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事实上肯定不是因为倭寇, 不过是有人从中间动了手脚罢了。
薛庭儴从袖中掏出帕子, 一面擦鼻子, 一面盯着那片模糊的黑色看,脸色阴晴不定。似有些扼腕,又似有些可惜,复杂至极。
良久,他才有些感叹地收回目光:“三爷可是知道那地背后之人是谁?”
谢三哑然道:“这就有些不好说了。这么说吧,定海这边的生意不过是前往那处各地外海的夷商顺道做下的。”
也就是说,他们其实吃的是别人吃剩下的?
薛庭儴最近好不容易积攒的振奋感,顿时没有了,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儿,也因此他又看了过去,眼神里带了点儿恶狠狠的光芒。
“是姓吴的,还是姓冯的,抑或是姓马的?姓谭的,姓费的?”
他只差把内阁中的几位,一一都说上一遍。
“这个——”
“都到这儿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薛庭儴又开始打起哑谜。
谢三心中一跳,眼睛亮了亮:“吴家乃是江浙一带的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其下产业密布,所涉之广,无所不含。”
听了这话,薛庭儴有种觉得被辣到耳朵之感。明明他记得这谢三没有功名在身,怎么说个话比他还绕。
“那定海,不会也是吴家——”
“自然不是。”谢三苦笑:“以咱们的人脉,还到不了吴阁老面前。”
“不是就好。”
谢三看了对方一眼,心里猜测那吴阁老是不是和这薛知县有仇。转念一想,他之所以从京中被扫出去,似乎就是那吴阁老的手笔,两人之间有仇似乎也属正常。
薛庭儴实在有些受不住这海面上的海风了,伸了伸被冻僵的身子,道:“罢了,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大碗饭,还是老实点把这一亩三分田的活儿给干好了再说吧。”
说完,他就进了舱房,谢三看了他背影一眼,也跟了进去。
*
每年到了冬天,都是定海县最悠闲的时候。
忙碌了一整年,也就靠这段时间能够歇上一歇,养精蓄锐,以待明年开春。
别的也就罢,养精蓄锐倒是真的。
闲下来后,薛庭儴每日就是处理下县衙的公务,看一看那些民壮训练的情况,当然少不了在家里养养肉,顺道教教儿子。
弘儿也快五岁了,零零散散被爹娘教着,所以早就启蒙了。
薛庭儴一直说给他找个先生,可惜定海县这里实在偏僻,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好先生。也因此只能薛庭儴自己先教着,所幸弘儿还算伶俐,也让他费不了什么心思。
至于招儿,有高升他们的帮忙,如今比以前要清闲多了。
空闲下来的她,总算有功夫给父子两个做些好吃的,尤其冬天本就是养膘的时候,也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薛庭儴和弘儿的脸就吃圆了一圈。
现如今薛庭儴最爱的干的事,就是窝在床上不起来,最好吃喝拉撒看公文邸报都能在榻上解决了。实在不怨他懒,而是这南方的天气太冷,湿冷湿冷的,比北方的干冷要冷多了。
关键还没有炕。
去年不觉得,可能是心里一直安静不下来,总想着还有许多事要办,今年空闲下来,他就觉得这种天气特别难熬。
熬了几天,实在简直不下去了,他折腾起来找人给他修炕。
可定海这地方可没人会修炕,每年冷也冷不了多少日子,有时候连雪都不见下,要炕做什么,熬一熬就过去了。
关键薛知县薛大老爷熬不住!
他好不容易做了大老爷,好不容易舒坦了,为什么还要熬!
