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入了殿中坐下,一名小太监奉了茶,便退下了。
殿中只留景王和福顺两人,气氛一时沉闷至极。
福顺素来知道殿下的性子,心里干笑了两下,站在其身侧也没有说话。
两人都是那种极其沉得住气的性子,可以完全无视殿中的寂静,直到景王喝了茶,在小太监的服侍下去内殿换了常服出来,继续又枯坐在殿中。
这一坐就是很久,久到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并且中途景王什么也没干,就是静坐在那儿,让人着实觉得十分怪异。
福顺瞅着一直静坐在那儿仿若僧侣似的主子,心思纷乱。
想他福顺八岁入宫,十八岁分到现今景王的生母敬嫔娘娘身边服侍,后来敬嫔逝世,就一直跟在当时的还是五皇子的景王身边,直至五皇子受封亲王衔就藩封地,到景州来。如今已是执景王府承奉司内奉承一职,所管辖范围不但有景王起居饮食,还有王府后院各处杂项事物。
按理说他现在的日子过得不比宫里的一些总管太监差,可是福顺却是不开心的。
无他,就是因为景王这种怪异的性子。
性子怪,脾气怪,行为处事也怪。
明明能说话,却从来不说,任‘哑巴’的称号挂在自己头上,还安之若素。哪怕这样招来当今圣上的厌恶,也不见其有改正的心思。
当初来到景州后,知道殿下能说话,着实福顺吓了一跳。
好吧,这也就算了,毕竟殿下的事也不是他一个当奴才的能插言的。
可是不近女色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刚起先福顺还不着急,当初景王妃刚嫁进来闹的那一出出,让殿下和她产生了隔阂,致使景王很少去景王妃那里过夜,这个福顺也是可以理解的。
跟着第二年,乔侧妃就进了门。
景王还是就打个圆场似的,除了新进门刚开始频繁去了两日,后面就很少去了。经常半载几月不见去后院一次,伦敦的次数更是少的可怜,更不用说当初临行来景州之前陛下赏赐的那两个夫人了,更是碰都没有碰过。
也不能怪福顺如此猥琐,喜爱研究景王的人伦大事。而是他一天十二个时辰跟在景王身边,自是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近不近女色都没关系,可是这景王如今已经二十有五了,至今没有子嗣降世,就不能说不是大事了。在王公贵族中,哪个二十四五不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在景王这里却是连根苗苗都没有。
福顺算是打小看景王长大的,时间久了,感情自是不一样,难免就会焦心这件事情。
操心归操心,这事儿肯定不能和殿下明说,福顺焦急万分,无奈找来几个服侍景王很久的几名‘老伙计’商讨。
经过各种讨论商议,得出的隐晦结论是没有男人不爱美色,殿下这么寡淡,肯定是妻妾不如意,解决的方案是增加新颜色。
可是奴才给主子送女人?
还是别开玩笑了,别看暗里他们能背着景王小小的商议一下。这事敢拿到明处提,绝对是找死的行为。都是从宫里出来的,这点忌讳和眼见儿还是有的。
那就只能靠外界力量了。
商讨出来可进人来源有三处,来源一,作为正妃的景王妃主动提出。这个是不可能的,首先刨除。
来源二,治下官员狗腿的奉美上来。景王在封地历来表现淡漠,也不是没人收罗美人送上来。关键每次景王的表现都让人极其难堪,久而久之也没有什么人不识趣想得罪顶头老大。
来源三,当今圣上赏赐下来的。景王历来在圣上那儿不受宠,自就藩以来圣上从未下过任何赏赐,估计把这个儿子都忘到天边去了,哪儿还记得关心儿子的人伦大事。
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妥帖的法子,几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无奈之下只能折中,那就是每逢府中进人的时候,挑几个颜色鲜嫩的小宫人送到身上侍候着,看能不能让性子寡淡的殿下下口。
当然这一切都是隐晦的,都是不能拿出来在面上说。
这也是这批新进的小宫人为什么会如此受训,并经过各种明里暗里考验观察的原因。包括挑这批小宫人不光要样子水灵,规矩好,还都是来过葵水的,足以见得这几个‘忠心’的奴才对景王的私生活有多么的上心。
如果景王愿意说话的话,肯定会说,亲,你们想多了。
暂且不提这些,总而言之,挑些漂亮的小宫人送到景王身边服侍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每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逐离。而福顺等人也像打不死的蟑螂那样,屡战屡败再接再厉,如今这几个小宫人已是他们这两年多来挑的第五批了。
