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县衙里的衙役,说是海边出了事。
薛庭儴正打算带人去看看情况,被樊县丞死拉活拽地拽住了。
“去不得,去不得!”
樊大柱满脸惊疑不定,似乎被吓得不轻,手里拽着薛庭儴,嘴里命着衙役:“出去敲锣,让全县戒备,锁紧城门,没有上面的命令,一律不准开。”
那些被匆忙召集而来的衙役们,衣帽都还没穿戴整齐,就匆匆忙忙跑出县衙。
很快外面就响起一阵鸣锣之声,一下子整个县城就从梦中惊醒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倭寇,是倭寇!”
樊大柱连番下了许多命令,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此时被薛庭儴拽着询问,也只能回了这么一句。
“什么倭寇不倭寇的!”
一旁的周礼哭丧着脸,说:“大人,这次是真的,真的倭寇!”
若论倭寇闹得最凶的时候,还要追溯到前朝。
所谓的倭寇最起初不过是倭国战乱,以至于民不聊生,一些在本土混不下去的武士、平民,成群结队袭击邻国沿海一带。而大明朝的海岸线是最长的,难免被其骚扰。
不过这只是最起初,之后闹倭寇的原因就有些复杂了。
朝廷本就对开海之事敏感,因为闹倭寇的事,海禁是紧了松,松了又紧。而一些沿海商人因为不满朝廷海禁,便雇佣了一些倭寇在沿海一带生事,暗里行走私之实。其实雇佣的人员混杂,都是临海一带各国流民,其中少不了有些倭国浪人,却因为倭寇的名头在外,自然就被一并论之。
这就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因为倭寇禁海,因为禁海,倭寇闹得越是凶。渐渐因为禁海的原因,也有一些沿海的老百姓日子无以为继,也反身成了倭寇。更有一些走私商人因为利益分配不均,发生了一些流血事件,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有一些倭人,自然关于倭寇的风浪就越来越大。
前朝中后期,东海南海中近到濠镜,远到琉球、吕宋、倭国、满刺加、文莱一带,也算是百花齐放,诞生了无数海盗海商,在这片海域中掀起种种风浪。更有不少西洋来的夷人,在其中搅风搅雨,而这些人所有的目标不过是华夏这片物产富饶的大地。
古有丝绸之路,而今有海上丝绸之路。
曾有人云:“盖海外之夷,有大西洋,有东洋……是两夷者,皆好中国绫缎杂缯,其土不蚕,惟籍中国之丝到彼,能织精好缎匹,服之以为华好,是以中国湖(州)丝百斤,值银百两者……
可见一斑!
不光是丝绸,还有各类绢、棉、纱、缎、天鹅绒、金丝、金襕、瓷器,乃至纸张与各类中药,甚至是沿海一代百姓造作小巧技艺,以及女红针黹,皆于洋船行销。
这片富饶而辽阔的大地,对外面的人来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藏宝窟,引得无数人蜂拥而至。
这些人有的消失在茫茫海洋,有的被官府打击远遁海外,还有不少人依旧汲汲营营。而定海县的这处港口,不过是沧海一粟,因为和双屿岛隔岸相对,双屿岛面临琉球,倭国等国,又南邻南海,北接东海,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才会在近些年来再度兴起。
而海面是如此辽阔,有人垄断,自然有人不甘。
所以樊大柱口中所言的倭寇,并不是真的倭寇,不过是有人眼红这些世家商行的暴利,即是打击也是掠夺。
接下来衙役们传回来的各种消息,皆证实了这一切。
定海后所已经全员出动了,定海卫靠海,又有保护海岸线一带的职责,所以卫所里是有战船的。
坐在县衙大堂里,都能听见不远处的海面上炮声隆隆,可以料想今夜县里大抵有许多百姓都会彻夜不眠。
城门那处已经全线戒严,甚至连薛庭儴都不顾阻挠登上了城墙。
暗夜里不时有人仓皇而归,俱是那些为了养家糊口彻底做工的苦力。
让人庆幸的是,薛庭儴当初为了弄出点噱头,每个定海工会的人皆有一件特制马甲。就靠着这些马甲的标识,城门从里面打开,将这些神魂俱丧的人放了进来。
没有马甲的人,一概不许入内,就怕有人借机混进城。