于是招儿就哭笑不得地见这个小气巴拉的男人,就为了一个炕的事在她面前碎碎念了几日,直到薛青槐从外面回来,才算是消停。
薛青槐会修炕,西北的又是乡下的男人有几个不会修炕的。唯独,薛庭儴算是个例外吧。
修炕这活儿简单,弄了点砖,薛青槐一天都给修好了。
又晾了两天,还没等晾实了,薛庭儴就折腾让人给他把炕给烧了。果然烧了炕,屋里顿时暖和了,就是刚修的炕得给烤干了才能用,便又空了两日。
待到了可以用的那日,薛庭儴亲自动手给炕上铺了一层席子,又在席子上铺了一层绒毡,再是铺上一层不厚不薄的褥子,上去试着滚了下,果然神仙来了都不换。
弘儿见爹在炕上滚,便也脱了鞋上去滚,父子俩闹得一屋子热闹,黑子也跑去贴着炕边卧下来。
北方的狗来到南方格外不能适应,挨着炭盆睡,哪有贴着炕睡暖和。
黑子年纪也不小了,细算下来也活了十个年头,如今精神头儿也不如以往,以前还能陪着弘儿疯闹,如今只是趴在那里看着静静地看弘儿疯闹。
薛庭儴和招儿嘴里不说,其实心里都怕,还没听说狗能活多少年的,可他们都希望黑子能活得长长久久,一直陪着他们。
西间里,招儿正带着小红小绿盘今年一年的总账。弘儿和爹玩了会儿,就暖呼呼地睡着了,薛庭儴给他盖上被子,翻身下炕,黑子伸着鼻子在他腿边碰了碰,他弯腰揉了揉黑子的狗头,便趿拉着布鞋出去了。
出了后,就倚在门边看她盘账。
那么多账本堆在长案上,她就埋头坐在那里,身边是小红小绿,还有两个小丫头在旁边一面打下手一面学着。
招儿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便抬头望去:“弘儿呢?”
小红小绿和两个小丫头忙叫了声老爷。
“睡了。”薛庭儴笑了笑:“炕上暖和,他自己就睡了,也没缠着非要爹抱娘抱什么的。”
这人太小气,有点机会就不忘调侃下儿子。小孩子家小小的,自己捂不暖被窝,可不是要和爹娘睡了,就他一直记在心里念念不忘。
招儿站了起来,揉了揉肩膀,吩咐小红小绿先算着,便走上前去了他身边。
两人一同往外走,招儿笑着道:“照这么看,你闹着修这炕,也算是立了大功?”
薛庭儴摇了摇头:“不不不,我这是造福大众,造福自己。”
招儿还没反应过来,薛庭儴就凑上来了,将她挤在墙角处。
“这炕大,臭小子自己睡,到时候我们想干什么干什么。”
招儿的脸有点红,瞪大了眼睛:“你想干什么?”
他挤眉弄眼地冲她笑,笑得又坏又好看:“弘儿也这么大了,你不给他生个妹妹?”
“谁要生妹妹,我才不生。”
“我要跟你生。”
招儿推开他,红着脸往前走:“没个正经,反正我不跟你生。”
薛庭儴将她拉回来:“你不跟我生也不行,说办就办,这个冬天咱们就趁机把妹妹生了。你说我这县太爷做得可真是亏,别的县太爷都是吃香喝辣,养十几房小妾,唯独我天天累成了狗,好不容易有点儿闲情逸致,还有个小兔崽子在一旁打岔。你说我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以后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
见他越说越不像话,招儿就去捂他嘴,想捂没捂住,反倒被他揩了不少油。
这两口子要走不走,在门外就闹上了,西间的小红小绿对了个眼神,低下头继续看账。倒是那两个小丫头,脸红扑扑的,大抵是还没习惯。
这时,门上的帘子被掀开,胡三匆匆走进来:“老爷,谢三……”
话还没说完,就赶紧背过身。
挨着次间的落纱罩那里,薛庭儴转过身,将手背在身后咳了咳。
招儿瞪了他一眼,就钻进落纱罩去里面了。
他这才往这边走了几步,问道:“谢三来有什么事?”
