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刚夭折了二公子,心情一直不愉,你也知道咱们太子爷子嗣上头困难,如今皇后娘娘凤体抱恙,前头刚因二公子的夭折伤心难过,如今病中连掌宫大权都暂交给了高贵妃和周贤妃打理,如果这事再传出去,皇后娘娘还不知会受到什么样的打击,咱们东宫现在正值风头浪尖之上……”
她知道这是太子妃的意思,为了保全儿子,竟然就傻得就同意了。以至于她那可怜的女儿无名无分,连香火都没办法受到供奉,只除了她逢了忌日私下烧些纸钱。
前世她一直回避这件事,身边知道的人也没几个,后来白术也被放出宫了,就更没人知道了。索性没人提起,她就一直遗忘着,只有辗转梦回之际,才会偶尔回忆起。
若论盘儿前世从什么时候开始恨太子妃,就是从这个时候。
她生来卑贱,眼界浅薄,性格也单纯懦弱,这大抵是卑贱之人都有的通病,就是太过容易满足现状,总是得过且过,太能忍耐,轻易就能做到苟且偷生。
被太子妃那般对待,她不恨,因为她觉得自己本就是个工具,偶尔承宠之时心中也会心有不甘,但她觉得自己该认命。心悦太子却不敢靠近,她也不怨,她本就是靠着太子妃才能来到这紫禁城,她能抢任何人的风头,唯独不能抢太子妃的。
可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她开始恨,开始怨,开始不甘,开始反抗……
后来等自己终于可以辟宫另居,她跟自己说了无数次早知道。
早知道……
这世上没有早知道,千金难买后悔药。
现在早知道来了。
盘儿径自出这神,并没有发现本来在翠云筑饮宴的太子竟然回来了。直到太子走到她面前,她才反应过来。
“爷……”
太子嗯了声,想去摸摸她的头,发现她梳着发髻,手又落在她肩上,发现拍一拍也不合适,最后落在她手背上。
“好好养身子,给孤生一个……康健的孩子。”
☆、第57章
57
盘儿知道太子为何会这么说, 因为太子妃所出的大公子身体不太好。
据说从娘胎里生下来,就连着请了好几次太医。
从大公子出生到现在京里来过好几回信, 有是太子妃命人送来的, 也有福禄送来的。
太子妃的信里大多是报喜不报忧,只说大公子长大了一些, 又吃胖了之类, 而福禄的信里却原原本本把最近东宫发生的事都禀了上来。
其中具体不细说,但太子已经对大公子的身子有了个具体的认知。
这是他期待已久的嫡长子, 却是这样的身体。
太子的情绪向来不显,看着温温和和, 实际上却隔着一层让人看不透的雾。盘儿没看出太子是不是伤心失望, 只是每次收到信后, 他都会一个人在书房里坐很久。
康健?
这大抵是太子目前唯一的所求吧。
“爷你放心,我一定会给爷生个康健的孩子。”
当初生小十六时,那时盘儿的年纪已经不轻了, 她可是穷尽所能,甚至建平帝也命了太医院及咸福宫上下全力照料着, 所以她对安胎养胎这事还算有经验,就不信她重活了一世,不能把两个孩子都生下来。
盘儿本来心里还有些不安的, 此时倒多了一份信心。
说完这个,她又想起太子怎么回来了的事。
“爷,你不是在饮宴,怎么回来了?”
