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很普通的大红色锦盒。
太子定定地看了几眼,眼中有些嫌弃,但还是打了开。
里面只放了一块儿白色的帕子,式样简单,连花样都没绣,却是她常用的。
她惯是喜欢用这种净面的棉帕子,还美曰其名说好用。
太子翻了翻,除了一块帕子再无其他,帕子上也什么都没有。这让他不禁想到以前她写歪诗的时候,曾经改过别人的一首情诗——
不写情词不写诗,
一方素帕寄相思。
郎君着意翻覆看,
横也思来竖也思①。
当时他拿了诗说她胡闹,她娇气又厚脸皮道:“既然写得不满意,那以后我就给殿下送素帕了,到时候殿下拿着帕子就能知道我的意思。”
说是这么说,她却没有送过,还是改别人的歪诗给他送,让他啼笑皆非还苦笑不得。
如今倒是送来了。
他不禁又想起那日她说的话——
“……当你不吃醋了,你才能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去想想他喜欢你什么样,你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喜欢……”
所以明明南巡的时候,她醋得不行,回到宫里却越来越收敛,所以婉姈出生时,她还跟他闹了场小气儿,他以为宗铉出生,她肯定又要闹一场,心里还想着怎么哄她,谁知她却没有闹,原来是冷静了下来。
为什么会冷静下来?为什么能冷静下来?
若说刚开始还有怒火,现在早就没有了,太子就是心里特委屈,特不是滋味。
他对她还不够好?
他捏着帕子良久,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第92章
92
嘿!主子就是能行, 还真有用!
小德子和香蒲彼此交换着眼神,脸上带着很明显的高兴。
太子走了进来, 盘儿看到他有一瞬间的怔忪, 眼睛里浮起了什么,可还没等太子看清楚, 就褪了下去。
时候已经不早了, 这个点儿早就过了用晚膳的时候,太子爷这会儿来晚上肯定是不走了。奴才们又是备水, 又是备衣裳,像以前一样, 没有发现福禄一直站在角落不显的位置, 没有像以前那样笑眯眯的, 而是拼命低着头。
东西都备好了,太子就往浴间里走。
盘儿想了想,去了床沿上坐下。
她其实已经准备歇下了, 没想到太子这会儿会来。
他真来了?为何这么平静,为何什么也不说?
不多会儿, 太子就沐浴出来了。
一系青色的寝衣,还是出自盘儿之手,外表看着还行, 其实金玉其外,针脚稀疏得不行,可谁叫是主子专门给太子爷做的,所以香蒲她们就喜欢寻来给太子穿, 太子也就穿着,浑然不觉得埋汰。
奴才们都下去了,屋里一片寂静。
太子来到床前站定,就站在盘儿面前。
盘儿有点怂,心里想太子会不会打她?也许这是压抑下的平静,转念又想他从不打人,更别说妇人了,怎么说她也给他生了三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要是真打了她,明儿她就去找皇后娘娘做主去。
这么想了想,盘儿胆儿又大了些,侧身想上榻用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谁知刚转过身,就被人一把拉住手腕,她诧异转头,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人吻住了。
身体比脑子更诚实,盘儿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太子的,他除了有太子妃还有胡良娣她们,真的对她相当纵容了。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身体里住了两个人,一个对他的另眼相看诚恐诚惶,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的宠爱,总觉得这一切都太虚幻,一个又冷眼看着这一切,让自己冷静,再冷静一些。
就好像她不是重活回来,而是懿安皇太后占了苏盘儿的身体,她虽然是主导,但身体里还有一个人。
彼此已经相当熟悉了,知道对方的敏感之处,再加上也有好多天没有过了,似乎就像隔了很久似的,格外的贪。
一场事罢,两人都是精疲力尽,汗水浸湿了彼此的头发。
盘儿闭着眼睛喘气,突然感觉到一只大掌抚上她的后颈。
“孤现在有些看不透你了。”
“那你为何还要来?”话说出口,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闭上嘴,同时也闭上眼,就当一切从没发生过。
为何?
也许是习惯了,但又不可否认他其实一直在等着她的解释,他想他生气的姿态已经摆的这么明显了,她识趣点就该早早来解释清楚!