突然,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福顺哀怨的思绪。
“说。”
这个字吐出,差点没让福顺蹦出老泪来。
主子太沉默,当下人奴才的也是非常艰难的好伐。幸好他从殿下小的时候就在其身边服侍,要不然真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
福顺默默干笑两下,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出不那么正经的话语,“殿下,这殿里很久没有亮丽的颜色了,都是些死气沉沉的。老奴心想天天如此沉闷殿下看着也烦,便想着选几个水灵的小宫人进来服侍添些颜色。”
景王心中闪过一丝无奈,面上还是平静无波,甚至嘴上也没开口,继续坐在那里开始‘沉思’。
福顺盯着景王的后脑勺,面色变得哀怨起来。
殿下肯定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心里这么想,但还是不动声色的杵在那里。
又过了良久,福顺才得到他要的答案。
“随你。”
被人各种吊胃口吊久了,福顺心里甚至罕见的出现了一种叫做雀跃的情绪。这种情绪自他入宫以后,就很少会出现在他心中。
“那老奴就去安排了。”说完,就急搓搓的出殿去了,足以见得他有多么的雀跃。
福顺走了良久,景王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才出现一抹波动——
轻勾了下唇角,又很快的放下,让人几乎感觉不到这点细微的波动。
这个老东西!
算了,由他吧。
他又怎么会不明白福顺所想的呢,可福顺毕竟是跟了他两辈子,两辈子都是那么的忠心耿耿,最后连死都是死护在他前头。
在他能允许的范围之内,他还是愿意容着些他的。
第26章
当那个将她们领到璟泰殿,就消失良久几乎没见过人影的福公公对她们宣布,以后她们改为入殿侍候,这一干小宫人都是不敢置信惊喜非常。
她们这是走什么运道了啊,怎么想什么来什么?种种激动欢喜的心情自是不用言表。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小花。
福公公不但让她们入殿侍候,甚至还她们发了两身漂亮的衣裳。料子都是那种极好的,头饰耳坠都还有几样。
几个小宫人拿到这些都吃惊极了了,这就是可以进殿侍候的待遇吗?
其中各种复杂惊喜的心绪,自是不必细说。把东西发放了以后,福公公甚至还体贴入微的让她们今日下午休息明日再去当差。
宫人房里,喜儿摸着衣裳的料子爱不释手,撑开了看了又看。
“这是给我们穿的吗?真好!”高兴了一会儿,她又说道:“那我们不穿小宫人的衣裳,不会受罚吧?”
“土包子。”巧莲嗤道。
现在这屋里的人都可以很好的忽视巧莲的不和谐了,毕竟要是成日里和她斗气,那还不用活了。
枝儿在一旁笑颜如花,“肯定不用了,福公公是总管太监,既然他这么说了,肯定没有人罚我们的。”
景王府规矩严格,各级宫人都有相应的服饰。
大宫人是嫣红色短襦配葱绿色长裙,管事大宫人是杏红色短襦配藕荷色长裙,管事姑姑们则是酱紫色交领短襦配雪青色马面裙,其间多了一道白护领。有管事姑姑头上还多了一顶棕帽的,不过截至至今,小花只在齐姑姑头上见到过的。
而小宫人们的衣裳尤其难看,是靛蓝色短襦配姜黄色长裙。颜色极为暗沉,远远看过去脏乎乎的一团,不过因为小宫人都是做些粗活的,颜色暗沉看不出来脏。
穿了近两个月的暗色,猛地一见这些颜色鲜亮的衣裳,并有人告诉她们可以穿,连素来少言木讷的秀云脸上都多了几份欣喜。
毕竟是小姑娘,哪有不爱美的,个个都拿着衣裳开始试穿起来。
“你们看好看吗?”喜儿换好衣裳,兴奋的问道。
喜儿身上穿的那套是湘妃色的短襦配豆青色的长裙,颜色极为鲜嫩,喜儿肤白眼睛又大,一下子把她衬的亮丽起来。
几个还没来得及试穿的小宫人,看到一下子亮丽起来的喜儿,眼睛闪过钦羡,手里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几个小宫人衣裳都是一模一样的,不过因为气质不一,穿出来味道也不一样。
喜儿是天真烂漫带点活泼,巧莲是艳丽带了些咄咄逼人,秀云是娴静温婉,枝儿是俏皮可人,梅儿是清新柔美,各有各的味道。
这福公公真会挑人,各类风格一样一个。
“小花,你怎么不试试新衣裳啊?”