胡三一脸沉凝:“莫怕是什么重要的事,我看谢三的脸色有些不太好。”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看我干笑,下午睡过头了,所以这章还是有点短小。
这两天太冷了,温暖的被窝对我有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看了天气预报,明天要下雪了,还是连续半个月的雨雪天气,大家注意保暖啊。

☆、第177章 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事实上整个浙江这会儿知道这消息的, 没几个脸色能好。
那闽浙总督裴克俭回京述职, 果然被留在了京里,闽浙一带看似平静,实则下面早就开始乱了。
裴克俭在闽浙一待就是近十年, 这两地多少人指望着他吃饭。如今人走了, 还不知道换个什么人过来,明摆着闽浙两地面临着一次大洗牌, 谁能安稳得住。都是趁着最后的疯狂机会, 能捞一把就先捞在手里,实则眼睛一直盯着京中那边的政令。
关于闽浙总督换谁,朝堂上掰扯了几个月都没掰扯清楚。
下面举荐上来的人, 不是嘉成帝不满意,就是内阁那边觉得不合适。期间具体内情, 外面人都不清楚, 只知道大佬们掰手腕掰得让人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到了年挨根儿,人选终于下来了。
是吏部右侍郎邵开。
这邵开是无锡人,而吴阁老兼着吏部尚书, 具体是谁的人, 自然不用明说。
吴阁老一系笑了,其他派系的人是什么脸,反正外人也看不见。下面那些大臣只知道嘉成帝的脸连阴了几天, 还是腊八那日见了几分笑容。
到底选的是闽浙总督, 这人选对京城的老百姓还真没什么影响, 就是浙江一带动荡颇大, 不然谢三也不会如此失态。
那天谢三和薛庭儴说了什么,没人知道,这个年还是一如既往的过着。因为有高升他们,比去年更加热闹了。
等开了年,薛庭儴就开始忙碌起来,甚至比以往更忙,因为他打算干一件大事。
这是他对招儿的说法,然后每天都是神神秘秘地出去,还带着人频频出海。事后招儿才知道他去干了什么,他竟是带着人去掘双屿港了。
当初谢三他们碍于掩人耳目,就只掘开了两条航道,一条进,一条出。这次薛庭儴也不知哪根神经抽了,竟是打算把那些被填了地方都掘开。
这可是一样大工程,填的时候容易,掘开却很难。尤其随着时间过去,当初被填的位置,已经被许多海草和淤泥堵塞。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初谢三他们掘航道的时候,进行过探测,如今只用按照位置一点点清理就好。
很快天又暖了起来,又是阳春一个三月,定海县再度热闹起来。
*
招儿还没出过海呢,这趟薛庭儴跟船出去,她特意跟了上。
幸亏如今薛庭儴在定海县是最大,不然她估计上不了这船。行海的人都迷信,讲究特别多,其中有一点就是女子不能上船出海。
按他们说法是女人有月事,月事是污秽的,晦气。而在海上航行特别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出事,所以才会避讳。
开始薛庭儴还不跟招儿说,后来还是她见别人听说她也要去,眼神都有些不对劲,追问了起来,他才实话实说。
招儿当时就有些不高兴了,却也心中明白即使能以势压人,可人们心底的想法改变不了。遂在出门前特意换了身男人衣裳,那种怪怪的眼神才少了些。
本来招儿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薛庭儴心里有些计较,跟她掰扯了半天她不用这么干,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是招儿自己说,她其实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只是有些事情既然存在,明明可以让大家都安适,实在没必要为了一己之私,去刻意让所有人心里都不舒服。
海洋变化莫测,出海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最大的盼望就是能平平安安出去,安安全全的回来。
这样便好了。
话都说成这样了,薛庭儴自然再说不了什么。
船到了某一个地方,突然停了下来。
这趟一共出来了两艘船,随船带了两百多人。
船停下后,另一艘船上的民壮便开始忙起来。他们拿出了许多手腕粗细的皮绳,又在船舷上架起特制辘轳,那辘轳有人高,需得数个精壮的汉子合力才能搬起。待辘轳架好后,他们就开始将皮绳往辘轳上缠。
另一边有几个汉子换上水靠,每人都背着一个特制的水肺,打算下海。
招儿之所以会知道那是水肺,还是薛庭儴告诉她的。
他们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切,每个人身上都系着一根绳子。在入海前,他们检查了一下携带之物,例如锄头、小刀,还有一些防大鱼的药等等。
这防大鱼的药,是管福建那些常年采珠为生的采珠人买来的,那些采珠人常年深入海中,自然有其独门手段。
这些人很快就跳入海中。这边招儿望着那平静无波的海面,不免有些心悸。
