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儿也是女儿家, 也喜欢美丽的事物,只是她日里太过忙碌,也是之前太穷, 这样的物件都是买不起的。此时有这么几样首饰摆在她面前, 还是小男人买给自己的,她莫名就有一种的欢喜感。
见她眉间的喜色,薛庭儴松了口气, 他本是还怕她又说自己乱糟蹋钱。
心里正想着, 就听招儿问道:“多少钱买的, 肯定不便宜吧?”
薛庭儴想说几文或者几十文, 明摆着她不会相信,只能老实说了。
一听说花了一两银子,招儿心里一疼,但疼感并不明显。也是她这些日子做买卖没少赚钱,有一两银子去把所有钱都花掉,与有十几两却只花掉一两,两者的心理感受都是不一样的。
她又想小男人从哪儿弄的银子,那次抄书的银子花了不少,难道说他又抄了一卷书?
这么一想,她心里有些感动,道:“是抄书赚的钱吧?买了就买了吧,等会我补给你就是。”
“我不要!”
招儿还在想‘我不要’是不要甚,又听他问:“喜欢吗?”
她抬头去看他,小男人的眼睛很黑很亮,一种小奶狗般湿润的感觉。让她想起当初她从姜家把还是狗崽子的黑子抱回来时,黑子也是这么看着她的,还会拿粉色的小舌头舔她的手心。
现在黑子长成大狗了,小男人也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会买簪子孝敬给她了。
招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喜欢,可喜欢了。就是我没耳洞,戴不了这耳坠。”
薛庭儴被揉得直想摆头时,听她说了这句话,下意识就去看她耳垂。
招儿耳垂长得十分可爱,肉嘟嘟的,晶莹剔透。用乡下人的老说法,这种耳垂的人有福气。
他有一种想咬上去的感觉,莫名又觉得心里发紧:“我帮你戴上?”
“现在就戴?你瞧我这头发梳的,乱七八糟的。”
“我帮你戴上!”
见此,招儿只能嘴里说好,把脑袋往薛庭儴哪里凑了凑。见有些不凑手,她又往下半蹲了蹲。
薛庭儴从盒子里拿出簪子,顺着她发髻插了进去。而后端详,越看越觉得好看。直到招儿有些坚持不住地问道:“好了吗?”
他忙收回手,掩饰地咳了声:“好了。”
“好看吗?”招儿站起来,有些别扭地转了转头。这还是她第一次戴这种女儿家的簪子,以前她都是用头绳绑头发的。
明明这簪子也没多重,她就是觉得好像头上的重量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难道不觉得怪怪的?”
薛庭儴摇了摇头:“很好看。”
“这样啊。”她还是忍不住去找了家里的镜子打算照照。
镜子已经很旧很破了,镜面上全是印子,再加上因为工艺不良,照得也不是太清楚,影子模模糊糊的。招儿照了又照,还是看不清,只能气馁地把镜子放下道:“我去做饭,你在屋里歇一会儿。”
她顺手将盒子搁在炕桌上,从方桌下的筐子里拿了一块肉,就出去了。
院子里传来招儿和周氏的说话声,薛庭儴拿出自己的书看着。明明眼前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却总是会莫名浮现她细白的颈子,和那可爱的耳垂。
晚饭招儿做了过油肉、黄鱼炖豆腐,另炒了个白崧和山药片,又做了一锅大米饭。是大白米饭,夏县这边不产稻米,招儿专门花了银子在米行里买的。没舍得买多,就买了五斤。
菜的分量有些多,招儿盛了一大碗出来,剩下的另装一个碗里。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却是大房父子两人回来了。
“周氏,快做饭去。”
周氏早就准备好菜了,饭也下锅煮好了,只等着大房父子回来烧菜。刚巧招儿这会儿也做完了,就把灶头让给了她。
招儿端了两趟,才把饭菜都端回屋。她让薛庭儴先吃着,自己则去厨房把留的那碗肉菜端去了正房。
正房这里,赵氏正拉着薛俊才问东问西。
招儿走进来,对坐在炕头上笑眯眯地薛老爷子道:“阿爷,我做了些菜,给您和阿奶送一些,就当是我和狗儿的孝敬。”
“你有心了,晚饭一起吃。”
招儿笑着摇摇头:“还是不了,我还留了一碗。狗儿回来就在说饿了,我本是打算等俊才回来,谁曾想他回来这么晚,就提前做了饭。狗儿这会儿已经吃上了,我这也回屋吃去,谢谢阿爷。”
薛老爷子也并未多说什么,招儿转身出了门。
回到二房屋里,薛庭儴还没动筷子。
炕桌上四个菜摆得整整齐齐,饭也盛好了,一人面前一碗。
招儿脱鞋上了炕,道:“怎么不吃?”
