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了半天,那个孩子才从炕里爬出来,看着屋子里拿着刀剑的几个强壮男人,又吓得缩了回去。贾赦一把摘了头上的帽子,露出光头和头上的戒疤,再次哄道:“孩子,你出来,我是个和尚,不会打你的,你乖,啊~”
孩子试探的伸出头,见刀剑果然已经入鞘,他也没有见过没头发的男人,慢吞吞的爬出来。贾赦把那个孩子抱起来,简单检查了一下,除了额头有磕伤,手上有擦伤外,没有其他伤痕,只是满脸黑灰。贾赦还想多问什么,突然听到了马蹄声,有人来了!
八位长随马上抽出刀剑,贾琏也把自己的长剑抽了出来准备着,贾赦捂住孩子的嘴,生怕他哭喊出来,小声哄道:“好孩子,别哭,别怕,别哭。”
长随阿郑从门缝中看去,回头给他们比手势,示意有二十人的小队,看着像是我朝军人,没有带□□,都有马。
“里面是什么人,速速现身,某乃雁门关罗将军中军校尉鲁洪,屋里的人速速现身。”外面的人已经开始喊话了,他们的马匹栓在屋外,一眼就看得出里面有人。
贾赦点头示意,阿郑出生道:“我们是京城来的,受罗元义将军之邀而来,有书信为证,你们退远点儿,我把信扔出来。”
外面稀稀疏疏一阵响动,那校尉高声道:“鲁洪信你一回,退后三十步,胆敢蒙骗于我,后果自负。”
看他们退远了,贾赦从怀里取出了信件递给阿郑,多亏贾赦总是把户籍文书之类的重要资料随身携带,进了雁门关的地界,罗元义的亲笔书信,也算是重要信物了。
阿郑拣了个破陶罐的碎片,用信包住,从窗户的破洞里扔了出去,那校尉看了,把长刀入鞘,大声道:“校尉鲁洪,见过不赦大师,请大师现身一见。”
贾赦估量着,等门外的人把马放远,刀也入鞘,自称鲁洪的人独自一人上前,看样子不想有诈,把怀里的孩子交给贾琏,独自走了出去。
“贫僧不赦,见过鲁校尉。”贾赦出来就看得更清楚了,这个年轻的校尉目光坚毅,一脸正气,不像坏人。
“校尉鲁洪给大师见礼。”鲁洪校尉抱拳行了军礼,目光期盼的看着贾赦。
贾赦从怀里取出自己的度牒和户籍文书,扔过去给鲁洪,道:“请鲁校尉验看,也请鲁校尉给不赦一个凭证。”
鲁洪接住贾赦扔过来的东西,仔细看了,又把自己表明身份的牌子合着贾赦的东西仍还给他。贾赦看过没问题,才对屋子里的人喊道:“无事,都是自己人,出来吧。”
贾琏等人才从屋子里出来,鲁校尉喊道:“根子!”
“三叔,三叔。”贾琏抱在怀里的孩子哭喊道,贾赦才明白为何这校尉期盼的看着他,合着他也是这户人家的。
那个叫根子的孩子梭下地,快步跑到了鲁洪身边,鲁洪抱着他大哭。他人都到家门口了,看着满地的尸身,还不明白家里就剩下根子一个人了吗?七尺大汉哭得像个孩子,贾赦也在一旁低声念佛,给死去的人超度。
根子大悲大喜又受了惊吓,加上年纪小,在他三叔怀里哭了一阵儿就睡着了,鲁洪把孩子交给他带来的人,上前给贾赦行礼,道:“鲁洪冒犯了,请大师恕罪。”
“不妨,身负军职,是该谨慎。”
鲁洪在屋前屋后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眼眶更红了,走过来给贾赦跪下道:“鲁洪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师成全。”
“这是做什么,起来,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身着军服,更是朝廷的象征,怎可跪我一个方外之人,快起来,起来!”贾赦赶紧拦住,第一世的印记无比深刻,他也曾经是个军人,怎忍心看他如此卑微。
