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钰大叹一声,转而与身后之人换了位置,躲在前面周显二人身后换了大碗喝,那与她添酒的宫娥细瞧了她多眼,心想着此人瞧着似文弱书生,却生得如此好酒量,不仅心下生了几分佩服。
奚钰举碗瞧这粉面宫娥,倒也生得好模样,便笑道:“可否也来上一碗?”
那宫娥不曾料到这官人如此大胆,当即面红离开,离开又躲在宫柱后偷着瞧。
前方周显侧目带笑看,道:“于大人当真少年风流,连这宫娥都需戏耍一番,可莫要忘了完颜太子的前车之鉴。”
奚钰哈哈大笑,只道:“周大人多虑了,下官省得,省得。”
她也就调戏小宫娥的恶趣了,难道她还能对那小宫娥作何不成?即便她有心也无力啊。奚钰笑着朝大殿上瞧去,各国使臣位置并非在这大殿之上,几若要出了这大殿门,且也并非在最前排,上位与前排的都是楚国的将相大夫等一品官员。
往楚皇瞧去,依稀只辨得楚皇是位年轻男子,面目轮廓被旒珠遮挡看不真切。楚国天子衣着与遂国相差甚大,遂国天子以紫色、绛紫色、明黄色为尊,而楚国则以黑色,连天子加冕的朝服都为黑色云纹,与汉朝服饰有几分相同。
遂国帝王戴冠不加冕,而楚皇既带了玉冠又加冕,想来‘冠冕堂皇’便是如此而来。冕上长形的板为延,延的前后沿各悬挂着十二串的玉石珠子,叫做旒。听闻这挂旒珠的作用是提醒天子,对待臣子要宽容,如同隔着帘子看人一般,不要总是明察秋毫。而冕到耳朵的地方左右各有一块玉为‘充耳’。想来‘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也是这么得来。
奚钰目光过去有些个怀疑,那旒珠真正作用怕是遮挡天子颜色,令朝臣不得以窥见天子真容私议揣测才是真吧。
遂国这边吃得尽兴,对面寮国人却在窃窃私语并不与邻桌之人攀谈。晚宴到尾声时便有人将酒醉的使臣先送往别馆,奚钰喝了不少,自然是先走的一批。
然而本来一同出宫有七八人,走到最后就甚她一人跟着领路的侍卫,回头还纳闷着,“怎的又回去了?难不成还未喝够?”
这一转身前面的侍卫也即刻转身,手上的钢刀迎着惨白的月光投射下显得越发寒气森森,奚钰一愣,“完颜四羽!”
“哈哈,本太子今日就宰了你,看你还如何嚣张!”完颜四羽眸中喷火,想来那栽赃令他颜面扫尽,索性下了杀手以解心头之恨。
奚钰即刻后退数步,道:“你可想好了,这里是楚宫,并非你寮国皇宫,我乃大遂的使臣,倘若死在这里你可知后果?”
“有何不知?正好令你们遂国与楚国结盟不成,若能打起来便是更好,哈哈…”完颜四羽张狂的笑着。
奚钰有些个不大相信此话竟然是一国太子所出,既要为储君之人竟藏如此祸心,倘若寮君当真顺位与他,寮国百姓便有苦头吃了。
“此等宵小之徒,难怪寮君欲将二皇子抚上太子之位,你这等卑劣之心如何堪当帝王?”奚钰当即出声驳斥,心中却在想如何脱逃。
完颜四羽顺眼眸色阴狠,他最忌讳的便是此事,如今被奚钰这般一针见血的指出来可见其恼羞成怒的程度,当即持了钢刀如同豹子一般朝奚钰砍来。
奚钰一个愣神,人已近了身前,兴许是吃酒吃得人糊涂了,这般近了身前才后退险险夺过刀口,当即也惊出一身冷汗。这刚避开那完颜四羽便又紧追了上来,奚钰暗沉气体在他手起刀落之时身子一矮从他面前忽地窜去了他身后,再次后退数十部,此刻酒意醒了大半。转眼脚点地上了宫墙,出了完颜四羽的视线,只听得身后发怒的咆哮。
奚钰几起几落下地之时却转丢了方向,一拍脑袋:“糟糕!”
酒意又上来摇摇晃晃的在竹林里走,穿过林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院,索性往院门边一坐,只待酒醒。正值昏沉欲睡之际,听得纤细声音道:
“你是何人,如何在此处坐着?瞧你身上的服饰不是楚宫中人,你是使臣?哪个国的?如何到这后宫来了?”
