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钰仔细的注意着盛绝的一举一动,每一天她都能发现他在好转。今日她就发现他开合眼眸的次数比昨日多了,要知道这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是极不易的。
奚钰忍住心底涌出的欣喜和酸涩,一勺一勺的喂他。盛绝的手指微微再动,他已经渐渐有感觉,只是经脉俱断,提不起力来而已。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好起来的迹象。
盛绝吃了药,奚钰抱着他坐了好一会子才让他再躺下去,道,“九叔,我烧饭去,你等等我。”
盛绝合了下眼睑,奚钰端着药碗出去。
他们吃的主食里每一样都掺了药在里面,掺在饮食里的做法是奚钰特意询问过药仙才敢这么做。
奚钰这边膳食煮好没多久,便听到牛大婶子喊她的声音,奚钰一愣,赶紧跑出去。只见牛大婶子佝偻着身子拄着木杖三步一喘的往她家来,手上提着菜篮子。
奚钰一看,赶紧跑过去接人,“大婶子你怎么来了?”
一边扶着老婶子一边接过她手里的菜篮子,边说,“大婶子要做什么您喊一声,沅姝听了马上就过去找您,何须您亲自走这一趟。”
路虽不远,可老人家这样的身体要是在路上绊一下,那还怎么得了?
牛大婶子倒不觉着有何不妥,伸手拍拍她的手道:“婶子给你送点山鸡汤来,刚炖的,起锅就装了的,还没跑气呢。你家相公病了这许久,哪能不吃点补补?”
奚钰听了心里顿时感激情绪上涌,看着这位拄着拐杖给她送鸡汤的老人心里顿时百感交集,良久都找不到话说。
牛大婶道:“快,孩子,拿碗来装着。”
奚钰咬了下唇点头,心里的感激不能言语,这份情,她记下了,若有朝一日能离开药谷,她定涌泉相报。
进侧边的灶上拿了瓷碗出来,牛大婶子给把撞在罐子里的汤倒出来。确实全是汤,她合计着鸡肉还得煨上一些时候,这先送点鸡汤过来正好就着晌午饭一起吃,鸡肉炖好再送点肉过来。
即便是鸡汤,奚钰也万分感激了。
当初身在高位时不知这一碗汤水的可贵,如今这汤碗端在手中万分沉重。
“新鲜的山鸡汤,补身子最好。”老婶子把最后一滴汤倒在她碗里边说着。
奚钰点头低低的应着,端着碗进屋里用盖子盖起来,跟盛绝说了声送老婶子回去后赶紧出来,扶着牛大婶子回去。
牛大婶边走着边夸着孩子懂事,就是可怜命不好。又叹息当初自己嫁的相公也是个病痨子,生下大牛没多久当家的就去了。她一人养着儿子日子过得心酸,那时候全仗着药仙和谷里人的接济,不然她哪里还有那个命活到现在。
如今是看奚钰跟她当年一般模样,心中那份怜惜便应然而生。
奚钰回来时眼眶有几分发红,在屋外头静了好一会子才进屋里。端着鸡汤和药膳进屋,盛绝看着她。
道:“今日之恩,日后再报,钰儿无须诸多挂怀。”
奚钰点头,当初的盛绝身处云端高人一等,因云泥有别,从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如今,那偏执性子生生已被扭转几分。
奚钰吸了口气,再坐下来,扶着盛绝,道:“九叔,先喝点鸡汤开胃。”
他们快一个多月未沾油腥了,尽管有补药维持,可这样对他康复也不好。可他们家里实在也没有能与人交换的东西,恩师杨公留给他们的银两在这深谷中没有任何用处,他们等于两手空空。
盛绝对食物从不挑剔,即便当初还是帝王时,他对饮食也甚少在意,而今吃了几个月的素,倒确实有些食不下咽。然而,若不进食身子便不能康复。因着她,他断筋错骨的苦都忍了,咽下糟糠又有何妨。
“你也喝点,我这身子,不宜大补。”盛绝看她的目光柔和,她心中再苦再无助,只需他这么瞧她一眼,她便精神了。
奚钰只顾点头,碗里的汤却给他喝了大半碗,剩下的也倒进了饭里伴着,一勺一勺的喂他。搜读阁最新最全的文字版更新】
盛绝今日比往日多吃了几口,奚钰心里欢喜得很,就着他吃剩的饭几口吃了。
盛绝看着她的目光由柔和变得暗淡,他的娇儿,本该极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如今却要伴着他吃这等苦。眼眶泛酸,头当即转向里侧,热泪横流。
奚钰吃着饭没注意,吃完后将柜面收拾了出去,把厨房里的事做完这才又进屋里来,这一进来便看见盛绝的头转向了里面。
她心中一喜,即刻奔过去,蹲在床前,压抑的声音中带着克制的激动,伸手握住他的手,道:“九叔,九叔你转头看我?”
