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贵妃焦急得等待着,可派出去的人一直不见踪影。皇帝派来的太监还不停催促,董贵妃知道自己的人肯定被拦下了。
“娘娘,奴婢为您上妆吗?”被董贵妃挥退好几次的宫女战战兢兢问道。
“不必,本宫自己来。”已经预料到了事情,董贵妃马上改变策略。换了一身比较贴身简约的宫装,站着挺身能看见微微隆起的小腹。头上也不带什么繁复装饰,如同去请罪的一般。董贵妃心想,陛下既然让太监来请,不是士兵,想必还有回旋的余地。
今日朝政简单,皇帝下朝的时候,董贵妃已经一身素服跪在殿内。见皇帝进来,立刻拜倒,泣道:“臣妾有罪!”
皇帝不像往常一样扶起她,自顾自坐在上首,问:“何罪之有?”
董贵妃也摸不准皇帝查到哪儿了,含糊道:“臣妾一时糊涂,起了贪念,事后亦后悔不已,求陛下开恩,允臣妾改过自新,再侍奉在陛下身边。”
皇帝没工夫和她兜圈子,示意內侍把查到的东西给她。
董贵妃一看立刻惊呼道:“陛下,臣妾冤枉,臣妾冤枉。臣妾哪儿来的胆子主导此事,臣妾只是害怕,在知道胡氏害人的时候,不敢揭发而已。陛下,定是有人诬陷,臣妾在闺阁时父亲就曾教导修身养性、谨守宫规,董氏一门大儒频出,臣妾深受教导,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是朕查的。”言下之意没有人从中动手脚。
“陛下,您要相信臣妾啊!真的不是臣妾做的。”
皇帝有些厌烦,喊冤、装相、抬出家族威胁,难道女人的手段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吗?此时,皇帝有些想念皇后了,有事儿说事儿,哭什么。有理有据说清楚,遇事儿能担当,一味慌张哭泣有何用?
“你既然喊冤,对着证据一条条驳斥,光喊冤有什么用。”
“陛下,臣妾又不是大理寺官员,如何经得起深思熟虑的算计,臣妾一深宫妇人,没见过这么恶毒精深的计谋,辨不出。不若送到大理寺,让官员审判。”董贵妃也懂扬长避短。
“不必。”皇帝刚根本没理这茬儿,问左右道:“太医来了吗?给她诊脉。”内宫阴私怎能让外廷审理。
“陛下!陛下!”董贵妃连呼冤枉,挣扎着要去够皇帝的袍角,可又不敢动作太大,恐伤了腹中龙胎。
太医很快就核查清楚,贵妃有孕三月以上。
“不必叫了,朕也不想听。来人,贵妃董氏心思不正,有违宫规,着降位采女,迁入静思宫。”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日后您就知道,时间会证明的。您瞧瞧膝下,二皇子愚笨、三皇子有疾,为何皇子频频出事,公主就安然无恙?皇后不过是在排除异己。宫中还有几人生育过?您睁开眼睛瞧一瞧啊!臣妾在皇后之前入府,怎么一直没有身孕,都是她暗中下手啊,陛下!”
皇帝看了她一眼,冷声道:“是朕下的手。”
“陛下!”董贵妃萎靡在地,不敢相信。这是她的良人啊,对他嘘寒问暖、爱护有加,怎么会对她下手。若是这事儿在世家大族,不让妾室在主母之前有孕是应有之义,可这是在皇家啊。当时秦王虎视眈眈,太子正需要后嗣稳定人心。她出身董氏,门阀高贵,除了一个名分,什么都比太子妃强。为什么?为什么?
皇帝却不再看她,大步走了出去。
等皇帝走后,太监宫人开始催促,“董采女,请吧。”
董贵妃不愧是一手炮制且实施成功太子夭折的人,刚刚面对皇帝心情激愤把控不住,现在冷静下来,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不必你们的脏手碰本宫,本宫自己会走。董家还没有倒,轮不到你等小人踩一脚。”董氏明白过来,只要她还活着,只要董家还屹立不倒,她就不会有事。她腹中还有孩子,她还有翻身的可能。如今不过蛰伏而已,古有越王卧薪尝胆,她今日也可以。
“陛下来了。”蓝生见皇帝黑着脸过来,温柔问候。
皇帝把一本折子递给她,这是处置董氏嫡支的记录,前朝已经下旨,逮捕抄家的士兵正在董家。
“正该如此。恭喜陛下为大郎报仇,只是陛下脸色不虞,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皇帝冷眼瞧她明知故问,叹道:“可惜董氏一门的人才,都是素有名望之人。”
“再有才能名望,不能为陛下有用,留之无用。此次,董氏谋害大郎,若说家族不知情,妾身不信。世家大族,向来骄傲,说什么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陛下可还记得,去年安庆长公主择婿,您的妹妹是何等高贵,王家却宁愿摔断腿也不肯做驸马。安庆那么温柔的孩子让王家伤了心,避入道观,郁郁寡欢。妾身做嫂子的,恨不能另一条腿都给他打断了!”