这事还要说到张来顺手下的一个叫小钱子的太监身上, 晴姑姑送王太监出去,两人说话时被他听了一耳朵。他也算是深得张来顺真传,知道奴才们什么时候讨好最吃香,这不就忙不迭跑到翠云筑给太子报喜去了。
一听见这事,太子的宴都不吃了,忙赶了回来。
不过这事太子不会给盘儿知道,免得有损自己的体面。
“太无趣。除了骄奢淫逸,孤想不到别的说辞。”
盘儿也就没有多想,只当江家人又露富扎了太子的心窝子。
之后两人一同用了膳,又散步消了食,临到晚上歇息时,盘儿仿若无事人一样,安排着人给太子准备沐浴后要穿的衣裳,还让人铺了床。
太子要是还明白她的意思,该不用活了,转念想想她这么小的年纪就怀了身子,本来就是个胆小的,夜里一个人睡还害怕,又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就多陪她几日,总要让她习惯了才好分房。
而另一头,对于太子突然被请走,江城父子俩是挺尴尬的。
听说和苏奉仪有关,就让人下去问了问。
这事倒也不难查,因为本就没有刻意隐瞒,于是江城父子很快就收到‘太医诊脉,诊出苏奉仪遇喜’的消息了。
“爹,你看这事——”
江城皱着眉:“太子爷子嗣不丰,就一个刚出生的大公子,据说身子似乎不好,如果苏奉仪这一胎能生下个皇子……”他突然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命下面人精心侍候着,能有多精心就多精心,她提出什么都尽量满足,把她当你爹供着都行,至于琼儿那事,暂时就算了。”
江富有些吃惊:“爹,琼儿可是咱们家最出色的女儿,若能送到太子爷身边,等她有出息了,咱们以后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江城摆了摆手,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
“你还太年轻,还看不懂这里面的门道,这位主儿虽是中宫嫡出,但并不受万岁爷喜爱,万岁爷如今不过知命之年,未来如何还说不准。”
“可您明明跟我说,太子即位的可能是最大。”
“都说了是可能。”
“可……”江富犹豫了一下,道:“您既怕牵扯太深,以后若有个万一,为何又如此费尽苦心操持接驾事宜?”
江城转过身,看着儿子:“接驾乃分内之事,我们认得是朝廷的太子,不管是谁,只要他是太子,就是咱们江家的主子。这种是任何人都挑不出错处的,可若是有了姻亲关系,就不是你想撇清就能撇清的,本来对送上琼儿这事,我就一直犹豫,若不是你娘……”
顿了顿,他又道:“你娘也是妇人之见,我们江家现在还是稳妥为宜。”
江富有些不赞同:“别人都在挖空心思,独我们依旧固步不前。爹,你大概不知道那位苏奉仪是谁?”
江城一愣,问道:“是谁?”
“她是裴家那位大爷,借着裴家与太子妃娘家的姻亲关系,送到东宫的。那裴家不过娶了个陈家不得宠的庶女,就一直在扬州城里耀武扬威,就因为这事,爹你对裴家也是颇为容让,让裴家占了多少好处?可惜喂了个喂不饱的白眼狼,人家闷不吭自己给自己又找了条路子,再是娶了个太子妃娘家不得宠的庶女又如何,但架不住人家会攀附。”
江富说得心绪有些难平,按辈分来算,裴永昌虽比他大了近十岁,但算是与他同辈,在扬州城里他的名声比裴永昌好,但裴永昌有个不成器的老子,就把儿子显出来了。
裴家是不如江家许多,可就说近些年,裴家的势头可不比江家小。如果还照着他爹想的稳妥为上,恐怕再过几年江家总商的位置就要姓裴了。
“这事儿子也是下午才知道,之前大忠来禀报徐家陈家汪家的人都来了,其中就漏了这么件事,事后大忠跟儿子提了一句,儿子觉得不对,就让人去查了下。裴永昌去年三月的时候确实去了趟京城,就是那次把人送进东宫的。”
其实江富还是没完全说实话,他是因他爹中午那段话,对那姓苏的奉仪起了好奇心,就命人去查查对方的来路,想着说不定能走走这位苏奉仪的路子。吩咐的人正好是大忠,大忠就顺口把之前裴永昌在门房大放厥词的事说了。
如果一来江富就更好奇了,谁知这一查不要紧,虽查的不是太具体,但应该差不离。
江富听了江太太的话,原本是打算想送两个瘦马试试太子的秉性,若是个好渔色的,到时候就该他妹子江琼上场了。可惜连着被他爹泼了好几场冷水,弄得他也有些心绪难平,才会在此时顶撞了他爹。
其实江城一直也挺犹豫的,只是想稳妥的心思占了上风,此时听儿子说来,倒真是得动动心思,可——