小花脸色一僵,轻声说道:“还是算了,我想等晚上沐浴以后,明日再穿。”
福公公临走时说了,晚上会给她们准备地方沐浴,到时候洗得白白净净再去当差。
如果是福顺心里原话,肯定是洗的白白净净穿的美美哒,到时候让我家寡淡的殿下好下口。
几个小宫人一听到这话,都是懊恼不已。
还是小花聪明,知道爱惜衣裳,她们这些做小宫人的沐浴极其不易,十天也就一次可以沐浴,在专门供宫人沐浴的地方。平时感觉脏了,都是拿水擦擦。
新衣裳用脏身子穿,心里总会觉得不舒服的,怕弄脏了衣裳。几人赶忙把身上衣裳脱下来,并叠好放了起来。
安静一会儿,各自又试戴起发下来的头饰和耳坠。头饰是银制梅花簪子,耳坠是一颗润白色珍珠小耳坠,每人都是一样的。这些首饰都精美非常,又惹得喜儿大呼小叫了起来。
翌日,大家穿戴好,出门当差。
经过一下午兼一晚上,大家差不多弄清楚未来的情势了。各人的心思异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但是年纪毕竟都还小,从眼神上还是可以看出些端倪的。
“小花,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好看啊。”喜儿惊呼道。
一瞬间,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花的身上。
此时天刚放晓,晨光从窗户外透进来,洒射在身着湘妃色的短襦配豆青色的长裙的小花身上。
身条很纤细,带着些许刚发育的弧度,肤色凝白,锥子似的小脸,让轮廓极为精致。最为亮眼的就是那双眼了,眼睛长,上眼皮弯曲弧度较大,内眼角尖而较内陷,眼尾细长而略弯,形状似桃花花瓣。浓密的睫毛扑闪之间,无意的散发出一种迷人的媚态。
是的,桃花眼。这个说法还是四少爷上辈子摸着她的眼睛这样说过,小花才知道。
为了不显眼,为了不惹人注意,平时小花都是微垂着头半敛眼睑的。只是喜儿这突然的惊呼,让她反射性望了过去,一瞬间形态毕露尽落于外人之眼。
屋里有几人的眼神都开始复杂起来,小花知道那是什么。
秀云开口打岔道:“好啦,赶紧出门吧,小心迟了。”只是半垂的眼里,晦暗莫名的闪过几分异样的神色。
巧莲轻哼了一声,率先走了出去,大家跟在后面鱼贯而出。
看着眼前这六个姿色各异的小宫人,福顺满意的恨不得摸摸凭空想象出来的胡子。
这种情绪他每次都会有,至于结果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
小花第一次见到景王,是景王中午从前院回来的时候。
她站在殿中当柱子,景王从外走进来。
她反射性的望过去,脑海里突然响起喜儿不久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我当时是看呆了。
小花看得也呆滞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低垂下了眼睑,不敢再妄然窥看。
景王头戴朝天白玉冠,白皙精致的脸有些雌雄莫辩,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眼睛细长上挑,瞳仁黝黑却又深邃。他身着了一袭鸦青色绣祥云纹常服,更显肤白如玉。身形并不健壮,但也不瘦弱,硕长挺拔,精瘦却包含着张力,浑身充斥着一股很淡漠的气息。
景王入了殿坐下,便有小宫人上前便奉了茶。
福顺在一旁半垂着头笑说道:“殿下,这几个就是老奴刚安排进殿的,一共有六人。”估计是在解释为什么奉茶的人一下子变了,这殿中又多了两个站桩侍候的小宫人。
景王看也没看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小花六人被安排进了殿内,各自分工不同,两个负责侍膳,两个负责沏茶奉茶,还有两个则是负责近身侍候。近身侍候说白了就是站桩,有人叫了负责搭把手,其他时候就站着不动。
至于真.贴身的服侍,还是由景王身边的太监负责,福顺还是知道殿下底线的,没有随意敢去碰触。