可她一天没来,两天还是没来,三天还是没来。
所以看到她送的帕子,他就来了。
来了就后悔了,他来了就是代表原谅了她,可她还没跟他解释清楚那话是什么意思。奴才们又太自作聪明,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如果他来了又走了,这消息大抵是藏不住,明天就会传遍整个静谷。
是时,她怎么出去见人,三个孩子又怎么出去见人?
若是太子妃又故态复萌,若是……
所以他留了下来,已经打定主意要冷她几天,让她知道自己很生气,可当从浴间出来,看着她坐在床榻上,穿着绣鞋的脚在脚踏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她大概不知道她有个不好的习惯,一旦紧张了脚就会动来动去,他想她也许是在跟他赌气,才没有找他解释。
“你不是给孤送了素帕?”
盘儿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了,她也想到当初她给他送歪诗那一阵,曾经因为那首歪诗说过的笑语。
就是知道彼此都知道,她才会送了那帕子,就想着攻心为上。
然后他就来了,还什么也没说。
她把脸在太子肩膀上揉了揉,小声说:“我以为我要失宠了来着。”
太子无声地叹了口气,良久才道:“不会让你失宠的。”
再之后就没有话了,明明两个人都是浑身黏腻,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去沐浴洗洗什么的,就这么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起来,是太子先醒的,他一动盘儿就醒了。
盘儿没睁眼,感觉到他起来了,又感觉到他去了浴间,她想了想,也起了来。
她比太子先从浴间里出来,等太子出来时,她正坐在妆台前让人梳妆。从镜子里看见他走了出来,盘儿站了起来,来到他面前,从太监们手里接过衣裳,替他更衣,整理衣襟腰带盘扣,就像以前那样。
似乎一切都过去了,两人还一起用了早膳。
用早膳的时候,婉婤他们来了,父王父王叫得格外响亮。
膳桌上充斥着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其实主要还是婉婤话多,似乎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可到底有没有什么区别,从彼此都突然变得小心翼翼的态度,也许就能看出些端倪。
*
盘儿去瀛台给傅皇后请安。
听了念秋说,才知道快到傅皇后的寿辰了。
平时傅皇后是不办的,除非整日子,她总说岁月已老,红颜不在,办一次就代表自己老了一岁。
可这次却是五十大寿,不办不行。
内务府拿了几个章程出来,傅皇后看过了删删减减,才定下就在西苑里头办,也免得回紫禁城办,规矩太繁琐,也太兴师动众。
还有十天就是正日子了,盘儿回去后就开始发愁自己要送什么。按常理说她是太子的妾室,东宫送一份礼就可以了,可傅皇后到底是自己的靠山,之前盘儿觉得自己要失宠了,也把傅皇后算在计划中的靠山之内。
说她趋炎附势也好,说她太过势力也罢,就当尽一份孝心。
为了此事,她愁得不行,专门命人回东宫把自己库房的册子拿过来看,总觉得还是不满意。
太子回来就看见她为了这事折腾,也不说什么,就看着她折腾。一直到临近前夕的两日,太子才善心大发告诉她傅皇后喜欢名琴,那次南巡有人送了盘儿一把叫‘海月清辉’的琴,盘儿没那个闲情逸致去抚琴,一直压箱底,就送那个便是。
盘儿这才反应过来,合则他就是故意看着她发愁?若是换做以前,她肯定就埋怨上了,这次却没有。
太子目光暗了暗,却什么也没说。
孩子们从外头回来了,自打来到西苑,婉婤和宗钤就像鱼儿进了大海,格外如鱼得水,成天都和越王府的两个孩子约着到处去玩,宗钺本来还想用用功,又觉得大姐和小弟太会闯祸,只能跟着。
本来盘儿还怕他们出去遇到什么意外,谁知太子早就安排好了,不光安排了几个高壮的太监跟着,随行还有护卫。
没几天下来几个孩子就晒黑了一圈,却又格外高兴,跟在宫里时那副老成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跟在宫里的时候也不同了,太子看她板着脸眼中却带着笑训着宗钤,可惜没坚持住,很快就笑了起来。
乍一看去,可能笑得并不端庄,但却很真实。
太子恍然才发现她跟着自己也有六年多了,从十五到双十年华,却极少见她这样笑,只有在南巡的时候见到过,似乎回了紫禁城,她就必须全副武装。
其实,他何尝不也是。
“父王,你看宗钤捉的小鱼。”婉婤提着那个不大的小桶,跑了过来。
是锦鲤,却还是小鱼苗,不大的小桶里装了四五条。
“你们还太小,不要往水边去。”话说出口,太子也意识到说这些没用,西苑里什么都不多,就是水多,想当年他幼时学凫水就是在西苑里学的。
母后说是怕他落水,其实是怕人害了他。
“明日父王安排人教你们凫水。”太子想了想后道。
“真的?”婉婤的眼睛顿时亮了。
“你是女孩,你就不用学了。”盘儿走过来道。
“为什么女孩就不用学了?娘,我也想学,两个弟弟都能学,为何我不能学,父王——”婉婤使出撒娇大法。
太子看了盘儿一眼,才对女儿说:“你娘也是为你好,等你再大一些,出门就会越来越少,你弟弟他们不同。”
“有什么不同?我比宗钤还大。”
其实也没什么不同,难道男孩怕落水,女孩就不怕了?