“以前我们不是没送过人,你看现在可有一个出头的?宫里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能在宫里熬出头的,就琼儿那样真不是谁的对手。”江城捏着胡子说,语气有些飘忽。
江富低着头,没有说话。
“罢,反正也不急于一时,还是再看看,过几日再做决定也不迟。”
“是,爹。”江富嘴里应道,心里却颇不以为然。
江城也心知儿子秉性,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
*
盘儿之前就觉得自己嗜睡,食量也比以往大了些。
这下总算找到理由了,头三个月百无禁忌,再加上江家的厨子确实不错,她就敞开了胃口吃喝,也不怕吃多了会坏了身段。
这边她开开心心的吃吃喝喝,顺道不忘赏赏园子里头的景儿,时不时去听个戏,小日子过得悠哉。
不得不说,有钱也有有钱的好处,她想吃什么,只要吩咐下去了,江家就能给弄来。那听音阁也是对她全部敞开,想听什么戏了,直接点就是了,如今江家的戏班子快成她一个人的了。
这么一来,盘儿又觉得有势好,太子的势就是好仗,只要她好好巴着这位爷,不光现在能仗势,以后的势还能让她仗几十年。
重活以来,盘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未来无限光明,心情好,气色就好,没几天下了人就吃胖了一圈。
以前她是个瓜子脸,现在虽还是瓜子脸,但小脸圆润不少。这些日子太子有点忙,江家连着好几回牵头办什么雅集会,太子借此结识了不少江南一带的才子、名家、大儒乃至地方士绅。
他早出晚归的,倒是没注意这个,突然发现盘儿小脸圆润了,还有些诧异。
他的诧异让盘儿有些敏感,下意识就想到了——“你是嫌我吃胖了?”
太子倒没有嫌她吃胖,不过她的反应倒把太子逗笑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又伸手捏了捏她油红似白的小脸,认真道:“是胖了点。”
胖这个字可跟盘儿从来沾不上边,哪怕前世怀小十六的时候,建平帝也总是嫌弃她太瘦,说她只长肚子不长肉,身子看起来太单薄,还斥责御膳房是不是不尽心。
果然还是老夫老妻好,以前只有她嫌弃他老的,哪有他嫌弃她的时候,现在倒轮到他嫌弃她了。
盘儿一时有些灰心丧气,怀着身子的妇人情绪本就波动大,这大概就是一种潜意识,知道自己有身子了,便有意放纵。之前她不确定是不是怀上的时候,还不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能说都是惯的。
而太子一见她不笑了,也有点不适应,瞅了她一眼,忙收起玩笑心:“孤真没嫌弃你,倒是以前觉得你太瘦了。”
所以说人都是惯的,你不惯他了,他也蔫了。
“真的?”
“真的。”为了强调是真的,太子语气格外坚定,又道:“孤就喜欢你吃胖些,以前孤还担心你身子太弱,怕养不好孩子,如此一来倒不担心了。”
显然太子的说法很能说服盘儿,可能是那句喜欢,盘儿的神色好多了,又变得有点娇娇的,拉着他的手有点娇羞说:“其实我也没有吃多少,可能是江南的水养人吧。”
“看来江南的水真是养人。”
☆、第58章
58
这边两人难得偷闲说着没营养的话, 另一头裴永昌却恨不得把江家人给吞吃了。
知晓这次盘儿跟着太子来南巡了,裴永昌第一百次感叹自己的眼光好, 他从小运气就好, 连他爹都不得不承认。
当年裴俊闯了大祸,差点没把裴家赖以为生的盐商窝本给抵出去, 是裴永昌机缘巧合把事情给解决了。
自那以后, 裴永昌就从一众兄弟里脱颖而出了,再是小妇养的又怎么样, 盐商家从来不讲究大小房,能者居之, 如果没有意外, 以后他那群兄弟们都要靠他赏饭吃。
能娶到陈家庶女又是一桩, 人人都说他走了大运气,裴永昌都是笑而不语。
还有就是这回了,刚开始裴永昌真没抱多大期望, 就觉得有个机会不利用一下实在对不起自己,人有不如我有, 有个枕头风在边上吹,总比他这个太子妃娘家的庶出女婿来的直接。
没想到那苏奉仪竟真有这么大的造化。
可问题是他得见着人才行,江家人防其他几家跟防偷鱼吃的野猫一样, 江园那边进不去,他也听闻江家最近在办雅集会,可关键他就算知道,他也见不着人。
没办法, 裴永昌只能从别处动歪点子。
盘儿的来历裴永昌是知根知底的,从京城回来他就命人查过了,没去和苏家人照面,是那时候还没必要。
如今裴永昌从被他买通的江园外围的仆人口中得知,随侍太子南巡的苏奉仪如今刚怀上身子,如果没有意外,这就是他以后最大的出路,苏家人自然要提上日程。