小花被分派的任务是站桩,一同的还有秀云。而巧莲和枝儿是负责奉茶的,梅儿和喜儿则是负责侍膳。
进殿当差之前,福公公一再交代她们要谨言慎行小心当差,所以即使此时巧莲和枝儿很兴奋,奉茶的时候也没出什么岔子。
奉茶的宫人奉了茶后便必须下去,巧莲和枝儿临走之前,眼神有意无意的在小花和秀云身上绕了绕。
景王喝了茶,坐了一会儿,便去内殿换了衣裳,出来后午膳也已经摆好了。
侍膳的是梅儿和喜儿。
仅见了景王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小花就感觉到怪异出来。
到底哪儿怪她一时还没想通,等景王用了膳后,又端坐在殿中的椅子上上她才知道,原来怪异之处是在景王的身上。
这一会儿,她居然没有听到景王说话,并且从始至终她没见到景王换过表情。也就是福公公的声音偶尔的响起,大部分不是在交代太监宫人要干什么,就是对着景王自说自话。而景王面对福顺的话语,不是没回应,要不然就是点头或者摇头。
景王用完膳后已经在殿中坐的有一会儿了,期间什么也没干,就是坐在那里。殿中一直很安静,安静的让人心悸。
现在这殿里就小花秀云两根柱子与景王和福顺四人,小花偷偷的抬起眼睑,她站的这个位置很方便,一抬起眼就可以看到坐在那处的景王。
此时的景王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坐姿端正一动不动,眼神还是那么淡漠,像是有焦距又像是没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波动,那种浑身散发出来的淡漠气息仿佛不食人烟,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久了,甚至让人以为那里不是坐了一个人,而是一尊美丽的白玉菩萨。
小花知道人难免有怪癖,但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怪的人。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景王突然站起身,往殿中书房的位置走了去。
小花她们上午进了璟泰殿后,就被太监小夏子领着熟悉了下情况。
璟泰殿分前后两个部分,前殿面阔五间,三明两暗,明间开门,次、梢间均为冰裂纹槛窗。前殿是以起居、书房为用,后殿则是为寝殿,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而小花她们的活动范围,也被限制在前面。
福公公给她和秀云的分属差事是站在景王眼见范围之内,所以见了景王站起身,福顺在其后三步跟着,小花和秀云保持距离无声无息的跟在福顺的后面。
进了书房后,两人便各自找了一个角落无声的站着。
小花入殿的第一日当差很顺利,除了腿受累了,其他一切如常。
从始至终景王并没有开口吩咐她们什么,她们最多干的也就是福顺示意她们换茶的时候,去茶水间叫人奉茶。
而这一日,小花并没有听见景王说过话。
第27章
长春院是景王妃景王妃的住处,是东三院里最华丽的一处院子,雕梁画栋美轮美奂自是不同寻常。
因为知道今日景王会来,长春院里里外外到处都收拾的特别干净,摆设也是更来换去的。看似和以往没有什么样,但内里却是费了不少心思。
景王每隔十日便会到长春院来坐坐探望景王妃,早晚不定但一定会来,这是府里人都知道的惯例。所以每逢这天,院子里服侍的宫人们都特别兴奋。
而景王妃景王妃也老早就打扮妥当在屋里候着了。
景王妃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生得端庄秀丽,今日穿了一身银红色衣裳,又多了几分明艳动人。此时坐在厅里有些坐立难安,隔一会儿就让一旁侍候的宫人去外面瞅瞅景王来了没有。
旁边立着一个身着酱色袄裙、头梳圆髻、圆盘脸嬷嬷样子的老妇人,开口说道:“院门口安排了两个小宫人看着呢,到时候一见了殿下自是有人来报,王妃大病刚愈不能久坐,要不要去贵妃榻上歪一会儿?”
