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总商权利最大,每年开纲滚总由总商带头汇集,朝廷的盐课由其代为催缴,一切与官府来往的公私浮费和摊补都由其摊派,有半官半商之身。
而江家更是世袭的总商,和朝廷的官府来往密切。江家的靠山不是某个官,某股势力,而是当今圣上。
早在江家数代之前,江家的家主便有‘以布衣结交天子’的名头,自那以后每次天子下江南,多数为江家接驾。更不用说朝廷但凡有事,江家都积极为朝廷筹措赈灾银与军饷等,江家历代家主都有朝廷加封的官衔在身,可谓荣耀至极。
所以每次只要圣上南巡,就是江家得意的时候了。
这不,其他人都想入门而不可得,江家人已经把太子奉为座上宾了。
到了后,盘儿和晴姑姑等人忙着安顿,太子已经被清走了,说是前去饮宴。也有丫鬟过来在门外禀报,说是已经给奉仪准备好席面了,问可是要传膳。
盘儿这会儿还不饿,就说等会儿再用。
太子的预计是在扬州待一个月,这期间会一直住在江园里,所以很多东西都得开了箱笼归置。
一直到午时都快过了,盘儿才让人传了膳,又让晴姑姑她们也赶紧去用饭,累了一上午。
用罢膳她就歇下了。
而与此同时,裴永昌正站在江园外头,跟门房以及江园的护院掰扯。
最终他还是没能入内,哪怕他扯破大天说这次侍奉太子南巡的苏奉仪是他妹子,门房也没让他进去。
平时以裴永昌的架子,哪里会跟个门房在这里掰扯,今儿倒是被个小鬼挡了路。他哪里知道每次这个时候,便有数不尽人想上门套近乎,或是各种走门路想入了圣眼,以此来取代江家的地位。
为此,江家早就有防范了。
这种时候上门,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随便让人进。
裴永昌临走时,狠狠地呸了一口。
☆、第55章
55
恭恭敬敬将太子送回住处, 江城父子二人才转身往外走。
“看出什么了?”
江富摩挲了下鼻梁,道:“这位太子爷可比圣上的心思深沉多了。”
江城乃是现任江家的家主, 看他貌不其扬, 只是个干瘦的小老头,实则是位在扬州跺一跺脚扬州就要震三震的主儿。江富是他的长子, 深受其看重, 年纪不大就跟在父亲身边打理家中生意。
上回成安帝南巡的时候,江富就服侍在父亲身边, 虽然只能陪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但也见识过这位万岁爷的秉性, 此番接太子大驾, 江城将之带在身边, 既有带他开阔眼界的意思,也有为了让儿子和太子爷打好关系的念头。
毕竟江家能有这般运势,全靠掌家人和皇家的关系, 这个皇家不是指别人,而是皇帝。
在江家人眼里, 太子已稳坐太子之位近二十载,如无意外就是下个大位继承人,之前江家其他人还有感怎么好好的南巡, 万岁爷不来反倒派太子来了,江城却觉得正是好时机。
此番打好关系,也总比日后这位主儿登了基,让其他人抢到前头的好, 所以这次江城接太子大驾,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实则费了大心思。
这次是江家人第一次和太子见面,方才摆的酒宴与其说是给太子接风洗尘,不如说让江家人对太子的秉性有个大体的印象。所说之言,看似平常,实则无不含着深意,这也是江城为何会问江富的原因。
“你既看了出来,那就好好的侍候,万万切记就算不能得到好感,也不能太子爷恶了你。这其中的分寸,你现在也不小了,跟在为父身边也有十余年,自己掌握住其中分寸。”江城抚着胡须道。
“是,父亲。”
“我们江家能与皇家关系如此之好,无外乎想人所想,解人所难,这八个字看似轻飘无力,实则要想做好极难。用来招待那些官员们的手段先放一放,我听说太子这次南巡只带了一个侍妾,是位姓苏的奉仪,据说极为得宠爱,且此女颇有些善妒,所以还是先看看情况,千万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小瞧了这枕头风,若是因枕头风惹来厌恶,得不偿失,要知道我们江家能和皇家有如此好的关系,可不是光凭送女人。”
江富被说得冷汗直流,因为江城恰恰说中了他的准备,如今他别院里正养着几个顶尖的瘦马,便是有这个想法。
“是,父亲。”
“我看太子爷性格温和,言谈之间颇为有物,又听闻他从小饱读诗书,深受几位翰林院的大儒夸赞,想来也是个好文之人,你多办几场雅集会,也让太子爷知道,我们江家不是那种只会修园子、养戏子、享美食的粗鄙盐商,与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是,父亲。”
这时,一个仆人匆匆行来。
“老爷,少爷。”
江城抬了抬手,道:“何事?”