裴永昌人虽长得简单粗暴,办事可从不简单粗暴,不然他也不会有今天。
知道锦上添花容易,但雪中送炭最得人好感,所以他就在苏家最需要雪中送炭时出现了。
苏家最近正在闹分家,正确来说是苗翠香在闹。
她把铁蛋和毛蛋都带回了娘家,还放了狠话,只要苏家一天不分家,她就一天不回来。
苏海又惹了事,他恶习不改,又在赌坊里欠了两百两银子,赌坊里追债的打手已经上门了。
若说上一次是被人下了套,这一次就完全是他自找的。
他心里不服气上次被坑的那些银子,就想一雪前耻,把之前被坑的银子赢回来。谁知银子没赢回来,借大智的二十两也输进去了,又借了赌坊二百两。
他说赌坊的庄家出千,问题是光凭他一张嘴,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不光人被打了一顿,欠下的银子也不给时间宽限了,打手直接上门讨债。
且不提苏家人是如何震惊,苗翠香知道这件事当场就爆发了,和苏江吵了一架,后来又听说姚金枝打算把房子卖了给苏海还债,就闹腾着回娘家了。
可姚金枝最后还是把宅子卖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苏海被人打死。
老扬州的人都知道赌坊的那些人不能惹,在扬州开赌坊谁没几个后台,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能惹得起的,除非你想家破人亡。
把银子还给赌坊后,一家人又搬回了以前那座只有三间房,灶房和苏海的屋都是另搭的,又破又烂的老房子里。
这房子当初姚金枝是打算卖掉的,可惜没人买,也幸好没卖出去,不然一家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裴永昌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苏海面前的。
苏海瘸着一条腿正在一家小酒肆里喝酒,大智在一旁劝他。
“海子,你别喝了。”
“……大智,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我娘说我没出息,说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眼高手低,注定一辈子就这样了。可我不服气,我真的不服气,我苏海不比别人笨,也不比别人傻,凭什么别人能行,我就不行……”
苏海满身酒气,醉得像滩烂泥,还在不停地往嘴里灌着酒。别人是借酒消愁,他是越喝越清醒,想消愁都没办法。
大智叹着气:“海子,我承认你聪明,脑子也活,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赌上头动心思,摔了一次你还不长记性,这事真怨不了别人。”
所以说大智真不太会劝人,这话算的上扎心窝了。
“我知道不能怨别人,就怨我自己,可我想来想去就觉得只有赌上头来银子最快……我上回被他们合起伙坑了一把,自己回去后私底下也琢磨过……不怕你笑我,我还偷偷练了投骰子,觉得能行我才会去,谁知道……”
谁知道终究是嫩了点,赌坊赚得钵满盆满难道就只靠做套出千?里面的水深着呢,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
大智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劝道:“我的银子不着急还,你还是别喝了,好好回去把腿养好,有这把力气,总不会缺口饭吃。”
回去?回哪儿去?
苏海苦笑,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行了,我知道了。”
大智还是不放心:“还是我送你回去,你腿上还有伤,不能这么喝!”说着,他去夺了苏海手里的酒瓶,搁在桌上,就要扶他走。
老板忙上前要酒钱。
明知道苏海现在身无分文,大智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腰带中拿出一角碎银子帮他把酒钱付了。
出了酒肆外,苏海推了他一把:“……你也别送我了,小心被你娘看见……我现在就是一滩臭狗屎,谁沾谁臭,别闹得你娘背地里又说你,我自己回去……”
这次苏海出事后,大智也背了一点锅,姚金枝有些埋怨他不该借银子给苏海,不知怎么这事就被大智的娘薛婶知道了,两家的女人因此还闹了些口舌。
大智有点担忧地看着他:“你一个人能行?”