大海实在是太大了,人反而是那么的渺小,所以难免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慌感。
过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海面上的绳子被人拽动了,船上的人快速地拽动着绳子,很快就从海面上冒出一个人。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所有人都冒头,并上了船。
船上,数十个汉子合力摇着那人高的辘轳,刚开始很缓慢,直到听见一句起来了,就快了起来。
船动了,拖着那个不知名东西,一路往前航行,一直到了某个特定的方位才停下,方才那些入海的民壮又下水了,合力解开绑着那物的绳子,就见海面上泛起一阵波纹,那物又沉了下去。
所谓的掘开航道,就是如此这般进行的。
那片水面下堆积了许多山石和沉船,体积小的、重量轻的,能挖起来的就挖起来,不能挖的只能移到某个深水处。反正这片海域有深有浅,只要不会让船只触礁,随便堆积在哪儿都行。
经此,招儿总算知道薛庭儴平时在忙什么了。
望着他没被晒黑,却被晒起了皮的脸,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她的手被薛庭儴抓住。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等这片航道打开,你大抵要脱一层皮。”招儿浅笑着说。
薛庭儴哈哈一笑:“辛苦的是他们,可不是我,我只用看着就行了。”
可不是,每个人都很辛苦,每个人都在努力着。
招儿突然有一种她还不够努力的感觉。
因为女子的身份,又因为弘儿之前还幼小,她总是尽量能不出门就不出门,顶多是做一些盘账,或者发号施令的活儿。
每当看着别人忙忙碌碌而来,忙忙碌碌而去,她也是挺羡慕的,却知道任性不得。如今弘儿也长大了,前阵子薛庭儴从外面聘了先生,在府里做了西席,教授弘儿念书。
儿子总算不是日日缠着娘了,刚开始招儿还有些挺不习惯,这也是为何今日她会生出想出海看看的心思,实在是最近有些无聊。
看来,她也该给自己找些事做了。
一直到了夕阳西下,薛庭儴他们才归。
招儿第一次看到海上的日落是什么样的,那种奇景特别壮观。
回头看了看海面上那坨橘红色,招儿依旧有些恍不过神。
“待这里被清出来,定会恢复很久之前番船满海间的盛景。到那时候,我来这里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大半。”薛庭儴朝海面一挥手,对招儿道。
“那到那时候我们去哪儿?”
“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
郭巨山下是郭巨镇。
郭巨三面环山,一面临海,隔海对面就是舟山岛。
因浙江一带总是闹倭寇,郭巨又临着海,所以当地便有卫所驻扎。
定海卫与之不同,因为舟山岛上百姓内迁,定海前卫、左卫、右卫均被撤回至镇海楼,独留了定海后所驻扎在定海县。
定海后所只不过是个千户所,郭巨却是整整驻扎了一个卫。
此时郭巨卫所中,刘千户正在向指挥使贺维禀事:“这阵子那些高丽、倭国以及佛郎机商人,要货的数量越来越少,下面的那些商人已经连着反应好几次,这次甚至有商人带了货来,却只销掉了一半不到。便有人起了疑探问,这些夷人却是闭口不答,后来还是许家的人生了一计,特意将那夷商灌醉了,又施以美人计,对方才说了些内情。”
贺指挥使乃是一个四十多岁魁梧汉子,留着一脸络腮胡。
他为人粗犷,最是不喜别人跟自己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也因此浓眉不禁一皱。
见此,刘千户也知道自己臭毛病又犯了,忙又继续说下去:“之前您让属下查查这事,属下便一直记在心中,这次根据许家的禀报,又专门派了人尾随而至,才发现竟是定海县的那群人,抢了咱们的生意。”
闻言,贺指挥使下意识地掀了掀眉,明摆着有些不信。
都在这一片讨饭吃,贺指挥使知道定海那处。说白了,就是捡他们的残羹剩饭来吃,他从来就没放在过眼里。
卧榻之侧能容他人酣睡,这个理谁都懂,只是那伙人都是浙江一带的传承多年的氏族,单挑一个不起眼,可加起来就有些棘手了。再加上又攀了前闽浙总督裴克强的关系,贺指挥使便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样的地方,抢他们的生意?
贺指挥使会有这种想法,也是基于清楚双屿那片的地形。
那地方早先是好,扼多条航线之要冲,且洋流和缓。打从南洋到东洋,最近的一条航道便是经由此地通过。过了双屿,才是舟山,所以当年双屿才会成为远近闻名的走私之港,皆是占了地利之便。
可那也是以前,打从前朝时那地方的港口和航道被填,就成了一处死港。最近这几年之所以能死灰复燃,不过是那些被撇除在外的一些氏族不甘心,重新又在上头动了心思。
作为掌管郭巨一地,说一不二的人物,贺指挥使清楚那地方吞吐货物的能量,也因此才会存着质疑。
“具体属下也不清楚,可那夷商说了,那处货物价格要比咱们这低了不少,所以他们更愿意去那个地方。若不是和咱们合作多年,且咱们这儿有些货那处没有,他可能就不会绕远路来咱们这里了。”
贺指挥使一拧浓眉,面色慎重起来:“此言当真?”