那仆人低头禀报:“不出老爷所料,徐家、陈家、汪家、裴家等都来人了,但都拦在外面没让进来。”
扬州十大盐商自有次序,这次序则是按照家族势力和底蕴排成,江家不用说,自然是为首,另有徐、陈、汪、乔、包、卢、马、裴、黄几家。
按理说下人来禀报,都是言语简练,自然不会带上排在末端的裴家,这仆人之所以会这么说,恰恰是因为之前耳闻裴永昌在门房那里的说辞。不过此人只当裴永昌故意想寻借口,以此得见圣颜,诸如此类这般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也就没当回事,此时说来不过是这件事给他留了印象,下意识带出口。
果然江城一挥手道:“做得好,这些个人个个都想吃现成的,让他们摊补公私浮费时,个个都叫穷,现在倒是来了,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之后江城又交代了仆人和江富几句,就散了不提。
*
盘儿睡得迷迷糊糊,就感觉身边多了个人。
睁开一隙眼缝往外看,就看见他形状极好的下颚。
今天天气甚好,阳光明媚,虽还是初春,但早已不冷了。江家的园子修得好,给太子安排的住处自然景色都是最佳的,听着外面若隐若现的流水声以及鸟雀叽喳清脆的叫声,无端就让人心情愉悦。
她没有说话,顺势将脸在他胸膛上揉了揉,感觉到一阵微微的震动,似乎是他笑了。
她顺势抬起头看了过去,就见太子眼含笑意地看着她,见她愿意睁眼了,揉了揉她披散的长发:“怎么跟个小狗似的。”
“哪有!”
她微微打了个哈欠,又道:“殿下饮完宴了?菜可好吃,酒可好喝?”
这话有点意思。
“你午膳可用了?”
她在他怀里点点头:“自是用了的。以前吧,觉得自己也算是个扬州人,淮扬菜吃得也算不少了,今天来到这里,才发现我以前真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
太子发出个疑问声。
盘儿继续道:“今天光给我摆的席面就有八冷荤八素菜八荤菜,还有六个大菜。我记得有个彩拼,好像叫福禄三星报喜来着,用的是酱牛肉、山菌、鸡蛋、春笋打底的,看着好看,吃着也好吃,就是分量太多了。还有油爆河虾、糟醉蛏子、水晶肴肉、盐水鸭干、烤乳猪皮、麻油三丝、琥珀核桃、蜜汁双丁等等,菜太多了,我也记不全了。
“你说光听这菜名其实也很普通,也不是没吃过,但做得那叫一个精致。有一道蒜香排骨,排骨是炸过的,上面也不知裹着什么,外酥里嫩,吃起来除了一个香字,不知道怎么形容。
“还有那个水晶肴肉,其实就是镇江肴肉,我问过丫鬟,那丫鬟说这道菜还是以猪蹄为原料,但是光加各种秘料腌制就得腌整整三日,等腌好后,用整鸡整鸭还有猪大骨头熬汤,汤要熬够十二个时辰,再下猪蹄去熬煮,要用文火慢慢焖煮到肉骨自动脱落,皮肉酥烂,再用冰镇凝结成块。我听得脑门都大了,但真是好吃。还有那个烤乳猪皮,要择了三个月只有二十斤的乳猪为原料,月份太短,皮不够劲道,月份太长,皮就老了……”
随着她的诉说,太子的眸色暗了暗,他笑了笑道:“倒没看出你是个贪吃的。”
盘儿说得理直气壮:“不是我贪吃,是做得太好吃了。不过我食量小,也没吃多少,剩下了好多,都赏给香蒲她们用了,几个人都被撑得不轻。”
说到撑得不轻,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腹。
睡了一觉,总算没有撑胀的感觉了,不过盘儿也有点诧异自己现在的克化能力,以前她吃这么多,若是不消食半个时辰,是难以安适的,今天却是倒头就睡了,可能是因为太累了?
