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杜璟贤先喝了一口才脱去外套,说,“今天爸爸还说了很多他记得的事给我听,比如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们怎么认识的?”梁刻铭很感兴趣的趴在桌上,下巴枕着手臂。
“也是因为吃。”
梁刻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叫也是?”
杜璟贤笑了,同时摆出一副说书人长篇大论的架势,说道:“母亲当时在深水埗摆小摊卖云吞面,有天晚上,父亲去附近办事,一边等人一边要了一碗,没想到吃上瘾了,一碗接着一碗的,但事实上,他没有味觉,他判断一个东西好不好吃,只能靠舌头和牙齿的触感。”
“然后呢?”
“然后他就经常去吃,有次因为突发情况,他不得不把一个装满债券的保留在座位上,空手离开。母亲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猜想是很重要的东西,她等了一夜,并且惹来了很多麻烦,甚至进了警局,但由始至终,父亲都没有露面。母亲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过他。”
她丢了自己的摊子,不得不去一家茶餐厅打工,半年后一个熟悉的客人在12号桌坐下来,要了一份云吞面,她端过去时说:“对不起,你的东西没办法还给你了。”
那客人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
她把刘海儿别到耳后,笑了笑,“那天那么大的风,根本没有客人。”
梁刻铭想象着这样一幕,再结合眼下他们终于葬在一起的事实,忽然觉得既欷歔又甜蜜。
“你父母的故事,简直可以拍电影了。”她不胜感慨地说。
“的确可以哦。”杜璟贤大言不惭的附和,突然话题一转,“那你父母呢?”
梁刻铭反应不及,愣了下。
“我认识你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你爸爸,也没听你提过他!”通常家里没有男主人,不是离异,就是过世,再不然就是像载花青,身陷囹圄,但这几个状况都不至于让她绝口不提啊!“我走之前想拜访他一下……方便吗?”
梁刻铭露出狡黠的笑容,给他两个字:“你猜!”
看来不是离异,不是过世,更不是坐牢,杜璟贤的表情显然猜不出来。
“说不定你已经见过了呢!”她笑咪咪地提示,不给提示还好,给了提示杜璟贤就更困惑了。他想了又想,终是不太确定的问梁刻铭:“我有吗?”
“等下带你去个地方。”梁刻铭神秘地加深那个笑容,以两人现在的关系,的确没什么不能说的事了。
杜璟贤膨胀到极点的好奇心,在发现目的地是金栗园时得到了纾解,他隐约猜到什么。果然,梁刻铭领他在金栗庵的大门前站定,虽然有心理准备,杜璟贤还是吃了一惊。
“爸爸在我两岁的时候,出家了。”
难怪她说他可能见过,杜璟贤想起自己在某个冬日的下午踏入这座宁静的庙宇中,不禁失笑,他看向梁刻铭,“我想我忽然想通了很多事。”
她微微一笑,“我不懂事的时候,喜欢到处跟别人说,我不是没有爸爸,只是他出家了,尽管妈妈说了我很多次,叫我不要打扰他,我还是常来转悠,隔着几堵墙,就算看不见他,也能感觉到他在身边,后来慢慢成了一个习惯,每当心里有事,就会去那边那个亭子里坐着,直到困惑散去。”
他们走进亭子坐下,旁边一株桃花静静地开着,杜璟贤摸了摸探进来的花瓣,忽然问她:“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梁刻铭说:“昨天。”
他吃了一惊,“我送你回去后你又出门的?”
“是早上啦!”她瞪了他一眼,“只要不下雨,我天天来。”想了想,又赧然地补充一句,“从我知道你跑去美国那天开始的。”
杜璟贤更吃惊了,但吃惊的同时也笑了,边笑边说:“你有这么多心事吗?”
“你不看是为了谁?”
“那我不是罪孽深重?”他笑得有些得意有些……欠凑,不过梁刻铭没有揍他,因为她的手正被他牵着呢,“还好你没有因此看破红尘,真是万幸。”
“我才没那么矬。”
.
“你当时恨我吗?”
“要说实话吗?恨。”
“不会吧?我还以为你会说,你什么都不在乎,只要我开心就好。”
“得了吧,我什么都不在乎,你当然开心了!”
