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缓缓摇头道:“大哥至孝,何以如此,是我的主意。”王朔说到至孝的时候,语带嘲讽,嗤之以鼻。
“你是什么意思?”
“祖父莫不是以为我在大正殿说的话都是假话吧,我又怎敢欺君?不告御状,勇王府的血脉逃不脱死局,这句话一点儿都没夸张。是,父亲还没有接到永祥候的密信暗示,可这天下的人心啊,比什么密信都狠毒!勇王府乍一出事就想着纳妾表忠心,嫡妻卧病在床,还有心思寻花问柳,如此宠妾灭妻、落井下石之人,可恨太平时无人发现其嘴脸!”王朔对王守忠不满已久。
“放肆,有你这么指责自己生父的吗?”王老太爷呵斥道,王老太爷在心中也埋怨儿子做的不地道。不是说不应该从内宅上想办法表忠心,而是做事的时机不对,勇王府还没有死绝就做出这等事来,一旦翻身,就是现在的局面,连女儿都不站在生父一边了。心里是这样想的,王老太爷不会说,只说王朔不该指责亲长。
王朔淡淡微笑嘲讽道:“祖父放心,孙女儿就在您面前过个嘴瘾,外人面前何曾吐露过一个字。”
王老太爷叹息一声道:“亲亲相隐,胳膊折了总在袖子里,都是一家人…”
“所以我就该看着母亲气起在床/上,或者直接被等着扶正的小妾一包耗子药毒死,还是等着大哥被人陷害短腿,得不到救治,郁郁而终?或者等着二哥战死军中的消息?也许等不到了,到时候我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女儿是死是活全凭心情,能嫁给耄耋老人联姻,就算对我的厚待了!”王朔声音尖利,声声凄厉。
“怎么会,都是亲父子,亲祖孙…”
“呵,妻子死了,再娶依旧是妻子,儿女死了再生,依旧是儿女,自己没了,那才是什么都没了。”王朔整理自己的衣袖,平复情绪道,王守忠完全配得上这样自私的评价。
“你爹绝不是这样的人!”王老太爷斩钉截铁道。
“什么样的人等回京就知道了,不过我也不是很关心了。”王朔淡定道:“礼部和内务府已经来询问母亲开府的事情了,母亲不在,有事女儿服其劳,先告退了,祖父保重。”
王朔行了一礼就要退出去,王老太爷唤道:“不能开府!”
“大哥就先不回王家了,到时候直接住在公主府,或者单开子爵府也是一样的。”王朔恍若未闻道。
“你大哥的腿好了吗?”王老太爷诧异道,袭爵也是有规矩的,残障人士恐怕不行。
“没有阴谋算计,区区落马小伤,早就好了。”王朔头也不回得走掉,徒留王老太爷在书房里砸了一地的东西,暗自下定决心,绝不能让公主开府。开了这个口子,再拢回来就难了。
王朔发现自己小时候想要战战兢兢讨好的王老太爷已经是个行将就木手段不在的老头子了,心中颇不是滋味。她本以为王守忠背信弃义,王老太爷袖手旁观,她应该是恨他们的,能把话甩出来糊他们一脸,应该是痛快的。可真当王朔做了之后,才发现没有想象中的痛快。痛快夹杂着心酸、愤恨与释然,有什么意思呢,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王朔施施然回到自己的院子,素贞拿了一摞帖子过来,道:“主子,都是请您赴宴的帖子。”
“嗯?”不是早就说过她不赴宴吗?
素贞从中抽出三份礼单,道:“这是勇王府送过来的礼单。”
王朔好奇接过,勇王府感谢她的付出,近几日礼物流水一般送过来,都是以勇王爷和勇王妃的名义,这样单列出三份礼单是什么意思?