“孤今天吃的宴也很丰盛。”丰盛的比起宫里的也不差。
不对,正确的来说,比宫里更精细,选用的食材更罕见。
盘儿吃得也就是寻常就能找来的食材,难的是烹制的过程,可太子今日所用的,不说是龙髓凤肝,也算是十分罕见了。太子不是没见识的人,但他却知道今日吃的很多东西,都是这个月份没有的。
他早就听说过,盐商之富,富甲天下,今日打从进了这园子里,才真正见识到。
“你还想再睡?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盘儿其实已经没什么瞌睡了,但见太子刚回来,今天还没歇息到,就陪着他又躺了会儿,睡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太子的作息向来有规律,午睡的话顶多半个时辰,两人就起了。
起了后,喝了一盏茶,盘儿之前进来就知道这园子的景致不错,便拉着太子去园中赏景。
这园子的景色确实不错,简直步步都是景,盘儿只想到几个字‘虽有人作,但宛如天工’,简直把江南的园林发挥到极致。
前世盘儿自打入了紫禁城后,一辈子都没出过京城,紫禁城建筑大气磅礴,若说景色如何不过尔尔,唯一修得最具江南特色的就是西苑,那西苑可是历经几朝修建出来的,可若是跟这里相比,贵气雅致有之,景色却不如。
当然也有扬州天生具有地利之便的原因在,但也能想象只他们看到的这片园子就要花多少银子。
看似风雅,实则都是银子堆起来的。
盘儿心里隐隐有些叹息,太子也不见欢愉,眉间可见冷色。
盘儿觉得这江家有点傻,你有钱就有钱吧,拿出来给人看,尤其还是给将来的天下之主看做什么,是想告诉太子你比他这个太子还有钱,还是想把家产都奉上啊?
其实她也清楚,接驾看似光耀至极,其实也难。接待的太过简朴,怕会觉得招待不周,接待的太过奢靡,怕招了忌讳。
且江家不是第一次接驾,成安帝三次南巡都是江家接的驾,甚至是先帝爷那会儿,那只能说太子这个做孙子的,和亲爹亲爷爷的‘审美’不一样。
盘儿虽见太子脸上冷气直冒,但想来他是不会发作的,看来前世建平帝一直惦记两淮盐政,说不定和这江家就有关系。
这时,一个仆从打扮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人还没到近前,就被张来顺手下的小太监给拦住了。
过了会儿,小太监来报给张来顺,张来顺又凑到太子跟前道:“主子,那仆从说若是赏景闷了,前头听音阁还安排了戏。这江南人最是喜欢听戏,尤其是扬州人,一般家里有些钱的都会在家里养个戏班子,听说这江家的戏班子在扬州乃至整个江南都大有名气。”
后来这段话是张来顺自己加上的,一般在主子们身边服侍的奴才都得精通这个,不说要无所不知,也得知道不少,不然主子问起来当奴才的都抓瞎,那还干什么,换人吧。
“那就去看看。”
之后一行人就挪步去听音阁了,那仆人在前面引路,看得出是个训练有素的,行为举止都是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过格,又不会失仪。
这听音阁修建的也不同寻常,正好建在一处小湖上。
明明不过二月初,湖面上竟然开了些荷花,湖中有各色锦鲤,游得很是欢快。
是水榭建造,临着湖的一面大开,围以木制的围栏,距离这边正对面的方向,有一石台,石台上搭建了戏楼,可谓是美轮美奂。
坐下后,就有人上了茶。
这茶也和平时不一样,不是一样,而是好几样。
盘儿的是一碗藕粉,加了冰糖、瓜子仁、核桃仁以及杏酪,另一碗是铁观音加了小桔饼、红枣和桂圆肉甜口茶。
太子的则是一盏上等的雨前龙井,及一碗八宝茶。
还有茶食,有四样干果,四样鲜果,四样点心,四样蜜饯,共十六碟。
太子也就罢,他只喝清茶,八宝茶这种甜口的却是碰都没碰,盘儿已经很久没吃过藕粉了,看着就喜欢,拿了银勺舀来吃,一面吃,时不时还喝茶来解甜腻,两者相配竟然恰到好处,让人感叹其中用心。
有仆人来问可要点戏。
太子向来是不看戏,就算看,也是宫里摆宴,偶尔陪着傅皇后看一会儿。前世盘儿也不怎么爱看戏,可她突然想起她来之前听的那折牡丹亭,就点了牡丹亭惊梦那一折。
不多会儿,对面台上便有乐声传来。
随着乐声徐徐传来,一个身段扮相皆十分出众的‘女子’从帘幕之后走了出来。
☆、第56章
56
按理说, 看台和戏楼隔得有些距离,会影响扩音的。
也不知道这座听音阁是怎么建造的, 竟丝毫不影响扩音, 反而有聚音之效。盘儿还是看了会儿,才看出来的, 只觉得那青衣就仿佛是在耳边低吟浅唱。