“我等你一起。”
“等什么啊,快吃吧。”
两人吃着饭,期间招儿问了些他在学馆里的事,例如睡得好吃得好吗,有没有什么人欺负,先生严厉不严厉的琐碎话。
薛庭儴一一都说了。
看了她一眼,他犹豫了下,问道:“你现在和姜武一同做买卖?那衣裳还没卖完?”
招儿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早就卖完了,我又弄了两包回来。你不知,那衣裳很好卖,赚的也多。”
薛庭儴当然看出来了,以招儿的秉性,若不是赚了钱,她是不会大手大脚花钱的。不过招儿也不是抠索的人,她只是惯于打算,方方面面算到了,有多余的才会花。
“这趟做完了,就别去了。”他状似随意道。
“为啥?”
为啥?他肯定不会说自己吃了那姜武的醋。
“你一个妇道人家,寻常总是往外跑,容易让人说闲话。”
招儿放下了手里的碗:“谁说闲话,你是不是把阿奶的话听进去了?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看咱俩都不顺眼,盯着咱们挑刺儿呢。”
薛庭儴声音闷闷的:“我不是听了谁的话,咱家如今又不缺银子,你何必出去那么辛苦。”
“我不觉得辛苦,咱们很缺银子,只是你不觉得而已。你以为念书光束脩就够了?买书要不要钱?笔墨纸砚要不要?以后下场赶考,出远门可不同在家里,处处都要钱。你忘了大伯出去赶一趟考,至少得二十两银子的花销。我还打算把那空地的房子盖了,咱家就一间屋,以后肯定不够住。跟他们住在一起,平常在眼皮子下面进进出出,做什么都不方便……”
“这些我都可以挣,不用你一个妇道人家奔波操劳!”薛庭儴声音有些大。
“你可以挣?怎么挣?抄书?”招儿看着他,十分严肃:“其实我不想让你抄那书的,你现在该干的是在学馆里好好学,我虽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你不能颠倒了。”
“叫本末倒置。”
“对,你不该本末倒置了,要抓住重点。让你去学馆是去好好学的,而不是让你去为了挣钱抄书。”
“抄书不会耽误我的学业。”
“反正家里的事你别管,挣银子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你好好学着就成。”
薛庭儴喟叹一口,看着她:“招儿,你就那么喜欢银子?银子可以慢慢挣的,不用把自己绷得这么紧。”
招儿一震,半晌才垂着眼道:“我是喜欢银子。”很喜欢,很喜欢。
接下来两人没有再说话,因为招儿的表情和态度够告诉他,她现在不想再说话,薛庭儴纵有千言万语,也不敢再说了。
饭罢,招儿将炕桌收拾了一下,将碗拿出去洗。
薛庭儴想给她帮忙,她也不让。
正房那里已经吃上了,十分热闹,也就显得院子里出去的安静。
招儿打了一盆水将碗丢在里面,她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方才有了动作。
她是喜欢银子,打小就喜欢。
二房两口子死的时候,没人知道招儿经历了什么。二房两口子带给她的温暖太短暂,那些温暖的欢笑的喜悦的,明明还在眼前,却一下子就没了。她根本来不及伤心难过,就要开始为去挣应得的奋斗。
从办丧事到立碑,那时候的招儿像一头惹不得疯兽,谁惹她就跟谁撕。待一切事情过罢,她终于缓过神来,可是没多久就发现了大房两口子的表里不一。
直到此时,她才找回自己的本能,想起曾经的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很多很多的银子。其实很多问题都是用银子可以解决的,可偏偏没有银子,才会致使一切悲剧的发生。
例如她姐的被卖,例如她差点被卖,却好命被二房两口子买了下,例如二房两口子的死,例如薛家这一切一切的矛盾。
缺钱吗?
