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逊吓一跳,苦笑跪坐在他面前,无法劝服他,无奈道:“血字奇诡,最好弃之不用,你本姓铁,有金戈之气,又是领兵之人,从金从玉,不若单名一个瑛字。你也成年了,刚巧用得上字,取兴霸二字,愿你如甘兴霸一般,也做我‘虎臣’。”
小小取字举动,可见薛逊野心。
“谢主子赐名。”铁瑛铁兴霸拜倒。
“这是你自己取的,示意新开始,我不过帮你参详而已,出了这道门,我可是不认的。”薛逊无赖道,他一心想让铁兴霸自强自立,不能放过这么有代表意义的时刻。
铁兴霸不说话,主子要自欺欺人就让他去吧,自己是什么文字水平,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谁不知道。要说自己能想出这些好名好字,谁信?
铁兴霸和朱清的婚事开启了一连串的好事,在他们成婚后三天,薛越到了。
薛逊等在码头接他,薛越的船是能出海远航的宝船,自然高大威武,内河逞凶的主船、炮船与他的海船一比,犹如水蛟见海龙,不可相提并论。
薛越远远看着薛逊等在码头,小跑下了船,作揖便拜。薛逊可不理会这些俗礼,伸手揽住他就是一个熊抱,双手大力击打他的背部,激动哽咽,喃喃道:“可算来了,可算来了。”
薛越常年在外,本觉生疏,如此身体接触倒让他放下许多想法,回报更大力气的拥抱,道:“大哥,我回来了!”
两兄弟抒发够了感情,薛逊才起身问道:“一路来可顺利,有没有和谁起冲突,身上可有受伤?”
“大哥放心吧,只凭这船,就无人敢惹,过琉球的时候,他们海军就在陈列在侧,还不是让我大摇大摆的过了。”薛越指着远处高大的海船道。
海船吃水太深,根本无法停靠在慈溪这边的码头,薛越都是该乘小船才过来的。
“真是威风!”薛逊看着这样的宝船也忍不住热血沸腾,这是此时最杰出的造船工艺,是薛家最大的野心,也是薛家最后的倚仗。
“比不得大哥,我这就是看起来唬人,大哥可是结结实实的震慑住这一片海域。”薛越笑道。
“嗯?这话怎么说?”薛逊一头雾水。
“大哥还谦虚呢,我来的时候,在海湾里还看见碎木板在海上飘着,大哥一战击沉了朝廷的炮船和无数快船,杀敌三千,俘虏二千,这骁勇善战之名早就传开了。”
“都传开了?”薛逊惊讶道,他不知道啊。朝廷号称二十万大军,他们才击败五千人,他以为不算什么的。自从海战损失了那么多弟兄之后,他对这件事就有些回避,处理好抚恤、俘虏之事后就没多过问,也不耐烦听什么后续,都不知道这件事的影响呢。怪不得这么久都没有朝廷兵马或者黑吃黑的民间势力来骚扰呢,原来是铁兴霸一战打出了气势。
“大哥真不知道?”薛越也郁闷了,还以为这是他的得意之处,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蹄上。薛越笑着转移话题道:“大哥可想上海船看一看,和内河船只不同呢。”
“你刚来,风尘仆仆的,就别耽搁了,赶紧回城歇息,什么时候不能参观。”薛逊笑着把薛越往城内引,给他介绍道:“上次你回老宅的时候你嫂子还怀着,现在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取名薛蟠。”
“我有侄儿啦,好好好,且把我见面礼抬着,早就预备好了!”薛越抚掌大笑,他们薛家终于也有新一辈出生啦。
“你还好意思说,我是在金陵被朝廷看的紧紧的没办法,你在外面多自由,结果连家都没成,更别说孩子了。父亲走的时候还牵挂着,千叮万嘱要给你娶一房好妻,你在外面可有相好的,能成家不?”
“哥,大哥,我的亲哥,我一路赶来快要累死了,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薛越心想,这催婚的碎碎念简直比暴风炮弹还让人头头痛啊!
“不会吧?你一个大男人在外面在外面这么久,居然没有相好的,你不是…”薛逊眼神猥琐得就朝下三路扫射,不是说男人在海上朝不保夕,下船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妓馆吗?难道薛越不行?
