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抱抱……”他半开玩笑地说。
梁刻铭坐在沙发另一头,屈着腿,碗放在膝盖上,闻言搁了碗就爬过来,嘴里说:“哈,你也会撒娇了,不错不错。”
他抱着她,不是很紧密,但是很久,闭上眼睛,时间仿佛停止了。
“我们会这样一辈子吗?”正午温暖的阳光,厨房里煮玉米的香气,飘动的草绿色窗帘,还有阳台上晾晒的白衬衫,让他不自觉地说出这种话。
“怎么可能。”梁刻铭惋惜地拍拍他的背,酝酿着一种伤感的口吻,“你总要嫁——人的。”
杜璟贤松开她,盯着她,“你会为了老公不管我吗?”
“怎么可能。”梁刻铭不假思索地翻了个白眼。
“那你老公介意的话,你要跟他分手吗?”
梁刻铭没再说“怎么可能”,她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突然,她抽打了杜璟贤一下。
“说得好像真有那么个人似的!”
“会有的啊。”他笑,语气很认真,“难道你打算单身?”
“单身也没什么不好吧,如果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哦,那如果我们都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你可不可以像这样,管我一辈子?”
梁刻铭陷入了遐想中,杜璟贤一心一意等着她的答案。玉米的香气越来越浓,梁刻铭眼珠一转,拍了拍杜璟贤的肩,逃也似的冲进厨房,甩出来一句:“到时候再说!”
他微微地笑了,微微地害怕,梁刻铭在他生命里的比重,已经从一半变成了一切,原先他有优秀的父母,因此有了优渥的生活和优异的学业,当这些都随之土崩瓦解,他蓦然发现,只有梁刻铭的好,与那堆废墟,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该靠什么来把她留住,让她没有离开的念头。
梁刻铭把筷子用力插进玉米芯,递到杜璟贤眼前,他无视筷子,不假思索地去抓住了滚烫的玉米,并且毫无反应。
“不烫吗?”梁刻铭呆了几秒钟才劈手夺下,扒开他掌心一口,颜色艳红,不由得大骂,“你傻了!”忙不迭地去找牙膏来挤。
涂着涂着,突然有点发毛,战战兢兢地说:“你没事吧?我总觉得……你变得迟钝了……不会是前阵子持续高烧然后有被车撞,脑子坏了吧?”
“哦,”他不在意地笑笑,“坏就坏了。”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你的脑子,不是热得快!你要不要去脑科医院看看?”
“那里关的好像是精神病。”脑科医院不过是雅致点的叫法,其实就是疯人院。
“这样……算我没说。”
“也没什么不好,你以前写小说不就打算让我傻掉?”
“你还记得啊……”
“记得,你真是一语成谶。”他微微一笑,睫毛眨了下,眉梢一挑,“小说你扔了没?”
“那倒没有。”
“还留着?下次带给我看看。”
“哦,好……你严肃点!”梁刻铭突然想起正事,“我说真的!现在头还痛吗?”
“没有了。”
“真的?”
“不相信的话,搬来和我住。”
“想得美,我那边的房子怎么办?别打岔,那个,中秋快到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一下?”
他呆了呆。
理发师解开围布,笑着问:“这样还行吗?”
“行。”杜璟贤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镜子,挑染的部分剪掉就好,其他无所谓。
梁刻铭拽他去百货公司买了相对正常的衣服,设身处地地为那些亲戚还有左邻右舍想一想吧,消失那么久,回来时变身街头混混,有点惊悚啊!
“这件加这件,怎么样?”米色衬衫和藏青色的毛线开衫,标准英伦学院派,不太可能出错的搭配。
杜璟贤看了一眼,露出淡淡笑容,没有拒绝,“好。”
他换过出来,从外表上又恢复以前的好学生模样,但已经很不一样,不再有那种谦逊乖顺的感觉,耳钉以蛰伏的姿态隐藏在头发上,似乎随时会蹿出来吓人一跳。
推开门,里面都是亲戚,热切地招呼着:“璟贤回来啦?好久不见人咯,功课有这么忙啊!”许多人还不知道他休学的事情。
他对一屋子人露出相当的微笑。
“璟贤,弟弟妹妹就交给你咯。”杜太太说道,脸上有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紧张和高兴。
“嗯。”杜璟贤淡淡答应一声,立即被包围,从十岁到十八岁的都有。
在场所有的长辈中,没有比杜宇辰夫妇更风光得意的,晚辈中也没有比杜璟贤更出类拔萃的,每年的中秋家庭聚餐,他们始终是出尽风头的组合。
“宇辰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哦,养了个这么好的儿子。”
“就是啊,羡慕死人了。”
“小璟贤是我家的,我少活十年都开心,怎么当初就不给我捡到呢!偏生了这么个讨债鬼!”