王朔一看,刚好是大房、二房和三房的礼单,瞧着贵重物品不少,都在巴结她呢。王朔扬了扬礼单,问道:“怎么回事儿?”勇王府好几房人,怎么就他们这三房这么积极。
“勇王爷大寿在即,听闻老王爷身子骨微恙,想在寿宴之后上书请立世子。陛下金口玉言,爵位不降等。”素贞道。
怪不得了,能有资格继承爵位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要么是战死的世子长子,也就是王朔的大表哥徒瑾;要门是长子去世后,最年长的二房,王朔的二舅舅徒长喜;可惜二舅舅乃是庶出,所以嫡出次子,排行第三的三舅舅徒长欢也是有一争之力的。王朔才为勇王府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勇王爷请立世子,肯定要考虑她的意见,怪不得这些人都要送重礼来呢。
王朔指了她大表哥徒瑾礼单上的一行道:“大表哥送了续筋散过来,拿给我瞧瞧。”
还是这位大表哥懂得投人所好,除了满篇的金银珠宝珊瑚玉石之外,知道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王子胜的落马腿疾,知道送伤药过来。
“是。大公子还请您三日后去西山登高望远呢。”素贞回道。
“回了他,我有伤在身,不便出行。”登什么高,望什么远,这样一份礼,谢她帮勇王府都嫌轻了,还想拿来当请她助力的问路石吗?现在勇王府的世子人选才是烫手山芋,和热门人选一起出门,很难不被理解出其他的含义,王朔不愿。
“是。”素贞应道。王朔等了半响也没等到素贞多说一句“其他类似的都推掉”或者“类似事情如何处理”的建议,越发想念朱雀了,朱雀本是丫鬟出身,对人情往来更熟练。唉,说起朱雀,也不知她娘和二哥的情况怎么样了,从广东一路行来,走到哪里了?
※、第五十章
王守忠一行从广东一路走来,耗时颇多,福慧郡主,啊不,福慧公主为了赶上勇王的寿宴,坚持赶路,终于在勇王寿宴之前赶到。
儿媳升了公主,那就真的是君了,王老太爷也知道两方关系紧张,大开中门,给公主做足了面子。
马车驶入二门,换了小轿,一路走到正厅。
王守忠、福慧公主、王子腾依次走出,王朔正要迎上去,突然发现人群后面还有一个妇人装扮小腹微突的女人,王朔站住脚。
站在厅中的人顺着王朔的视线,都有一瞬间的呆愣。
王老太爷当机立断,躬身道:“见过福慧公主,公主一路行来辛苦啦,坐下歇歇吧。”
王老太爷这一躬身,把家中子女孙辈都吓住了,王老太太也是一愣,虽然昨晚交待过她待儿媳和气些,可这也太和气啊!这两年王守忠没有子女出生,二房、三房可是有孩子出世的,还未曾见过福慧公主呢,看着素日高高在上的祖父,对一个身份是儿媳的人作揖,简直要被吓死了好吗?
“免~”福慧公主侧身颔首,算是回半个礼,道:“公公不必多礼,虽是公主,却也是王家之媳。”
“公主平易近人,不以身份骄人,是臣等有福,请上座。”既然儿子坑爹,当爹的就一定要不把面子当回事儿,王老太爷打定主意把福慧公主高高供起,想想公主身份、想想两个孙子、想想王朔能为,想到这些能给王家带来的好处,王老太爷都觉值了。
“久别重逢,只叙家礼,不叙国礼,公公在前,儿媳岂敢,您请上座。”福慧公主微笑道。
王老太爷和王老太太做在上位,公主坐了左边第一位,完全没有把这个位置让给王守忠的意思,王子胜、王子腾和王朔自觉得站到公主身后去。如此紧张尴尬的气氛,让素日里最会插科打诨的二婶都没有发挥伶俐口齿的余地,这气氛怎么这么奇怪?
本来是为了迎接王守忠一家的欢迎见面会,二婶在心里都想好了要如何恭喜福慧公主高升,如何夸赞王朔临危不乱,如何赞扬王守忠年轻有为,得,再看现在的态势,二婶小声吩咐心腹把定好的戏酒取消,心里崩紧了,生怕出了什么事儿。
按照正常流程,王守忠再拜父母,说了一通“不孝让父母担忧”的话来,本来都是套话,但王老太爷愣是听出了火气。
一场欢迎不尴不尬得结束了,王子胜等子女儿媳奉福慧公主到东院休息,王老太爷借口公事,叫走了王守忠。二叔和三叔一家也见机得快,飞快得了理由,领了各自儿女回院子。苦了头一回面见福慧公主的侄媳妇们,简直尴尬得手足无措。
回到院子,福慧公主歇下虚假微笑,含泪拉着王子胜和王朔,上下仔细打量他们,语带哭腔道:“我的儿啊,可有事没有?”