这老妇人姓李,大家都叫她李嬷嬷,是景王妃景王妃的奶娘。景王妃出嫁的时候,跟着陪嫁过来的。在景王妃跟前很有脸面,算是景王妃最信赖的人。
景王妃紧了紧手里的帕子,摇摇头,“嬷嬷,还是算了,免得来回折腾。”景王妃今日打扮的很是明艳动人,但还是能从脸上看出一抹病态来,脸上的红润也是上了胭脂水粉的缘故。
这李嬷嬷也没有说话,只是心里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宫人摸样打扮的在门外报,“殿下已经朝这边走来了。”
景王妃赶忙站起来让身边的春香和李嬷嬷帮她看看有什么不妥当,直到两人都说很好才放下心来。
领着两人行至厅外,站在门口候着。
直至看到那抹身着紫色衣裳身影走进院门,景王妃才露出欣喜的笑容。
景王今日身着一袭紫色暗祥云纹常服,身形挺秀高颀,头戴束发嵌玉紫金冠。皮肤偏白皙,仿若玉雕,高挺的鼻梁配着薄薄的唇,上面是一双淡漠到几乎没有情绪的丹凤眼。
景王妃脸色微微一红,见景王走至身前,赶忙行了个福礼。
“见过殿下。”
似白玉的手微微一抬,期间景王眼睛看都没看景王妃一眼,便自顾自的擦身而过进了厅中。
景王妃随后跟上,脸上挂着笑,嘴里吩咐宫人去沏茶上点心。
一番忙罢,才在景王身侧的椅子上坐下。
景王妃的眼睛在景王身上转了又转,见那人根本没有看自己一眼,才强撑着笑脸开始问福顺一些例行惯例的问话。无外乎一些‘殿下身子好不好’‘用饭用的香不香’‘是不是很忙’之类的一些无营养的话语。
这种相处的情形极其怪异,作为景王正妃的景王妃,明明景王就在身侧,不去问本尊,反而问身旁侍候的太监,倒是让人咂舌不解。
不过明白内情的人都明白是什么原因,景王以往有些不健全,是个哑子,在京中一直有个哑巴五皇子的绰号。
虽说来了藩地之后,经过一个民间的神医治好了,但是因为景王性子已定,常年淡漠寡言,很少开口。哪怕是对着景王妃,也是很少说话,这才造成了如今这局面。
景王妃也是明白的,更明白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让夫妻之间生了嫌隙,景王才会对她如此冷淡。
而她为了自己的脸面又为了能让景王明白自己的关心,才会自说自话的问福顺,看似是在问福顺,其实也算是说给景王听。
福顺贴身侍候了景王很多年了,对于景王妃和景王的一些事情自是很了解。脸上堆着笑,恭恭敬敬的回答着景王妃的话。看似说了很多,其实回答的也都是些没营养的。
陈嬷嬷在一旁看得很着急,想插嘴又不知道从何插起,更何况她也就是个奴婢哪能说什么。
景王妃绞尽脑汁终于把想问的都问完了,看着身旁一直面无表情的景王,心里很是沮丧也有些很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更怕这例行关心后景王直接走了。
憋了半天开口说了一句,“殿下中午还没用午膳吧,我让小厨房准备了一些膳食,要不要在这里用些?”
屋里很安静,景王妃身旁服侍的人都是屏住呼吸,寄望景王能留下吃顿饭,福顺脸上还是一脸的笑,心中却有些喟叹。
景王看都没有看一旁对着满脸笑的景王妃一眼,站起身往外面走去,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福顺丢下一句“殿下还有公务”的解释,便匆匆跟随其后走了。
景王妃张口欲说什么,又悻悻作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景王并福顺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而且她也清楚等景王下次来只能是十日之后了。
长春院的正厅里安静的吓人,景王妃没有动,所有人都不敢动。
过了良久,景王妃摔了手旁的茶盏,呜咽出口,“这日子到底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李嬷嬷在一旁做了手势,一旁服侍的人都鱼贯下去了,只留了景王妃身边贴身服侍的春香、夏香、秋香、东香在内。
门从外面合上,李嬷嬷才安慰出口:“王妃不要哭了,殿下就这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呜呜呜……”景王妃脸上的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我都已经低声下气了,我都已经改了,为什么就是不原谅我呢?他怎么这么狠心啊!”
李嬷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很想说‘你早干什么去了’,可是能说吗?所以她只有叹息。
对一旁的四香使了个颜色,她们纷纷开口劝慰。
“王妃快不要哭了,到时候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您身子刚好,千万不能哭。”
几个贴身宫人七嘴八舌一番劝慰,才拥着景王妃一起去里间洗漱脸上花了的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