“是啊是啊,生我还不如生块叉烧!”古灵精怪的范雨晴说着电影台词,“妈!我也不错啦!好歹我也是凭自己的实力考上省重点,是不是要像璟贤哥哥那样十四岁就上大学才算孝顺?打个比方吧,他要搁在武侠小说里,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这是命,养到他比中福利彩票的可能性还小……”
杜璟贤淡淡笑着拨弄碗里的菜,不知要梁刻铭的武侠小说写完没有,他的结局是疯了还是死了呢?
“璟贤哥哥,谈恋爱了吗?”范雨晴样子看起来不怀好意。
杜璟贤抬眼盯住她,半晌才笑着摇摇头。
“也对,你的同学中就算有雌性生物,肯定都是老女人了,和你一样大的,又还在读大学,太笨了配不上你。”范雨晴松了一口气,却又自相矛盾地来了一句,“不过璟贤哥哥,你也不呀哦太挑剔了,小心以后孤独终老。”
“呵呵,璟贤有个很要好的女孩子。”杜宇辰说,“他一天到晚黏着人家,要说,没有那个意思我都不相信。”
大家震惊,然后极其感兴趣,纷纷问这问那,杜璟贤一一回答。

“不是大学同学,是中学同学啦。不是,她现在是一家餐厅的厨师。漂亮……我觉得很漂亮吧。”
杜宇辰接下去说:“有主见,有个性,挺招人习惯的孩子。其实,生得好不如教得好,为人处世跟受教育程度关系并不大的。”看样子,就算将来的儿媳妇没上过大学,他也不反对。
“哇,杜叔叔好开朗哦。”范雨晴咬着筷子,各种羡慕嫉妒恨。
“璟贤喜欢就好。”杜宇辰笑着说,“老婆对不对?”
“那当然了。”父母一唱一和,微笑着看向他。他也微笑回应,心中漠然。
十点,送走所有亲戚后,杜璟贤也穿上外套,杜太太讶然地看着他,“这么晚了还回学校?”
“……嗯。”
“璟贤!”走到门口时,杜宇辰突然叫住他,“我想跟你谈谈。”
杜璟贤瞥了一眼挂钟。
“不会很久的。”杜宇辰注意到他这个动作,淡淡微笑。
进了书房,杜宇辰先是拉上窗帘,然后打开书橱,杜璟贤心跳得快了些,盯住那个铁盒子。但杜宇辰并没有碰它,他拿出旁边那本书,掸了掸封面,放在杜璟贤面前。
“没想到还留着,这是我念书的时候写着玩的,送你。”
杜璟贤一怔,不由自主地接过来端详。
“很意外?”杜宇辰的声音含着笑。
他迟疑一下,点点头,眼睛仍然盯着灰绿色的封面,然后放开。
“对了,刻铭的老板,是不是叫李时空?”杜宇辰漫不经心地问。
杜璟贤合上书,慢慢抬起眼,“是吧。”
“现在还头疼吗?”