“如今董氏谋害大郎,为的不过是让自己的血脉掺入皇室。嘴上说着高贵,心里却巴不得自家血脉继承帝位。这就是世族,无耻!”
“您处置董家,有理有据,合乎律法。明正典刑就是要告诉天下,皇室威严不可冒犯,大郎是太子,是国本,岂是裹挟着世家威望、皇族子嗣、内宫妃嫔就能戕害的!”
皇帝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干脆利落的处置了董家,且未牵连,就是想事情控制在不引起世家警惕的范围内。只是难免不高兴,董氏也曾经娇俏可爱,况且还怀着孩子呢。
“朕又没说什么,反招来你这么一大篇话。”
“陛下心里都清楚,妾身不过是无用感慨。如今为大郎上香的时候,可问心无愧矣。”
皇帝拍拍蓝生的手,这是皇后少有表现出攻击性,皇帝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亦包容了。
两人用了午膳,有宫人捧着东西过来请示。
蓝生颔首,道:“对,就知这些,送道静思宫去吧。”
“什么东西?”皇帝问道。
“孕妇要用的。”
“给董氏?”皇帝惊讶。
“静思宫除了她,还有谁呢?”蓝生斜看皇帝一眼,“陛下不必如此惊讶,妾身想向来说到做到、恩怨分明。什么罪也不能立即处置孕妇,更何况她腹中是您的子嗣。妾身还吩咐了宫人紧闭口舌,不许嚼舌根子。不然,董氏知道董家抄家,知道胡氏赐死、二皇子出继,保证立马吓住,孩子都生不出来。她是早晚要赐死的,可孩子无辜。”
“你呀,嘴硬心软,就不怕到时候朕赦了她。”
蓝生不怕,董家嫡支已灭,庶枝不昌,皇帝留着董氏做什么,恶心自己吗?。
“陛下难道会为了一个罪人破坏律法权威,饶恕杀子仇人?”蓝生反问。
“罢了,朕辩不过你,后宫交给你,朕放心。”
蓝生道:“先前有不足,才让人钻空子害了大郎,今后定当勤勉谨慎,再不会出这等乱事。”
皇帝扶起行礼的蓝生,紧握她的手,朗声道:“朕信皇后。”
蓝生调皮眨眼,“既然陛下如此信任妾身,妾身就告诉陛下一个好消息吧?”
“哦?什么好消息?”
“魏修仪和吕才人都有孕了,一个一月,一个两月。明年陛下又有子嗣承欢膝下了。”
“好,好,赏!”
“还用陛下说,早赏了,亦安排太医院看诊,省中殿也加了份例,重点照料。”
“真是,怎么不早说?”皇帝嗔怪。
“之前说了,是拿好消息堵陛下的嘴,小道诡计,君子不为。”蓝生骄傲得昂着头。
“朕的皇后啊!”皇帝哈哈大笑,很好,做皇后,就该这样骄傲。
第42章 无子皇后4(倒V)
“陛下, 这是怎么 ?”蓝生惊讶问道。在通报声响起的同时,皇帝已经大踏步进来了,满脸怒容。
一屁股狠狠坐在椅子上,皇帝牛饮一杯茶才略消火,气道:“这些个老匹夫,当朕不敢杀人吗?”
蓝生放下手里的花朵, 转到他身后为他按摩太阳穴, 蓝生刚刚在插花呢。
“平心静气, 平心静气, 说了多时候回了, 身体是自个儿的, 旁人哪儿有资格让你损伤自己。”蓝生的宫殿里永远熏着温暖淡泊的香气, 再有蓝生细语劝慰,皇帝慢慢平静下来。
拉着蓝生的手, 让她不要忙碌, 皇帝引她坐下, 叹道:“朕朝上说到要素有名望的人出仕, 那些人推三阻四,踩着朕扬名声呢!”