薛越满头黑线,真是他亲哥,一见面就给扣个不行的帽子。“大哥,你想哪儿去了,相好是有几个,可也不是能成亲的啊,我还年轻,等我多玩儿几年再说。”
看着推辞的理由,真是几百年不带变的,不用薛越说,薛逊上辈子也是这德行,剩下的台词他都能背了,无非是不立业难成年、年轻不能负责、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两人说话打趣间已经到了县衙,薛王氏抱着薛蟠,旁边站着新婚的朱清,一行人在门口等他们呢。“算了,算了,看着你嫂子妹子的面上饶你一回。”
薛王氏嫁过来的时候薛越已经出海,上次回老宅也没机会见面,朱清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双方一见面,薛逊赶紧介绍道:“夫人、小妹,这就是二弟薛越了。”
薛王氏和朱清赶紧福身,口称:“二弟二哥”。
薛越赶紧扶起,道:“嫂子、妹妹可别多礼,我一个粗人,吓得我手足无措的。见面礼马上抬上来,马上抬上来。”
薛越摸着鼻子不好意思道,他在船上接触到要么是一个打俩的女汉子,要么是妓馆里风骚泼辣的女郎。在外面一个小岛就乾敢称王,公主们也是开放得一比那啥,薛越船队势力大,和好几个公主有牵扯,他没觉得什么,一见两位家人,倒是手足无措起来。可能在他心里,走的再远见识再多,还是家乡的女子最让他亲切。
“你们也看见了,二弟这么个跳脱性子。”薛逊打趣一句,从薛王氏怀中接过薛蟠递给薛越道:“来,抱抱他,你侄儿。”
才几个月大的婴儿娇娇软软的,被塞进薛越怀里,薛逊手脚僵硬,急得胀红脸。薛逊指导他放软手臂,一路慢慢走进屋里,薛越也慢慢感觉到了孩子的乐趣,看着他白白胖胖的小脸儿,铁汉都能化成绕指柔,直呼“这胖包子还听耐看的。”
“怎么样,儿子有意思吧,你也赶紧娶妻生一个。”薛逊三句话不离逼婚。
“嫂子…”薛越眼巴巴的看着薛王氏,盼她救命。
薛王氏好笑得把薛蟠接过去,看这两兄弟耍宝。
“还有妹夫你也是认识的——铁血。他现在恢复本名铁瑛,字兴霸,他统领着护卫营,在外面安顿你带来的船队呢。说好一起给你接风洗尘,他也快回来了。”薛逊笑着给薛越介绍情况,从他们如何处理金陵产业,到一路行来的见闻,和许多人事变动。
晚上的接风宴,除了他们一家人,还叫了金兽、银霜、牛马二位先生,祁红、曹严华和魏江,薛逊这是把自己当班底都介绍给二弟,全无隐藏。
薛越也叫了自己带来的副手数人,铜钱也一起回来了。
一顿热闹的接风宴过后,大家转战书房,刚刚坐定外面就递消息进来,薛逊打开一看,笑道:“二弟真是我的报喜鸟,又是一个大好消息。”
“什么?”
“单左大获全胜,把茜香赶下海,又一战击沉了他们的主船!”
、第54章 薛逊列传
“确实是喜事,当浮一大白!”薛越击掌叹道,堂堂中原大国,让一属国、地狭人少的小国打成这样,脸面往哪里搁?海航在外,远一些的地方还以为他们是“唐人”“宋人”,现在也会称呼他们为“大庆人”,不管何时何地,国家荣耀总是让人倾力维护。
当然,也有把个人荣辱看的比国家生死还重的,比如太子王八蛋。
薛越嚷着叫人送酒水过来,一定要庆祝庆祝,薛逊欣喜过后,却沉了脸色。
“大哥,怎的不高兴?”