两个人一齐笑起来。
“下次回来我就不走了。”
“这么快?”梁刻铭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杜璟贤斜睨着她,“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希望我快点回来。”
这是梁刻铭求之不得的事,她结结巴巴地说:“不是,我就是感觉,才一年能学到什么东西,你不会是出去虚晃一枪吧?”
“我是那种人吗?”
梁刻铭无言以对,杜璟贤笑着说:“好啦,该学的已经学完了,还有一篇学术论文,回来写也一样,最重要的是,在你需要我的时候,不管我有什么事,我都应该放下过来陪着你。”
原以为两个人都已经熟得不分彼此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热恋的感觉,不会再为甜言蜜语心动,但现在,梁刻铭可以确定,所有恋爱中该有的症状或者说是共性都一样不少的出现了。比如,从有他的梦境中醒来,在回味中梳洗完毕,脑袋里产生的所有想法都会带上一个“如果是他”“如果他在这里”的前缀,并且,对自己这种情况,不以为荣,反以为耻,但仍克制不住,泥足深陷。
还有不得不提的一点,那就是缴电话费时梁刻铭看到了意料之外但又是情理之中的数额,五字开头的四位数……
好在这样惨绝人寰的情形没有来得及发生第二次,杜璟贤就告诉她,下个月二十三号回来。
“要接机吗?”梁刻铭明知故问。
“不要——怎么可能!我就认你了,谁叫我我都不跟他走。”
梁刻铭笑着放下电话,拿过台历翻到下一页,在23上面画了一朵花。
Chapter28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同学们,我是你们这学期《世界经济概论》的讲课老师,我姓杜。”在一片哗然声中,讲台上的人声音四平八稳的自我介绍着。
经济系女生相对少些,此刻全都笑的控制不好表情。男生们也心有戚戚的趁杜璟贤转身时暗中击掌。
“那几位,怎么那么高兴啊?虽然这是我第一次站在讲台上,虽然我只比你们大几岁,不过那不代表我不严格,以后我的课,不许干除了听课以外的事情,否则,我会给你们小鞋穿,你们没听错,我现在就是在明目张胆的威胁你们。”虽然杜璟贤说这些时始终都是挂着开玩笑的笑容,可是还是有人因此垮下笑脸。
“我们绝对不干别的事情!”一个女生举手,信誓旦旦,能够明目张胆注视这位老师的次数,一个礼拜也就两次,如此难得,眼睛岂会看讲台以外的地方。其中笑得最灿烂的就是范雨晴,简直是,high到天上去。
中间休息时她迫不及待冲过去,滔滔不绝的拉开话匣子。
杜璟贤也很热络地跟她聊一些琐事,宿舍生活还习惯吗,他讲的内容会不会枯燥,等等。
“不会不会!很好理解!”范雨晴心想同学们看你都来不及了,哪还有人注意你讲什么。“璟贤哥哥,等中午一起去吃个饭?”
“今天不行,中午要跟几个研究生说开题论文。”
“你还带研究生啊?”
“是啊,他们比你们好对付多了。”
“那我可以跟去看看吗?”
“可以啊。”
一般到了带研究生水平的导师放在学生身上的精力不多,一个月能来指点一下就不错了,可是杜璟贤显然对做学问以外的事情不太感兴趣,不但身兼两个班的班主任,每个礼拜一准时查宿舍、谈人生、谈理想;还上五门人数过百的大课,每次第一个到场,不上满三个小时不放人;另外还要给七八个研究生开题,一旦开了题就准备好随时蒙主召唤……这些是后话。
十一点半下课,范雨晴跟杜璟贤来到宿舍,这里是科大历史最悠久的建筑群,气氛果然很不一样,闲适淡漠,连气温都比其他楼低。
“你随便坐。”
范雨晴东张西望,谁说宿舍条件艰苦,这里除了房子旧点,冰箱、空调、浴具都是名牌,“哇,璟贤哥哥,你还自己做饭啊?”
“偶尔。”
正说着门铃响了,几个研究生陆续来了,以各种姿态零星散布,有的还穿着疑似睡衣的T恤,十分随意。
最后一个到的是个高挑美女,杏仁大眼牛奶肌肤,一进门就热情地打招呼,“嗨杜璟贤,又见面了!”