贾赦示意贾琏和他一起把这个校尉扶起来,贾赦安慰道:“鲁校尉有话请讲,不赦能做的,决不推辞。”
鲁洪双手胡乱抹了把脸,嘶哑着声音道:“不赦大师佛法高深,小子想请大师为惨死的一家老小超度。”
“有何不可,不赦分内之事。”贾赦示意一个长随去马上取法事用具。
贾琏到底年轻,义愤填膺的问鲁洪,是否知道是那些丧尽天良的人,居然屠戮了整个村子。鲁洪却显得冷漠了许多,即使他的家族、亲人也死于这样的屠戮,淡淡一句“蛮人,做惯了的。”
被这样冷漠的话一击,贾琏心里愤怒的小火苗也熄了,看着鲁洪那通红是眼眶,觉得他也不是冷情的人,不知怎么表现这般冷漠。
贾赦和鲁洪商量过后,和身边的人一起,把村子里的死人都移到村后的山脚下,他们将近三十个汉子,合力挖了个大坑,把所有人都埋了进去。阿郑削了一块大木板,贾赦手书了一篇祭文,把木板立在坑前,就当是墓志铭了。
二十年后,功成名就的贾琏,把这块木板上的文字拓印下来,刻在石碑上,作为自己战胜蛮族,保家卫国的最佳注解,这就是著名的碑文《雁门关》,文学性与书法交融,是我国古典文化中的瑰宝。
此时,贾琏只觉得父亲把自己想说的,却没办法准确表达的情感都说了出来。
埋葬了这个村子里的人,鲁洪校尉带着唯一的幸存者,往罗元义将军的大营赶去。
罗元义非常欢迎贾赦的到来,或者说,自从听说不赦大师往西北而来,全西北的民众都在盼着贫民医馆的开张。罗元义将军想要的,是医馆能在军中有一个,每日看着自己的袍泽丧命,这样的感受让罗元义将军心头滴血。
傍晚,第一次看见大规模死亡的贾琏睡不着,跑到贾赦的营帐来。贾赦好奇的问他:“琏儿,有什么事儿?”
“没…没什么。”贾琏突然又说不出来了,都是大人了,难道要告诉爹爹自己怕吗?
“父子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是不是不适应这般血腥的场面啊?”贾赦关心到,第一次见血,总有不适应的症状。
“不是。”贾琏强撑着面子,想了个代替话题道:“我是想知道,为什么鲁洪校尉看上去那么冷漠,罗元义将军也是,我在京城可听说过罗将军的爱惜士卒的名声。”贾琏越说越像那么回事,好像自己真的是来求这个答案的。
“鲁洪校尉何曾冷漠,去世的都是他的父母亲人,我看他一个汉子提泪横流,非常伤心啊。”贾赦当时只顾着做法事超度,并没有关心鲁洪的表情。
“可…不是…爹,我问他是什么人做的时候,鲁洪真的特别平静的说‘蛮人’,一点儿也看不出伤心来。”贾琏辩解到,当时他义愤填膺的怒火都被那冷淡的表情扑灭了。
“傻孩子。”贾赦摸了摸他的头道:“我开医馆,曾在四处行医,遇到有人身患重病,家属在旁嚎啕大哭,我却平静的诊治。事后,也有人问我,为何不感动流泪,这般麻木无感?我反问他,我若去流泪了,谁去治病?我若情绪激动,感情用事,误伤病人怎么办?当时发问的人无言以对。其实,爹也没有完全说实话,固然有冷静行事更好的原因,更多是习惯了。我已经习惯看着各种病人的感情,即使那对当事人而言是第一次和切身相关。琏儿啊,你这样的指责是不对的,我相信鲁洪校尉和罗元义将军的伤心不必些人少。”
贾琏受教的点头,就回自己的营帐去谁了。接下来的日子,贾赦带着贾琏和军医合作,培养军队医护人员,后续的人员也到达了雁门关,开始在城内开设医馆。
贾赦每天都会给军中士兵讲解外伤应急处理办法,只希望,多救一个是一个,在贾赦忙的晕头转向的时候,贾琏又跑过来投炸弹。
“爹,我想参军!”
“什么?”
