到了一个不用让她拔刀的男人,可惜这个男人爱的是佛祖…
影卫冲过来时,她将破云刺进对方肩头,清远一掌将偷袭的人打退,眉头皱起:“不可伤人。”
她噘嘴,却依言用刀背攻击。他护在她前面步步退守,逐步逼近峭壁边缘。她探头看了眼山涧白云,心想,他不会是想从这儿跳下去逃命吧,这可…
还没想完,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纵身跃下。
耳边风声猎猎,峭壁荒草在浓雾中摇曳,他夺过她手中破云刀刺入山壁,耳边响起刺耳刀鸣,下坠的身子终于摇晃着停下。
她紧紧搂着他,抬头只看见他弧线姣好的下颌,能感觉他抱着她的手渐渐收紧,嗓音却一如既往的浅淡:“别怕。”
她无声笑了笑,埋进他的肩窝:“有你在,我不怕。”
其实想想也知道,她杀过人,他却连只蚂蚁也没踩死过,可无论什么时候他总将她护在身后,将她当做需要保护的小姑娘。
修佛之人普爱众生,此时此刻,她却生出想独占这份爱的想法。
第伍章
清远抱着她下到崖底时她扭伤了脚,红衣也被峭壁荆棘扯得破碎,他看着她狼狈模样,眉眼间似有笑意,在她面前蹲下。
“上来。”
她伏在他背后,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气:“大师,男女授受不亲哦。”
话刚落,被他吧唧一下扔下去,摔得她龇牙咧嘴,破口大骂:“清远你干什么!痛死我了!”
他眉目淡若远山,居高临下打量她:“你还闹不闹?”
她愤然扭头,眼角却瞟到他转身要走,只得没出息大喊:“不闹了不闹了,你别走啊!”
他的后背宽阔温暖,这次她终于休停,将脑袋枕在他肩上,似能看见他微微挑起的唇角。
大夫嘱咐她七日不可下地,恐会伤到筋骨。她素来是不安分的人,歇了半日便坐不住,将枕头扔到坐在木椅打坐的清远身上,看他微冷的目光射过来,做出委屈模样:“我饿了。听说这里虾仁包子特别好吃,你去给我买几个。”
他看了她好半天:“你让我一个出家人去买肉包子?”
她装模作样叹气:“我还是自己去吧,唉,天妒红颜…”
他腾地一下起身,脸色沉得似要滴下水来,牙齿缝挤出几个字:“我去,你别动!”
她笑吟吟看他出门,若他回头,定能看见她此时眼底似要溢出的温柔。窗外院内栽了大片九里香,天气已有夏意,洁白花朵映着他青衣独行,像银白月光照进幽幽深井。
他离开后不久,黑衣人从窗口跃入,她来不及拔出破云便被擒,感受到脚踝痛意,只得认命。他们将闯入的痕迹收拾干净,看上去像她独自离开一样。
她不知道当清远拿着包子回来时看见这个境况会作何感想,只是遗憾终究还是没吃到他亲手买的包子。
她以为洛城这样劳师动众地寻找自己,那个单相思的城主胞弟肯定会在她被抓回来的第一时间和她成亲。可惜她自被抓回来,虽是好酒好菜伺候着,可除了下人半个人影也不见,想来他们抓自己,没那么简单。
很快就证明她想得没错。来见她的不是城主胞弟,而是身份尊贵的洛城城主。这个传说中的男子无论是武功还是家业都是江湖上顶尖的,他虽是在笑,眼里却毫无感情。
“非狐姑娘在这里可还住得习惯?”
她剥了一颗荔枝放进嘴里,悠悠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我自知没有杨贵妃绝世丽质,城主这么兴师动众把我抓来,还是开门见山吧。”
他唇角挑起笑,把玩着茶杯:“我喜欢聪明的女子。”
她冷笑,你喜欢我倒是放了我啊。这些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人无一不想对付她,却只有那个一心向佛不喜欢她的人会次次护着她。
桌上瓷瓶插着几枝紫玉兰,紫色花瓣衬着白瓷蓝釉,是少见的琉璃烧瓷。他不慌不忙饮了口茶,问她:“你可听说过七言菩提心?”
“听倒是听说过,不过那等传说之物也就是听听而已,城主不是想告诉我七言菩提心真的存在,它就在我的体内,你把我抓来不是为了让我和你弟成亲,而是为了挖我的心。”
茶雾缭绕中,他的唇角似乎有些抽搐,良久点了点头。
她差点一下巴磕在桌上。
七言菩提心,千年结果,结果三日后便会凋落消失,是极需缘分才能得到的神物。听闻它有起死回生重塑筋骨的功效,服下之后会代替人的心脏,拥有七言菩提心的人命中有一菩提劫,渡过便登仙成佛,渡不过便是一死。
但到底事实如何谁也不知,毕竟谁也没见过,传得久了便也只当传说来听。而此时他竟然说这传说中的神物就在自己体内。
自己从记事起便是孤儿,这么多年也没见有什么特异功能,就是长得漂亮了点,但这也是归功于她爹妈。若是常人告诉她,她必定不信,可说出这话的人是洛城城主,这令她不得不信。
他们大张旗鼓地将她抓来,待到挖心之后,便可说是她不愿成亲而自尽。虽然将人逼死传出去不怎么好听,但谁敢对洛城有所怨言。
他不担心她能逃出洛城,让她死前当个明白鬼便是他最大的善良。直到他离开很久,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几日之后,她被封了穴道押出房间。她知道嚷嚷也没用,脸上倒显得很平静,只是她想到清远,觉得如果临死前还能再见他一面便死而无憾了。
刚想完,就看见一抹青色人影由远及近,依旧是淡漠的脸,只是眉目间有少见的担忧。她开始相信自己体内真的有菩提心了,作用就是能帮她完成死前遗愿…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洛城将这方庭院打理得十分雅致,青色藤蔓爬满了浮屠像,白玉铺就的小路旁李花如雪,他走在那条白玉路上,就像在自家庭院一样闲庭信步。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是来救人的。
江湖上没有谁敢和洛城作对,她以为她会安静地死去,不会有人记挂。
他避开影卫攻击来到她身边,将她护在身后。洛城城主步步紧逼,他与他交手并不落下风,可见武功造诣实在是高。他一掌将城主击退几步,转身将她抱在怀里,后背挨了一刀,血色浸染了青色僧衣。
他抱着她在风里疾驰,嘴唇血色一点点褪去。洛城的人起先紧追不舍,后来便没了踪迹,想来是被甩掉了。他终于力竭,将她稳稳放下后才喷出一口血倒地。
好在是深山,她找了些草药给他敷上止了血,开始运力冲破穴道,直到暮色西沉才带着他赶往医庐。
夜晚风凉,她罩了一件单衣守在他床前,半夜他转醒,看见她撑着头小憩,青丝掠在唇角,显出苍白容颜。
他微微抬手便惊醒了她,她唇角掀起明艳的笑:“我刚才梦见嫁给你了。”
他蹙眉,嗓音沙哑而冰凉:“出家人不谈姻缘。”
她凑近他,眼底笑意明显:“那你为何要拼死救我?”
他目光看向窗外沉沉夜色,窗边探进一枝艳色凌霄,好半天才淡淡开口:“上苍有好生之德。”
她趴在他耳边,语气亲昵而温柔:“我才不信。”嘴唇擦过他脸颊,“清远,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第陆章
本以为洛城会大肆追捕她,可这几天江湖格外平静。他养好了伤便要回定林寺,她依旧步步紧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