盛绝一顿,缓缓转头,他自身到未曾注意有何不一样了。奚钰见他当真能转动脖子,鼻子一酸,即刻眼眶滚出两窜晶莹泪滴来。
“九叔,您又、您又恢复了一些。”奚钰扑在他身上轻轻抱着他低声道。
盛绝这时才发现,目光微征,在唇际拉出一丝笑容。他想试图动动手,手指微微能动,却依然无力。
当初药仙铤而走险,于他断筋错骨,放血散毒,千疮百孔的身躯仅剩一口气吊着性命。连他自己都觉再醒来已是无望,由着药仙更进一步摧残他这尊躯体,只道身上余毒扫除后,他若还有性命在,便为他接骨续筋。
如今想来,药仙确实不曾趁机将他加害,对周遭之人的不信任到今日,他开始敞开心怀。
“会好的。”盛绝道。
奚钰抬起头来满脸的泪痕,看着他连连点头。忽而又笑道,“这是好事,我哭什么呢,九叔可别取笑钰儿,钰儿没哭,钰儿是高兴。”
这话说着声音又禁不住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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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冷清哈,过几日老友们找来就热闹了。
真的抱歉,每日稳定更新不行,明天要回一趟老家,接着要陪我姐去趟上海,前姐夫被人杀了,可怜我那小侄子啊,说是哭得连声音都没有了,唉,我们得去把小侄子接回来照顾,唉,家里都乱了套了,老家也来事,家母好几天都没睡着了,事情真的太多,也请大家谅解,唉,最近一天都不知道叹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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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三
次日,药仙早早便来复诊了。
药仙是年岁已过九旬的老者,鹤发童颜,宽大袖袍随风飞扬,颇有几分世外仙翁气息。常年拈一根银针把玩在手,即便诊脉之时,银针都不离手。
药仙身形枯瘦,肌肉萎缩的面颊上独独一双眼睛犀利有神。谷中之人与药仙同住几十年,皆以为他是德高望重的仙翁。其实不然,这位老人家生得虽慈眉善目,却真真是位极有趣的老顽童。
仙气、庄重等物事那都是盲目崇拜的外人展露的一面。
精锐目光进在进屋时便扫了眼床榻之人,心道气色是好了不少,想必照顾他那丫头想了些法子的。
不动声色进屋,一手拈针,一手把脉。
每当此时都是奚钰极紧张之时,一来是盛绝的病情,再来是极怕药仙那另一只手上的银针一个不当心往她可怜的相公身上扎去。故,只要药仙把脉,她定在他三步之内,以便真有那不当心的意外发生之时,她好及时拦阻。
“恢复得不错。”药仙起身便收药箱子准备离开,可奚钰哪能如此简单便让他走?
出门时便将药仙连拖带请的请到了堂屋,边上茶水边问道:“药仙前辈,我相公何时…”
“这问题老夫应多少遍了?不答,不答。”药仙孩子气的一缕花白胡子哼声道,继而手拈银针赏玩,在他眼中,这银针那是极优美的,单薄得令人怜惜啊。
药童在一边想帮忙说话,开了几次口终于道:“师傅,您来之时不是还说估沅姝相公的病情在您掌控之中么?是如何的结果您告诉了沅姝也叫她不再担忧啊。”
药仙心道,这女娃子就须得急一急,放才知道他药仙是重要之人。
药童这话一出,药仙抬眼便瞪过去,手形一动,桌上的杯子即刻朝药童飞过去,奚钰心疼杯子落地会砸碎,劲风稍启时便出手横空拦了下来,生生断了药仙教训药童的机会。
药仙桌子一拍,道,“好你个女娃娃,你不想要你相公性命了是么?竟敢跟我作对?杯子放下!”
奚钰当即讨巧道:“晚辈这是怕摔了东西,您也瞧见了,晚辈这屋里就这么几件能使的家具,摔一样便少一样,还请药仙明察呀。”
药仙微微合上眼面无任何表情,睁眼之时即刻笑容可掬,道:“不摔便不摔!”