他沉默片刻说:“不了。”
“那就好,注意休息,申请斯坦福的事,缓一年也不要紧,它又不会跑掉。”杜宇辰抬手想拍拍儿子的肩膀,但突然记起什么,轻轻落下去,插进裤兜。
杜璟贤垂着眼睫,始终不说什么。
夜里失眠,他翻看杜宇辰给他的书,这居然是一个关于完美犯罪的故事,主角是商学院的高才生,与主修法律的好友合谋精心策划了一起商业犯罪,利用各种漏洞,最终得逞并逃脱制裁。
与其说这是一本小说,不如说是一份非常周密大胆的计划书。杜璟贤看下来,按照小说中的步骤,再加上运气和胆色,付诸实践并非不可能。
他也慢慢地看出,书里的主人公,原型是谁和谁。
这本书完稿于对冲基金迅猛发展到兴盛时期,三年后,海川银行走到了穷途末路,那结局仿佛预言,主角一语成谶。
他突然打了个寒战,轻轻发抖,谭之盛是很可怕,然而杜宇辰已经不是可怕能够形容,他居然可以一直隐藏得那么深那么好。
杜璟贤把书放向床头柜,没放稳,啪地掉到地上,他俯身去检,那灰绿封面上的黑色旋涡却突然好像转了起来,他一愣,然后整个头部剧烈作痛,大脑好像被微波炉加热的爆米花,膨胀的同时发出嗡嗡的哀鸣,下一秒就可能爆裂。
他掐着后颈,恢复意识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抽屉里找出镇痛药,倒一些在手上,也不数清楚就吞咽下去,然后倒回枕头。
这时候真的有点想念梁刻铭,她要是在的话,整个房间都会变得不一样,会从旋涡变成……变成一个小小的,温暖牢固的窝巢。
杜璟贤忍不住苦笑了下,这种时候,自己居然可以很诗意地打这种比方。
天快亮了他才迷迷糊糊睡着,醒过来时不知道几点钟了,但听见厨房有水声,还能闻到煎鱼的香气。
疼痛完全消失了,心情毫无过渡地好转,突然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镇痛药的瓶子,赶紧和床头柜上的小说一起塞进抽屉,起身出去。
“你今天睡着的特别死!”梁刻铭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只好自己拿钥匙进来啦!”
杜璟贤抓抓头发倚在门框上,“给你钥匙就是让你自便的啊。”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维持着到耳根的短发,蓬蓬的自来卷,摸起来会软软陷下去的样子。为什么男人认为短发的女孩会不够贤惠呢?梁刻铭分明就是一个让人情不自禁生出“想跟她生活一辈子”这种念头的短发女孩。
“你在傻笑什么,还不去洗漱。”梁刻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一手拿铲子,一手拎鱼尾。
杜璟贤从厕所里出来,见梁刻铭站在卧室里,被子已经叠好了,厨房里的汤快要溢出来。
杜璟贤手忙脚乱地关了火,把盖子拎起来甩到一边,正吹手,梁刻铭捏着一粒小小的药丸冲进来,气势汹汹地问:“我在地上捡到的,这是什么?是什么?要是你敢撒谎,我就送去给小山检验!”
杜璟贤愣了几秒钟,倒也不敢撒谎,“是,我偶尔还是会头痛,不严重,就没告诉你,免得你担心。”
梁刻铭攥紧拳头,杜璟贤以为她会给自己一拳,他作好了准备,但她只是低低挤出一句:“混蛋……”便松开拳头,眼圈有点红。
“真的只是偶尔,不信我可以那瓶子给你数,才两次……”
杜璟贤说着说着,梁刻铭突然扑过来把他压在洗碗池旁,咬牙切齿地说:“两次?!你不要以为我傻,我智商没你高也知道这东西不是糖豆,一沾上就会有依赖性的!”
她一把抓起杜璟贤,“跟我去医院!”
杜璟贤扯住她,无奈道:“我看过了,医生说没问题。”
梁刻铭一脸不相信地瞪住他,还不放弃。
杜璟贤解释道:“所以,大概是心理因素吧。”
然后,梁刻铭怔了下,慢慢松开他,一时也没了主意的样子。
被她用那种既担忧心疼又不知所措的眼神看着,杜璟贤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只好胡乱安慰她,也安慰自己,“或许不用去管它,时间长了,会不药而愈也说不定。”
梁刻铭虽然不信他,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把房子租给别人吧!”
杜璟贤想了一下才意识到她的意思是——要搬来照顾他。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嗫嚅半天,居然说:“其实,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一出口就追悔莫及,但脑子转不过弯,居然还补上一句,“毕竟我们只是朋友……”
梁刻铭听了抬起眼来看着他。杜璟贤脸上发热,心想,搞不好脸已经红了,只是不知道红到什么程度,脑袋也涨涨的,房间似乎在以难以察觉的速度慢慢地旋转着。
梁刻铭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失笑说:“傻瓜!我们又不是一般的朋友!”