奚钰一个惊醒,后宫?
即刻起身,身子又是一摇一晃,道,“我并不知这是何地,那…如何出宫,可否告知?”
那宫人身后隐在暗处中人缓缓走来,目光灼灼将奚钰注视,容貌再改变,她的声音他不会听错。难道,遂国来的使臣,是她么?
“钰儿…”
干净清润的嗓音如涓涓溪流淌入心间,奚钰猛地一阵抬眼望去,光影中的男子迎着月华款款而来,笑得那般温暖,即便此刻白衣换成了黑衣炫纹,却依然掩盖不住他与生俱来的谪仙气息。
奚钰忽而笑得好生灿烂,伸手指着面她而来的男子,道:“临江临江也来了啊…”忽又拍拍脸,再摇头,以为醉得糊涂了,瞧着的人是幻象。
她也朝他走去,近身边伸手朝他脸上招呼,使手又捏又拉,道:“有弹性,有温度,莫非不是鬼?”
一旁的宫人气怒得跺脚,刚吼了声‘大胆’就被男子以眼色瞪回去,那宫人欲言又止,却还是当即退下。
此人正是楚临江,亦是当今楚皇,只是此刻去了冠冕,冕服回到一身儒雅的他与在堂上相差甚大,又添上奚钰吃了太多酒,半点没想其他。
楚临江依然那般温润,将她扶着道,“不是鬼,我还活着。”
对她之后的一切他都知道,只是他同样被人左右,做不了任何,如今见她是愧疚和自责。
“钰儿,我送你出宫。”临江握着她冰凉的手稳步走,奚钰混混沌沌的跟着走,努力转动脑子想想此事,却还是想不了浆糊一团。
楚临江面带笑意很高兴这般带着她走,这是曾经他奢望多次而为实现的梦,今日当真成了。
二人走穿过道道宫墙,猛然间奚钰眼睛大睁,“完颜四羽!”
忽地挣开楚临江的手发疯一般朝已经拐角的完颜四羽冲去,完颜四羽只听得煞吼,这刚回头便劈头一张巨网兆头而来。
“谁?敢偷袭本太子,本太子诛他九族!”
可叫嚷声未落奚钰已经抽着棍子往他身上招呼,竟然敢杀她?敢嫁祸遂国让她夫君丢脸?看她不给点厉害,棍棒交加,那吃醉了酒的人哪里能注意个力度,完颜四羽生生被打得嗷嗷直叫,哭爹喊娘一顿乱豪。
奚钰打累了,棍子一扔靠着墙头歇气,她以为这太子有多牛气,怎么挨打了也吼得这么大声?丢不丢人?
楚临江站在不远处瞧着她,满眼含笑,面色又有些许无奈,想来是她这行事风格不大苟同。她可真会于他添事情,寮国太子被打明日他耳根又不清净了。
奚钰歪歪倒倒的转身,伸手指他,“咦?你还在?”
临江走近她将地上的大衣捡起来于她披上,她却即刻嫌弃道:“不要不要,裹了污秽的物事我还要它作甚?”
临江无奈,只好将制剂室的披风往她身上批,系上了绳带着她的大衣走了,她这衣裳自然不能扔在此处,遂国的织绣天下一绝,单凭这狐裘上的滚边便能找到她,犯了事如何能留下证物?
临江带着奚钰快步离开,身后那完颜四羽被伤得不轻,连爬都爬将不起来。
奚钰只当做了回梦,因她如何回到别馆她确实半点记忆都没有,次日还未曾睁眼,外头周显便将门拍得震天响:
“于大人,于大人,喜事,喜事啊--”
奚钰被闹醒,饮酒过量醒来便头疼欲裂,爬起身来坐了好些时候才穿衣开门。开方开,周显便伙同其他官员往她屋里冲,丝毫不避讳,周显拍手道:
“于大人你可知,昨夜里寮国太子被人打了,听说今儿早晨被宫人发现都已经被冻得奄奄一息了,哈哈…当真大快人心啊。”
奚钰打着哈欠的动作即刻停住,侧目瞧着周显等人极严肃道:“不会是尔等为之吧?”
周显面色一沉,认真道:“于兄什么意思?我等是那种暗中偷袭的小人么?此等小人行径与那寮国嫁祸有何不同?哈哈,想来是寮国结仇太多,而众多被寮国欺凌的小国平日敢怒不敢言,这才寻了这机会一施展报复。”
不是他们做的就好,奚钰放下心来接着将哈欠收尾,继而坐于桌前提壶倒茶,叹息道:“别高兴得太早,此事没完呢?”
