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
回来后太子依旧没睡,而是去了书房。
从昨晚他回来后,就动了的一切力量,在短短一夜的时间里,将他所有想知道的东西都汇集。
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凡是有人去做,必然会有痕迹。是谁曾经说过,当巧合太多就成了一种刻意,陈嬷嬷能想到的事,太子何尝不会想到。
只是要想拿到确切证据也极为难,都明白的道理,自然会不遗余力扫尾抹掉痕迹。
所以东宫的杂役院里死了一个貌不其扬的小太监,这个小太监虽然不起眼,但恰恰和膳房的一个粗使太监是老乡。
东宫这边只查到这么一点,也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而向成安帝建议各个举办宫宴的殿外,都放一个太医有备无患,这话是周贤妃说的。起因是摩罗国的大使,在第一天的宫宴上,因为喝多了酒癫疾犯了,吓到了不少人。
至于太后头风复发,向太后举荐王太医的是高贵妃。
宫里做事从来就是这样,看似平淡无奇,却又若有似无,可等你想去抓证据,却什么也抓不到。
福禄出去了,不多会儿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王太医。
“虽然没有找到源头,但通过苏奉仪的脉象,她确实是服用了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才会突然早产。此物对人体并没有害,只会刺激孕期妇人的宫道,使其剧烈收缩,因而引发早产。
“苏奉仪身子向来康健,两位小主子在肚子里也养的好,这阵子董太医与苏奉仪诊脉,曾与微臣商议过此事,说胎儿越来越大,脉象虽有力但隐隐有胎窘之相,还想着要不要替苏奉仪催产,却又怕办坏了事,这次的事无形之中也算帮了一把,苏奉仪有殿下庇护,自然福星高照。”
太子隐隐有些不耐:“别跟孤说这些场面话,你只说可是伤了身体?”
王太医一愣后,忙道:“那倒没有,就是有些伤了元气,但产褥期适当延长,日后再细心调养一二,并不妨碍什么。”
太子点点头,挥手让王太医退下。
福禄亲自将王太医领了出去,走出门外,才与他低声道:“你也是,殿下心里这会儿正躁着,你说些之乎者也的套路话,不是找着挨排揎。”
对方这略有些亲昵的口气,让王太医一时有点不能习惯,但转瞬他也反应过来,在南巡时他可是对太子表示过投诚之意,之后太子把苏奉仪交给她看顾,显然是颇为信任。
不知不觉晋升为‘心腹’的王太医,自然也就不觉得福禄的态度突兀了,略有些委屈道:“那你说我怎么说,难道说怎么防都没防住别人下手,这不是找着给太子爷添堵,我自然要捡了好的说。”
“还算你聪明!”福禄笑道。
等把人送走了,张来顺忙凑到跟前来:“干爹,您什么时候跟他这么亲热了?”他往王太医的背影撇了撇嘴。
“老子跟谁亲热,还要跟你小子交代?”福禄顺手拍了他一巴掌。
“儿子这不也是好奇吗?”张来顺陪着笑。
“好奇,你好奇的过来吗?没听过一句话,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福禄斜眼去看他,又见他可怜巴巴那样儿,不耐烦地招了招手,“罢了罢了,你过来我跟你说。”
张来顺忙一改可怜,凑了过去。
“我跟你说,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太医,不然哪天犯到他手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这?”张来顺还等着继续听教诲,谁知就这么完了。
“你以为还有什么?”福禄瞥了他一眼,大步往门里走去。
他自然不会说,奴才除了侍候主子,还要懂得拾遗补漏,主子考虑到的,你得想在前头,主子没考虑到的,你要帮着圆场。那些捧高踩低见着主子一时不耐烦就急不可耐想踩人的,都是落了下层,只要这人主子以后还会用,谁敢说以后谁求不到人头上。
瞧刘元不就是个例子,冷不丁就让这小子立了大功。
福禄觉得自己屁股后面火烧火燎的。
*
直到洗三这日,盘儿才彻底觉得自己睡饱了。
虽然她生下了龙凤胎,其中还有个是东宫期盼已久的小皇孙,可她位份在此,皇宫里的人无亲戚,来参加洗三的不过只有胡良娣等东宫的一众妃嫔,太子妃没有来,她抱病了,却让人送来两个沉甸甸的长命锁。
看着这金灿灿的长命锁,盘儿竟读出了示好的意味,她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
坤宁宫也来人了。
自然不是傅皇后,而是傅皇后身边的念秋。
念秋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说要回去好好说给娘娘听,也能让娘娘开心开心。
念秋不光给添了盆,临走时也留下了两个长命锁。等所有人都走后,盘儿看着面前一字排行的长命锁,除了大小重量质地不一样外,都是长命锁。
她突然有种感觉,以后自己收到长命锁的机会会很多,大抵是结下了不解之缘。
方才洗三时,两个孩子都受了惊,尤其是小郡主,哭得可是厉害。嗓门高的能掀房顶,倒是小的那个也就哼唧了两声,一看就是个乖巧的。
奶娘把孩子抱去哄,这会儿哄好了送过来,两个大红色襁褓并排放在盘儿面前,她看着就开心。
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看不够。
晴姑姑她们也是喜笑颜开的,似乎自打孩子生下后,整个小院里的人都碰到了喜事。
可不是喜事吗?
