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去!”
香蒲下去了, 晴姑姑看了盘儿一眼,见她状若无事, 就什么也没说。
别看盘儿这会平静,其实她心里也有点小不愉。
别人做一件事就是做件事,可太子做的每一件事, 都别有深意。就像他最近来她这里的频率吧,从日日来到隔一日就来,渐渐又演变成隔两日来,今儿是第三天没来了。
他是想让她渐渐习惯他不是每天都来, 还是在告诉她有些事情她得习惯?
在盘儿来看,太子什么都好,就是他做事的手法太冷静,冷静到有时候显得残酷,甚至冷血。
幸亏‘她’早就习惯了,甚至已经修炼到可以从他的行径里,去猜度好的一面,而去忽略那些不好的。
就像他现在做的一样,毕竟他是太子,就算对她有一时之喜,也不可能日日陪着她只来她这里,那对她而言不是好,只会害了她。
她总有一天得习惯,而他现在就是在让她习惯。
若是换做前世的盘儿,在揣摩到建平帝的深意,通常会心领神会,可盘儿这次却不想心领神会了。
她突然把手里的书撂在炕几上,大声叫着香蒲。
香蒲正在外头和小德子打官司呢,小德子埋怨她把自己卖了,可香蒲天生就这个性子,年纪又小,所以与其说像打官司,不如说是两人闹着玩。
白术听到声音,出来找香蒲。
香蒲听说奉仪找她,忙就进屋去了。
“你过来。”
盘儿招了招手,让她凑到近前,一看到这架势,香蒲就激动的知道主子又有动作了。等她听完盘儿的吩咐,当即点点头就出去了。
香蒲出门叫了小德子,喊他一同去膳房。
小德子眼神疑惑,香蒲笑眯眯的:“还是我会办事吧,主子要给太子爷送汤呢。”
闻言,小德子也挺高兴的。主子不知道的,他们做奴才的要提点,主子不懂的,他们就要在一旁出主意。
送汤,这可是宫里邀宠不二法门!既可表现自己的贤惠,又能显示自己的存在感。要是太子爷喝了汤,想起主子的好,不就过来看主子了?
“主子要送什么汤?是之前那党参枸杞炖猪心?这汤在夏日里喝安神定惊又补元气。”
香蒲摇了摇头,露出几分犹豫之色:“不是呢,主子要送的汤挺稀奇的,里面还要加一种药材,说是膳房里大概没有,要是难弄的话,就让我们给些好处。”
“什么汤?膳房经常帮主子们炖些滋补的汤,应该不会没有要用的药材,到底是什么药材?”
“好像叫肉苁蓉。对,是肉苁蓉枸杞炖羊腰子。”
说者不觉,听的人差点没一跤摔出去。
香蒲连忙去拉小德子:“你没事吧,怎么走着路都摔了。”
小德子站稳了,看了看香蒲脸上的懵懂无知,脸上浮起一抹古怪。
“主子当真说要这么送?”
香蒲连连点头:“当然,主子专门交代了。”
小德子抹了抹脸,想回去提醒提醒奉仪主子,转念再想奉仪主子打从入了这东宫,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偏偏就把鳌头给独占了,能是个没本事的人?
说不定主子有自己的注意呢?说不定送去了太子爷就高兴了呢?
小德子默默地在心里说服自己,之后去了膳房,他把香蒲支到外面,特意去找了贾太监说话。两人一番交谈,贾太监拍着胸脯说交给他了,小德子要给他银子,他还没要,说肉苁蓉不难弄。
他这边应承的好好的,扭头却去找了王太监,把这事跟他说了。
“干爹,你说是不是咱们爷不行啊,若不那位主儿怎么点名要这种汤?”他说得磕磕绊绊,犹犹豫豫。
王太监一巴掌就拍到他脑门上,骂道:“这话是你能说的?总归汤是那位主儿要的,她要咱们就给,那肉苁蓉不好弄,你去一趟御药房,至于剩下的跟咱们没关系,装聋作哑会不会?”
“会,会。”贾太监连连应道,摸着热汗下去了。
*
汤一直到下午才炖好,小德子亲自拎着食盒送去毓庆宫。
到了毓庆宫,听说他是苏奉仪身边的太监,就有人将他领到了福禄面前。
“你主子给殿下送补汤?”