董氏一族倾覆在眼前, 明正典刑、证据确凿,甚至宫中宽仁为上, 因曹采女有孕,便没有立即处决她。情、理、法,样样都考虑周详, 世家大族也无话可说。但终究没有是傻子,人人都看出来了皇帝对世家的试探。这次拒绝出仕,何尝不是一次反击呢?
“不生气,不生气,现在朝中的人不识抬举,还有其他高贤吗?”蓝生小声提醒道。
“或寒门隐士,或前朝旧臣…”这些都不是世家出身,不愿意为世家摇旗呐喊的人。
“对了,前朝旧臣。近日里出了个新闻,陛下可知?”蓝生笑道,“素有医仙之称的卫机卫老来京了。老先生仁心仁术,坊中许多人排着队找他老人家看诊,就是没病也图心安呢!我前些日子病了一场,总觉得没好透,想请卫老进宫瞧一瞧,陛下可允?”
皇帝两眼放光的看着蓝生,看她还是一副不知自己说了什么的模样,也不点破,轻笑道:“朕之贤妻也。”
卫机正是前朝旧臣,这个年代,能掌握一手精妙医术的人,多是家学渊源、官宦出身。卫家也是前朝大族,一直没有人出仕,沦为二等世家。只有卫机绝境逢生,闯出一条路来。虽然不是朝中大员,可医仙的名头注定荣耀千古。医术在世人眼里是“贱业”,可出了这么一个德高望重、医术高超的神医,声声拉高了大夫的地位。卫家往年受了所谓世家圈子的排挤迫害,卫机本人也不爱站在世家立场上说话行事。
卫机是出了名的犟脾气,若能请他往宫中一趟,那些还隐逸在山中的前朝隐士们,就能看到新朝皇族的态度。
谈话之间,转瞬须臾,蓝生就想到办法为皇帝分忧,且不居功,皇帝才赞她贤妻呢。
请卫机也简单,派人礼仪周详的去,还带着蓝生手书的一份医书,自然一次就把卫机请进来了。
卫机已是发须皆白的老者,无需避讳,直接为蓝生诊脉。在屏风后面,还藏着好奇卫机的嫔妃们呢。此时宫廷关系并没那么紧张,蓝生的态度也传达出去了,这些妃嫔有兴趣、有胆子凑热闹。
卫机一身灰布棉袍,平淡充容,诊脉过后,道:“皇后娘娘身体受过损伤,已经高人提点,正在好转,无需老朽画蛇添足了。”
“老先生自谦了。”
不等蓝生说完客套话,卫机迫不及待问道:“不知皇后娘娘送来的医书是何人所著?”
“家中藏书,我手抄一份带入宫中。听闻老先生尝百草、踏河山,见识天下病症,不知您可有著书的想法?”
“娘娘慧眼,正因想写下多年心得,才停在京都。”京都有天下最丰富的藏书、最流通的信息、最优秀的人才,这里才是写医书的最佳选择。
“如此大善!那本医书就赠与老先生吧,若老先生想要借阅藏书,可持本宫腰牌,往太学去。”皇后示意旁边捧着托盘的宫女上前一步。
卫机识趣躬身问道:“未知可有能为娘娘分忧的?”
“我盼着医书里至少要有两部分。一部分是日常防疫防病,本宫要刊发天下,指导朝廷各地医署和百姓防治疫病,救济自身。一部分是女科。老先生,女子生来艰难,又有产育一关,向来是儿奔生娘奔死,若能有一步医书指导妇人照料自身,天下该少多少悲剧。这是本宫作为女人的一点儿私心。”
“其余部分,自然是老先生私属,您可收徒教授,弘扬医术。”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泽被苍生,老朽愧矣。就依娘娘所言,若医书著成,老朽还动弹得,自当再赴各地,指导防疫。”
医书不比其他,若是有人用他为害,反不好收场。因此涉及更深广的内容,必须考察过人品之后,再有师父系统教学。
卫机应下的,也不仅仅是帮忙,而是接受朝廷招揽,虽然他并未受封一官半职。
两人一个年老成精,一个见多识广,都默契没有说破。
蓝生起身,郑重一礼,道:“本宫代天下人,谢老先生妙手仁心。”
“娘娘折煞老夫了。”卫机赶紧还礼。
蓝生也不多作态,反让气氛尴尬,笑道:“宫中女儿多好奇,老先生这般神仙人物,人人都想见识见识呢?不知可否?”