不,是宫里的男嗣更重要一些,可太子并不愿把这种念头附加在自己女儿身上。他觉得他的女儿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无忧无虑的长大就好,这些阴暗的复杂的该是男人去操劳。
也因此太子对儿子大多严厉,但对女儿们却十分宠爱,这其中尤其是婉婤。
“罢,你要想学就学吧,我让人找两个会水的嬷嬷看着你。”
“谢谢父王,父王你实在太好了,婉婤最喜欢父王了。”婉婤高兴道,差点没抱住太子的颈子亲他两下。
盘儿嗔道:“真是个疯丫头,高兴起来就胡言乱语,没一点规矩。”
“怎么就胡言乱语了?”太子有些不满说。
女儿敬仰父亲,这是很正常的事,就像妾仰慕夫主,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似乎都意识到这个,盘儿没说话,太子也没说话。
幸亏宗钤跑过来,找姐姐要自己抓的小鱼,才把这茬略过了。
☆、第93章
93
太子和春耦斋那位闹脾气的事, 太子妃早就察觉出来了。
其实不光是她,胡良娣也知道。
无他, 太子都从春耦斋去了翠竹林的小室里住, 难道这还不明显?
胡良娣忍不住幸灾乐祸,心里暗想到底是什么事让太子都对她恼上了, 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如画道:“让奴婢来说, 巴望她失宠的人肯定很多,说不定还有人会踩上一脚呢。”
这个人, 自然指的是太子妃。
“行了,咱们太子妃才没有这么见识浅薄呢, 人家现在就一心一意想把大公子养好, 哪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胡良娣吃着葡萄, 嗔了她一眼。
“她要是真把太子爷惹恼了,自此失了宠,主子您说——”
“想什么呢, 轮到谁,也轮不上你家主子。”胡良娣看似笑骂, 眼神却暗了暗。
要说不想要宠是假的,但胡良娣心知肚明自己也就这样了。
孩子她已经生了三个,算是唯一能和那位比肩的, 她有家世有身份有地位,若是孩子再多了,太子妃该被她挤兑的没地方站了。
当初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太子会再给她一个孩子。自打生了宗铉以后, 她是什么都不想了,别看她那么说太子妃,其实她何尝不也是这样。
其实胡良娣并不意外盘儿能得宠,因为从身份上就最合适,出身低贱,却又是太子妃的人,没有娘家,等于只能依靠太子。在她和太子妃相持不下的情况下,她出头是最好的。
最后果然是她出头了。
所以说这人的命啊,有时候真是天注定,你强求不得,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但内心深处,胡良娣还是希望能看到那位苏良娣能狠狠地跌一个跟头,因为这才符合宫里的常理。
也不过四天。
四天后,胡良娣嗤笑了声,说不清是在笑别人,还是笑自己。
“都老实点,别没事给自己找事。”
*
纯一斋,太子妃收到太子去了春耦斋的消息。
“主子。”富春犹豫道。
太子妃眉眼低垂,喝着茶:“都跟你说,让你别打听这些事了,没得心烦,多想想母后过寿送什么才是正理。”
见太子妃不愿多说,富春忙道:“奴婢觉得那副绣了一千个寿字的绣品就不错,您不是早就准备好了,衬景儿又合意。”
“衬景儿倒是衬景儿,就是未免太过普通了些。”
这时,富秋走了进来,禀报说大公子和二郡主来了。
不多时,两人就进来了。