一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定海后所大败而归。
唯二的两艘战船被击沉了一艘,还有一艘也是满目疮痍,那些世家和商行的货都被劫走了,死伤无数。
整个定海县一片风声鹤唳,老百姓都不敢出门了。
与此同时,谢家等几个世家的人纷纷赶至这里,齐聚定海后所。
这一切自然和薛庭儴没什么关系,别看他是当地的父母官,到底不算自己人,人家议事时也不可能叫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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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定海后所中, 汇聚一堂。
谢三坐在首位, 面色十分阴沉。
也是他实在倒霉,本就是因为好奇,才会亲自押着货前来。出货那日, 本来也用不上他出面, 可他因为实在太闲,便跟着走了一躺, 谁曾想就是这趟出了事。
此时的他, 哪还有以前的从容自若,脸上多了些细小的刮伤,有一只手也被伤了。
他身侧坐着耿千户。耿千户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肩膀上和胸前都缠着白布,却是也受了伤。
其下两排太师椅上, 各坐着数个打扮不一, 但年纪俱都不小的人。
都是在浙江一带经营多年的本地大户,打个喷嚏浙江都要抖三抖的几个世家,虽都不是家主, 但在族中也是数一数二能当家做主之人。
“这该死的红帮!”耿千户骂道。
红帮便是这一次出面劫走这批货物的一伙海盗。
与普通的海商不同, 红帮专门靠打劫过往海商为生。不过蛇有蛇路,虾有虾道,福建及广东沿海一带才是红帮的地盘, 谁都没想到他们会捞过界来了浙江。
且来得无声无息。
这定海口和双屿岛本就是近几年方兴起, 早些年双屿岛港口被填, 以至于慢慢泯灭于历史洪流之中。而外海形势错综复杂, 稍微小点的势力但凡做大,迎来的就是各方势力的吞并。
是基于商人本性中的逐利,也是想躲避纷争,这些浙江当地的大户们才会联手掘开了双屿港。
事实上他们这么做是对的,与掘开双屿港付出的代价相比,其得到回报用暴利相比也不为过。而双屿岛也在近几年渐渐又有了繁荣之态,眼见恢复往日的昌盛指日可待,没想到又迎来这一场事。
小股的海盗他们根本不怕,却没想到会是红帮。
那个在南海一带让人闻风丧胆,坐拥帮众数万,数百艘战船的红帮。
红帮的事迹太多了,也许内地人不清楚,沿海一带却无人不知。他们胆大至极,哪有银子就往哪儿钻,自打满刺加被灭国,船坚炮利的佛郎机人就无人敢惹,唯独红帮视若等闲。
后,佛郎机人辗转来到濠镜,曾和红帮的人几次交手,都败于下风。无奈之下,只能服从红帮的规矩,但凡从南海经过,便必须得向红帮缴纳保护费。
“三爷,这次的事该怎么办?货物被劫走的那几家,颇有一番兴师问罪之态,若不是一直压着,恐怕……”
“兴师问罪,他们想找谁兴师问罪?往回捞银子的时候,怎么挺高兴,今日损了一批货,就换了张脸?”谢启荣冷道。
“这……”
其实若认真来说,别人想追责,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几大世家以下的那些人家,可没少被人从中抽水头。
所谓抽水头,也是行话,意思就是从所赚利润中抽取一定的辛苦费。而这边的水头格外高,不管赚与否,都要给上面抽一成。
这一成可不是盈利中抽一成,而是抽总货物价格的一成,也算是十分高昂的了。
历来都有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说法,按理说即抽了这么高的水头,应该保护货物的安全,可这次货却被劫了,还伤亡了不少人,不怪那些人会生恼。
不过走私这行当,到底和其他的不同,也不能按寻常规矩视之。之前在入行之时,便知会过了,这买卖见不得光,且风险大,若是不能承担风险的还是不要入行,而这些人以前都是满口答应的。
“如果只能赚,赔不起,这门生意他们不做也罢。”
若是换做以前,谢三可不会如此意气用事,大抵也是这次损了面子,格外没有耐心。
“当初咱们几家之所以会从中拉拢这些人,不外乎势单力薄,如今红帮之事还未解决,老夫觉得还是不宜节外生枝。”