卫机颔首。蓝生拍手,藏在屏风后面的妃嫔就出来凑热闹了,人人都想让卫机诊治一番,没病求个心安。
“别急,别急,备了饭食,一整天都行呢。先让魏修仪、吕才人瞧瞧腹中胎儿,剩下的排着队,一个个来。”蓝生一边安排众人凑热闹,一边招呼宫人上茶点,把一次会诊办成了茶话会。
宫妃们能有什么毛病,一个个养尊处优的,最大的毛病就是动得太少,卫机面对着一屋子花团锦簇,只能建议她们多走动。
等到赐宴,皇帝还来打了一个呼哨,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蓝生递眼色送皇帝出来,皇帝出门后,低声问道:“怎么不让朕多待一会儿。”
“昨日爱答不理,今日高攀不起,我的夫君,岂是他们能多瞧的,有眼无珠的东西,哼!”
皇帝哈哈大笑,知道蓝生这是在为自己受了世家慢待生气呢。虽然想办法周全,可心里还是不舒坦。
“娘娘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们一回,可好?”
“瞧在您的面子上,下回再这样,非得想办法扒了他们面皮不可!”再不能像现在这样迂回婉转。蓝生恨恨道。
瞧她一副恶狠狠的模样,皇帝反而笑起来,这样才好呢!皇帝也觉得受了提醒,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可逼迫世家太过,当心狗急跳墙。这是几代人的心血才能造就的,国事啊,就是要穿得住素衣,耐得住寂寞。
当天,医仙卫机入宫为皇后娘娘看诊的消息就传遍了京都,甚至宫中的对话都学得活灵活现。天下都知道,卫机老先生正在著书,皇后娘娘仁德,要出私房钱刊发天下。这都是陛下的德政才让百姓有这样的好处,经过前朝的腐朽、乱世的离殇,百姓思安,纷纷赞颂起陛下的仁德来。
卫机私下也道,皇族修身持家,堪称典范。他为多少世家大族、寒门小户的女眷问诊过,只要妻妾多的地方,总少不得暗伤,可宫中妃嫔都没有。这是什么样的概念啊?不仅是皇后这个正妻贤惠,更是皇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开始。
蓝生摊手,有毛病的都趁着董氏的机会一并清理了啊。
也不知私下里的电怎么传到外面去了,在官场、士人中流传开了,人人都知道了皇帝的品行,引人赞颂、心向往之。
卫机的表态,带动了前朝旧臣、山中隐士,慢慢有人开始试探着出仕。新朝也果然如传说中那般礼贤下士,尊重人才。
有了这个引子,人才如水一般涌来。
蓝生也有不解:“不是有科举吗?怎么还要求访隐士贤才?”
“如今肯参加科举的世族还是太少,就是参加科举,谁又是一贫如洗呢?”在世家当道的年代,一味抑制世家,求所谓贤才,无异于缘木求鱼。可朝堂不能是世家一家独大。刚刚建/国,边境不宁,武将们保有话语权,皇帝心中坚定出将入相的理念,不能重蹈前朝覆辙,一位重用文人,轻视武将。
可即便在文人中,也不能只有世家,需有庶族、寒门诸多分类流派,以做平衡。
当然,这些就不必和皇后说了。
蓝生却是早知道这些,她知道大势,却不知细节。原来如今的科举制度,尚不能匹敌九品中正制,朝堂的大量职位,仍旧由大大小小的世族占据。
前朝欣欣向荣,后宫也频传捷报。
魏修仪诞下一女,晋位昭容。吕才人诞下一子,晋位美人。吕美人虽不够三品一宫主位,但蓝生仍旧让她自己带孩子。自从出了董氏的前车之鉴,皇帝在位分上,也有所保留。
除了这两人,后宫陆陆续续诞育子嗣,到皇帝三十岁生日的时候,膝下已有十子十二女,堪称枝繁叶茂。
在皇帝三十岁生日大宴的筹备过程中,一位宫女劳累过度,醒来却捂着被子哈哈大笑。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周馨儿终于回来了,是老天见不得我枉死。一介宫女又如何,宫女也不能任由那些贱人践踏。王氏、杨氏,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如此之早,值得表扬!
第43章 无子皇后5(倒V)
周馨儿睁眼, 一个不认识的宫女满目着急的跑过来,见被子颤动,惊喜道:“馨儿,你醒了?太好了,快,我给你带了冰碗回来。”
周馨儿拉下被子, 微笑看着不认识这人, 心中疑惑。看房间她还是做宫女的时候, 可那时自己并不认识这样一个人啊?
