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位太太用了如何的滋养驻颜之术,岁月依然很不客气的在她眼角深凿了两道纹,光洁的脸瞧起来即便肤色再好,依然将她年岁出卖。发丝光亮倒是难得,双目慈爱平和,乍一看倒确实是位温和的宫妃。然而,那双温和目光下的眼睛到底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犀利与谋算却不曾令人得知。
奚钰仅扫一眼,便缓下眼睑。太妃早有言,帝妃入宫面其每日跪拜请安。遂,她与这位颇为厉害的太妃日后是极少有交集的。
太妃饮了茶递于身边的婆子继而亲自起身将奚钰快快扶了起来,手握着奚钰慈爱道:“这下总算好了,君上总算迎了你进宫,这后宫总算有了女主人,大遂天下也有总算有了国母。沅姝啊,我这做母妃的就盼君上两件大事,这头一等便是迎娶帝妃,这二一件自然是子嗣了。如今你已进宫,便多上些心,为我大遂绵延子嗣,我这做母妃的便也安心了。”
奚钰面目娇羞,一副初为新妇之色听得太妃如此说又难为情又不得决绝,只得一一应下。太妃话完了便向康靖王见礼,因君臣有别,敬康靖王只是因着长辈关系,她不用再跪拜只敬一杯新妇茶便是。
说来她身份颇为尴尬的,那太妃来说若以她的身份自改是唤声皇祖母,而今身份转变,‘奶奶’成了‘母亲’。这康靖王亦然,曾经唤的是王叔,而今却唤了王兄。而由此康靖王之子和硕郡王便在辈分上生生小了一辈,曾经唤她皇兄,辈分平等,而今再见着怕得唤声婶婶了。
当奚钰将茶盏递于康靖王之时,康靖王抬眼间赫然惊吓,眼前帝妃眉目如画,巧笑嫣兮,生生比那月上嫦娥都美艳了几分。他震惊的并非是帝妃貌美无双,而是帝妃这容貌,这容貌分明就是已殁的贤王盛夕钰!
康靖王心中大骇,微愣之下竟大胆直视。然,贤王分明是亲王,眼前却实实在在是女子,难道,君上昭书天下,曾,凉王之女流落民间是真的,并非因对北地控制的手腕?
“沅姝敬礼,见过康靖王叔,请受茶!”奚钰将康靖王眸中的震撼视若不见,并不以为意再一次说道。康靖王在震惊什么,她当然知道,只是,自然也要当做不知道。
盛绝冷声而出:“康靖王是嫌帝妃这茶水不合,所以不受?”
康靖王当即大骇,即刻下跪,道:“臣惶恐!”又起身接过帝妃之茶道:“臣受茶,谢娘娘!”
奚钰往一边退去,康靖王时不时将目光投过去。贤王在世时他见过多次,因着和硕与贤王来往甚密,贤王去康靖王府次数自然不少,常有碰面。虽然不曾深接触却也能肯定,帝妃容貌虽近,性情、举手投足间与贤王相差甚大。
盛绝来这圣徳宫每回都不超过一刻钟,今日陪着帝妃在于太妃这里坐了二刻时辰才走。
君王与帝妃离开康靖王便将宫婢遣出外殿守着,他与太妃入了内殿。康靖王神色凝重,道:
“母妃,这帝妃当真是凉王之女?”
于太妃适才那温和慈爱的神色即刻隐去,眸光犀利,微合道:“当日诏书下,本宫以为是王上随便找了个女子搪塞北地那帮愚蠢百姓,这凉王之女一说便自然当不得真。而今,这帝妃音容与当年的凉王妃极像,那股子举手投足亦是贵气十足,定不是随处拉的普通女子凑数。”
“倘若如此,儿臣便猜不透君上是何意了。若帝妃身份是捏造随意找来的女子假扮,仅以此身份安抚凉州百姓,而他虽下了旨将北地重新化为封地,若这女子是假,那北地便与没划一般同样还掌握在他手里。然,帝妃身份却是真的,君上这步走的是什么棋?”康靖王眉思深锁。
于太妃忽而气怒道:“罢,已成定局之事还有何好在意的?未曾在王上之前将北地拉拢,这就是你的失误!本宫早令你做此准备,你若早听本宫之言先做部署,这帝妃如今在的就是你康靖王府,而非帝宫中。你若早一步,这沅姝成了你儿媳,那凉州便就是你的!凉州虽是个蛮荒之地,然,义军五十万,又对凉王忠心耿耿,你若收了这五十万兵何愁不敢与老九对抗?”