“爹,我要去打蛮人,我不要每天在营帐中提心吊胆的等着,只能给伤患包扎治病,我想上战场!我要去打蛮人!”贾琏激动道。
贾赦闭目沉思了一下,道:“你现在情绪激动,我也不知你是不是一时兴起,这样吧,我去和罗元义将军说,先让你做他的亲兵,若你能坚持半年,我就同意你入行伍。”
“真的,谢谢爹,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不会给您丢脸的。”
“我不怕丢脸,你要是坚持不下来,爹也不会怪你,爹一辈子的心愿就是你平安喜乐,不管你做什么,爹都支持。”贾赦温言安慰道。
贾琏连连保证,一定勇猛杀敌,贾赦却只是叹息。
从京城大西北的路上,贾赦就有了这样的预感。贾琏曾经和他说过“真想离开京城,人人说话绕弯子、使绊子,开口前现在心里过三遍,真累。什么时候才能出门远游啊,不用应付这些烦心事。”
侯万春在给他的书信中也说过,贾琏在军事上颇有天赋,拳脚兵器也练得好,至今留都留着小时候的玩具,最喜欢的还是山海经中的睚眦,此神兽常饰于兵器,主杀伐。小时候也常说,要上战场杀敌。
贾赦来西北带着他,想着贾琏要是受不了这里的北风黄沙、杀人盈野,放弃了,最好。如果贾琏要参军报国,贾赦也为他骄傲。
“平安喜乐”,是平安重要,还是喜乐重要,若让贾琏来选,他宁愿在西北吃沙子,也不愿会京城享太平。贾赦尊重贾琏的决定。
如此,贾赦父子在西北扎根,贾赦开设医馆,贾琏上阵杀敌。半年之期,转眼而过。
“琏儿,你决定了吗?”
“父亲,儿决定了。儿终于找到了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贾琏跪在贾赦面前,坚定道。他知道父亲从不指望他有所谓的“出息”,最大的愿望就是他平安喜乐,可他连保证自己平安都做不到,还是伤了父亲的心,真是不孝。
“你可能会战死沙场,为父只有你一个儿子。”贾赦面带悲戚道。
“爹爹,边关许多人家,已经断种绝根了,儿有本事杀敌,就不能龟缩富贵乡!”
“好孩子,你要做,就去做吧,爹爹一直陪着你呢。”
“谢爹爹!”贾琏叩首。
贾琏自此入了罗元义的麾下,贾赦在旁保驾护航。
贾琏杀敌勇猛,军职不断升迁,罗元义和贾赦也是好友,曾问他:“这孩子在战场上很有天分,可他不知道战场不止在这里,还是心思太单纯了。”
“不是有我吗?我会为他周全的。”贾赦道。
“就是因为有你才糟糕,你已是万家生佛的活菩萨,再有一个军功赫赫的儿子,陛下到底是陛下啊。”
“所以,我已经给陛下写信,求娶和安公主了。”贾赦淡淡道,和安公主是陛下的嫡幼女,皇后娘娘长子夭折,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和安公主,身份尊贵,又不与各方势力牵扯,皇后娘娘也乐意给女儿找一个名声好、实惠多的好夫婿。
“所以,我常说,不赦,你不是个六根清净的和尚。”
“不赦先是贾琏的父亲,再是和尚。”
“愿你得偿所愿。”
“我会的。”
…
不赦,俗名贾赦,字恩侯,原荣国公代善子,后因母恶弟毒,出家潭柘寺。先习禅宗,后习律宗,著《六祖坛经》《五灯会元》等,通习佛典,为律宗第一人。后归潭柘寺,著《百丈清规》,沿用万世。推行贫民医馆,活人无数,时人莫不信之。年百,坐化飞升,留十二舍利子,奉于潭柘寺毗卢阁。
——《国史列传一二四潭柘寺法师不赦列传》贾琏,字祁呁,景恒侯,世袭罔替。高僧不赦俗家子,母张氏。幼,高宗抚之,爱甚诸皇子。年二十,尚和安公主,武功卓著。高宗使贾祁呁操兵,前后十余年,于是浮西河、绝大幕,破寘颜,袭王庭,穷极其地,追奔逐北,禅于姑衍,以临瀚海,蛮人震怖,未及称臣,族灭也。
——《国史卷一零五传第五十八景恒侯列传》
第44章 4.10
侯万春坐在紫藤花架下,让春日暖阳斜斜的照在自己身上,随着摇椅晃动的节奏,侯万春感觉自己要睡着了。嗯,人老了,总是睡不着,现在能打个盹儿,也不错。
还没等他睡着,他心爱的小曾孙就叫着“曾爷爷跑过来了。”
侯万春睡意全消,撑起身来,把小曾孙抱到自己身上,笑道:“哟喂,小心肝儿,怎么这么早来看曾爷爷了。”
“我给曾爷爷带藤萝饼来了,昨天在自己摘的花儿做的哦!”才三岁的小孩子,能条理清楚的把话说明白,还这么孝顺,侯万春简直比吃一百个藤萝饼还高兴。
侯万春递一个饼子给小曾孙,轻抚着他的背,示意他吃。对后面跟着来的儿子道:“说吧,有什么事儿,日日往我这院子里跑,不是跟你们说了没有大事儿就别烦我。”
“父亲说的是,儿也无大事,只是给父亲请安罢了。”现任修瑾伯恭敬的回到。
侯万春的祖父开国时得封修国公,到了他的父亲,爵位连降几级,直接成了伯爵,且没有封号,“修国公”的名号不能再用,外人看在四王八公的份上,也称公府。到了侯万春这里,才挽回了家族颓势,帝王亲口说的“瑾,朕之美玉。”,爵位虽然没提,但修瑾伯的名号定了下来,连他的儿子原位袭爵,也是侯万春的功劳。因此侯万春虽然致仕退了下来,但在家中还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人。
“还想骗我,说吧,你爹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侯万春不耐烦道。
修瑾伯支支吾吾的,最后才说:“不赦大师圆寂,法身从雁门关返京,明日,就该到了。”
“什么?谁?啊?”侯万春的耳朵一阵轰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撑起的身子倒在摇椅上,侯万春仰头看着这满树的紫藤,想,这紫藤花架还是他和贾赦亲手搭的呢,贾赦说自己名字里有春字,看着紫藤一开,就知春天来了,再在地上摆两盆红花,满朝朱紫贵,寓意好极了。花儿还在开呢,人怎就没了?