“娘,都没事儿,我和大哥都好着呢!您瞧~”王朔转了个圈儿,展示自己完好无损,王子胜也默契的走动了几步,安慰道:“娘,都好了。”
福慧公主的眼泪唰得就下来了,王子胜向来是称呼“母亲”的,这一声娘,瞬间拉进母子关系,福慧公主突然觉得否极泰来,这么多祸事中,总算有一件能让人安慰的好事了。
王朔也觉得和王子胜从未有过的亲密默契,王朔站到王子腾身边,问他是否安好,王子腾笑答。
福慧公主把王仁抱在膝盖上,拿了糕点逗他,又是不是看向顾氏怀中的襁褓,小丫头还睡着呢。
“日子过得真快,仿佛昨天你们才成亲一般,今儿个儿女都有了。”福慧公主感叹的看着王子胜夫妻,感慨时光不留情。
“儿媳老了,可娘还和从前一样,这要是我们婆媳走出去,别人得当是姐妹呢!”顾氏逗趣道。
“就你嘴甜,老婆子可不愿意当个老妖怪!你呀,多给我生几个孙子才是正经~不拘男女,都好,都好~”福慧公主全无刚才大厅中咄咄逼人的模样,慈祥微笑,如同普通人家的太太。
王仁小小年纪,颇为懂事,不知是不是被刚才大厅的气氛吓坏了,一直安安静静得待在福慧公主怀中。
王朔看亲娘小小打了个哈欠,上前道:“大哥嫂嫂,娘和二哥一路疾行辛苦的很,不若让他们先休息吧。”
“对,对,都欢喜得没分寸了,娘先歇着,先歇着。”顾氏连连点头,王子胜带着一家四口走告退,王朔和王子腾跟着告退。
“你们兄妹久别重逢,定有许多话要说,我在西花厅备了茶果,你们去那儿说吧。”顾氏刚出门就对王子胜建议道。
“嫂嫂也一起去吧。”王朔是把顾氏当成一家人了的。
“不了,还有这两个小魔星呢,先把他们伺候好了才行。”顾氏含笑望着一双儿女,慈爱之情溢于言表。
王朔不做坚持,兄妹三人走道西花厅,围坐在桌前。
“大哥的腿好了吗?”
“二弟在军中可有受伤?”
“娘身体没事儿吧?”
沉默一会儿,兄妹三个异口同声的发问,问出口才放映过来,相视而笑。
王朔挥挥手,道:“我是妹妹,哥哥们都得让着我,我先说!”
王子胜做请的姿势,王子腾则趁机抱怨道:“大哥知道我平日里过得是什么苦日子了,唉,被欺负惯了。”
气氛一时之间轻松起来,王朔笑问:“娘的身体还好吗?我看她疲倦得很,连眼角都有小皱纹了。还有那个女人怎么回事儿?不会是父亲纳的妾吧。”
“娘没事儿,只是赶路赶得急,我们从水路行来,一直走快穿,连岸都没靠过,一路在船上摇晃。娘到底年岁在那儿,有些皱纹也正常。”王子腾解释道。
那是你不知道一个有钱有闲的女人对自己容貌的在意程度和保养程度,王朔在心里吐槽,要不是心力交瘁,像她娘这样的贵妇人,何至于在人前露出疲态。
“杨氏却是是父亲新纳的姬妾。”王子腾补充道。
“就是那个市舶司吏目杨帆之女吗?”王朔以前都是听说过这个女人,但从未蒙面。
“是她。”
“什么市舶司吏目?”王子胜不明所以的问道。
“我在离开广东之前,父亲就准备纳贵妾娶二房像陛下表忠心,人选就是市舶司吏目杨帆之女,父亲和她早有首尾,我还以为这事儿黄了呢?当初杨氏拿乔要等着外公一家获罪,进门做正经继室呢。”王朔语带嘲讽道。
王子胜头疼得看了王子腾一眼,不是头疼父亲的私事,而是痛疼王朔这种不屑一顾又一本正经的态度,谁家女儿说到这种事不是含羞低头的?王子胜问道:“妹妹一向这样吗?”
王子腾白了他哥一眼,觉得王子胜还是和以前一样傻,“你说呢!”他们的妹妹是正常闺阁女孩儿吗?
“也是。”王子胜点头,一般女儿家做不出敲闻登鼓的事情来。
“嘿!嘿!”王朔拍着桌子抗议道:“说什么呢!我还在你们面前坐着呢!”