范雨晴睁大眼,杜璟贤笑着说:“是啊,我应该说好巧,还是,真不巧?”
“当然是不巧了!你这个魔鬼!第一天上课恶名已经传遍全校!落在你手里,我算是完了!”邓樱说着看向范雨晴,“咦,这位好像没见过?”
“是我爸好朋友的女儿,叫范雨晴。”杜璟贤介绍。
“我大三,正巧璟贤哥哥教我们班。”
“哦,我说呢,看起来好粉嫩,一点也不像我们这种老油子。”邓樱自谦,范雨晴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对对,就是这个地址,什么时候可以送到啊?一个小时前就订了欸!”一个大块头边打手机边往里走,啪地合上翻盖,“璟贤,你这儿碗筷够吗?”
“都备好了。”杜璟贤说,“落在我手里,你们做好以后经常来报到的准备。”大家听了都笑了。
“喂,哪个叫外卖的来接一下!”楼下有人扯开嗓门喊。
“哪有送外卖不送到门口的啊?”范雨晴莫名其妙地说。大个子笑道:“这家店可牛呢,不送外卖,还是看在璟贤的面子上才答应,你们坐,我去接。”
杜璟贤说:“不,我去吧。”
范雨晴还没反应过来,邓樱一步跨到门口,“我也去搭个手,杜璟贤,别跟我抢着付钱啊!”
杜璟贤笑道:“已经付过了。”
“啊?”邓樱奇怪,“什么时候?”两人说着话下楼去了,范雨晴醒过神来,大悔特悔!
邓樱下楼没看见外卖字样的交通工具,也没看见疑似外卖跑腿的身影,正东张西望,杜璟贤已经径自朝一辆光可鉴人的雷克萨斯LX570走去,“怎么是你来送啊?”
“你这儿我最熟啊!节省时间嘛。”车门大开,下来一个戴着棒球帽,穿着大汗衫的女孩,袖子往肩上一抹,掀起后备箱,邓樱觉得有点眼熟,不过令她更黑线的是,这女孩开雷克萨斯送外卖?
外卖还不是拿快餐盒装的,盘子是盘子,碗是碗,整齐地排列在一个尺寸看起来很像是量身定做的保鲜柜内。
“今天做了什么菜?”杜璟贤弯腰看着那些小卫兵一样接受检视的碗盘。
“吃不死人的。”女孩从车载冰箱里拿出餐后饮品羊脂露,拍了拍保鲜柜,嚼着口香糖说,“你要不放心,找个最顺眼的,让他试毒。”
“喝——”邓樱倒吸气,“梁刻铭!怎么还是你呀?”
“怎么不能是我啊?”梁刻铭看她也有点眼熟,但也没想起来,毕竟好几年没见了,“你是……”
“去你的!我是邓樱啊!”不知怎的邓樱忽然想起自己被她踹下游泳池的事了,说来也怪,这么多年了她从没想起过,怎么今天好像被提醒似的,别的不想光是想起这事呢?而且,背上那一脚的余韵,隐隐传来。
“哎哟!是你啊!”梁刻铭把帽子掀起一个角度,手背抹过额头上的汗,然后重新戴好,“怎么,你们现在又是同学了么?”
“怎么可能!璟贤现在带我呢。”邓樱笑笑,“你呢?在哪儿高就?看来是很好的店哦。”开雷克萨斯——这种待遇,估计挤破头都不一定能进。
梁刻铭还没回答,杜璟贤让两个男生先把菜端上去,回头跟她说:“刻铭,和我们一起吃吧。”
“不吃!那些菜是给你们吃的,我不吃!”
“哎呀,你跟我们客气什么呀……”邓樱使劲客气着,梁刻铭打断她,“难道你不知道厨子做给客人的菜,厨子自己是不会吃的吗?只有我才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哼哼!”
邓樱脸色一僵,杜璟贤忍俊不禁,“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看过她的工作台,东西都是一尘不染。”
“哈哈,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梁刻铭突然收起严肃的神色,笑着钻进车里,“我走了!”