奚钰闻得此言便稍稍放心,可却在她松气之时药仙手中银针当即破空而去,目标只朝奚钰手中之辈,‘嘭’一声杯子瞬间碎裂,清脆之声乍听之下叫人生寒。奚钰哪里料到药仙会忽然出手,避之不及虎口当下被震得生疼。
银针与碎瓦落地,药童低垂着脸即刻上前捡起银针恭恭敬敬给他师傅送去。
药仙心情颇好的抹了下花白胡子,拿着宝贝似地银针得意朝奚钰看去。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这丫头身怀绝技?可偏生她就是不愿同他动手过招,回回都叫他好生没趣。此刻见她面色有变,心下身为高兴。
奚钰稳了心神片刻,她别的倒不惧,就惧惮药仙身上那把银针。自然,这等机密信息万不能让药仙知道,若是被他知道,怕是日后有她苦恼的。
奚钰弹弹衣袍,道:“苍天庇佑,岁岁平安。”
药仙笑得一脸骇人,想想那苍老的面只剩一张人皮还覆盖在头颅上,此刻又笑成这般模样,那光景该是何等慎人。
“丫头,你要跪拜老夫门下,老夫便将老夫生平绝技飞仙针法传授于你,如何?”药仙当真不嫌弃烦,每回过来便要诱惑她一次。
这说话间奚钰已经将地上碎瓦收拾了,抬眼眉间带笑,道:“晚辈蒙前辈错爱,只是,晚辈已经入师门,前辈定然知晓九霄山的规矩,入山者一生一师。恩师杨公待晚辈恩重如山,晚辈如何能背弃师门令择良师?”
这对答言语连一旁小童都能一字不差的说出来了,偏生这一老一小二人每次都说得那般一本正经。
药仙同样一撩胡子,左哼哼了右哼哼,起身拂袖欲走。自然,这每月都要出现两遍的场景今日定也避免不了。
药童拉左边,奚钰拉右边,“药仙前辈若不用了早食再走,便是与晚辈置气了,晚辈无能,只能择日三跪九叩于前辈请罪!”
奚钰这话似乎每次都说得真心,这也是药仙听得舒服的原因。倒是左边的药童背过他师傅极快的翻了下白眼,直摇头师傅这老顽童竟让人为难。
药童不知的是,身边二人不单单只是推攘,而是在斗法。
今日药仙运了六层功力集中在右手,奚钰一碰上他枯瘦如柴的手骨时便被内力震了一下,当即暗暗运功抵制。
三人竟僵持在原地,药童奇怪,脚本不对,以往不是一拉师傅就回去了么?此般为何纹丝不动?
弯腰侧目去看奚钰,却见她面色微白,额上细汗密布。药童没工夫,可他懂医理,瞧得奚钰面色苍白,额上虚汗直冒,那是内力消耗过大之状。即刻松了师傅往奚钰身边去,道:
“沅姝你怎么了?可是晚间着了凉,以致今日这般虚弱?”适才好好好的,如何突然就病了?
奚钰不言,药仙面上惊骇的笑容也缓缓收敛,暗暗提功。他是暗暗赞赏这丫头好悟性,前一次他紧紧提示她调戏时顺序,她竟一点就通,这短短半月间功力再次大增。
直可惜,如此天资聪颖的女娃娃却是杨老鬼的弟子,他坐下弟子不少,资质也属上乘,可要拿来跟这女娃娃放在一起,那就差远了。心里好生叹息当初晚到一步,不然,这般好的苗子若跟着他,定有大成。
也是药仙惜才,终究舍不得放弃这么个好苗子,所以才一再提点,助她一臂之力。
药童见师傅与奚钰二人神色都不动,想伸手将奚钰扶进屋里去歇息,却又不敢出手,他师傅在呢,叫他如何敢放肆?
奚钰终究不敌药仙内力,被震开之时接连后退两三步才站稳。
“气虚体弱,肝火旺盛。”药仙说,“练气还需在打坐时调理,注意气息的吐纳。至于后者,少忧心便可。”
奚钰点头,“晚辈受教。”
药仙话落一甩飞袖又坐了回去,奚钰赶紧又上茶。这谷中另一样好处是茶叶都是新鲜采摘的,晨间取那叶尖最嫩之处以甘露煮之,其茶味甘馨香,别有滋味。寻常人自是吃不出那特别之处,药仙却是品茶的个中高手,味蕾极挑。
奚钰往日最羞于出手的便是家中没有东西招待药仙,今日她算是稍稍松了口气,昨日晚间大牛给她送来的山鸡肉她本欲推拒不要,喝了汤已经令她感激,再者这鸡肉盛绝也无法咀嚼,可后来思及药仙今日会来复诊,这便才收了。她连尝一块都没舍得,全留下了。
饭菜上桌,药童是一块鸡肉也没夹,频频对奚钰使眼色让她快吃。奚钰笑笑,药仙倒是毫不客气,一派风卷残云之资,见药童与奚钰二人都不动筷,主动将汤碗往自己身边拉,好心道:
“不吃啊?不吃可别浪费。”
药童眼瞪得大大的,药仙抬眼给他一眼,药童赶紧垂头扒饭。
离开时候药仙道,“丫头,谷里人给你东西你收着就是,这谷里的人大多命都是老夫救回来的,你吃他点东西怎么了?”