“单左人杰,这一战胜的漂亮,除了击掌赞叹,哪有其他言语。只是战场上的仗他擅长,朝堂上的仗却不一定了。”薛逊叹息,王八蛋可不止太子一个。朝堂有以废太子为代表的醉生梦死之人,他们会感激这个力挽狂澜的英雄,还是气愤他带起了尊崇武将的风潮,如今入内阁的可都是文臣出身。又或者他们会不会排挤单左一介寒门,在朝堂上,出生、地域、门阀、师门、姻亲、故旧都是影响派系的因素,单左,还远不到大获全胜的时候。
“兄长说的是,朝廷糜烂我在海外也有耳闻,不说单左,难道你就容易的吗?若是朝廷清明,哪儿有浮在海上的烂木板。”薛越也是哀叹。
“主子,二爷,单将军大败茜香,还有一大影响,那就是朝廷快要来人接手这块地方了。”马先生捋着胡须道:“单将军一直把重心放在与茜香一战上,没腾出手来收拾后方,如今前方战事已定,不管是单将军被授权清理江浙一代,还是朝廷另派钦差,咱们都要注意了。”
薛逊如何不知道,早早的派人送上王叔奴四十大寿的贺礼,不就是为了留后路吗?马先生说的委婉,他们不是要注意,是要撤离。
“一路行来,早就说过慈溪不过暂居,大家想想,我们下一步往何处去?”薛逊起身拉开墙上的推拉隔板,背后露出的是一副全国地图,是他早先在金陵城外家庙中所绘,后又多次晚膳,安顿慈溪后,金兽安排通政司中暗探装修悬挂的。
众人严肃起身,走到地图之前,静静看着。
见众人神色凝重,薛越佯做不满大:“大哥,你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啦,你坐拥慈溪,周边尽在掌控之中,麾下还有四千余人,更别忘了还有我啊,我那停在外面的战船是吃素的吗?”
薛逊微微一笑,道:“麾下军队四千,听起来多,可别忘了在不远的海边,单左领着至少十万人的军队呢。四千人中有两千是新进的俘虏,尚在磨合期,没有训练好,我可不敢放上战场。二弟一片心意我感激在心,可现在咱们薛家武力弱,不可轻言战事,耗费兵力。”
“请主子放心,再给属下三个月,定为主子练出一批善战之师!”铁兴霸抱拳道。
“好了,都是自家人,说好的称呼我姐夫就是。”薛逊老调重弹,他知道再怎么说铁兴霸也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的。
果然,铁兴霸如同没听到一般,话题又转开了。
“大哥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就不要卖关子啦。”
“我们从杭州过,取道长江,去往南昌如何?”薛逊笑道。
“是个好地方。”牛先生点头道。
“主子之前不是说过,我们要往梧州去吗?若真定了,二爷海船在此,单左大军忙着收拾战局,倒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在。”马先生反问道,只差明说薛逊目标摇摆不定,哪儿都想去掺和一脚。像这样一路走,一路留有据点,又一路不停放弃,还是做生意建铺子的做法,马先生有些失望,他盼着辅佐的能事以为明君,再不济是一位枭雄,如今薛逊还是商人的思维,让他如何安心。
薛逊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心中有个想法,正要与诸位共商。”
薛逊派人换上浓茶,又让铁血安排守卫,一副彻夜长谈的架势。把我党敌后武装根据地、地下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敌后武装队的布置改头换面讲给众人听,他不是什么滴水不漏的人,说话间难免带出一定会如此的自信,好似世事一定会按照他的想法来发展。牛马二位先生何等敏锐,抓住他言语含糊的地方逼问,假设种种意料不到的情况,薛逊好到接受了几十年的熏陶教训,小故事听了不知多少,赶紧拿出来搪塞。
最好演变成大家合伙找茬,对薛逊描述中的前景集体挑刺,直把薛逊问得满头大汗,自认紧守牙关,也不知被敏锐的众人套出了多少“真相”。
盘问过后,马先生起身道:“既然主子胸有成竹,属下等誓死追随!”
“属下等誓死追随!”众人起身抱拳附和。
“啊?哦。”只有薛逊一头雾水,刚刚不是群起而攻之,都反对他这种到处跑不定下来的风格吗?怎么突然又“誓死追随”?