对于主子来说,有了孩子就代表以后有了依靠,而对于奴才们来说,主子有了依靠,她们自然也有了依靠。宫里的女人都靠宠爱来活,而宠爱从来都是虚无缥缈的,只有孩子才是最牢靠的。
用小德子和香蒲私下唠嗑的一句话,哪怕太子爷有天厌了咱们主子,为了两个小主子,也得来看看,这不就是机会,这不就是倚仗,任谁都不敢瞧轻一眼。
就为了这句话,香蒲差点没把小德子打得满头包。
香蒲说,咱们主子才不会失宠!
话题转回来,盘儿自己看了也就算了,还拉着晴姑姑看。
“姑姑,我怎么看他们两个都长得一样?”这话盘儿已经跟晴姑姑说了好几回了。
晴姑姑笑嗔了她一眼:“怎么会一样呢?明明小郡主是杏眼,这是随了您。小公子是随了殿下,是丹凤眼。”
☆、第71章
71
盘儿转头继续研究, 怎么都没看出两个脸还有些肿,以至于眼睛都是眯眯眼的奶娃子脸上, 有任何杏眼和丹凤眼的迹象。
至于她为何会研究如此仔细, 这还与她迫切想从小男娃身上看出有没有前世大儿子宗钺的痕迹。
大抵是重活这种事太玄乎,盘儿总对前世没有发生的事有些不确定, 尤其是那些脱出原本轨迹的事情。打从孕中的时候, 她内心就暗暗害怕,若是她没把钺儿生出来该怎么办。
如今孩子生下来了, 她也是想确定一下,却怎么都想不起前世钺儿刚生下来时的模样, 总觉得又像, 又不像。
“您现在看不出来也正常, 刚出生的孩子轮廓都不明显,身上的红都没褪下去,等再过阵子就好了。”晴姑姑道。
“真的?”
“当然是真的。”晴姑姑说得有点无奈, 因为这话她也跟盘儿说了好几次,但她每次都似乎不放心一样。
“其实吧, 我就是觉得两个孩子长得一样不好。”盘儿有些赧然地道。
这也是她另一个担心的地方,前世女儿没有活下来,这世女儿先出来了, 相反儿子却成了老二。她只要一想起前世大儿子的黑脸,就忍不住把他套在此时软软呼呼的女儿身上,然后一阵不寒而栗。
这要是都长一样了,女儿还能嫁出去?
不得不说, 盘儿是想多了。
正说着,太子从外面走了进去:“在说什么?”
“正好殿下你来了,你快来看看,晴姑姑说咱们女儿是杏眼,这是随了我,说儿子是丹凤眼,是随了你,你快看看到底是不是?我可担心两个孩子长一样了,这是随了哪一边都不好,随了儿子,女儿以后怎么出嫁?可要是随了女儿的长相,会不会显得太阴柔?”
太子刚坐下,就接受到连珠炮似的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听明白了,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又想她兴趣盎然,难得总算有了点精神,不像前两天那样看起来有气无力的,也就愿意顺着她去看看。
他看了又看,才找出点端倪:“你看,女儿的眼皮宽一些,儿子的眼皮窄了点。”
太子的手修长且有力,骨节分明,一点都不像他面相给人的感觉。手指又白又长,指甲是专门修剪过的,呈现一种健康的透明色,此时隔着距离轻点着,无端就让盘儿看痴了眼。
“怎么?没看出来?”