太子似乎看出她所想, 对她遥指了一下那水面,盘儿也明白过来, 原来是借着水来扩音聚音,真是奇思妙想。
要说品戏, 盘儿真不懂, 也就看个热闹。
但太子懂一些, 就算懂得不全面,也知晓看戏看得就是戏子的身段、唱功以及扮相。身段、唱功且不提,扮相不仅仅是指戏子的穿衣打扮和妆容, 还有整个戏台的布置。
这些都是最耗费银子的。
还有这二月盛开的荷花,这水榭里一水的紫檀木, 不仅仅是指家具,只太子入目所见,连临着水的围栏以及这地面都是用紫檀造就, 价值不菲。
不得不说,在这种地方看戏是一种享受,盘儿本来不耐烦看这种咿咿呀呀的戏,竟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那个演杜丽娘的青衣, 格外吸引她。
太子就见她眼珠不错地黏在上头看。
“很好看?”
“还行吧,我以前没怎么看过戏,这次竟然也看懂了。而且爷你看这个杜丽娘的扮相,真好看,这身段,还有这脸蛋,眼含秋水,却又娇而不媚……”
“他是个男人。”
呃?
好吧,盘儿也是才反应过来。
她知道很多唱戏的戏子都是反串,也就是男人演女人,她还知道有很多纨绔子弟包戏子的,这个‘包’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有好男风之嫌。
旋即她又想到太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挑眼去瞅他,谁知他反倒正过脸,让她只能看见侧脸。
不会是生气了吧?
她暗自嘀咕,想了想,突然对太子招了招手,又笑得灿烂:“殿下,爷……”
“做甚?”太子终于愿意赏她个正脸了。
“你靠过来一点。”
太子往这边靠了靠,她还嫌不够,继续招手。太子又往这边侧了侧,侧到她能够着了,才抓住她的袖子把他往这边拉了拉,又凑到他耳边道:“爷,我看他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比我还好看,我有点不服气。在盘儿心里,殿下才是最俊的男子,最俊最俊的。”
太子被她逗笑了,旋即又有点老脸微臊。
“看戏就看戏,坐好了看,没规矩。”
她又赶紧去坐好了,姿势格外的端庄贤淑。
太子见她这样儿,又是一笑。
戏很快就结束了,盘儿看完后还有点意犹未尽,眼见外面天色见暗,两人离开了这听音阁。
还没走出大门,就见不远处站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老者身材干瘦,打扮得像个文士,年轻的那个不过普通相貌,但也是一身书生的打扮。
能在这里出现,还是这种打扮,自然除过江城父子不做他想。
父子二人走到太子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又对盘儿行了一礼。盘儿也没躲,全受着了。
江城这才道:“殿下,下官在翠云筑摆了宴,殿下可是移步去品尝一二?”
太子侧脸去看了看盘儿,江城忙道:“也为奉仪娘娘备了酒宴,翠云筑景色优美,用来赏月是极佳的,这个时候过去正好可以看见月亮缓缓升起,夜幕渐渐低垂,别有一番风趣。”
太子挑了挑眉,意做询问。
盘儿却是摇了摇头,对他说:“妾身还是不去了,下午逛久了有点累。”
太子颔首道:“那你就先回去,王太医应该也来了,你让人去叫了他给你请脉。”
提起这茬,盘儿才想起这件事,忙点头应下,又对太子说让他别饮酒,就带着香蒲青黛匆匆走了。
临走的时候,连行礼都忘了。
江富暗暗咂舌,不禁感叹还是父亲做事老辣,若他真是不识趣往上奉两个美人儿侍候,且不说新人能不能受宠,这苏奉仪恐怕就要给他吃个挂落,就看她和太子相处这劲儿,说是颇为受宠恐怕还轻了。
之后一行人往翠云筑行去不提。盘儿回到住处,晴姑姑就来禀报说王太医等的有一会儿了。
忙把人叫上来。
宫里太医请脉自有规矩,不过出门在外也没那么多讲究,所以盘儿也没让人打帘子什么的,只在腕上覆了一丝帕,就让王太医上前请脉了。
王太医恭恭敬敬的半弯着腰站着,面色沉着,但从他半垂的眼皮下眼珠时不时动一动,能看出他正在细细诊断。
不多时,他后退一步,拱手贺道:“恭喜奉仪,贺喜奉仪,此乃滑脉。”
若是没生育过的女子,自然不懂这滑脉是什么,但盘儿前世生育过,自然知道这滑脉就是喜脉。
“可看得出来多久了?”她面露喜色问道。
“回奉仪的话,一个多月,不足两个月,不过脉象已经很明显了,且……”
“如何?”