薛越看着他大哥一脸茫然,心中感叹,这就是天生的人主之相了,把什么都想清楚了,这套战略在他脑中定然推演过千百遍,才能如此详尽,把什么疏漏都想到了。在自己的脑海中构建一个新世界,这是何等厉害。坐在这里的诸人不说才高八斗,但都不是笨蛋,他们竭尽全力的挑刺都没能拦住薛逊,至少这些想法在理论上没问题。而且听薛逊的话音,很多都是实际操作过后才能有的结论,也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薛逊已经有了所谓的“根据地”,实践过了。
薛越心中感佩,心想,多亏自己没有妄做小人。原先在码头的时候还以为薛逊觊觎他的船队,有意邀他上船给个下马威,现在看来薛逊定无此意,他的重心还在这片土地上。
不管薛越游历多少国家,赚得多少金银,但他最爱的还是这篇土地,他的审美、情趣、思想都深深的烙上了中原人的印记,把故土看得比什么都重,做梦都想着回来。
薛逊“不明所以”的说服了众人,大家又接着商议该如何撤退,他们在慈溪的这几个月,给慈溪带来的改变肉眼可见,若是放弃也可惜,不若就建成第一个“根据地”。
“且去问问曹严华和魏江,这两人才干出色,又是本地人,定能接手政务。原县令弃城而逃,不管谁来善后,都很有可能从当地任重选拔以为县令,更何况两人都有举人功名,作县令也不是不行。”薛逊笑道,每逢大战,人才总是不够用,开国时候秀才功名都能做官,可见人才紧缺。
“主子,海战中有几个受伤的兄弟在百姓家中养伤,和当地女儿生出感情,有意成家。原想带人走,现在主子有意建根据地,不若留下这些弟兄。对外就称是战火连累逃亡的百姓,户籍也好办,印章证明我们都带着呢。”银霜回禀道,他们通政司造假的水准可是经过国家检测的,或者说很多国家机构的印鉴就是从他们手中出去的。
“如此甚好!”薛逊笑道,“统计一下有多少人,安排我见上一面,当面叮嘱他们。若要在此地成家,也要给他们置办好房屋家业,可别弄得像入赘一样。”民间瞧不起入赘女婿,薛逊要这些留守的人掌控话语权,这时候不能吝啬,最好给她们高高大大的身份,做得光鲜亮丽才好。
真是天助我也,薛逊感叹。他本以为留守人选会是个难题,没想到车到山前必有路。
“好了,好了,大家也累了,这天都快亮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今天就不必再来议事了,照惯例办就是。”慈溪政务简单,没有了外部威胁更是平顺,也不需要额外费心。
“二弟留下吧,咱们兄弟许久不见,正好抵足而眠。”薛逊最后发出邀请道。
薛越从善如流的留下,两人歇在厢房的火炕上,火炕是薛逊找人现盘的,原来可没这玩意儿。南方的初春还有些寒意,但薛越却热血沸腾睡不着。薛逊已经表明了他绝不掺和海运的意图,那薛越呢,他的前途在哪里?
“二弟,你是准备在海外成家,还是回来呢?”薛逊看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少年时代就离家在海上打拼,与薛逊形同分家,他总是怀念长幼年故土的一丝一毫,可现在让他着陆过安稳日子,不用想他也觉得不习惯。他在海上赚了很多银子,也有过数次生死关头,该怎么选,薛越也茫然着。
薛越一晚上絮絮叨叨的讲了许多,希望薛逊能帮他拿个主意,毕竟薛逊是那样的清明,脑海中连新世界新格局都构想得清清楚楚。
“你自己的事情,只有你自己能决定。”看薛越这么迷茫,薛逊就放心了。原本把铜钱派过去就是怕薛越心大,掌控不住,现在看来,本身迷茫的首领能带出什么杀伐果断的队伍。
两兄弟各有心思的想了半天才睡着,真是应了那句同床异梦。
、第55章 薛逊列传
“主子,魏江求见。”
薛逊薛越兄弟正在说话,金兽进来禀告道。金兽本是大总管,哪里需要做这种传讯通报的活计,他来本身就标志着事情的重要性,未尝不是给魏江旁敲侧击。
果然,一见金兽过来,不管薛逊准备和薛越谈多重要的东西,他都十分歉意道:“二弟,对不住,咱们等会儿再说话,不知有什么要紧事呢。”
“大哥有事要忙,那我待会儿再来。”薛越笑道。
“再说这种生分话就打你了。”薛逊佯装生气,轻拍他的手臂道。
“那我坐在屏风后,特意单独来见,恐不好现于人前。”薛逊点头,不再推辞,薛逊起身绕到屏风后坐定。
金兽得了示意,赶紧出去耳房叫魏江进来。
魏江一进门就大礼参拜,道:“魏江愿追随主子。”