王子胜王子腾两兄弟哈哈大笑,冲散阴霾。
王子腾笑道:“别担心,父亲心里有分寸的。父亲本来也没打算纳杨氏为妾,是我们要启程回京的时候,杨氏上门纠缠…”
“她肚子怎么回事儿?”王朔才不停这些米分饰太平之词。
“咳咳,就是…就是那样。”
“几个月了?”王朔追问道。
“我怎么会打听这些!”王子腾不好意思得转向一边,和亲妹妹说父亲的风流韵事,怎么这么尴尬!王子腾小声嘀咕道:“四个月了~”
四个月,算起来也就是勇王府出事之前就有了,王朔嘲讽道:“这就是二哥说的有分寸?嗤~”
“不过是外面逢场作戏,上不得台面的。”王子腾遮掩道。
“是啊,是啊,又不是你二哥纳妾,你对他瞪什么眼?”王子胜解围道。
“难不成大哥也是这么想的?”王朔侧头问道。
王子胜一时脸色讪讪,王朔正色道:“我知道二位哥哥的想法,无非是觉得外面的女人不比娘亲尊贵,父亲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不会放在心上。可哥哥们忘了,就是这样一个上不得高台盘的女人,差一点儿就成了正经继室,若是万一,你我都要在她面前打躬作揖,口称母亲。”
“这正妻和妾室孰轻孰重,二位哥哥心里肯定有数,可你们还是小看了女人的野心,那些女人做了妾室就想着生子,生了女儿想儿子,生了儿子就想着分家产。京中多少豪门大族因兄弟相残、嫡庶之争儿破败。”王朔了解那种男人的自大心里,总想着和两位哥哥说一说,她不想自己的兄长也过那种正妻教子管家,小妾美貌如花的生活模式。
“妹妹说的是,放心吧,我和你二哥都不是宠妾灭妻的人,不会让家宅不宁的。”王子胜赶紧保证道,心中祈祷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和妹妹说房里事,也太尴尬了。
“我也不是想说这个,只是觉得很生气,父亲做的太过了。”王朔笑道。
“唉~”王子胜叹息一声,这个他深有感触,勇王府一朝身陷囹圄,他落马伤腿,家中人的态度,更是伤人,果然到了关键时刻才知道谁是真正的亲人。
“好了,好了,好不容易一家团聚,说这些做什么。还是说说外祖父的寿宴吧,筹办得怎么样了,热闹吧?咱们什么时候去给外祖父拜寿啊?”王子腾转移话题道。
呵呵,寿宴也不是一个好话题,王朔一想到寿宴就头疼那些送重礼想让她表态的舅舅表哥们,挥手道:“大哥、二哥你们先聊,我去看看娘。”
送走王朔,王子胜才道:“二弟,我看妹妹不对劲儿啊,她说起婚姻男女之事也太…那什么了吧?你说,妹妹不会想不开要出家吧?”
“呸呸呸,亏你想得出来,不过是一时情绪不对罢了。”王子腾叹息一声道:“这事儿是父亲办得不地道,妹妹当初还说若是天下夫妻都如这般,还不如不嫁呢,两位尊亲平日里也是羡煞旁人的恩爱夫妻啊!”
“别灰心,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咱家出事,刘家不也始终如一,没有退亲,你媳妇儿就是好的。”王子胜安慰道。
“什么媳妇儿,我还没成亲呢。”王子腾有些不好意思。
“那就未来媳妇儿?”王子胜打趣道。
“对了,说起来当初娘还想妹妹嫁给荣国府的二公子呢,大哥你在京中可知这个二公子的脾性?”王子腾生硬得转移话题道。
王子胜斜瞥他一眼,假装没发现,配合说道:“贾家二公子政是个好读书的,为人也温和儒雅,有君子之风,在京中评价颇好。不过你也不用操心了,妹妹如今得封县主,婚事只能往高处许,怎么会嫁给一个不能继承家业的嫡次子,除非有状元之才。”
“那是,谁能配得上妹妹!”王子腾挺着胸脯骄傲道。
※、第五十一章
王子胜王子腾两兄弟子在谈婚姻事,福慧公主和王朔也在谈婚姻事。福慧公主歪在软榻上,王朔坐在旁边的软凳上,依偎着母亲说话。
“娘,您刚刚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了。”不论是受了王老太爷的礼,还是坐在王守忠之上。
“这有什么,娘是君,他是臣!”福慧公主摸着王朔的头,道:“以前是娘自误了,总以为做夫唱妇随的贤妻比做个高高在上的贵女强,可惜啊,人就是这么不知感恩,一点儿风吹草动就看清了真面目。若是夫妻相敬如冰,我还想得通,如今…只要一想起我在北境吃的苦,为了他甚至不能再孕…只觉得往日的真心都不如喂了狗!”