谢家虽是领着头,到底其他几家也不是完全不管事,丁家的人才会如此说。丁家这次的来人是丁家十三爷,丁华东。
看似排行很低,可若按辈分来算,还比谢三高一辈。
柯家的一个老头子也点点头,看来和丁家是同样的意见。
耿千户见谢三脸色有些不好,忙从中插言道:“现在说他们做什么,现在该说的是这事怎么解决。事情到底报不报上去,报上去该怎么办,不报上去又该怎么办。”
一提这茬,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而是看向了谢三。
他们这些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在浙江只手遮天。
大昌行省乃是三司行政,其上又有巡抚和总督。三司分别是都指挥使司、承宣布政使司与提刑按察使司。
其中都指挥使司分管一省卫所军务,对上听命于兵部;提刑按察使司负责监察司法的,听命于刑部;而承宣布政使司,主管一省民政,直接对应六部。
巡抚和总督又分短驻和常驻,随着改朝换代慢慢沿革,巡抚已经成为了每省常置,而总督则是因地制宜。像分管浙江军政大权的总督乃是闽浙总督,不光管着浙江一带,还有广东。
“裴总督被召回京述职,我估摸着这闽浙总督莫怕是要换。”谢三沉吟一下后,道。
闻言,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了,要知道打通一个关节可不只是说说而已,每年要往上进贡多少银子,才能保一方太平。
裴克俭的态度一直不明,不过却也没有拒了他们的银子。没有拒就是默认,也是代表会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闹到上面去,都会视若无睹。可若是闹大了,随时都会翻脸。
一般所谓的‘大人’,都是这般行事,做人做事滴水不漏,好处没少收,责任不多担。可这样的情况,已经算是极好了,总比那些连你的银子都不收的人,那才要让人心惊胆战。
再换一个来,会是什么样,谁也不敢说,那以后这门买卖到底还能不能再做?
即使不能做,也要做,若是没有这点儿狠气,沿海的一带的海商们早就该死绝了。所以谢三很快就换了一副脸色,沉着道:“京中那边的情况,我会密切关注。至于这边的事,还是能瞒着就瞒着吧,那些大人不会愿意下面人给自己多找事,往上报只会横生枝节。”
也就是说不往上报了?
这想法迎来丁家等人的一致赞同,做商人的就没有几个愿意和官打交道的,因为每一次打交道就代表要脱几层皮。
可这事却让耿千户有些不悦了,他卫所里死了不少兵士,这可不是死鸡死鸭,死了也就死了,死了人是要往上报的。
到时候怎么报?
还有战船,一艘直接没了,另一艘就算还在,也是满目疮痍。这些东西可不是萝卜白崧,说处理就能处理的。
耿千户将这些事道出,迎来一众人的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谢三拍了板:“报还是要报的,就看怎么报,不如就照以往惯例来吧。至于战船,也不是不能再造,这笔银子就由我们各家出。”
闻言,耿千户当即不做声了,倒是丁家等人却说要往上禀报,得了上面的话,才能决定。
不过禀不禀,这事也就这样了,除非打算接下来的生意不做了,估计谁家都舍不得。
如此以来,今日该商议的事,差不多也算是商讨完了。如今接下来该做的就是善后,例如那些没拿到货的夷人那边该如何交代。还有就是经此一事,以后务必还要防范红帮再度来袭,各种安防准备都是要做的。
不过这些事也不是一朝一日能完成,只能后续再做商量。所以说这海盗真不是东西,随便进来搅合下,就能搅合坏许多事情。
就在这时,一个兵卒匆匆进来禀报:“大人,那姓薛的知县来了,吵着一定要见你,我们怎么都拦不住。”
“他来做什么?”谢三和耿千户面面相觑。
之后在谢三的示意下,耿千户打算见见薛庭儴,至于丁家这些人则避开。
堂中空了下来,谢三也避去了隔壁,薛庭儴很快就被引进来了。
还没站定,就听他道:“怎么?就耿大人一人?我明明听下面人来报,几家商行的管事,可都来了定海后千户所。”
这话里的意思可就多了,耿千户面色一阵阴晴不定,方堆着笑道:“薛大人是在说那几个商行的管事?他们倒是在卫所中,只是本官觉得没有薛大人重要,便将他们丢下了,还不知薛大人找他们何事?”