小德子连连点头哈腰,就是笑容有点勉强:“主子专门交代膳房炖下的,还让奴才趁着热送来。”
“行吧,东西给我。”
福禄接过食盒,挥挥手让小德子走了。
见小德子离开的步子极快,他还笑骂了声,才转身进了书房。
太子正在写字。
太子能有一笔让人人夸赞的字,多亏他勤学苦练,日日不缀,每逢有闲暇的时候,就会铺纸习上几篇字,一来养气,二来也可进益自己。
见中间太子停下的空档,福禄上前一步道:“爷,苏奉仪着人送了补汤来。”
“送汤?”
太子疑惑地侧脸看过来,似乎有些诧异。他放下笔,从旁边拿起擦手的帕子,拭了拭手,才去了椅子上坐下。
“拿上来。”
不多时,有个小太监端着托盘上来了。
外来的东西在进太子嘴之前,是要经过试毒的,不过这事是别人管着,福禄也是把汤接过来,才看清是什么汤,差点没一个趔趄把汤扔出去。
当然,他的临场反应没这么差,站稳后他下意识就想把汤端下去,却被太子拦了。
“到底什么东西?端过来!”
福禄垂着头,塌着肩走了过去。
太子接过来那甜白瓷的汤盅一看,终于明白福禄为何反应失常了。
肉苁蓉?
这东西并不稀罕,但大周境内没有,乃是番邦的贡品。其功效深受很多男子喜爱,既能填补精血,又能壮阳补气。
别问太子为何知道,他就看傅皇后给成安帝送补汤多数时候会用到这个。
那另一样是?
太子拿着汤匙搅了搅,这是羊腰子?
好啊,又给他上肉苁蓉,又给他炖羊腰子,这是在说他……
太子被气笑了。
笑完,他把汤给喝了,一滴不剩,在福禄惊恐的眼神里。
之后他继续写了会儿字,又去前头书房和人商议事情,这一忙就到了日落西山,他这才沉吟了一下道:“晚膳就摆在苏奉仪那儿。”
*
西厢的奴才只知道主子给太子送了汤,至于送了什么汤恐怕只有小德子知道。
因此当太子来时,所有人都没多想,甚至还挺高兴。就是盘儿的笑容有些僵,不过没人看出来。
因为太子来了,晚膳的桌上又多了不少菜。
荤的素的,冷的热的,还有一道虫草鸭子,配了八珍糕和龙眼小包子,及上面抹了层奶皮里面包着绵白糖的奶皮烧饼和咸口的葱油烧饼。
这烧饼是膳房的拿手绝活儿。把面和好,擀得极薄,上面撒上佐料和切得极碎的葱花及炒过的芝麻,卷成一团,再重新擀成饼状,下炉子烤了,吃得时候外酥里香,盘儿吃了一回就爱上了。
盘儿尤其喜欢吃咸口的,配着一道汤,她能吃好几个。今儿晚膳她就点名了要吃这饼,因为太子来了,又加了几道菜,还加了两道粥。
面点里,太子最不喜欢吃的就是饼,当然也不是不吃,只是不吃这种会掉渣的饼,太损形象。此时见盘儿吃得高兴,就不免跟着尝了尝,一尝之下味道竟然不错。
于是盘儿不过只吃了两个,他倒吃了四个,也是这饼做得不大,就巴掌大小。
吃罢晚膳,两人找事消食。
太子见盘儿最近爱看书,就不免想到她的字,让她写几个字给他看看。
这事可戳中盘儿痛脚了,前世她的字就写得不怎么样,没少被建平帝排揎,如今又来。
可她越是不愿,太子就越是好奇,两人磨蹭着去了书房,就因为盘儿不愿意,太子还亲手给她铺纸研墨。
事到临头,盘儿只能硬着头皮写了几个字。
太子拿起来看了看,又看了看盘儿:“你这字得练练。”
“不练。”
又是嘴比脑子快的例子,也是这话前世盘儿没少跟建平帝这么说。她故技重施,苦着一张小脸,拉着他衣袖摇了摇:“我手没劲儿,练字练久了手疼。”
说着,她还把那白白嫩嫩的小手递给太子看。
太子拿在手里看了看,确实又小又白,手腕也纤细,想起自己为了练字吃过的苦,太子有点心软了。
想想,她练字干什么呢?又不用做文章,宫里的女子一年到头写不了几个字。当然也不是不写,宫里的女子都信佛,都抄佛经。可惜真心向佛的没几个,都是抄给别人看的,久而久之自己都觉得自己慈悲,实则慈悲的人在宫里早就死了。
盘儿并不知道因为这练字一事,太子竟然想了这么多。而太子心软归心软,面上他可不会这么表现。
“还是练练的好,于你自己也有好处。”
能有什么好处啊,后宫女子用得着写字?