 

Chapter 12 反噬

不是一般的朋友,那是什么?
杜璟贤渐渐习惯了一整天对着电脑,他的世界开始变得简单,但一停下来,这个问题就会困扰着他。
每每想着可能的答案,他竟无法集中精神。
“你还不睡哦?”
“就睡。”
“两个小时前你就说过这句话,我数到十,给我关机!”
这种情况下,往往梁刻铭还没开始数,杜璟贤已经迅速关机,并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他们“同居”一个月后,包子扬和平小山发现了这件事。
包子扬是因为听到梁刻铭打电话回去,他当场就呆了,摇摇晃晃走出去,几分钟后走进来,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委屈,“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开始什么?”
“开始谈恋爱啊!还装傻!”
梁刻铭无语了一会儿,骂他:“你脑子进水啊!我搬去照顾他欸!”
包子扬鼓起勇气,跟梁刻铭杠下去,“他家人不能照顾他吗?就算他父母都忙,钟点工不能照顾他吗?”
梁刻铭一愣,犹豫起来说:“他跟家里有点……”
包子扬几乎同时开口,“你喜欢他吧?”
梁刻铭愕然,瞪着包子扬不说话。
包子扬继续委屈道:“而且你早就喜欢他了吧?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不只朋友那么简单,你告诉我你喜欢的是杜璟贤,我就可以早点死心了啊!”
“我真想揍你!没有的事,怎么告诉你啊?”梁刻铭忘了电话没挂断,杜璟贤戴着耳机在那边听得一清二楚。
“你敢说你只把他当普通朋友吗?”

“不是普通朋友,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别自欺欺人了!男女之间,哪有‘很好很好的朋友’啊,不是点头之交就是恋人咯!”
梁刻铭一掌拍在案板上,菜刀跳了跳,她没好气地说:“信不信是你的事!”
包子扬也吓了一跳,半晌,小心翼翼地问:“你们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我骗你有奖金是吗?”
“那我……我可以继续喜欢你吧?”
“你怎么这么执着啊?都四五年了!我要接受你早接受了!”梁刻铭不由得烦躁,她想,刚才要是承认跟杜璟贤在谈恋爱就好了。不过她马上唾弃这念头,那不是利用他吗?
“那不用你管。”包子扬笑笑,“除非你有了喜欢的人,否则我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包子,”梁刻铭郑重地拍包子扬的肩,“我不是个心血来潮的人,甚至可以说,我是个一成不变的人,我希望我们的友情永远不要变质,对你是,对璟贤也是——咦?”她忽然发现自己拍在包子扬肩上的手机还处于通话状态。
“呃,肚宝,你还在不?”
那头,杜璟贤把耳麦捂住,闭上眼安静了一会儿,才松手,声音里挤出笑意说:“在啊。”
“你听见了没?”
“听见什么?我刚刚在忙。”
“哦,没有最好,我挂了啊。”梁刻铭有点心慌地收线,奇怪,听见就听见了,为什么要怕呢?
的确没什么好怕的,杜璟贤跟包子扬又不一样。但掏钥匙开门时梁刻铭多少还是有点惴惴,故意提高嗓门说:“我回来了!”
里面却没有回应,难道出去了?梁刻铭看了一眼鞋柜,鞋子都在呀,到客厅才发现杜璟贤正靠在沙发上睡觉,浅浅地呼吸着,自己刚才那一嗓子音量不小,这样都不醒?糟了,他上次睡得这么死时,她在地上发现了止痛片,这次会不会又……
梁刻铭用力地摇杜璟贤,“醒醒!醒醒啊!”
才摇两下杜璟贤就醒了,“唔”了一声张开眼。梁刻铭松口气,顾不上那滑下沙发的笔记本,“干吗不上床去睡,还以为你又头痛了哩!”
“铭,我刚刚看到你……”杜璟贤睡眼惺忪地呢喃着。
“嗯?”
“我还跟你说再见来着……”杜璟贤又闭上眼,翻个身把脸埋进沙发扶手。
“我用大耳光抽你,快醒醒!”梁刻铭吓得又是一通猛摇。
“好啦好啦,真醒了,你别再摇了……”杜璟贤的声音都被摇出了波浪感。
“你老实说,你最近有没有头痛?有没有再吃止痛药?”