“微臣虽擅长大方脉,但家传的医术却是妇人科,所以也是有几样独门绝技。奉仪的脉象实而有力,滑如滚珠,说明母亲的身体康健,胎儿也很稳固。但微臣摸着,倒不像是一道,还有一道脉虽不如这道明显有力,但也若隐若现,所以微臣怀疑奉仪这胎莫怕是双胎。”
盘儿本来扶着小几,手肘却突然滑落,亏得她反应迅速,及时躲开了,却也让一旁的晴姑姑和香蒲她们受了不少的惊吓。
“主子,可是撞着了?”
盘儿无意识地抚着手肘,摇头:“没事,没事……”
都能看出她神色有些恍惚,但若说是喜色又有些勉强。晴姑姑不免有些忧心,但王太医还在,她也不好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盘儿才恢复平静:“你可确定?”
王太医有些犹豫,但看了盘儿一眼,还是垂下头道:“奉仪知道,太医们在宫里当差,很多话都不敢说得太满,唯恐招来祸事。但奉仪的脉象微臣敢打包票,有八成以上是,只是日子还短,尚看不确定,再过月余就能见分晓。”
“那行,过阵子我再招你来请脉,这件事先不要对任何人说,还是等确定后再说,免得空欢喜一场。”
“是。”
晴姑姑把王太医送了出去,顺道问一问有什么要忌讳的,其实这些事她也懂,不过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半吊子,自是问太医才最为稳妥。
这边香蒲和青黛都高兴傻了,两个傻丫头笑得半天都合不拢嘴,就没有发现盘儿脸上的喜色不多。
其实这件事并没有出乎盘儿所料,只是当事情真来了以后,她还是有些恍然。
前世没几个人知道,怀三皇子那一胎时,盘儿不是怀了一个,而是双胎。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还是临到生产时难产生不出来,她才知道自己怀了两个。可到那时候已经晚了,她因为肚子过大,生第一个时耗费太多的时间,等把第一个生出来后,才发现肚子里还有一个,最后后面那个孩子出了娘胎,哭都没哭一声就没气了。
听接生嬷嬷说,是孩子憋在肚子里时间太长,也是她孕期补得太多。怀双胎最忌胡乱补身子,一不小心胎儿养得过大,就容易出事。
她想起她刚怀上时,怕太子妃知道小心隐藏,不敢吃自己的饭菜,就吃白术她们的。
后来肚子藏不下去了,被太子妃知道了,她想太子妃肯定会不高兴的,毕竟二皇子自打出生后身子一直不好,她这时候怀上了无疑是在扎她的心窝,幸亏跟着没多久胡良娣那边也爆出有孕的事,她才松了一口气。
期间太子来看过她一回,也不知太子跟太子妃说了什么,从那以后她的膳食就大变样。
据富秋的说法,都是太子妃孕期吃什么,就给她吃什么,免得某些人自己不长肉,倒怨咱们太子妃亏待了她。
她吃得战战兢兢,但想来太子妃应该不会再做什么了,她在太子妃宫里有好处也有坏处,这好处就是她如今怀着身子,吃食又是太子妃准备的,若真有个万一,她也脱不了关系。
就这么一直到临产前,期间她一直没出什么事。
后来才知道在这宫里想要一个无权无势女人的命实在太简单了,就好比这吃食,单挑出去谁也不能说太子妃有错,还要说待她真心实意。
可下场却是孩子过大,死了一个,而她虽侥幸生下一个,却是伤了身体,之后一直未再能遇喜。调养了二十多年,自己都不想遇喜这件事了,却在四十多岁老蚌生珠,又添了十六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