奚钰被药仙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药童提着背着药草篓子准备上凉山采药,经过她时说道:“沅姝,师傅是拿你当自己人,师傅给谷中人诊病施药,从未收取任何财物,所以若有人寻了路子与你送东西,你收着便是,相比师傅施与的,我们收的便算不得什么。”
奚钰听言方才明白,含笑点头,“我省得。”
药童对着她笑,继而道:“那我便上山采药去了,过会子便送药来。”
奚钰点头,道谢又忍不住问,“小童,你可听你师傅说我家相公的状况?”
药童想了想,道,“是听他提及过,沅姝你别担心,我师傅说能好,便一定好。今日我瞧你家相公气色比上回好了很多,还能微微活动,想来师傅已经开始准备为他续筋接骨了。”
奚钰一听面色大喜,“当真么?”
“应该错不了,师傅今日来只是确诊你家相公康复状况,想来离师傅预算之日是吻合的。你没发现今日师傅都没骂人么?”药童一脸认真的说,生怕她不信似地。
“是了是了…”奚钰点头,心中期盼再起,等不及将此消息告知盛绝,转身便进了屋,连同药童招呼一声都忘了。
“沅姝…”药童招手还有话未完,却见奚钰已经进了屋,药童叹着气转身踩着轻功上了凉山。
奚钰疾步入内,坐在床边面上眼里皆是满满笑意。
盛绝也勾起淡淡的笑容,道,“何事如此开心?”
奚钰头往他颈项处靠去,轻声笑道,“九叔,药童说前辈此次来是确诊你的情况,据闻离前辈估算时日相差无几。如此,便已经开始准备为你接骨续筋了。”
“嗯。”盛绝轻声而出。
此时,深谷外,几人翻山越岭风尘仆仆踏着星月赶来,连着大半月的奔波以令人疲惫不堪,却在见到这最后一座山时几人面色皆欢。
章节四
四骑良驹在凉山脚下飞奔,马蹄声阵阵,踏过荆棘重生的官道,卷起尘土飞扬。良驹疾驰而过,片刻后尘土再次归于宁静,恢复那无人问津之貌。
“师傅,前方无路。”
说话之人是以为眉目生得极为俊秀的少年郎,木若璀璨星光,灼灼生辉。肤色微黑,使得俊秀样貌生生添出几分刚强来。瞧他一身青衣劲装打扮,想来年纪未到,并未素冠,只是将发丝以青色发带绑在头上。
而此人真是襄阳王府的小公子奚良华,他右侧之人一身黑衣劲装,面色冷酷则是夜千痕,左侧之人虽有些年岁,却依然健朗,他便是高贤,在夜千痕右侧之人便是那曾经惊鸿一瞥的璇玑公子。
夜千痕看着云烟四起的前方,完全辨不清方向,这官道似乎也止于脚下一般。夜千痕微微惊疑,绝不会走错道,起程之时他反复研究过线路。
然而前方大雾越发深浓,夜千痕目光微疑,再次拿出绘制在牛皮上的地图再次确认。身侧的璇玑也勒马靠近,目光看过去。
“药谷在凉山深山深处,我们绕着凉山脚下跑了两日,这标记之处便是前方。”夜千痕低声而出。
良华一听,问道:“会不会是我们在通途岔了道,错过进山的入口?”
高贤一听,觉得甚为有理,沉思道:“这凉山入口有没有任何标志,倒叫人好找。如此定是那药谷主人药仙的注意,想来那药仙定然性情怪,若是常人岂有拒绝来访之意?”