其实现在不缺了,这几趟生意做下来,短短十日,在刨除分给姜武的,招儿还赚了十几两银子。
足够她和小男人一年的花销。等秋收时收了粮,家里更不会缺银子了,可招儿依旧觉得不够。
……
正房那里,围了一桌人吃饭。
今儿赵氏特意买了肉,又杀了鸡,伙食是不差的,却没有招儿端来的那一碗菜受欢迎。
也是招儿做菜实在,手艺又好。那过油肉油光水滑的,里面配了黑木耳和白菜,放了许多小红椒,吃起来又辣又香。一家子人有意无意的筷子都往哪里抻,不一会儿堆尖一碗菜就没了。
杨氏正打算伸手去夹菜,最后一筷子却被薛青槐不识趣地夹走了。她有些不是滋味道:“这招儿未免也太鸡贼了,做了好的自己藏在屋里吃,咱们这么多人就只端了这一碗。”
刚才招儿送菜时,薛俊才也在,他低声道:“娘,吃饭就吃饭,你说这些作甚。”
杨氏也会意过来,忙道:“娘不也是随口一句话。对了娘,你知道招儿最近在干啥?我怎么天天都看不到她。”
一提这茬,赵氏就接腔了:“谁知道她干啥,一天到晚看不见人影,快天黑时回来了。”说着说着,赵氏就来了气,去跟薛老爷子说:“这分家了,我谁都管不上了,之前说她两句,她还拿话堵我。哪家的妇道人家跟她一样,天天不着家,寻常还跟着一个大男人进进出出的。那姜家的姜武到底打着什么主意,该不是看中招儿了吧?”
薛老爷子斥道:“你瞎叨叨啥!我听老四说,招儿好像和姜武在做什么买卖。”被点名道姓的薛青槐忙点点头。
也是巧儿,之前他挑着货挑子去别的村叫卖,喊了大半天都不见一个人影出来,后来才知道人都在麦场。
过去一看,估计大半个村的人都来了,人山人海的。男人们都蹲在外头唠嗑抽烟,小孩儿们在旁边玩,妇人们却不知道围成一堆在做什么。
只知道不一会儿就听见那人堆里有妇人喊:“当家的,把东西拎过来。”
他当家的当即站起来,从屁股后面拽出个篮子,男人堆里其他人笑他:“你家不知又败家了多少,瞧你这次带的东西挺多。”
那男人呵呵笑着:“孩他娘可不是败家的人,寻常都抠着过来的,这不也是这招财小兄弟的东西好,买了这一次,咱们一家老小几年都不用愁了。”说着,这汉子就拎着篮子过去了。
也是奇了,之前都挤得好像抢银子一样,这会儿汉子请人帮忙往里头递篮子,却是都停了下来,一个递一个的递进去了。
薛青槐就奇了,这到底在抢啥?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抢衣裳。
还是招儿卖的衣裳,和姜武一起。
不过这些薛青槐却是没有说的,只说了看见招儿和姜武在做买卖。
“再说了,招儿是狗儿的媳妇,等狗儿过了十五,两人要办亲事圆房的。村里人谁不知道,姜海当年和老二好,姜武又和招儿一起长大的,招儿一个姑娘家做买卖哪里成,有姜武跟着也能放心些,你别想歪了。”
赵氏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还有老大媳妇,招儿这丫头做事可没什么挑,做好了自己都没吃,就给你娘和我送了一碗。这么大一碗也费了不少肉,也是咱们人太多,哪天你们谁要是有这个孝心,我和你娘闭了眼睛躺在棺材里都高兴。”
薛老爷子喝了些酒,老脸黑红黑红的,但看得出来他很高兴。分家这事一直惦在他心里,他就怕几个儿子因分家生分的,刚好借着这事,他罕见地敲打了一下大房,也算是表个态。
杨氏本想挑唆,谁知自讨没趣,还受了公公的敲打,当即也不敢吭声了。
薛青山在一旁圆场道:“爹,你放心呢,谁敢不孝顺你和娘,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那就行。”
薛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又端起酒杯啜酒,这事就算是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要不是那个梦,狗儿哥和招儿姐肯定吵起来了。现在狗儿哥学会了按捺和忍让。嗯,招儿还是有些不开窍,两人只差一层窗户纸,就等着点破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我把你当儿子养,你却想干我。
呸呸呸,我没有这么污的,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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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小仙女的雷,么啾啾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吃罢了饭, 孙氏帮着周氏收拾了桌子, 杨氏则是去洗碗。
见没什么可忙的,和老两口说了回屋,孙氏就拉着薛青槐回屋了。
一家三口洗了上炕, 她迫不及待地拉着男人问:“槐哥, 你说招儿做得那生意真那么挣钱?”