“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有话好好说。”薛逊吓一跳,魏江是正经举人出身,现在大战已止,消息比以往更灵通,薛逊这假侯爵假县令的身份他已经心知肚明,现在行跪礼是什么意思。
魏江在心里寻摸了好一阵,才想到东主这个称呼,道:“东主不日离开慈溪,魏江愿意追随。”此时薛逊已经召集人手通知过了,没有欢送会,没有长亭别,可能在某个夜里悄无声息的离开,就像当初不动声色的占领慈溪一般。
“我是什么状况,你也清楚,侯爵县令之类不过是为安抚百姓不得已扯的慌,而今物归原主,一所当然。只是当初虽是为了百姓着想,可朝廷也不能宽宥冒名顶替的罪名,这才要逃亡,跟着一个逃亡的现行犯,何必呢?”薛逊摇头叹息,苦劝道,好似不明白魏江怎么有了这种想法。
魏江磕头再拜,道“东主,魏江请命追随,愿以丝萝托乔木。”
丝萝托乔木?薛逊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魏江知道这是机会,赶紧展示自己的才能。
“小人出身水乡,善于操船、泅水,中秀才后游学江浙、两湖、两广,学便当地土话,正向往云贵之地,家中传来老母病重的消息,这才回转。小人是寡母一手养大的,再无至亲,守过母亲孝期得中举人,其后又考了三次,都没中。便在县衙谋了一师爷的职位,主管钱粮。”魏江轻快介绍起自己的履历,有功名、当地熟人、精通各地方言,擅长民政。
“这些日子相处,也看出来了,你的家人呢?”
“小人父母双亡,再无兄弟数百,仅有一妻二子一女,再无近亲。”魏江赶紧把自己往孤家寡人里说,他看薛逊身边重用的都是光棍儿,还以为这是用人偏好呢。
“那族人呢?”
“族人自在故乡安身立命,小人要外出闯荡前程,妻儿…带着妻儿就够了。”魏江一边说话,一遍揣测薛逊的心意,参考薛逊的做法。
这样的经历真新鲜,上辈子和薛逊打交道的人多数都是公事上的来往,那个时候并不以私德衡量公事,顶多是心里膈应罢了,绝无这种小心翼翼的心态。到了这边,跟在身边的人都是磨合已久的,时不时还能开玩笑逗趣,哪有这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姿态。可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感觉居然不错。能想像吗?你的一句话会让他辗转反侧一夜难眠,你不经意的皱眉他会马上改了自己的主意,这样把你奉为天神主宰的样子,真是太让人着迷了。
薛逊总算明白为什么每男人都有皇帝梦了,被人这样捧着、供着,谁能不欢喜,魏江是个合格的官僚,虽然他从未正式进入官僚体系。
自己的队伍中需要这样精通官场、善于钻营的人吗?薛逊反问自己,内心却十分警醒,一个师爷就有这样的功夫,让他情不自禁飘飘然,那些在官场上的官员又该是怎样的功夫。
毫无疑问薛逊是需要的,单左打赢了这场仗,为朝廷注入生机,现在朝廷还远未到分崩离析的时候,沿途和官员打交道的机会还多,带着魏江不说让他出面调停,只说让他从官员的思维分析问题,也能给已方提供许多帮助。
当清楚了薛逊也不抻着他,爽快道:“魏先生快快请起,你我有缘同行,何必行此大礼。”
“多谢主子。”魏江拜谢。
“如今人才吃紧,魏先生既擅民政,不若先归于金兽麾下打理粮草后勤,待日后再做打算。”薛逊想了想,他们现在没有要管理的百姓,只能先把人安排在后勤上,等到安顿下来再说。
“是,听主子安排。”魏江抱拳应下,并无异议。
“主子之称,乃因金兽等人做过我伴当陪读,陋习旧称,不该如此折辱孔孟子弟,魏先生随意称呼就是。”
“是,东主。”魏江想了想,选了东主的称呼,他不怕自己嘴脸谄媚难看,只怕为了一个称呼,不能融入小圈子。
“魏先生先去找金兽安顿妻儿,有什么需要和金兽说就是了。”薛逊笑道。
魏江识趣告退,薛逊曲起食指和中指,轻轻敲着茶几,魏江是他第一个接纳的薛家体系外人物,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一应待遇要从优。以后要看魏江的水平了,是做千金买马的马骨,还是做那标杆。
魏江告退,薛越从屏风中走出,道:“大哥,这魏江倒是乖觉,也没想过大哥要是不答应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