“有什么能行不能行的?你还不知道我的酒量,赶紧去,我自己一个人慢慢就回去了。”
大智走了,走了一段路又转回来:“还是我扶你回去。”
“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似的!”
大智只能走了。
苏海的腿受了伤,只能一瘸一拐的走,他形容狼藉,自打那天出事后就再未梳洗过了,也就比乞丐好那么一点点。
走在路上,时不时有人从一旁经过,用较为侧目的眼光看他。里面有诧异,有嫌弃,有厌恶……似乎他真就是一滩臭狗屎。
苏海抬头看了看天,本来还有些阳光,此时却是被厚厚的云层笼罩。
他反而觉得这样更安适,刺目的阳光总让他有种毫毛毕现之感,他一屁股在路边坐了下来,什么也不想,就那么坐着。
几个小童结伴跑过来,从这里经过。
“是个叫花子啊……”
“快走快走……”
苏海半耷拉着眼皮,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去了多久——
“你是苏海?”
苏海睁开醉眼惺忪的眼睛,看了对方一眼。
*
“你说你能帮我还欠下的帐,还能让我就此翻身?你是裴家的人?”
裴家在扬州也算颇有名头,提到具体的普通百姓自然不知道,但说起扬州的十大盐商,却没几个人不知道。
裴家虽陪末座,但对苏海这样的人来说已经算是头顶上的天了。
“是我喝醉了,还是我在做梦,还是你是来骗我的?”苏海讽笑,依旧毫无形象地斜坐在那里。
裴永昌站在他面前,身后不远处是一辆看起来颇为阔气的马车。
“你喝没喝醉我不知道,但你没有做梦,我也没有骗你。”
“那就是你在说天书了?裴家人?裴家人找我?找我做什么?”
“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就是将你妹妹买走的那个人……”
裴永昌将大致的情形说了一下,着重在他有多么看重盘儿,又是如何帮她,如今盘儿飞黄腾达了,有些小事就不宜出面了,为了让她无后顾之忧,他才特意来找苏海。
他并没有说他现在连盘儿的面都见不到的事,别看裴永昌在贵人们面前能伏低做小,但在像苏海这样的人面前,他的架势也能端得起来。
“你这还真是说天书,你说我妹妹现在成了太子的妾室……”苏海越说声音越低,想到那个叫宗三的气质。
看似温和,但他总觉得隔了一层什么,似乎离得很近,可当你迈过去又觉得走不近,永远是那样的距离。也因此他每次和这个男人说话时,总有一种局促感,尤其是在单独说话的情况下。
可每当他这么想时,那种感觉又没了,下次依旧,所以他是有些……惧那个男人的。
惧这个字,在苏海的生命里是不存在的,他以为是无稽,此时才有一种彻悟感,将这个男人的脸和那个黄衫子的人联系起来,竟丝毫没有违和。
“所以你们苏家的机会来了,应该说是你苏海的机会,你大抵不想永远这样吧……”
裴永昌继续说着,期间看了他一眼,虽然不显,但还是让苏海看到一种嫌恶。
他大概不知道,他其实是和太子照过面的,还在一起喝过酒吃过饭……想到这里,再去看裴永昌的脸,与他眼里不显的嫌恶,苏海竟有一种痛快感。
“……只要靠着你妹妹,只要太子爷随便赏个恩惠下来,就足够你一辈子享用不尽了……”
苏海低头看着脚边一块不大的石头。
裴永昌则对他的迟钝隐隐感到不耐。只看着苏海所作所为,他不该是个迟钝的人,偏偏他说了这么半天,他竟然没什么反应,正确的应该是说反应不如裴永昌所想那般模样。
苏海突然捡起那块石头,扔了过来。
“滚!”
“你……”裴永昌诧异、震惊、错愕乃至不敢置信。
看着他的表情,苏海心里的畅快感更多了,他又说了一句滚。
“你——”裴永昌的脸乍青乍白,像开了染坊似的,“你不识抬举!”
“既然知道我不识抬举,你还不滚!”苏海站了起来,他本就生得高壮,又是干体力活的,一身腱子肉颇为骇人,尤其是露出这般穷凶极恶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