“此话怎讲?”周显与周围官员不明所以,侧目看她。
奚钰叹口气,这还不简单?“敢问,诸国中,寮国最深恶痛绝之人是何人?”
“自然是我等遂国人。”周显身侧一人立马出声应道。
“寮国太子被打了谁最高兴?”奚钰再问,那人继而再次配合答道,“自然也是、我等。”
奚钰一副事实如此的表情将他看着,再问,“那是我们做的么?”
“当然不是!”那官员已经拍案而起,有几分恼怒,周显即刻将人拉着,转而问奚钰,道:“依于大人所见,莫非,当真有人要嫁祸于我遂国?”
这不显而易见么?奚钰瞧着众人,认真道:“想来各国中是有人故意挑起我遂国与寮国夷人之战,以坐收渔翁之利。可这背后之人是谁呢?”
那些小国不大可能,即便是遂、寮开战,他们也动不了两国中任何一国,可此等手法风格若说不是那些部落小国又是何人?难道是完颜四羽的仇家?
瞧着这伟大的帝妃娘娘,想来昨夜之事她已全全忘了个干净。
奚钰等人还在商讨,那厢便已听得寮国御史大夫与楚国大臣进了别馆,而寮国人早已磨刀霍霍满脸杀气腾腾,满口叫嚣着要为太子仇,还文绉绉的打着口号曰:士可杀不可辱!
御史大夫率先冲进屋内,手一指众人侧身朝着紧跟其后的楚国大臣道:“看,他们到此时还在密谋如何加害我寮国之人,罪证确凿,还有什么可说的?”
奚钰张口结舌,证据确凿?哪里,哪里?
不由得反问道:“难道大人所谓的证据便是我等清晨一起品茶?”
那御史大夫满脸怒红,大声嚷道:“大清早的品茶敢说不是聚众密谋害人?”
奚钰不怒反笑,“嘿,品茶还能与密谋害人牵扯,这是否太过荒诞了?依大人所言推断,那昨夜里楚皇与文武百官、各国使臣还饮酒作乐,难不成也是在密谋害人?真是无稽之谈!”
那御史太夫当即面色红白相加,被堵得哑口无言,想了想,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大喝道:“我家太子昨夜被人暗算,你敢说与你半点关系没有?”
奚钰当即大惊,面色一怔,瞪大了眼眸反问:“什么?此话当真,贵国太子昨夜里被人暗算?”死了是为民除害,“可有伤性命乎?严重不严重?”
御史大夫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个遍,今晨各国使臣都知道了她能不知?还不是装的欲盖弥彰。
而此时周显小声却又足以令众人听到,道:“寮国太子昨夜里被人打了,听闻四肢都打残了,活冻得仅剩半口气吊着…”
奚钰唇形微张,眼睛努力维持惊讶以及惊恐状,听完小道消息后顿时对御史大夫和颜悦色起来,并且为之深深表示理解,道:
“下官失礼了,下官并不知道寮国太子被…唉,为此我遂国等人深表歉意,也深知贵国在发生此事之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我等所为,然而,且请大人细想想,你我两国水火不容,倘若出事定会首先怀疑对方,我们既然知道此理有何会冒险顶风作案呢?”
此言一出,楚国大臣极为赞同的点头,而那御史大夫也细想了下,确实如她所言,两国正处在风口浪尖,若换得今日出事的是遂国之人,头一个想到的定也是寮国。
奚钰继而再道:
“再者请各位达人好生想想,昨夜里我因贪杯喝了不少酒,是走得最早那一批,与我一同走的还有吴国、越国等几位大人,若不信此刻亦可请他们几位过堂问话。当时下官醉得连路都走不稳哪里还有机会行凶?若有怀疑,下官行得端坐得正,不怕任何人彻查。”
顿了顿,又道:“再者,周大人等回来因该与御史大人同行,敢问,我们行凶的动机可有行凶的时间、地点极机会?”
转身结果周显递来的茶,极优雅的吹了吹,抿了口润嗓,继而再道:“更重要的是,贵国太子殿下身高八尺,昂丈威武,一把钢刀舞得虎虎生风,若我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将他打了,您瞧着像么?”