此言落于太妃面色早已气得面色铁青,她被盛绝困在这圣徳宫十多年,精心部署了这么久,竟未料到这个混账儿子如此不中用。
“少了这唾手可得的五十万兵力本宫又需部署多少年才得到?没用的废物,早知你如此没用,本宫当日保你有何用?还不如老五!”太妃拄拐大怒道。
当初舍弃老五保老大,只因老大她更能控制,老五是几兄弟中唯一能同老九这匹野狼抗衡之人。当年兵败城下,她即刻扶起老大令他率领禁军从侧面进攻,佯装成讨伐老五之象,以令老九信他是拥护他,再加上太妃力保如此才了条性命。
于太妃愤怒如此康靖王也握紧了拳,他是兄弟几人中资质中庸的一个,是比不得老九的明见万里,比不得老五的雄才远略,可若不是他此等资质,母妃能在最后选择他?
他们同父所出,老九有的他没有?老五有的他没有?到底谁才是最后赢家?储君之位始争之时,老五与老九便注定其中一人登位,康靖王敌不过老九的智谋势力又远不如老五,他只能韬光养晦坐等时机。
他在等,于太妃亦在等。老九和老五无论谁最后成了储君,对于太妃都不利,索性让他二人蟹蚌相争。当初老五兵败城下,若于太妃肯出手老五定能反败为胜。然而于太妃却选择康靖王这腐朽之人,为的就是日后能控制。
康靖王等来第一个契机便是得到于太妃的相助,这眼下是第二次契机。
只待,康靖王坐上高位之时,这控制了他几十年的深宫妇人怕是命亦不保。
然,此时只等认错,康靖王跪地叩头,连声自责。北地之事他以为挑起了与朝廷的矛盾便能内乱一段时间,然而老九竟下手如此快,一招釜底抽薪便将局面稳定。是他疏忽了,看来,他不能再拖,需加快步骤。
奚钰那方回了乾元殿便令人将头上沉重的金步摇除去,极复杂却极压人的花开富贵髻也一并拆了。身后盛绝笑意不减,于她身边坐着,她苦着颜色道:
“女子当真不易,我为你做了如此多牺牲,你日后便再不能将我欺负!”
盛绝朗声而笑,轻点她鼻尖,道:“好,日后,孤王任你欺负。”
“娘娘,这是将送去上衣宫订做的宫装款式,您过目!”在君王、帝妃说笑间这不期然的声音至天而至。
“嗯,随意吧。”奚钰侧目而去轻笑道。
宫婢微顿,却依言端了花样离开。奚钰忽而叫住她,道:“等等,你回来!”
那宫婢即刻又折回来垂首待命,奚钰上下瞧着,忽而欣喜大笑,扔了夫君起身去抱这宫婢:
“月儿,真的是你月儿,我差些就让你去了!”
清月抬眼瞧她,叹息道:“娘娘金枝玉叶,自是高不可攀贵不可言,哪里还记着臣女?”
奚钰笑出声来,捏着清月脸蛋细瞧,倒并不将她揶揄之言放在心上,再左右上下瞧了瞧,又量了量,道:“嗯,很好,气色好了很多,虽比之前养胖了些,倒是最最合适的。如此佳人,自然堪得上倾国倾城。”
清月叹息,好言提醒道:“娘娘,您失仪了!”
奚钰瞧瞧回头瞧自己夫君,盛绝满眼温柔的瞧着她,这厢恰巧对上她的目光。奚钰讨巧一笑,继而拉着清月细细问她这期间的事。盛绝瞧着小东西是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瞧瞧她此时那眉开眼笑的。
唤了两声不见她应,索性于她身前站了颇久她依然无所动。还须清月提醒,奚钰侧身瞧他问:“王,可有事乎?”
这令盛绝眸色即刻暗沉,又听她道:“王政务繁忙,且去处理朝政无须顾忌臣妾,也容臣妾同清月说说话?”