修瑾伯看着父亲直愣愣的倒了下去,也吓住了,把小孙子从父亲身上抱下来,给门外的人招手,他的几个儿子早就带着太医在门外候着了。
侯万春的儿孙合力,把他搬到屋内的床上,让太医诊脉。太医道:“老伯爷这是伤心狠了,一口气提不上来才晕了过去,无大碍,只是等老伯爷年纪大了,这般悲痛,对身子大害,等他醒了,可不能再伤心生气了。”
修瑾伯听了太医的话连连点头,他早早把太医请来预备着就知道父亲会受不了打击,他父亲和不赦大师多好的关系啊,如今的景恒侯贾琏,小时候在他家住的时间不要太多,那时候,贾琏在修国公府可是有自己的小院子的。
侯万春这一昏睡就是一天一夜,梦中还梦呓着“恩侯,恩侯,琏儿,琏儿”,间或两句听不清楚的梦话,在床边守着的儿孙都给吓坏了,又把太医再请了来。
侯万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子有些僵硬,试着动了动,吵醒了趴在床边的孙子。“爷爷,你醒了,可要喝点儿水,我去叫父亲和哥哥们。”小孙子见他醒了,高兴道,就要去叫人。
“不急,什么时辰了?”
“爷爷,您都睡了一天了,现在是二十七日早上了。”
“哦。”
小孙子喂侯万春喝了水,扶他躺下,就亲自跑去通知父兄了。
等修瑾伯进门的时候,小厮已经伺候这侯万春把衣服穿戴好了。
“爹,您这是做什么,太医交代您卧床静养呢。”有训斥小厮道:“怎么伺候的,没见太爷身子虚吗?”
“吵什么,我去看恩侯。”侯万春虚弱道。
“爹,我知您和不赦大师知交之谊,可您这身子…”修瑾伯看着自家父亲狠狠瞪自己,作势要自己走出去,吓得话都没说完,就上前扶着。这人老了,随便有个磕碰,就得出大事儿啊。几个儿孙也轮番的劝着,让侯万春保重身体。
实在劝不住了,修瑾伯无法,只得安排人抬轿子来,亲自护送侯万春去潭柘寺的。
潭柘寺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都是听到消息的民众自发赶来悼念的,潭柘寺安排贾赦的法身跏趺(佛教中修禅者的坐法)坐莲,让民众悼念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再火化,烧出舍利子,供奉佛塔前。
侯万春和贾赦的交情天下皆知,加上他自己地位也不低,直接让人把轿子抬到了山上。侯万春哀毁太过,如今已经直不起身子来,由他的长子长孙扶着前来致礼。
侯万春行礼,给他回礼的是不赦收的徒弟,法号长空。侯万春拉着儿子问:“琏儿呢,他怎么不在。”
“父亲,不赦大师是因保护被月氏军队追杀的我朝商人才去的,陛下已经下旨景恒侯出兵了,不赦大师也交代过,他是潭柘寺的方丈,斩断俗缘,以僧礼葬。”修瑾侯解释道,当然他说的这话他自己都不信,不赦大师是出了名的疼儿子,相信也是不想坏了陛下的部署和儿子的前程事业,才如此说。
“父亲,你别误会,不赦大师遗嘱,景恒侯不许来,不然就断绝父子关系,黄泉不相见。景恒侯送不赦大师法身离开的时候,伤心欲绝,免冠徒跣,亲手扶棺,送了三里地,虎目流下了血泪。”修瑾伯连忙给他爹解释,就怕他误会了贾琏。
“恩侯,恩侯啊…”侯万春失声痛哭,他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最好的知己。
他的儿孙跟着劝慰,怕他伤心过渡。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骚动,只听一声凄厉叫喊“我赢过你了,我赢了,我活得比你久,哈哈,你死了,我还活着!”声音断断续续,大约是这个意思。
侯万春人老了,听得不太清楚,对他的孙儿道:“怎么回事儿,谁这么不知礼,去问问。”在人家的灵堂上闹事,这得是多大的仇。
长孙很快就把消息打探清楚了,回禀侯万春道:“爷爷,是贾政,不赦大师的俗家弟弟。”
“呸!他也配和恩侯相提并论,别脏了我的耳朵。”侯万春气愤到。