在场之人无不点头认同,就连适才那些喊打喊杀的寮国侍卫此厢也安静下来。楚国大臣微微思忖,当即道:
“于大人所言甚是,如此说来,御史大夫确实冤枉遂国使臣了,想来此事是有人故意背后栽赃,大人若信得过我楚国,便将此事交由楚国彻查,定不会令完颜太子无辜受屈。”转而在对遂国等人道,“自然,也不会叫尔等受了莫白之冤。”
双方点头,奚钰那又忍不住再添了句:“若不然,等贵国太子醒来一问,便知是谁打了他,如此也不用烦扰众人。”
然而此言一出,她背脊一阵凉意肆起,当即怔了微征,心中陡然一股不安袭来。那楚国大臣倒是颇为赞成,“如此甚好,想来完颜太子定看清了行凶之人面目。”
奚钰身子晃了晃,某些个片段闪过,当即吓得一身冷汗。
不是吧,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啊!
总算将浩浩荡荡一群人送走了,奚钰也颓了下去,她这次祸端闯大了,严重的极有可能挑起两国战争,如此,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一想,又是一身冷汗!
醉里挑灯,相思扣尽成灰 三
大遂并非雨量充沛的国家,然而史上却有洪灾的记载,史册记:山洪暴发,其形如猛兽,昼夜间良田千亩尽毁,百姓万家遭难。
今岁至开春便雨量充沛,而到雨季雨量便越发教往年密集。短时间内大量水流注入江河导致河水流量猛增,超过河网的正常宣泄能力,继而引起断面流量迅速增加,水位也急剧上涨,从而引起暴雨洪水。而洪水的水流量大,洪峰一大,河网在短期内无法接纳大量洪水,后果便可直接导致洪灾。
漓州位于遂国东南方位,更重要的地理位置是漓江乃赤水的支流,而漓州便处在漓江中下游。山洪倾泻而来,赤水水面高涨,撑在不住的水量全往漓江倾泻而发成了漓江的过境洪峰。
而漓江至中下游地势平坦,流速减慢,泥沙沉积,淤塞河床,河道弯曲过分如同九曲回肠一般,致使水流不畅,而弯曲的河道难以承担过境洪峰流量,同时使泥沙更易沉积,使河床淤塞严重,继而造成了圣天子绝帝即位以来的最大水患。
一夜之间漓州良田尽毁,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漓州遍地嗷嚎痛哭,大地上空笼罩着一层浓重的毁灭气息。
漓州水患早已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然,朝廷却迟迟不见动静。
这日,带着良华游历的夜千痕沿着漓江南下到了这漓州,乍见城外片荒芜与凄凉身心具震。流离失所的百姓无处可去只能全部堆积在城外,啃光了草地剥光了树皮,死伤与日俱增。
夜千痕与良华在城外逗留数日,身上盘缠分文未剩,二人商议进城直闯漓州城主。城主乃七王爷之子和贤,如今和贤世子尚未及弱冠,其母系族人代为管理漓州诸事。夜千痕与良华入城便直奔世子府上,然,府中的萧条令二人震惊。
即便贵为世子同样在这次水患后沦为穷苦百姓,世子府上下食不果腹,世子生母身染重病无药可治,病怏怏的躺在床榻,形同枯槁。世子面色苍白,将糖水于母亲喂去,侧身又忍不住湿了青衫。
夜千痕与良华不忍多见,朝廷的救援未到,请世子先向周围邻郡咸阳与晋阳相借,同为黄氏族人,定不会袖手旁观。和贤世子苦笑道:
“我早已书信与二位王兄,至今不见半点回应,想来如此祸端定是人人避之不及岂会有人慷慨解囊?到如今只有那远在中部的襄阳王送了百车粮食来救命,而那些米却已所剩无几。如今只望圣上救我漓州百姓一命,朝廷救济早日到来。”
夜千痕与良华出了世子府,看着萧条衰败的漓州不仅悲从中来,良华咬牙道:“沅姝定不愿看到百姓受苦,她定不会袖手旁观,漓州的百姓亦是大遂的百姓,她不会不管,师傅,我们去盛都,见沅姝,沅姝一定有办法,你觉得如何?”