刘千户苦着脸:“属下哪敢骗你,千真万确是这么说的。本来属下也不信,就双屿那破地方,货船想掉个头,都得小心翼翼,免得被下面的那些东西被绊了。可有这夷商之言,再算算咱们最近损掉的生意,也做不了他想。”
“让人去查!”
“大人怎么查?”
“怎么查还要老子告诉你?想办法去查!”
刘千户当即灰溜溜地退下了。
之后,他特意弄了条船,佯装是商船靠近那处,就见海面上船来船往,哪里还有以前航道逼仄的样子。这才得出一个结果,原来这群人竟是学了那愚公移山把下面被填的航道给掘开了。
他大惊失色回来禀报贺指挥使,之后又派了几路人各种暗中查探,才知晓定海那边发生了什么。
打从前年起,定海就来了个薛知县。此人十分贪财,雁过拔毛,却是雄才大略,颇有城府。到任以后,百姓爱戴,他本人也大展拳脚干了不少实事。
其中之一,就是带着人硬是把这被填的航道和港口给掘开了。
“这是哪儿来的毛头小子,如此胆大包天!私通外夷,这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抓住了要杀头!”听完刘千户的回禀,贺指挥使怒道。
刘千户眼神闪烁,嘴里没敢说,心里却道,你说的这些咱们自己就在干,大家彼此彼此而已。
贺指挥使很快也意识到这点,这用句俗话讲,就叫乌鸦别说黑猪黑,大家都是半斤八两的货色。可那能一样,拿自己与一个七品县令相比,总有一种让他恼羞成怒的感觉。
人们历来就是如此,谴责他人的时候,从来不会反省自身。贺指挥使如今就是这种心态,可在怒过之后,他也发现自己竟没有直接的手段对付这小子。
其一,他只是卫所指挥使,和地方官不搭边。其二,别人正在干得勾当,他也没少干,甚至比对方干得更大。
不过贺指挥使也不是没有办法,他很快就给宁波知府孙刚递了信,让他管管自己下面人。
他相信孙刚会识趣的。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各位的雷,么么哒

☆、第178章 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如今的定海县比起去年, 又是一番大变模样。
县城里的道路比以往更平整宽阔, 靠着城西一带本是贫民窟,内里道路复杂,房屋低矮逼仄, 一片破瓦寒窑, 现在都已拆了,全部改建成了仓房。
更不用说县衙了, 现在到了定海县衙, 最惹人瞩目的不是县衙前的那座牌坊,而是原急递铺所在之处修建的那座大房子。
这便是定海工会和仓房管理处所在的位置,招用劳力和租赁仓房, 都在此处办理。
原本只是薛庭儴随便找了几个人先管着,去年招儿给他提了建议, 何必让门吏堵着城门收过路钱, 这样既影响不好,也显得县衙吃相太难看,还不如在货入仓之时, 便一并把银子收了。
美闻其名货物管理, 按货物数量收取费用,至于仓房租用就当做送了。这样一来既不会让那些商人心里抵触,也可以节省人力物力。
薛庭儴试着推行了一下, 果然比之前更方便, 也因此便专门设立了一个仓房管理处。里面设置书吏若干, 账房若干, 由衙门这里统一进行安排。
他甚至还和谢三商量着进行了‘招商引资’,由谢三出面拉拢一些浙江当地的豪门氏族,而定海县提供渠道对外通商。
不过这一切都是暗里办下的,表面上只看见来定海县商行和货越发的多了。
方是巳时,仓房管理处这里正忙着。
衙役们进进出出,还有许多做商人打扮的人,正在堂中等候。不多时就会从里面出来一名衙役,领着一个商人进去,再出来时两人脸上都面带笑容,很显然是事情已经办妥了。
不同之前的遮遮掩掩,如今在薛知县的带领下,与夷人通商在定海县已经成了台面上的事。所以不时就能听见他们正谈论着生意上的事情,当然也免不了感叹一下如今比以往更方便并省时省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