那个宫女揭开食盒盖子, 端出一碗点缀着水果的冰碗, 笑道:“快吃吧, 你就是太热中暑了, 好好歇着就是,医女已经来看过了。”
医女?周馨儿惊讶, 她是病得有多重, 居然惊动了医女。要知道, 宫中规矩严苛, 宫女病了,是要挪出去以免传染贵人们的。所以很多宫女即便病了, 也是喝碗姜汤熬一熬,谁会没事儿惊动太医院, 去寻什么医女。难道是有人给自己下套?还有冰碗,也不是寻常宫女能吃的,事情怎么瞧怎么诡异。可依周馨儿的多年锻炼的眼力, 居然看不出这个宫女有半分歹意,难道是退步了?
“多谢你,我晕了没什么印象…”周馨儿捂着头装失忆。
“你呀,下次不能这么马虎了。多吓人啊!我知道你为了圣人三十大寿忙了这些天,可…”
“圣人三十大寿!”周馨儿连忙拉住她惊叹重复,圣人三十大寿的第二日,正是她从一个宫女变成采女、成为人上人的机会!怎么就突然病了,难道还有人和她一样?自己算什么,唐人跌死御花荫,身有仇重返人间?
“放心,放心。”那宫女却以为她担心自己的活儿呢,“皇后娘娘慈悲为怀,并不因此责罚,瞧这冰碗,还是娘娘赐下的呢!”
“皇后娘娘!”周馨儿惊讶一声高过一声。自从圣人的发妻元后蓝皇后去世之后,圣人再未立后,谁谁居然拔得头筹,成了新后?
“馨儿,你今天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平日里你最稳重了。”
“刚睡醒,脑子不清楚了。”周馨儿摇头。
“还想骗我,瞧你眼角的红,是不是伤心。快别了,就算最后不能给圣人拜寿,你前面做的事情,娘娘也看在眼里,不会否认你的功劳。你今年升司赞女史没问题的,别担心。”
司赞女史?这是女官名,司赞掌礼仪赞相导引,女史是步入女官行列的一地步。她这时候的理想,原来是做女官吗?可是女官是只有年老德高的老宫女才做的。换句话说,是自持无法从美貌上位,宫外家人不善,只能走女官一条路。期盼着用女官的名号,换一个舒适晚年。
还有,她和这宫女看来是关系真好。宫中没有人这么说话,直白得点出自己哭过,不是关系亲近,谁会这么说。
“嗯,可总不能放心。”周馨儿顺着她的话说。宫中环境宽仁、单纯到什么地步,才养出这么一个问了这么多都没发现不妥的单纯人来,自己居然和这么个人成了“姐妹”,难道是瞧中她傻吗?
在圣人大寿的档口,宫中忙碌,宫女不能陪周馨儿多说话,很快就离开了。
周馨儿这才有机会慢慢探索自己知道的一切。前世的记忆历历在目,多了许多年的人生经验,周馨儿自信能走得更好更远。
三个月之后,已经升了正八品掌事的周馨儿往凤仪宫请安,皇后娘娘召她们为新进宫公主伴读讲解规矩。
周馨儿等人到的时候,凤仪宫一片欢声笑语,上辈子周馨儿从未在宫中见过如此景象。再宽和的主子,也不允许宫女嬉闹,免得堕了自己的威严,更避免吸引陛下。周馨儿知道太多与前世不符的地方,此时不敢多言多言,规矩立在一旁。
这让顶头上司张司赞看了,更觉她沉稳可靠。
不一会儿,凤仪宫大宫女晴朗出来了。笑道:“张司赞,请吧。”
“多谢晴朗姑娘,奴婢问娘娘好。”
“娘娘好。今日高兴,各家伴读还未入宫,不过今日宫里还有一件喜事,杨司乐今日在凤仪宫中表演。”
“果真?”
“这还有假,快走两步,我也想多瞧几眼呢!”
瞧,又是和前世不一样的地方。堂堂中宫皇后的大宫女,以前就是各宫主位的大宫女,各尚、局、司都要敬着,如今不仅没有塞银子,说话还这般随意。
周馨儿跟着进了凤仪宫前殿,皇后娘娘高坐在凤椅上,穿着家常衣裳,看着堂下歌舞。上首还有几位宫妃打扮的贵主,周馨儿认识的不多,周遭宫女也都围在一旁。如此没有规矩,也不见人呵斥。
令周馨儿血脉凝固的是在殿中旋转舞动的女人,杨氏!就是这个贱人,上辈子她也是从司乐司出来的,果真又以歌舞魅惑贵人,当真该死!
可周馨儿毕竟不是莽撞之人,看如今的情形就知道,杨氏不是以往的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