“当然有事,事不小,你最好将他们叫出来。”
见状,耿千户也不好改口,只能命下属去请人过来,又招呼薛庭儴坐,让人与他上茶。
谢三等人很快就到了,耿千户正想从中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就见薛庭儴站起来道:“闲话我也就不说了,本官事务繁忙。这次出了倭寇劫货之事,别的也就不提,定海工会的人也死伤不少,这些抚恤安抚之事你们各大商行需得负责。当初用工之时便说过了,如若你们还有什么不明,可看看当日签署下的那张契书。”
“这——”
一听说当时签了契,契上有抚恤之说,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印象,也是这些都没有经过他们的手。
可很明显今天这个薛知县来此,就是为了抚恤之事,知晓此人雁过拔毛的性格,指望县衙出面是不可能了,索性都是些小钱,几家也没人会在乎,便都点头答允下来。
也是非常时期,不愿节外生枝。
“还有这次倭寇肆掠,不知耿千户打算如何处置?本官作为当地父母官,此事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本官打算先报给府衙和都指挥使司,定要严厉打击这些作恶为害老百姓的倭寇!”
这边薛庭儴说得义愤填膺,那边耿千户和谢三脸色都不好了起来。
他们所有都算到了,唯独没算到还有个薛知县。
按他们惯性思维来想,主要的就是上面,重点也是上面,而一个七品小官自然不是上面之列。可偏偏此人就像是那拦路的门槛,看似不起眼,也引不来多少注意,可每次从那门前经过,若是一个不注意,总会被他绊一下。
如今,不就来了!
两者的想法明显互相抵冲,这薛知县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自然不该由谢三等人来说,毕竟目前他们的身份不过是个商行的管事,要说也该是耿千户。
耿千户看了谢三一眼,在对方的示意下,才皮笑肉不笑地对薛庭儴道:“薛大人真是年轻不懂事啊,这种事怎么能往上报。”
“不往上报,那你们打算如何办?被劫了就劫了,死人了也就死人了?”
这话明显是在众人心口上插刀,尤其薛庭儴那表情那语气,简直就是在说众人是个冤大头无疑,只差赤/裸/裸的嘲笑了。
耿千户僵着脸皮,道:“薛大人大抵还不懂官场上的一些规矩,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百战百胜不如一忍,万言万当不如一默?你新官上任不久,治下便出了这种事,若是报上去,不利于考绩……”
薛庭儴打断了他的说辞:“本官的考绩不重要,本官既作为当地父母官,自当以老百姓的安危为首要。这些倭寇张狂无忌,竟敢来犯我大昌边境,伤我治下老百姓,劫我治下商户的货物,本官势必不能放过他们!
“还有耿大人,亏你乃是行伍出身,竟如此胆小怕事。什么百战百胜不如一忍,万言万当不如一默,本官虽乃是一介书生,但也耻与你等有这种想法的人为伍!”薛庭儴一摆衣袖,一副不屑鄙夷之态,可把耿千户气得,钢牙都恨不得咬碎了。
这两日发生了这么多事,个个都是精疲力尽,心累不已。耿千户被这般唾骂,也失去了与之周旋的心态,索性挑明了说:“薛大人你到底想做什么?本官不信你不知道这买卖见不得光。既然见不得光,自然不能往上报,你执意要往上捅到底是为何意?你若是有什么话就明说,不用如此兜圈子。”
这是当薛庭儴又想开讹了。
不光是耿千户一人这么想,其他人都差不多如此,看着薛庭儴的目光充满了厌恶。
“原来耿千户也知道这买卖见不得光啊!”薛庭儴哈哈一笑,总算是挑明了?