这事回来薛青槐就当着孙氏说了,只是孙氏没放在心上, 今天见招儿大手笔的买了那么多东西回来, 又给正房那边端了一碗肉。
孙氏眼里可有数得很,那一碗肉至少得一斤,一斤肉十几文, 说给他们端来就端了。反正孙氏可舍不得这么干,所以方才薛老爷子敲打儿子媳妇, 她躲在下面没敢吭气。
可这也说明招儿是真的赚钱了。
同样是做生意, 薛青槐每日挑着货挑子四处走街串巷叫卖,看似是薛家最赚钱的生意,其实最辛苦不过。卖得都是些针头线脑的, 东西便宜, 赚得也少。好一点,一天赚几十文,不好的, 一天也就十几文。
招儿既然能带着姜武做生意, 为啥就不能带四房了。左不过两家关系这么亲近, 狗儿和招儿还要叫他们四叔四婶呢。
孙氏把事情和薛青槐说了一下, 薛青槐道:“咱们买卖做得好好的,你怎么动了这种念头?”
“银子还有嫌扎手的?招儿带谁做不是做,带着咱们一起不是更好。”
“那还有姜武呢。再说了,姜武有车,咱家可没有车。人家现在买卖做得好好的,你再进去插一脚,那叫什么?我先跟你说,这个口你可不能和招儿开,没得让人以为咱们拿着身份硬是想分一杯羹。”
这茬孙氏倒是没想到,见男人态度坚决,她也没再说什么了,就是躺在那里忍不住就在想这事,想了半夜才睡着。
*
招儿洗了碗回屋,炕上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炕桌被擦得干干净净,放去了炕脚。铺盖也已铺好了,一床大垫褥铺在下头,上面两个被窝摆放得整整齐齐,左边一个,右边一个,跟平常一样。
招儿心里有些安慰,明眼可见自打那次病后,小男人变了许多。知道帮她干活儿,也知道心疼人了。
想着之前他给自己的买的簪子耳坠,他才进学十日,平时还要念书,肯定闲暇的功夫都用来抄书了,而抄书赚的银钱都买了首饰送她,当即心里软了下来。
她不能因为自己心里有结,就摆脸色给他看。这么想着,她脸上带了些笑,声音也清脆起来:“等会儿不看书了就睡?”
“不看了。”
“也是,你平时日日看也累坏了,回家了咱不看书,让眼歇一歇。我去烧水,等会咱洗了就歇着。”
“我去烧水。”
以前都是招儿烧了水端来给他洗脚,他也想给她烧一会儿。
“你会烧火?”她揶揄道,眼角带笑,并没有鄙夷的意味。
“我当然会烧!”说着,他就闷头闷脑往外走,招儿拉都没拉住。
两人去了灶房,招儿还在说:“瞅瞅你,跟我犟啥,不就是烧个水,还非要争来抢去的。”
灶膛还是热的,里面还有些没灭的火星子,薛庭儴蹲在灶膛前就往里头填柴。
他闷头闷脑就拿柴往里填,等招儿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一股黑烟从灶膛里冒出来。
火没见着,烟倒是不少。
他自己被呛得咳了两声,招儿也是捂着鼻子直扇风。
“像你这样弄可不成,我跟你说,这种要用火钳子把暗火挑起,先少放些细柴让火烧着,再往里放粗柴。”
招儿一面说一面拿起火钳子把里头的柴都掏了出来,就见她丢了些细柴进去,用火钳子捣了几下,里面便有小火苗窜起,很快就变成大火苗,她这才又将方才挑出的柴放进去。
薛庭儴有些尴尬,原来招儿说他不会烧火,都是真的。他是真不会烧火,烧个火都能把人呛成这样。
他闷着嗓子道:“我下次就会了。”
招儿眼儿弯弯地点点头:“你聪明,什么一学就会了。”
他忍不住侧首去看她,灶膛里的火将她的脸照成了红色,红扑扑的,像抹了胭脂。吹弹可破,芳香可口。
可招儿实际上是最不喜欢搽脂抹粉的,在那梦里哪怕有钱了,也从来不弄这一套。她死了以后,他见过的女子似乎没有人不搽脂抹粉的,白白的脂粉掺杂着红艳艳的胭脂,像似带了张面具,面目模糊。
他忍不住往前凑了一些,又凑了一些。其实他也没想干什么,就是下意识往那里凑去了。
她猛地一下转头,差点没撞上他的鼻子。先是一愣,旋即哈哈的笑了起来。
“你看你鼻子,好像大黑。”
就见薛庭儴白净的脸上,就鼻子尖儿上黑了一块儿。这时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挤了过来,伸出一只狗头,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好奇说它什么了。狗眼睛湿漉漉的,鼻尖儿也是一点黑,招儿笑得更大声了。
薛庭儴下意识伸手要去摸,却被招儿一把拉住手。
“快别摸,我给你擦了,让你一抹该真成小狗儿了。”
她的手又软又暖,笑得眉眼弯弯,他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她的手伸过来又收回去了,他下意识又去摸了摸鼻子。
“擦干净了?”