“有了,有了,有点感觉了,似乎真的是凤眼啊。”盘儿端详了下太子,又去看儿子,钺儿前世就生了一双凤眼,这是他与建平帝最像地方,其他地方到底像谁,反正盘儿觉得不像自己。
“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凤眼好看,我总觉得我的眼轮廓太短,生在女子身上还好,若是男子身上就不太协调了,幸好像你。”
这长吁气的模样,把太子逗笑了。
“你就喜欢胡思乱想。”
说到胡思乱想,太子想起一件事,眉不禁蹙了起来。
盘儿看了他一眼,就当做没看见,低头去逗两个孩子。
大的还好,似乎脾气挺不好的,一逗就皱眉,小的则只顾闭着眼,颇有点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意味。
这么看看,又有点像钺儿了,钺儿小时候就是这么老成,像个小大人似的。
“对了,孤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是跟太子妃有关……”看着这双澄净的大眼,太子到嘴边的话,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哪知盘儿却是一笑,道:“可是和那日的事有关?”
太子微抿着嘴角,轻点头。
“虽然不知道殿下查的结果如何,但我觉得应该不是太子妃的手笔,是下面人自作主张吧?”
太子一愣,道:“你为何会这么说?”
盘儿自嘲一笑:“觉得没必要吧,太子妃那么聪明,怎么会在这时候干出这种明摆着给自己找事的事,这种事她就算干成了,害得我们母子仨一尸三命,好处其实没有多少,反而会败坏自己的名声,须知太子妃乃未来的一国之母,当是以贤德行于世,坏了名声随时都会面临大臣的弹劾被废,只有自作聪明的奴才,才会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这段话既让太子很诧异,也让他听得心惊肉跳。
诧异的是盘儿的聪慧超出他的想象,心惊肉跳的是那句一尸三命和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尽胡说,什么话你都敢往外面说。这也就是在孤面前,若是在外头……”
“这不是没在外头嘛。”她眨了眨眼道,一副讨巧卖乖的模样。
“下次不许再说这种话。”
盘儿也不知道太子是哪根神经不对,还要一而再嘱咐她,她想着是不是她从市井学来的那句哩语,好像是有点犯忌讳。
她哪知晓她跟太子的神经完全不在一条线路上。
“这件事太子妃确实不知情,但她逃不掉一个管教下人不严的罪名,那些以下犯上的下人她自会处理,至于你——”太子看了盘儿一眼,道,“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孤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这时,小郡主似乎被吵着了,哭了起来。
盘儿忙对太子摆摆手,让他别说了。
等把奶娘叫进来,将两个孩子抱下去,她才分神对太子道:“我知道殿下肯定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当时太子什么也没说,可等他走出去后,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他站在毓庆宫前,能看见远处一片又一片绵延起伏的明黄色琉璃瓦,突然觉得自己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位,还是太低了。
而另一头的盘儿,又何尝不知太子欲言又止下的潜意词。
哪怕这事真是太子妃指使的,太子也不会处理太子妃,更何况不是的,不过是一个奴才的自作主张。
宫里就是这么不公平,哪怕你心里有再多的不平忿怨不甘,想咆哮着就算奴才干的,也该株连主子,也没有什么用。人大一级压死人,主子说是奴才干的就是奴才干的,尤其奴才还上杆子说是自己干的,这种事根本就扯不清楚。
而且宫里人做事向来隐蔽,说是草灰蛇线伏脉千里也不为过,有些事情根本找不到确切证明。