这话说得太刺人,将薛庭儴领进来的陈百户当即暴起:“姓薛的,此地可不是你定海县衙,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啧啧,这主人还没说话,狗倒是吠上了!”薛庭儴连连啧道。
“你——”
耿千户使劲地摆了下手,制止了陈百户,才阴测测地对薛庭儴道:“薛大人不愧是个读书人,牙尖嘴利得厉害。可你要知晓咱们这些做武将的可没读过什么书,尤其本官这些属下,个个大字不识一个,也不通什么大道理,若是被薛大人挑动得失了控,到时候发什么事,本官可就不能保证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薛庭儴哂然一笑,掸了掸衣袖,道:“没想到耿千户如此经不得玩笑,我听人说行军之人素喜玩笑,原来都是骗本官的。既然如此,本官索性就挑明了,这定海县既然是本官的治下,本官又是这里的地方官,就容不得以后再发生那晚之事。
“千里为官只为财,本官银子想要,但小命也想保。本是想来和耿千户商议一二,是不是上报都指挥使司那边增添些援手,可耿千户又说不宜上报。既然如此那本官打算就地招募些民壮,再多造几艘战船,总是不能再发生倭寇在海上打,我们站在岸上连边都够不上的窝囊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的红包晚上发,白天事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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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妹子的雷,新年大吉大利、

☆、第174章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这话又是在骂人, 骂的还就是耿千户。
定海后所那晚之所以会损失这么大, 恰恰就是吃了这种亏。战船太少,而对方火力太猛,也是那红帮的人太狡猾, 竟是选了货刚上船的时候动手。
又趁装货之际, 派人悄悄潜上了货船,以至于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眼睁睁看着对方劫了货扬长而去。
耿千户倒是也命人追击了, 却是不敌对方火力,明明人比别人多了数倍不止,却因为无可用的战船, 只能黯淡收场。
这明摆着指着和尚骂秃驴,本来发生这样的事, 便让人心情郁闷。上面的这些人还好, 知道红帮的手段,可下面的那些可不知道这些。这两日明里暗里骂了多少次耿千户,都是说他只知道收钱, 关键的时候不起用。
所以一听这话, 耿千户当即就被点着了,只差站起来和薛庭儴动手。
就在这时,坐在下面的谢三轻咳了一声, 又端起茶盏喝茶, 这边得耿千户才硬压下怒气, 复又坐了下来。
“薛大人说得好像是挺容易, 招募民壮,以何等借口?若是上面不同意,你这就是擅置私军,还打造战船,你以为战船是萝卜白崧,想做一艘弄点烂木头就做了?”
薛庭儴无视耿千户的冷嘲热讽,看了谢三一眼。
见对方只顾低头喝茶,也不接他茬,他讪笑了一下道:“办法总比困难多,那照耿千户说得这样左右都不行,意思就是说你们这些商行的生意都不做了?”
自然不可能不做,不过就算不做,也不会跟你说什么。
似乎洞悉了这些人的想法,薛庭儴笑了笑又道:“你们可别不做了,不是我自贬身价,好不容易见到银子长什么样,不管如何你们都得再坚持几年,等哪日老爷我被调离了,到时候你们再不做,老爷我保证没二话。”
这人真不是来故意找茬的?
句句扎心,句句都透露出一种不要脸。
谢三失笑一声,放下茶盏道:“薛大人倒是坦率。”
薛庭儴看向他:“好说好说。”
“可耿大人所言都是必须要克服的问题,薛大人也总不能就靠自己想,便能事事如意吧。”谢三慢条斯理道。其实他还算是说话含蓄的,用白话翻译,薛庭儴就是只管在脑子里画图,不管做这些事究竟有多难的现实问题。
薛庭儴随便找了张椅子往那里一坐,刚好是处于谢三对面的位置。
之前谢三等人离开,等再回来时,谢三就从首位换到了左手下方,而薛庭儴本是在首位右侧,如今突然这么坐了一下,看似漫不经心,其实蕴含了许多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