“小心开车。”杜璟贤嘱咐。
一只手伸出车窗外挥舞,“放心吧!我可是试驾一次就通过的——看路啊同学,这不是人行道!靠边点!”
邓樱僵着脸看向杜璟贤,只见他一脸深沉的黑线。
范雨晴是临时跟来的,餐具不够,杜璟贤便给她用他的碗,自己拿咖啡杯的托盘。接过碗的范雨晴,开心的跟中了大奖似的。
吃过饭,大家进入正题,范雨晴突然叫了一声:“璟贤哥哥,你还戴眼镜?”
“是啊。”
“你近视吗?”
“有一点吧。”
“好意外啊!”
“难道我不像会近视的人吗?”
“不是……因为戴了眼镜……”
“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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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难以抗拒!范雨晴的内心世界经历了一次电击。不戴眼镜是那种过目难忘型,戴了就是她最喜欢的那一型,不行了!这辈子跟你耗上了!
“璟贤戴了眼镜,像漫画里的人物。”邓樱如是说。
杜璟贤微微一笑说:“不会是热血少年漫画吧。”几个人喷笑。
范雨晴没事干,于是就一直盯着他看,越看越痴迷,标准的无死角帅哥。比起长相,范雨晴更喜欢有内涵的人,而且她发现,一般来说,有内涵的人都不丑,不知道是不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缘故呢?
“璟贤现在有没有女朋友?”临走时,邓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杜璟贤一愣,没有回答,只是笑起来。这个笑容,颇耐人寻味。看似什么都没说,其实交代了很多。事后邓樱经过分析,得出这样的结论,那就是:有!至少已经瞄上了具体目标,而且,得手的可能性非常大。
她不由得好奇心膨胀到要爆炸,什么样的女孩能让杜璟贤露出那种暧昧的笑容?会是那个范雨晴吗?
邓樱第一反应是她,细想又觉得不会。
小女孩看他的样子,显然喜欢得紧,如果杜璟贤中意的是她,那天雷勾动地火,早在一起了!忽然邓樱脑子里跳出一个名字,难道是梁刻铭?
她抖了一抖,为什么这么想?杜璟贤和梁刻铭——这,这太可怕了!可是,这是情不自禁的吧,就好比她一看到梁刻铭,偏偏只想起她踢过自己这件事一样莫名其名妙。总觉得,冥冥之中,这两个人之间连着一条她看不见的线。而且,经过这些年和陈均霆的分分合合,她慢慢的明白,女人,特别是优秀的女人,在爱情里自视甚高,是多么糟糕的一件事。
邓樱微微笑了下,把吃光的和路雪纸盒丢进垃圾桶。如果是梁刻铭,那可真是个值得好好挖掘、好好八卦的故事。好像就是从杜璟贤回到科大的那一天起,宁谧而又充满活力的校园里,每日都有一道奇景准时出现。
气势逼人的雷克萨斯风驰电掣,不管看了多少次,男生们仍然会对这款梦幻之车投以惊艳的目光。然后,便是令人称奇的一幕,送外卖的探出头高声大喊:“杜璟贤,下来拿!”再然后,女同学心目中的偶像就“噔噔噔”地在半分钟之内跑下六楼。最终,以杜璟贤拎着外卖盒,送外卖的则把手放在他腰上,相携上楼而告一段落。
有多少女同学背着人长吁短叹,难道自己连送外卖的都比不上吗?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可是……不,她们介意的不是少了一个钻石王老五,而是介意为什么她们连送外卖的都比不上啊!
听说杜璟贤喜欢上一个送外卖的,范雨晴简直如遭雷击,真是应了她的名字,忽雨忽晴。这打击不小,足够一个芳华少女从此对杜璟贤避而不见,对这种桃色新闻充耳不闻,整天等室友去上课后就在宿舍里对着显示屏,抱着纸巾盒,一遍遍地看神雕侠侣,擦着眼泪大喊:“杨过不要郭襄、陆无双、程英、公孙绿萼那是因为小龙女,不是因为送外卖的——”
要不就是拿枕头拍床沿,“我费这么大脑子进科大干吗呀!”