漓州子民也是大遂的子民,这点毋庸置疑,帝王再冷酷无情,定也不会冷眼看着自己的子民流离失所,只道:
“且再等些时日,相比朝廷的救援已在途中,只因连日雨势坏了官道,行程拖延了下来。我们不如在帝都来人前做点别的…”
良华不明,然而又听夜千痕附耳详细说了计划,当即点头,即刻二人不再停留往城外奔去。
原来夜千痕的计策便是向邻郡的豪绅‘借’,一时间咸阳与晋阳城内盗贼‘猖獗’,无论城内如何严防死守,大户人家的银库都无一破例被人光顾。
然而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十日之后朝廷的救援依然未到,夜千痕与良华决定北上。
在快马加鞭到达帝都时已经又是大半月后,直叹天下苍生现象环生,漓州百姓流离失所,而帝都却依然纸醉金迷。入了帝都当日良华便以国舅的身份入宫,然而二人却被安排在宫内未曾与帝王、帝妃相见,问宫人皆闭口不言。如今投门无路,再急也没有办法。
在二人到帝都第五日时盛绝见了良华,良华性子急话又直,在帝王面前同样直呼帝妃名讳,盛绝本欲以礼相待,终在良华第三次直呼帝妃名讳之时转身离去。
帝王离开,良华愣了半晌,没觉得哪里不对了,这漓州水患之事还未说清楚,如何能走?欲闯禁军,却被禁军扔出了宫墙。
夜千痕与良华在帝都逗留,最后投了贴拜见张尚书,也就是清月、清月之父。据闻太师大人刚正不阿,一心为国为民,是大遂少有能尽忠直谏的大臣。
张尚书接到投名帖却有几分疑惑,襄阳王府的世子如何将投名帖送到他这尚书府来了?却还是揣着猜测之心接见了良华二人,张尚书见良华小小年纪却身系于民,实在难得,便留二人在府上用饭,又将朝廷之事相告。
原来这漓州水患刚起圣上便已下了救援圣旨,南下治水的钦差大人乃太师的学生,朝廷粮饷早已分派下去,若他们离开漓州之时还未曾见盛都之人,那定然是在路上耽搁了,这雨季里即便官道也不方便赶路,更何况又运了那么多粮食。
二人一听,这才放下心来,那张尚书见良华二人神色终于放松下来,便又道:
“当今圣上是为明君,定然不会有置他的子民于不顾之理。”
良华突然问道:“大人可否知道家姐沅姝在帝宫如何?可过得还如意?”
张尚书面色一凛,瞧得良华心下骇然,难道沅姝出什么事了?然,继而却听得张尚书道:“即便三公子乃帝妃家人帝妃名讳也万不可直呼,这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轻则收押,重则杀头呀!”
良华张了张嘴,有如此严重?可他一直是这么喊的,难道要他改口么?
“是,多谢大人提点,晚辈谨记。”良华恭敬回道,再问,“请问大人,帝妃娘娘在宫中可安好?为何君上不让晚辈见她?”
张尚书皱眉,君王为何不让帝妃娘与娘家亲人见面他自然不得而知,想来是君王有君王的考虑,顿了顿,道:“帝妃娘娘身居后宫颇得君王恩泽,君上未曾令你们相见定有原因,二位莫要多想。”
夜千痕二人从尚书府出来又没了目的,漓州之事暂且告一段落,良华见不到奚钰心中颇为烦闷,夜千痕忽而想起一人来,便带着良华去楼外楼:
“兴许他会知道钰儿的事情。”
良华跟着夜千痕走一路便问了一路,夜千痕也倒也能忍,愣是没给他半句解释。到了楼外楼却见楼里歇业一日,当即奇怪,但见楼里有人来回便扣门。
里边小倌眉开眼笑的开了门道:“客官明日再来吧,今日休息。”
夜千痕快速伸手挡住关合的门,道:“我来找人,璇玑公子可在?”
小倌带笑的脸微愣,“您找我家公子?”
心中不免生疑,他家公子去了北地数月,昨日才从北地回来,这人来得倒是凑巧,顿了顿道:“公子可否留下姓名,小的立马去报。”
“夜千痕。”
“好嘞,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小倌继而合上门转身往楼上跑,‘咚咚’踩得楼梯直响。后边良华将眼睛贴近朱色门缝朝里瞧,里头是酒楼么?好生雅致。
璇玑一听夜千痕当即微微一愣,他来帝都了?可她现在没再宫里,怕是要令他失望了。略微思忖,整了装便下楼。璇玑本是好容颜,自然知晓不比曾经后院的男儿差半分,而遗憾的便是与她相见恨晚。
璇玑对夜千痕倒是极为客气,也知他与奚钰感情匪浅,自然不会怠慢。
良华瞧得璇玑亲自迎接出来,抬眼瞧去如同见了仙人一般,这般风华潋滟的男子他还是头一次见。要细说他见过的美人也颇多了,自家府中二公子陌云便是男儿中的佼佼者,气质容颜无双。而那帝王姐夫除去那阴冷脾性容颜更是举世无双。其外,他这师傅也是人中龙凤,然而,眼前的男子却较于这几人却添了别的气韵来,只为他叹道,男儿如此,叫女儿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