盛绝心中思虑他这岂不是于自己弄了个情敌出来?以为肃清了她身边那些杂草便可高枕无忧,这清月…继而目光扫过去,当初可是她的王妃,他如何也忘不了她二人还曾同榻而眠过。
盛绝未出声她目光便又离开握着清月的手二人相谈甚欢,盛绝那目光死死扎在她手可憎的玉手上,平时他把玩时她还不于好颜色,此厢竟…
冷言出:“张贤人不适在这内宫服侍,孤欲将其调至外伺。”
贤人,女官官职,对等二品。
奚钰一听,继而惊觉,回眸薄怒却轻声而唤,“王…”
好歹也是堂堂一代帝王,岂有如此假公济私的?奚钰心中敢怒不敢言,清月即刻起身躬身行礼,不敢多言。
盛绝与她对视,半分不退让,奚钰终于妥协,起身扭捏着扯着对襟儿又羞于怕清月瞧了笑话,也好在宫人不得直视圣颜,清月供着身想来是瞧不见的。奚钰快速的拉低盛绝脖颈,在他唇上印了下。离开之时盛绝却未松开,奚钰大惊,惊慌失措,水晶眸子飞转流盼。
盛绝低声以仅二人能听的声音道:“夜里…补偿…嗯?”
奚钰臊得满脸红,推了他去,道:“省得了,你走吧。”
盛绝对她这态度极不满意,心道夜里再将他这娇儿好生收拾,顿了顿,便转身出去。
想想,他好歹一代帝王,竟被帝妃撵了出来,心里百般不是个滋味。
奚钰瞧着盛绝出去,赶紧吐气,继而正儿八经的又坐回去,对清月道:“月儿快来,我们继续说,他走了,我们怎么自在怎么玩。”
奚钰在盛绝面前终究不是那么自然,并未因夫妻而令她与他相处更自然,想来许是因着他的身份,须得叫她顾忌许多。与盛绝相处,便自然没有这些个曾经的好友相处洒脱自然。
清月自当装作未见奚钰面上红晕,瞧得奚钰眸底的幸福她心里总算安心了,她就怕奚钰走不出心里阴影,即为帝妃也不肯接受君上。然,这厢算是松了口气。
道:“倘若王当真令微臣去了外间待伺,你我见面的机会可又要少了。”
“他敢?”奚钰脱口而出,然,话出口才意识到她出言的对方可是君王啊,一时面色尴尬,颇为难堪。
清月竟半分不留情面的笑出声,眼泪都将笑了出来,她止不住笑意道,“微臣适才瞧着娘娘在王面前,怕得很呐…”
奚钰毕竟曾经也是万人之上受尽千番拥戴之人,如今委屈要做那相夫教子视夫为天的妇人,一时间自是不甘不愿,她总认为自己与别的女子总还是有些区别的。遂,自是不容人这般生硬的将事实说出来。如此,她哪还有几分颜面?少说她曾也提刀持剑不是?
反驳道:
“我自是于他面子顺着他,我的脾性你也晓得的不是?若我恼了,那后果也是严重的。”渴望被她认可,奚钰反声问道。
她的脾性身边之人自然晓得,然,她那脾性能对君王使么?
清月窃笑,“钰儿嫁人后性子倒越发可爱了,只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顺应夫君是天经地义的,钰儿不用诸多顾忌。”
奚钰被清月说教,心里好不乐意,若要令她事事以夫为尊,那她当真做不到,不说上一世里的婚姻制度,即便这一世里,目睹了父王与母妃的伉俪情深与相濡以沫,她并不认为在这里女子出嫁就必须得从夫。极为夫妻,那便是平等的。
她道,“月儿,这些日子不见,你定是被他收买了是么?句句向着王,你需向着我不是?”