好在潭柘寺也有准备,骚乱很快就平息下来了,修瑾伯小声听儿子说后续道:“那贾政七老八十的人了,还来捣乱,被外面的信众拿香烛追打,好不凄惨,要不是今日仪式,不可见血,僧众拦着,那贾政早被打死了。年纪这么大了,还来捣乱,也忒无耻了。”
“行了,说这些做什么,别管他,你去看着你爷爷,别让他太伤心了。”修瑾侯对有京城笑话之称的贾政并不关心只叮嘱儿子去照顾人。
贾政带来的骚乱很快就平息了,接着太后娘娘凤驾亲至,太后娘娘和不赦大师说起来,还是亲家,景恒侯娶的就是太后娘娘的亲女和安公主。太后、陛下、皇后三巨头来了,还带着景恒侯与和安公主的长子贾菁。景恒侯常年镇守边关,和安公主不离不弃,边关艰苦,他们的长子,就养在宫中太后膝下。
贾菁是公主之子,出生就带着爵位,来给血缘上的爷爷上香是理所当然的。皇家对不赦也是礼遇非常,虽然没有明着加封国师,但看着葬礼三巨头亲自的规模,比国师更隆重了。
太后带着贾菁给不赦上过香,陛下也大大褒奖不赦的功绩,亲自赐下的法器、冥器,命礼部和潭柘寺共同处置。
陛下还慰问了来吊唁的老臣,像侯万春这种伤心的站不稳的老臣,更是连连劝慰。
侯万春等陛下等贵人的仪仗离开之后,就再也撑不住,倒了下去,吓得儿孙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潭柘寺早有准备,修瑾伯同儿子一起把昏过去的侯万春搬到厢房躺下。刚躺下,侯万春就醒了,挥退了还想说什么的儿孙,道:“都出去把,我想静静。”
修瑾侯和儿子也不敢走远,就在门外候着。侯万春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他突然想起他和贾赦的小时候。小时候他们分属四王八公老勋贵之列,大家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说是世交不为过。侯万春和贾赦、石恺脾性合得来,在一起玩得多,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突然就暴出了贾赦出家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大幕拉开,什么荒唐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张太师家的女孩儿是被人害死的,贾瑚也是被人害死的,可能是贾史氏害的人,可能是贾王氏害人,最后又说是贾政谋求爵位,杀嫂杀子。
侯万春想,自己当初听到这些消息,是不信的,想咱家这样的富贵人家,哪里会为了一点儿争执伤害人命。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安慰贾赦。
等到贾赦在潭柘寺讲经的时候,侯万春参加了第一场,结果法号不赦的贾赦,一言惊天下,名震京城,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贾赦的光芒越来越耀眼,当初那些他不学无术、贪花爱色的流言,自然只能是恶毒的重伤。侯万春这才相信,往日的交往里,贾赦定然是藏拙了,他们那是还不是无话不谈的知交,侯万春对贾赦的隐瞒并不生气,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侯万春也是从贾赦身上明白了,就算他是嫡长子,也不能躺在功劳簿上等吃喝。所以,即使他在科举上不是很灵光,还是在贾赦的帮助下勉强考了个举人。看见贾赦对考题和主考官的喜好把握的这么准,侯万春更加相信了外界的流言,肯定是有人压制了他的才华,无风不起浪,不是吗?定然是贾史氏用孝道压迫他,侯万春很高兴自己的朋友恩那个摆脱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