没有证据,就不能随意处置人,因为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的势力和靠山,都是千丝万缕攀着层层面面的关系。所以很多时候分析一件事的真相,就得靠直觉,靠利益的分配。
例如,像她的这件事,她若是出了事,对谁有好处?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胡良娣。
瞧瞧,这一招下来既解决了她,又对付了太子妃,说是一石二鸟都不为过。
当然还有东宫以外的一些人,如今太子本就被人拿着子嗣作为攻讦的把柄,她怀了双胎,有很大的可能其中有一个是男丁。她和孩子如果出事了,不是更印证太子子嗣困难命中无子那些流言蜚语。
所以盘儿很怀疑,这件事表面上似乎就是陈嬷嬷一时不冷静干出来的,实际上背后应该还有其他推手。
不过太子既然不想让她知晓,那她就不知道吧,反正她也没能力报仇。
至于太子会不会给自己报仇,这个盘儿一点都不怀疑,因为太子看似温和,其实向来是个记仇的。
转头,盘儿就把这件事丢在脑后了,她在想是不是该给两个孩子取个乳名,总不能每天都是小公子小郡主这么叫着。
毕竟东宫可不止一位小公子,也不止一位小郡主。
儿子也就罢,盘儿依旧受前世的影响,觉得这个名字还该是交由太子来定,因为前世就是太子取。
那就先想女儿的。
为此,盘儿想了许多乳名,例如宝慧、安福之类的等等,一般乳名都别有寓意,诸如含着对孩子寄期和祝福。
还有那种取贱名用来挡灾的,这是香蒲给的主意,说她们乡下都是这样,怕孩子不好养活,就要取个贱名。
盘儿觉得这样挺好,不禁又想些小草,丫蛋之类的名儿,越想越觉得自己往一条奇怪的路上走去了。
还是一日她抱着女儿,跟她鼻子抵着鼻子,亲昵的说真是个丑丫头,小丑丑,给了她灵感。
“不如就叫丑丑吧。”看着女儿暂时还没长开,依旧红彤彤的小脸,盘儿说,“丑丑?丑丑!嗯,如果你不反对,那娘以后就这么叫了。”
边上的晴姑姑有点着急,哪有给女孩取丑字当名的,可见盘儿兴趣盎然的样儿,她又不知怎么反对。
正好太子这时过来了,手中拿了张纸,递给盘儿看。
上面写了两个字,一个是钺,一个是婤。
这不用明说,用眼睛都能分辨出男女。
盘儿先是有些感叹,觉得终于和前世重合了,看来她生下的肯定还是她的钺儿。
下一刻诡异的发现,婤和丑同音。
“殿下,正好我也有件事跟你说,我给咱们女儿取了个乳名。”
*
自打那晚回来后,富冬就待在自己房里。
整整几天了,没人跟她说话,也没人来问她怎么样。
富冬觉得有些发冷,明明她觉得自己没有错,可当她站在太子妃身后,听见陈嬷嬷和太子妃说的那些话时,她就觉得自己完了。
她觉得自己心里的那点事没人知道,指使她做事的是陈嬷嬷,咬着不放太医的也是她,她也劝过了,陈嬷嬷就是不听。
事情被人捅破了,捅到了太子爷那儿。
听人说太子爷从外面回来了,直奔苏奉仪的小院去了,富冬就止不住的打寒颤。所以她脑子一蒙,就干了件事,谁也没跟说,跑去找太子妃救命。
她努力回忆自己诉说整件事时,可有任何将责任推到陈嬷嬷身上的话,却一丝一毫都回忆不起来。
她觉得自己是没有的,可为何富春她们都没来看她问她如何,就这么任她一个人待在房里?
陈嬷嬷可是说了她坏话?太子妃可是觉得她懦弱又临阵脱逃还推卸责任?
没人能回答她。
直到富秋推开她的房门,她看到富秋隐隐含着叹息的眼神。
“太子妃饶命,奴才当时真有劝嬷嬷,可嬷嬷她不听……”
富春急急走过来,将疯狂磕头的她拉住,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你说什么呢,嬷嬷、嬷嬷她已经走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
富冬顿时呆住了。
陈嬷嬷死了?
怎么死的?是太子爷赐死的?
隐在帐子后面的太子妃,终于说话了。声音沙哑而低沉。
“你也侍候了我一场,可再继续待在我身边,却是不合适了。等会嬷嬷就要送出去了,你就帮我送她一程吧。”
送?怎么送?
暮色降临之际,神武门最侧面的门洞里,一辆简陋的骡车运着口薄棺慢慢往外走去。
旁边走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宫女,正是抱着包袱瑟瑟发抖的富冬。
哪怕已经走到这里,她依旧没觉得安稳。
她能不能活下去?也许吧?