根本用不上,再好的字也荒废了。倒也不是不写,盘儿知道宫里有不少人喜欢抄佛经来着,但这都是抄给皇帝看抄给太后看抄给皇后娘娘看,可她现在就是个东宫的小奉仪,也到不了几尊大佛面前,太子又不吃这个,她还是省省吧。
不过面上肯定不会这么说,她倒是诚诚恳恳跟太子说,以后有闲了定会练的。
太子看着她眼睛,心里有点质疑,总觉得她是在敷衍自己。
别看别人不敢,她可是敢得很,要不会给他送那样的汤?
想到这,太子心肠又硬了,一本正经道:“反正现在也无事,你就先练几张。我在这儿看会书,你练字。”
太子从书架上拿了一册书,去临窗的椅子上坐下。
盘儿站在那儿,觉得他就是故意报复自己,以前他可从不会干这样的事,难道说人年轻了还有点小孩子心性?
骑虎难下的她只能去叫了白术,让她给自己铺纸研墨。
她想磨蹭着想看太子会不会心软,为此没少欲言又止地看他,可太子心肠硬着呢,看都不看她一眼。


☆、第30章

30
他肯定是在报复她!
盘儿心里很生气, 但想到之前给他送的汤,又有点怂。既然他没说什么, 只是让她练字, 那就练呗。说不定他一个高兴忘了她干的事,她不就成功过关了?
别看之前让人送汤时, 盘儿挺坚定的, 但心里多多少少怕他恼羞成怒,如今他轻拿轻放, 盘儿也愿意顺坡下驴。
辛辛苦苦写了几张大字,时候也不早了。
太子看过后, 虽有些微词, 但倒也没说什么。今天的盘儿出奇的老实, 也格外的殷勤,太子洗漱时,她忙前忙后, 只差亲手上了。
两人换了寝衣,上了榻。
盘儿安安静静地躺着, 格外乖巧。
太子被她逗笑了,坐起来看着她:“怎么今天这么老实?”
她眨了眨眼,羞羞地说:“妾身一向本分。”
“本分?”太子低喃, 将她拉了过来。
盘儿的寝衣是新做的,上身是件掐腰的肚兜,下身是条薄绸的阔腿儿裤。这么穿凉快,可凉快了难免清凉。那裤子的腰低低的, 险险悬在胯上,露出一截小腰肢,衬得小胸脯鼓鼓的,小屁股也格外挺翘。
太子顺手在屁股上打了一下:“那你今天给我送的那汤是个什么意思?”
来了,来了。
盘儿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法子,眨着眼无辜道:“那汤怎么了?据说这汤最是滋补,尤其对男子好。”
“对男子好?”太子低喃,被气笑了,又打了一下。
盘儿捂着臀,一脸委屈。
他顺手在上头揉了揉,低哑着嗓子道:“你这不就是在说我这几日没来你院子,是亏着了,又是肉苁蓉,又是羊腰子的,你想干什么?”
好吧,盘儿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她可不敢这么说,就是垂着头,也不说话。
太子无奈将她拉到面前来,柔声道:“不是说不想当众矢之的?”
是啊,嘴上这么说,心里也这么想,但其实心里是不想这么想的,所以她就放肆了。前世她从不会这么放肆,也是见了他待自己不同,也是就想放肆一回……
“我以后不敢了。”
太子本就没有兴师问罪的想法,此时见她娇娇怯怯的样儿,又想这样一个小姑娘,年纪还不大,却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肆意和莽撞,她其实已经很懂事了。
“孤没有怪你的意思,”这句话让太子说得格外感叹,“罢了,以后别这么干了,这东宫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若是被人知道了说出去,你以后怎么有脸出门,以后别干了就是,若是想孤了……”
他顿了顿,道:“就让人到毓庆宫传话,孤就来看你。”
“真的?”
她一下子有了精神,环上他颈子问。
“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盘儿很高兴,知道太子说出这话意味着什么,她一高兴就不免笑开了花。爱娇地贴着他脸颊,撒着娇:“那我要是每天都想你怎么办?”