“没有啦。”
“有的话不许瞒着我!”
“我发誓,瞒着你我不得好死。”
“我呸!”梁刻铭怒道,恰巧杜璟贤的手机响了,她拿过来瞥一眼,显示是李时空,随手塞给他,顺便再扯一把,吆喝道,“赶紧起来,我做饭去了!”
系围裙时她听到杜璟贤在外面讲电话,菜都洗完了电话还没讲完,梁刻铭有些心不在焉,什么事值得这两个人如此频繁联系而且大聊特聊?难道是跟杜宇辰有关……
晚上她用电脑搜索了一下,不由得愕然。没想到杜宇辰竟如此了得——斯坦福商学院八四年毕业生,荣勋资业的创始人、高级合伙人及首席执行官,名片特别提到,荣勋前身就是大名鼎鼎的海川银行。
被谭之盛搞垮的那个海川银行?这两人的关系还能不能更复杂一点?
梁刻铭回忆着杜宇辰,印象中很温和谦逊的一个人,虽然有成功人士的感觉,却断然想不到“这么”成功。
梁刻铭顿时对杜璟贤生出无限同情,无限理解,难怪从小压力大,别说随心所欲了,估计就连做梦都想着早呢么为父母争光吧。
十月一号,李时空的自助餐厅开业了,加强一点都不优惠,居然还爆满,厨房里的人忙得团团转,连粤神丰这边都抽了一大半人过去帮忙。
长假结束后,李时空给每人卡里打了两千块奖金,还给了一张吃饭半价的员工卡,梁刻铭这才想到平小山生日那顿饭她已经拖了几个人,实在不能再拖了,于是连本带利,请她吃这顿每人298元的自助餐。
平小山一听就哈哈大笑,说:“298元?那么有诚意啊?不过,那我岂不是不方便带男朋友来了!”
梁刻铭一愣,然后双眼一亮,“你有男朋友了?带来啊带来啊!带来让我看看,过关就我请客,不过关他请!”
“呸!”平小山啐她说,“才夸你有诚意,你立刻就没诚意,先说好怎么算过关?”
“看了再说嘛!至少不能比咱们包子差吧!”梁刻铭不假思索地开玩笑,压根没多想。但闻平小山长嘘一声:“还好还好!我真怕你说‘至少不能比肚宝差’。”
“关他什么事啊,这个不好比较的啦。”梁刻铭失笑,其实平小山这么想也不奇怪,但她觉得杜璟贤是极其特殊的,他没有什么比别人好,也没有什么比别人差,他就是他。
“什么叫不好比较……你们还是朋友么?”平小山问。
“瞧你说的!”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我们又没绝交。”
“哎哟,我的意思是……算了,你把钱带够啊。”平小山说完挂了电话。
平小山的男朋友叫关砚,是才来半年的实习生,医院里的人都喊他大关,因为还有个护士叫小关,本来以为他俩能成一对,但平小山异军突起,将他截获了。
大关长得眉清目秀,神情里透着腼腆,不太好意思跟梁刻铭说话,但对着包子扬和杜璟贤就很放得开,梁刻铭一边拣巧克力喷泉里的草莓一边远远打量,平小山怀抱着七八只大蟹凑过来,“怎么样?”
“配你糟蹋了。”
“你还是人嘛!”
“哈哈。”
“说,这顿你请不请?”
“请,请。”
平小山这才心满意足,看看铁板区依然大摆长龙,一跺脚,“生意怎么能好成这样!”
梁刻铭笑了,径自走到烧烤师傅跟前,那哥们儿立刻热情地开口,“小梁,来来来,要什么?”
平小山喜笑颜开,“我现在总算明白了,建立在别人极度之上的快乐才是更快乐!”
梁刻铭看看四周,附耳低声说:“那我要是告诉你,吃不完可以打包带走,你血压还稳得住吗?”
平小山一坐定就开始剥蟹腿,全都放到大关碗里,看得梁刻铭摇头直笑,大关的脸红成了柿子,包子扬撒娇地说:“刻铭啊,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