招儿点头:“擦干净了,真该让你照镜子看看,哈哈哈。”
薛庭儴有些窘,低声嚷:“有什么好笑的。”
“好好好,我不笑了。”
打岔的功夫,锅里的水也热了。
薛庭儴主动去把脚盆子拿来,招儿用大瓢往里头舀水。这时周氏端着东西进来,问:“这么早就歇啊?”
“也忙了一天,早点歇着。”
趁着招儿和周氏说话的功夫,薛庭儴端着装了水的脚盆子走了。
周氏笑着和招儿道:“狗儿现在越来越像样了,也知道帮你干活。”
招儿哈哈一笑:“总要长大的。对了,锅里剩下的水不用了,三婶你用吧。”
“好。”
*
薛庭儴把水盆端回屋。
别看这么短一段路,但这木盆又大又结实,还真是有些沉。
他摸了摸有些酸痛的胳膊,打算从明日起就把锻炼身体提上日程,也不怪招儿总拿他当弟弟,实在是他太不中用。
正想着,招儿跟着进来了。
“累着了吧,这盆儿沉。”
他忙站了起来,佯装一副无事的模样:“还行,不太沉。”
“快洗吧,别让水凉了。”
薛庭儴坐在炕上,褪了鞋袜,把脚放进盆子里。
水温刚好,虽微微有些烫,但烫得舒服。
这时,面前突然多了个人,却是招儿搬了张小杌子坐在他对面,也把鞋袜脱了,把脚泡在盆子里。
为了不费两茬功夫,两人打小就是一处洗脚,只有哪天沐浴了不洗脚的时候例外。
招儿的脚和她手一样,脚底掌有着薄薄的茧子。若比起脚嫩手嫩,她还不如薛庭儴。
他的脚在下面,她的脚在上面。
“我帮你搓搓。”
她笑眯眯地说道,就拿脚在他脚上搓了起来,搓了两下不得劲儿,她弯下腰用手洗。先给自己洗了,又去洗他的。
薛庭儴像似被烫了一样,蜷缩而起:“不搓了,洗干净了。”
“洗干净了?”
他匆忙点了下头,就拿起旁边的布巾把脚擦了擦,放在炕上。
招儿觉得他有些怪,也不知打啥时候开始,小男人就不让她给他洗脚了,明明小时候都是她给他洗脚的。
薛庭儴擦完了,招儿擦。
最后招儿趿拉着鞋,出去把盆子里的水倒了。回来瞅了眼见大黑的水盆里还有水,她把门栓上,又把灯吹了,便抹黑上了炕。
屋里有些黑,今天没有月亮。
薛庭儴已经躺下了,静悄悄的。
招儿抹黑脱了衣裳,掀开被子往被窝里钻,却不小心撞到个人。
原来她摸错被窝了。
她旋即又想摸另一个被窝,却被人拉住了。
黑暗中,薛庭儴的嗓子有些发紧:“被窝里冷,你给我捂捂。”
这事儿以前招儿经常干的,薛庭儴小时候体弱,一个人睡总是捂不热。自打招儿来到二房,他就是跟招儿睡的。后来再大点儿,两人分了被窝,逢着有些冷但又用不着烧炕的时候,都是招儿给他捂热了被窝,才让他睡的。
“你都多大了,还让姐给你捂被窝。”
他没有说话,不过拉着她的手松开了。
薛庭儴也有些窘自己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正懊恼着,突然有一双手伸进来,在他手上和腿上摸了摸:“改明的带你去找个大夫看看,像你这么大的年纪正是火力旺的时候,怎么总是手凉脚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