看到杜璟贤的来电显示,更是悲从中来,断然掐掉。
室友安慰她,“别这样,至少是开得起雷克萨斯的。”
范雨晴抽噎着问:“漂亮吗?”
“这倒没注意,就感觉是很强硬的一个人,很煞。”
范雨晴面部扭曲地吃着零食,停下来响亮地打了个嗝,室友翻白眼,然后摸她头,“行了,你也算是经历了女人很重要的一步,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对了,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的俱乐部?”
“什么俱乐部?”
“疗伤俱乐部……”室友不好意思地说,“全校过半女生都在……”
范雨晴噗地笑出来。
“杜璟贤再好,我们也不能为了他堕落啊!你看你现在是什么撅相!”室友是宿迁人,“撅相”这个词用的让范雨晴回味悠长。
“对!我们要凝聚成一个组织,独疗伤不如众疗伤!”
室友欣慰地重重点头。
在范雨晴的致力活动下,很快俱乐部连主题歌都有了,我料你现在很受伤、很受伤、很受伤,别把自己搞得那么凄凉,你瞧你现在是什么撅相!
几年后范雨晴敢跟男朋友拍桌子说,人家我也是从痛苦中成长起来的……别拿分手来压我!到了饭点照吃不误!
在俱乐部里一段时间后,范雨晴渐渐又恢复了活力,终于在一个礼拜二,鼓起勇气去上杜璟贤的课。
她特意穿的很漂亮,吊带加小西装,那种找回自我的感觉好极了。
杜璟贤看到她也不由得一愣,然后点头微笑。
教室里还没几个人,他一向来的非常早,范雨晴走过去说:“黑板我来擦吧。”杜璟贤看看她,便把板擦递给她。
“今天很漂亮呢,有约会吗?”
“没有约会就不能打扮得漂亮吗,穿得漂亮也可以是等人约啊。”范雨晴笑嘻嘻地回答,“这学校男生多,我得把握机会,你说,我这样的女生,应该很紧俏吧?”
“当然了,如花似玉。”
范雨晴听了,很满意的继续挥动手臂。
疗伤俱乐部,差不多也该解散了,但是大家因此缔结的友谊,却维系下来。
黑板快擦完了,范雨晴也该回座位了,她的速度慢下来,忽然,那个盘踞心中多日的问题,从嘴里冲出来,“你为什么选择的是她呢?”问完她才发现,自己甚至还不知道那送外卖的名字。
杜璟贤有些茫然,意外地从教案上抬起眼来,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思索,一边淡淡笑着,一边说了一段反正不是英语的外文,然后对着显然一个头两个大的范雨晴说:“你们很美,但你们是空虚的。我的那朵玫瑰花,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虫是我除灭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哀怨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范雨晴仔细回想,猜测这是《小王子》里的句子,说不想哭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心里又升起了希望,类似的话,以后一定会有个男生,为了她,去跟别人这么说。
女人朦胧的初恋,其实萌芽源自于虚荣心。有王子在面前下跪求爱固然是爽,可是爽完之后呢,你知道跟他聊什么吗?你会觉得他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的吗?
“那你们会请我吃饭吗?”范雨晴低着头,笑着问。
“就今天吧,怎么样?你刚才不是说,在等人约吗?”
“我指定吃什么哦!”
于是杜璟贤拿出手机拨号,说了几句后对范雨晴点头,“好,说定了。”
范雨晴两个月没来上课了,大家对她居然能坐在这里感到十分震惊和钦佩。
范雨晴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她现在心情好,什么都不重要,她决定等下看到那送外卖的,一定要表现的很热情,很不介意她的职业,很有风度。
十一点四十分的时候,大教室门被推开,梁刻铭看到里面整整齐齐坐着人,“咦”了一声,“你们还没下课?杜璟贤,是说的十一点半吧?”
“啊,对不起,我又忘记时间了,下课下课!”杜璟贤急忙把手放在额边一挥,收拾教案,大家识趣的蠕动起来,但没人真的马上离开。
范雨晴张大嘴巴呆在座位上,像被人从后面捅了一刀,死不瞑目,“她,她不是送外卖的!”
上百双眼睛先后朝她看过来,几个疗伤俱乐部的同道安慰她,“雨晴啊,要克制!要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