这话可真把太子难住了。
盘儿见他不言,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其实我也不是每天都想爷来我这儿过夜,就是偶尔白天也会想到爷啊。好吧好吧,那我就不每天想了,隔两天想一次行不行?”
这样一个小娇娇,娇娇气气柔柔媚媚的说想自己,又怕为难自己,说不每天想了,隔两天想一次。太子心里有些激荡,有些酸楚,又有些高兴,总而言之复杂到不行,万般心绪只化为一句‘你这个磨人精’。
为了应承这句磨人精,盘儿之后就真充当了一次真.磨人精。
就她这段数,太子虽已经大有进步,却依旧不是对手。两人折腾到半夜,才歇下了。
福禄心累得很,看来那盏肉苁蓉炖羊腰子确实是大补啊,补得殿下大展雄风。
若是太子知道这老货敢这么想,估计能一脚把他踢到什刹海去。
*
一个本来不打算来的,来了。
一个本来不想说的话,说了。
似乎就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盘儿格外黏人。具体表现就在于勾着太子的腰带,半天都舍不得丢,水灵灵的眼睛看他,欲言又止。
太子没把持住,说留下来用早膳,盘儿一下子就笑开了,进进出出忙着安排人去准备早膳。
一顿饭吃完,时候也不早了,就算太子不走,盘儿也得去继德堂请安了。
“好了,我中午过来陪你用膳。”揉了揉她的手,太子道。
得到这句承诺,盘儿总算不勾勾缠了,把太子送走后,就忙着打扮去继德堂。
她到时,门外已经站着人了,有何良媛,还有刘承徽和马承徽。徐良媛不在,但徐良媛的贴身宫女锦屏站在外头,后来盘儿才知道太子妃一大早吐得厉害,徐良媛进去侍候太子妃晨起了。
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也没人招呼她们,几个人只能继续站着。
期间,富秋富夏出来又进去了一趟,手里端着脸盆热水帕子,太子妃似乎害喜害得严重。
盘儿在心里算了算,太子妃的身孕应该快有四个月了,怎么这种时候还有反应,前世盘儿生过两个孩子,知道一般孕吐这东西撑过头三个月就会有所好转。
不过太子妃这本就不正常,三个月的时候闹孕吐,也许是推迟了?
这一站就是近一个时辰,期间何良媛似乎有些烦躁,时不时往里看看,又看盘儿和刘、马二人,看盘儿的居多,似乎很是谴责她为何能站得住。
盘儿心里苦笑,不管太子妃是真孕吐还是假孕吐,抑或是故意想晾着她,这都不是她能甩脸走人的理由。
她也没那个资本,她就是个小奉仪而已。
这时,富秋陪着徐良媛走了出来。
徐良媛脸色有些苍白,似乎累得不轻的样子,何良媛讥诮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富秋道:“太子妃身子不爽,今日就不留各位了。”说着,她对徐良媛点点头,人就进去了。
回去的路上,盘儿还在想,难道太子妃是真的身子不爽?