王朔默然无语,她在离开广东之前,福慧公主对王守忠还挺好的啊,虽然伤心难过,但还是抱有希望,这是怎么了?态度转变这么快?
“娘,那您打算怎么办?”王朔试探道,不知在广东发生了什么,待会儿该去问问王子腾才是。
“能怎么办?你大哥也成熟了,在鸿胪寺的差事办得也不错,活动活动给你大哥补个缺,应该能进六部;你二哥和刘家小姐的婚事也该操办起来了,刘家仁义,我可不能亏待了她,还有你…”
“娘,我是说您和父亲怎么办?”王朔担心的是父母的婚姻,惴惴不安的问出一句:“您想和离吗?”这个年代和离可不容易,就算是公主也免不了被人说嘴。
“你怎么会这么想?”福慧公主诧异的看了王朔一看。
“您待祖父和父亲这么不留情面,如今又是公主之尊,只要您愿意,外祖父会为您做主,陛下会维护您,王家也拦不住。”王朔分析道,只要福慧公主下定决心,再难,也能办成。
福慧公主沉默半响,最终遗憾得摇头,道:“我还有你们兄妹三个呢。”
言下之意是若不是顾忌着孩子,她早就不过了,令王朔越发好奇发生了什么。
王朔有心想问,福慧公主却避而不谈,几番下来,王朔也不再打搅,只想着去问王子腾也是一样的。
王朔劝道:“娘,您又没打算拆伙儿,待祖父和父亲是不是温和点儿?”若是不打算和离,天天待在一个屋子底下,就算心里再怎么瞧不上,面上也得过得去啊。不然向今天这样尴尬,正常人也要瞥成变态啊,婚姻冷暴力,可不是好玩儿的。
“放心,你娘有分寸。”福慧公主淡定道。
王朔从公主的卧房退出来,就遇见婆子来请,说王守忠叫她去书房说话。
“大哥和四哥呢?”在王家老宅字里说话,王子腾只能称呼为四哥。
“回姑娘话,老爷都唤了,大少爷和四少爷正等着您呢。”那婆子含笑引路。
王朔让朱雀先回去休息,令带两个丫鬟护卫前去,朱雀也才到,赶路很是累人,就不拘着她非在跟前了。
王朔在路上碰到两个哥哥,一起结伴到了王守忠的外书房。
“你们来了,坐。”王子腾脸色疲惫,指了指旁边的座椅。
兄妹三人沉默行礼,各自安坐。
书房中一片沉默,王守忠半响才开口叹气,道:“怎么都不说话,你们可是怨为父?”
“孩儿不敢。”见弟妹们不说话,王子胜只能作揖答道。
“为父自小就是王家的嫡长子,十岁之后就管了王家对外交际,十五岁就跟着你们祖父上了战场,自小管理家事、孵育弟妹、奉养母亲,一言一行都是王家的脸面。王家以我为尊,我自然把家族看得最重。”王守忠低沉得声音响起,开始讲起古来。
“我知道这次的事情你们都怨我,怨我不顾与你们娘的情分,贪花好色。唉~说实在的,杨氏又是什么天姿国色呢,充其量算是清秀,不过一小吏之女,见识更是浅薄,唯一的好处就是身份低微,不至于引人忌惮。一切不过是为了给陛下表忠心,保全王家罢了。当时情况凶险,若我都倒下了,又如何庇护你们?我听说朔丫头在大正殿说什么勇王府血脉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这是生生挖我的心肝啊!虎毒不食子,为父何曾接到过永祥候的书信,何曾想过要弃你们兄妹于不顾,也不知是哪个挑拨的。当初勇王府事发,你们娘病倒在床,一直是好药好饭得伺候着,腾哥儿我也想办法送进了军营,就为了给王家保存血脉。若是你们都是这样想的,那为父可就真是…真是…活到这份儿上,还有什么意思!”王守忠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父亲…”王子胜和王子腾不忍心开口唤道,王朔也拿着帕子擦眼泪,但她也没开口解释,在大正殿上说的一切就是真相,就算不是真相,在王朔的认识里是真相就行了,她绝对没有欺君。
王守忠表白当时情景道:“我原想着勇王府既然出事了,那总要有人收拾残局,若是冲动行事,你死我也死,九族之人死成一片,旁人是该赞其情义,还是改蔑视其愚蠢!你们若是怪我,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盼着你们日后引以为戒,不要冲动行事,就算理解为父的一片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