“娘。”
太子妃放下茶盏,露出笑容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婉姝和宗铎不显地对了眼神,才笑着道:“女儿给皇祖母做了双鞋,拿来给娘看看,就是女儿手艺差了鞋,也不知当做寿礼送给皇祖母能不能行。”
太子妃接过来看得十分仔细,边看边道:“不错,你才多大,能给皇祖母做鞋已经很不错了,重要的不是手艺,而是心意,你皇祖母肯定会喜欢的。”
婉姝松了口气,笑着说:“既然娘这么说,女儿就放心了。”
母女之间又说了几句话,期间太子妃还不忘问问宗铎的功课,并督促他就算来了西苑,也不能拉下功课,宗铎一一应是,太子妃反倒有些不忍心了。
“功课不能拉下,身子也得顾念着,娘让嬷嬷给你熬得补汤,你每日要记得喝。”
“娘,您放心,儿子都记着呢。”
太子妃十分欣慰上下打量了下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了就行,要知道你好,我和你姐姐也就好了。”
宗铎有些欲言又止,但终究没说出口,因为婉姝打断了他。
“娘你放心,弟弟好着呢。”
等两人从正房里出来,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我方才看娘挺好的,她好像并不在乎春耦斋那边如何。”宗铎犹豫了一下道。
“能不好吗?就算不好,也不会给我们看见的。”婉姝低声道。
“姐,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用功的。”
婉姝收起低落的心情,露出一个笑,看着弟弟:“姐姐知道你会好好用功的,娘说的没错,只要你好了,我和娘都会好,只要你好了,谁也越不过你去。”
说到这句时,她的眼睛看向了春耦斋的方向。
*
宗钤很宝贝他的小鱼,用膳的时候还要把小桶放在一边。
平时总是闲不住,今天倒好,没事就围着他的小桶打转。盘儿见他喜欢,又想这鱼也不能就放在桶里养着,就让人去找了个青花的大碗,放上清水,碗底放几块儿鹅卵石,再把鱼放进去,可把宗钤给喜欢坏了。
这下不是围着小桶打转了,是围着青花碗打转。
晴姑姑说这碗恐怕养不了鱼,水是死水,且水也太浅了。都是水边上长大的,盘儿自然也懂这个道理,但现在也只能暂时这样了。
不过却给她找了个活儿干,她打算给儿子做一个人造的鱼池,不需要太大,这样回了紫禁城也有地方放,就算不来西苑,也有鱼儿看。
其实宫里养鱼的人并不少,多数都是用大缸来养,盘儿却嫌弃大缸死板,就那么一点地方,关键总是要换水,一个侍候不当就会死鱼。以前她养过一阵儿,见三天两头死鱼,虽然鱼儿不值钱,但从小在江南水边长大的她,也不太待见这种场面,就没有再养了。
她总结了一下,鱼容易死,是因为水是死水。想要有情趣一点,自然要借鉴江南的园林奇石。
就这么琢磨着,一时竟让她冒出了许多想法,忙叫着香蒲她们帮她铺纸研墨。
要用石头垒出一个假山,假山上要有青苔才有野趣,最好做一架小号的石桥,这样才符合小桥流水假山的意境。下面自然是一口缸,青花的大缸太花哨了,用石头琢出的缸体才符合。
连废了好几张纸,终于让盘儿画出了一个雏形。
可流水怎么办?怎么样才能让水循环起来,这样才能是活水。
太子走进来,就看到的是这样一副画面——她挽着低垂的蝶髻,鬓角垂下了几缕碎发,黑发雪肤红唇,窗外投射进来的光,仿佛给她嵌了一道金边。莲青色的衫子,更显肤色晶莹剔透,身上并未戴多的首饰,仅执笔的手腕上戴了个通体碧绿的镯子。
“在做什么?”