很快小德子就带来了最新消息,继德堂请了太医。
看来是真的不好了。
*
继德堂里,一片低迷之气。
其实太子妃严重的不是孕吐,而是前些日子见红了。就在太子那日转头去了盘儿的小院,当时太子妃什么也没说,可半夜的时候就见红了。
陈嬷嬷说要去请太医,太子妃拦着没让。
就这么挨了一夜,第二天看下红不多也止住了,太子妃也没感觉到疼,请太医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想想也是,以太子妃的高傲,她怎么可能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的软弱。传出去成什么了?前脚太子和太子妃生了矛盾,后脚太子妃就闹着找太医,恐怕太子不会相信,反而觉得太子妃是故意为之。
陈嬷嬷心疼地不得了,恨不得吃了盘儿的血肉,所以在盘儿看来,这阵子太子妃总是晾她们做坐板凳,其实是太子妃卧床养胎。
可天气本就酷热,太子妃胃口不好又闹孕吐,所以这胎非但没有养好,反而太子妃越来越不好了。期间断断续续见了两次红,昨晚上又折腾了一夜,这不实在撑不住了,才叫了太医。
不过这一切盘儿并不知道,她只听小德子说继德堂似乎熏了艾,就陷入震惊中。
前世可没有这样的事发生,太子妃这胎可谓是安稳无恙地一直到临产,难道她重活了一世,事情就真的变了。
因为这事,太子本来答应好好的会过来用膳没来,盘儿也并未多想。太子妃都这样了,太子怎么可能一门心思陪小妾不去陪正妻。
盘儿心里想,经过这场事太子和太子妃的矛盾恐怕也闹不下去了,不管怎样,太子妃到底是太子正妻。
继德堂里,太子妃面色的苍白地躺在榻上。
屋里充斥着浓郁的艾叶味道,这种味道并不好闻,甚至可以说有些熏人。
太子坐在榻前,眼神深沉地看着她。
本来是夫妻,怎么会闹成这样?太子想来想去,没想出答案。
这一刻的太子妃无疑是脆弱的,褪去了平时的面具,她其实不过是个苍白憔悴的女子。
“殿下,我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若是我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而不是这样……”太子妃有些激动地道。
太子按住她,拍了拍她的胳膊道:“你别多想,好好养身子。”
“可……”
“太医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如果你再这样下去,这一胎很可能保不住。后院的事你现在也管不了,就交给陈嬷嬷打理,别多想,好好养身子,孤有空就会来看你。”
似乎最后这一句安抚了太子妃,她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又躺了回去。她似乎也极累,半阖的眼睛渐渐闭了上,进入梦乡。
陈嬷嬷在旁边直抹眼泪,太子蹙眉坐在那儿,坐了一会儿,站起身走了。
西一院里,挺着大肚子的胡良娣正在侍弄一盆栀子花。
那叶子绿油油的,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处,期间点缀着几个花苞,虽只是含苞待放,但已有了扑鼻的清香。
胡良娣手持一把锋利的剪刀,咔擦咔擦地剪着多余的绿叶,听完下面人的禀报,她嗤了一声,红唇微勾:“真是便宜她了。”
“可不是,让奴婢说太子妃莫怕是装的,这是找不到台阶下台,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变着花样向太子爷示弱呢。”宫女如烟说道,似乎颇为对太子妃不耻。
胡良娣只笑不言,眼神幽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这盆花修剪好了,胡良娣移动脚步左右看了看,见花枝对称,本来不登大雅之堂的栀子花被她修剪出风雅的味道,遂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了,不管她是装的还是真不好了,艾都熏上了,显然闹得不轻。既然如此,又何尝不是机会,”燃着蔻丹的纤纤玉指,摘下一朵花苞,搁在鼻尖上嗅了嗅。胡良娣眼波一转,笑了笑道,“去请刘承徽,就说她上次给三郡主送那套衣裳,三郡主很是喜欢,我出布料托她再帮忙做两身。”
“是。”

☆、第31章

31
因为太子妃胎像不稳, 东宫里气氛格外压抑。
这事被傅皇后知道后,特意派人前来探望的太子妃, 让她好好养胎, 又赏下了不少药材。
太医在继德堂进进出出,经过继德堂大门, 远远就能闻见浓浓的艾叶味。以前走在东宫的甬道上, 时不时还能见着说话嬉闹的小太监和小宫女,如今见着的人, 都是步履匆匆。
小院也格外的安静,以前盘儿还会时不时叫人打双陆, 如今双陆都不打了, 每天就是抱着书看。
太子已经许多天没来了, 盘儿克制不住地想他。
想到他那日说,若是想孤了,让人去毓庆宫传话, 他就来看自己。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她也就只是想想。
平时盘儿上了榻,总是睡得极快,现在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 却又成了一夜一夜睡不着觉。
盘儿知道青黛细心,怕被晴姑姑知道她晚上睡得不安身,她这几日就让香蒲值夜。香蒲躺下就能睡着,隔着屏风听见那小小呼噜声, 盘儿一阵阵羡慕。
一直到三更天,盘儿才合了眼。
她睡得并不安稳,明明睡着了还能听见外面动静,听见香蒲起来了,去如了厕又回来睡,听见隐隐有人晨起的脚步声。就这么糊里糊涂,等盘儿再次醒来,却是被一声尖叫声吓醒了。
外面天已经亮了,盘儿坐了起来,一时有些分不清是梦里还是梦外。
晴姑姑听到动静走进来,脸上有些沉凝之色。
盘儿问她怎么了,才知道方才那声尖叫并不是她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