夜千痕并未出言,仔细看着周围地势再反复看了地图,继而确定道:“是这里没错!我想前方定有玄机。待我策马前去打探,你等再此稍作歇息。”
“师傅,我同你一起去。”良华出声道。
夜千痕抬手制止,道,“我自有分寸,你在此歇息。此山中暗藏玄机,能避开乱世近几十年不被入侵,定有过人之处。”
夜千痕话落便转身朝前方去,浓雾密布,越接近便浓雾便越重,还未踏进浓雾深处他便已瞧不清地面之路。待头微微昏胀之时方才惊愣着回过神来,立马起剑斩断为身边物事,听得植物断裂之声,当即闻声变位,脚踩轻功退开数丈。
而远处之人瞧得身为不解,他们只看到夜千痕下马后分明离那浓雾甚远,而他却一动不动,甚至拔剑砍了身边茂密的荆棘,众人皆不明所以。
夜千痕往回走,将大家都目光都透着古怪,便问:“何事?”
良华指着他适才挥剑之处问道:“师傅,你为何要砍那边的荆棘,难道那跟入口有关么?”
夜千痕稍愣,回头看去微惊,他分明,已经进入浓雾迷障,而此地看去却仅走了一半。顿时缓下心来,那雾里果然有乾坤。
“如何?可有发现什么?”璇玑问道。
夜千痕微微点头,他行走大江南北,自然是见过些世面的。那浓雾定非普通山中晨雾,而是人为设置的迷障,在环绕的迷障气体中含有别的气体,足以令人产生以假乱真的幻觉。此迷障若是谷中人为阻止外人进入而设置,那便无毒无害,倘若是宵小之辈设置,那迷障中定有剧毒。
夜千痕微微思量,想来此处便是入谷之路,对身后三人道:“前方是迷障,不过,我断定这便是入谷的出入口,这是避毒丸,一人一粒,谨防迷障有毒。”
此言落,夜千痕摊开手掌于各位没人取一粒,继而再道,“我此前分明已入迷障,却仅仅看到幻象,如此,各位看好距离,闭上眼往前走,未走过自己丈量的距离,无论听到什么,感觉到什么,千万不能睁眼。”
璇玑、良华与高贤似懂非懂,不过还是严肃点头,这山间烟雾袅绕,阴气沉沉的,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不过夜千痕见多识广,判断定不会出错。
四人中仅璇玑不会功夫,夜千痕多言了句,“记住,万莫睁眼,只需前走,到心中丈量的地方才可睁眼。”
璇玑点头,心道定不能成为众人连累。
“举足一次为跬,举足两次为步,此去近十丈需迈足三百步才可停下,都记住么?”夜千痕目测看去说道,若他未猜错,迷障中心便也正是迷障之外,他们此刻看到的浓雾处其实是安全界线。
四人牵着马闭目往前,然而才在半途中身后马便不肯前行,几人不得不停住拉扯缰绳,夜千痕顿时道:“弃马!”
他本是大声一喝,然而其余三人却只听得风声过耳,凄厉之声忽远忽近响起,几人虽未听到夜千痕的声音,却同时选择松开缰绳。
夜千痕是早有所料,故第一个走完三百步走出迷障,此刻他转身看去,只见半途中的四匹良驹在原地打转,忽而一阵烟雾吹去,四匹马被浓雾团团罩住。片刻后,浓烟散去,已不见马的踪影。
夜千痕心中大骇,再看往前行的三人。
璇玑面色凝重,一身白衣随风而起,看他面容有动,想来是听到什么或感受到什么。倒是佩服他的定力,他眉间紧扣,手握成全,冠玉月蓉此刻已有几分狰狞。见他步履维艰,片刻才踏出一步,却一直不曾放弃。
夜千痕试图提示,可显然他未听到半句。璇玑没有功夫,却总算也顺利走出迷障。三百步停住,夜千痕道:
“璇玑?”
璇玑闻声这才睁眼,与夜千痕互相点头,夜千痕道,“你适才为何不走?”
璇玑微顿,这厢心下骇然仍在,道,“不过是早年一些不堪回首的事情罢了,想来那迷障厉害之处便是放大人的脆弱与恐惧,好在我以此拉回了神志。”
夜千痕看去,他手腕血迹斑斑。璇玑再不多言,将手腕处的银钗拔下,继而再度插上发髻与玉簪并列。夜千痕也是此刻才发现璇玑束发的除了玉簪外还有根银钗。银钗样式虽简单,不过却是女子款式,料想那钗对他极重要,若非如此,也断不会时刻带在身边。
夜千痕目光回撤再朝后面二人看去,顿时大惊,“糟,良华…”
璇玑也侧目看去,只见良华坐在地上痛哭不断,匕首在他手上挥舞。想来如此失声痛哭应是良华这多年来头一次。
“能救他么?”璇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