☆、第72章
72
“你是说, 你给女儿取了乳名叫丑丑?”太子说得十分缓慢。
说的时候他还看了被盘儿抱在怀里的女儿一眼,出了娘胎的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 今天比洗三那天看起来又要好看了不少, 本来有些皱皱的小脸现在不皱了,就是皮子还很红, 看起来吹弹可破, 让人不敢轻易碰触。
确实不怎么好看,但刚出生的婴孩都这样, 也跟丑沾不上任何关系。
“用于人名的话,还是婤(zhou)比较合适, 婉婤。”太子含蓄道。
这就有点尴尬了, 盘儿自作多情的觉得丑和婤同音, 恰恰说明了她和太子心有灵犀一点通,但实际上人家根本不是婤(chou),而是婤。
最重要的是, 婉婤,这个名字听起来真不错。
“那就叫婉婤了?”
太子颔首:“你大概不知, 宗姓皇族取名自有规制,到了钺儿他们这一代,男性皇嗣是金字辈, 名中需带金,而女性皇嗣,名中最好带女字。婉字,柔顺, 婉约娉婷,婤字与婉字有相互辉映之意。”
这一套套的,不愧是学富五车的太子,盘儿自愧不如。
“那还能叫丑丑吗?”
见她如此热衷这个乳名,太子想了一下,儿子女儿的名字都是他所取,乳名让亲娘来取也是应当。
其实这里面还有点故事,齐王楚王家有男嗣诞下,都是由成安帝赐名,太子料想父皇定会疏忽掉这件事,索性便自己想了。
当初给大公子宗铎想名时,太子就拟了好几个名字,当时盘儿已经有孕了,打的便是一并拟出来择用的主意。
太子想了又想,把铎字给了大公子,钺字留了下。
所以二子的名字是早就取好的,倒是女儿的名字让太子颇是费了些脑子。
“如果你实在喜欢,用着也无妨。”
其实太子想的是,反正要不了几年就会有封号了,乳名也就是幼时用一下。而且奴才们不敢叫主子的乳名,这名儿说白了也就是盘儿自己叫叫。
她既然喜欢,那就容着她。
“那就这么说定了,婉婤乳名就叫丑丑,至于钺儿……”盘儿看了旁边安静的儿子一眼,把女儿塞给太子,将儿子抱起来,“我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不如就叫钺儿。”
“都随你。”
既然商定了,盘儿又放下了一件心事。见太子也没其他别的事,就赶他走。
也不是为别的,而是她现在不太好闻。
虽然八月已经算是入秋了,但天气还是很热,生产那日出了那么多汗,之后又不能沐浴,只是在洗三那日用热帕子给她擦了擦,盘儿觉得自己这几天都快臭了。
女子都是爱好的,尤其在自己心悦的男子面前,哪怕盘儿再怎么自诩有前世的经验,也不敢说太子不会被她给腌臜了。
太子对她赶他颇为不解:“怎么,你困了?孤来的时候听人说,你刚睡醒。”
盘儿只能实话实话,又有些赧然道:“姑姑已经在想办法了,说是制一种可以去味儿的头粉,帮把我头发通一通。你没看见我这几天都带着包头,可不是怕受凉,而是味道实在不太好闻。”
她说得一脸窘相,太子反而失笑。
“罢,我前头还有事,就先去了,晚点过来看你跟孩子。”
等太子走后,盘儿总算松了口气,又叫着香蒲把晴姑姑找来,等晴姑姑来后,她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不用她说话,晴姑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快别急,奴婢已经制好了,只是还要拿给太医看一下,我这便就去太医院走一趟。”
“那姑姑你快去快回。”盘儿一面说,一面没忍住用指尖挠了挠头皮,不敢狠挠,又挠不到痒处,越挠越觉得痒,最终只能化为一脸可怜相。
晴姑姑失笑了下,忙拿着东西出门了。
到了太医院,里头的人进进出出,似乎十分忙碌。
王太医不在,董太医倒是在。
其实这头粉晴姑姑早就制好了,之所以没拿出来,就是因为还要拿给太医看过才能用。平日里王太医肯定是不在的,别的太医不能放心用,只能是董太医,但晴姑姑并不想见董太医。
“晴儿,你来了。”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董太医忙把晴姑姑领到自己的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