盘儿正出着神,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太子瞧过去,心里暗道,字写得不怎么样,画倒是不错。这个不错也仅仅是指画出了东西的原态,不至于让太子不认识。
“怎么想起弄这个?”
“钤儿不是喜欢嘛,难得他这么喜欢,有鱼儿看了也不调皮了,等到时候回到宫里,也能有个东西让他来打发时间。”
倒是考虑的周全。且她十分注重孩子们,这份注重对太子来说是有点让他诧异的。譬如,宫里的妇人从不会亲自喂养孩子,但她会;还譬如,宫里的孩子都是奶娘宫女太监们带大的,她却总是喜欢亲力亲为。
虽不至于亲自上手,但从来事无巨细,包括今天吃了什么穿了什么,她都会问一问。
等孩子们再大一点了,她还会带着孩子们一起睡,给他们讲一些稀奇古怪的乡野故事。两个大的也就算了,宗钤尤其黏人,尤其是他会说话会走路后,经常一到晚上就钻到娘床上不下来了。
为此太子没少背着盘儿跟宗钤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例如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总跟娘睡,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一个人睡。这也是盘儿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小儿子总把男子汉大丈夫挂在嘴边的原因。
“可以在这里加一个水车。”太子一面说,一面拿过盘儿手里的笔,也不过寥寥几笔,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型水车,就出现在画中假山的一旁。
“水车需要有流水才能动,可这上面需要的恰恰是流动的水。”盘儿提出异议。
“只要让水车动起来,就能利用水车上的桶把水运到空中,再从假山上流下。这个内造局应该能做出来,大的恐怕还有些困难,但你的这个这么小。”
说白了,就是哄孩子的小玩意儿,根本不是难题,太子以前见过,才会说得这么笃定。
既然太子说行,那就行吧。
之后太子说让人把图送到内造局,盘儿嫌这张纸被自己染了墨点不太好看,说要重新再画一张,可画到水车时却有些困难了。
她虽然见过水车,但并没有细细观摩过,脑子里只有个大概印象,若是画成观赏画还行,反正就看个轮廓,可若是拿去让内造局照本宣科做出来,就不能这么马虎了。
她也不开口,就捏着笔也不动。
太子叹了口气,走过去,从身后捏住她的手,执笔在纸上画。
淡淡的迦南香包围住她,盘儿何等敏锐,自然察觉到他叹的那口气,以及这几日两人相处时的不显的僵硬,反正至少没以前那么融洽了。
是因为那个问题,他没问出口,她也没给出解释吧?
可怎么解释?她根本不知道,只能佯装不知。
就在她恍神间,已经画好了。
盘儿定睛去看,虽然是他捏着她的手画的,但还是能明显是两个人画的,而且一个是大人,一个是小孩。
她就是那个小孩。
这是要让她丢人丢到内造局啊!
“你画这么好做什么?”她埋怨道。
太子错愕,又失笑:“不是我画的好,是你画的太差。”
他说话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无端就让她耳朵热了起来,且渐渐发烫。
“你耳朵怎么红了?”太子的眼神极为敏锐,很快就看到了。
“你站的太近,热到我了。”她嗔道,又去推太子。
太子伸手在她耳朵上挠了挠,她又忙去捂,两人像孩子一样,就这么闹了起来,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对上,两人都愣了一下。
还是盘儿打破了寂静,“既然画好了,就赶紧拿去内造局吧。”
太子颔首,叫了声福禄。
*
傅皇后的寿宴,安排在琼华岛。
这琼华岛不在南海,而在北海。
琼华岛于北,瀛台于南,两个地方正好隔着金鳌玉蝀桥和蜈蚣桥呈对持状态。琼华岛以山土堆就成岛,岛上有广寒殿、仁智殿、悦心殿等,一般西苑若是举行大型宫宴,都是设在此处。
岛上奇石嶙峋,构山筑洞,形成一种山石间有亭台楼榭,宫宇间玲石叠垒,秀若天成的奇骏之美。而在岛的北侧又临水修建了一道弧形游廊,游廊上筑有许多亭台与水榭,实乃赏景的一个好去处。
所以说琼华岛上的景致丝毫不逊于瀛台,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