“天地良心,娘娘这话当真将微臣误会深了,清月只道出事实来,却被你如此误解,如此,那清月便不说了。”清月敛下眉眼状似苦涩道。
盛金帝宫 君王宠妃 三
转眼姹紫嫣红的春天便来了,奚钰再次将目光从史书往宫墙外眺望。知道那高墙外面还是高墙,如此也仅是于自己安慰说那外间便是春天罢了。
奚钰心中烦闷,放了书带了清月往御书房去。随意拿了桌案上折子瞧,心中奇怪,这折子是前日从沁阳递上来的,昨日她便瞧见而今日怎的还在?因着曾经她为他批奏折的缘故,此厢拿着折子顿了顿,还是翻开。眸色微沉,听君已下朝回来,便又将折子合了下去转身往殿门出迎。
盛绝见清月在殿外候着便已知她来了,步伐大了些快步入内。
“王…”盛绝即刻扶起她行礼身姿拉着她入内道:“怎的又过来了?让你好生歇息将身子调理好,这春日里风依然凉,别在外间见风着了凉。”
奚钰缓下眉眼,道:“倘若因这些个而要成日在后宫里待着,臣妾闷也得闷出病来。再有今日天气极好,我便过来瞧瞧你,想来下雪天里也是不愿出门的。”
她如此说着不经意再拿了适才沁阳的折子,盛绝却在当下眸光渐沉,在她随意放开之际伸手接过她手中折子往文案另一方扔去,语带无奈道:“朝中之事孤自己会处理,日后你无须再添这些个劳苦,好好养着身子孤王便欢喜了。”
奚钰微愣,因着日前也于他批阅折子并没觉得此厢有何不妥,便指着那沁阳上书道:“沁阳遭匪患,杀了沁阳三个县的县令,匪患如此猖獗,若非事态严重,沁阳王不会上书请君相助。王,你会出兵镇压匪患么?”
她望向他,盛绝眸色隐晦不明,半晌才反问道:“钰儿认为当如何?”
“自然是出兵!”这还有何可疑惑的?“这是快马急报,王还是早些定夺。”
盛绝起手拿了折子侧身看她,须臾方道,“沁阳地大物博,沁阳王手中握有兵十万,在他的管辖内出现事端为首先出兵镇压的便是沁阳王,然,沁阳王却为保存实力而上书请君出力,钰儿认为如此也可?”
奚钰微愣,“一个州郡如何会有十万兵?”屯兵亦是谋逆大罪,沁阳王岂会如此做?
盛绝没做太多解释,只道,“有些个狼子野心之人即便穷途末路了也还妄想着再放手一搏。”
那沁阳王是五王爷之子,当年五王爷兵败城下自刎谢罪并未将兵权交出。除了临阵倒戈向他投降的将领外,还有整整十万大军。这是十万大军在五王爷之子受封后便一同去了沁阳,虽多年来盛绝一直找机会削弱沁阳实力,然其发展还是抑制不住。
沁阳王上书所奏言明兵将在却形同虚设,十万兵早已卸甲归田、年迈体衰,再有庞大的军队便需庞大的开支,然沁阳每年上供之税务是其他郡守的几倍不止,就因君王要削弱其实力。如今匪盗猖獗,上书请助是不得已之举。
盛绝向来以强权牵制各州郡,如今沁阳遭劫他自然不会出兵,沁阳兵力状况他自然知晓,却还欲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压下一把将沁阳势力再狠狠削弱。至于盗匪,这位姿势奇高的君王却并未放在眼里。
“何意?”奚钰半晌仍未明白其中之意,她并不知道那沁阳王便是五王爷之子这是其一,其二她更不明白盛绝会以断自己左膀右臂之残忍方式来牵制沁阳。
盛绝走近她伸手轻轻顺抚着她的发髻岔开话题道:
“今日这凤髻极好看,步摇样式也选得极好,衬得钰儿别样娇艳。”又将她拉进怀中轻嗅,道:“今儿焚了何香?甚是好闻。”
奚钰微微锁眉,躲开他贴上来的薄唇问道,“王是担忧沁阳王此意是借皇家兵力镇压匪盗而以此保存沁阳实力,而他如此王是担忧他会起异心?然,沁阳远在南方如何能反了这天?王定是有所误会,沁阳王断断不会拿自己子民的性命做赌注。”
她本是凉州之主,她很明白作为一方之主有多爱自己的子民,如何也不会用自己子民的生死与王来这些个心思。
然,她此言一出盛绝面色当即便沉下去,冷眼道:“妇人之仁!爱妃如何能肯定沁阳王不是在置之死地而后生?”
奚钰气节,置之死地而后生此类决绝手段怕也仅有君王才用,州郡之主皆爱民如子,谁能看着自己子民受苦?她心中忽而恼怒,道,“王该提防之人不多做提防,这个已被赶出盛都皇城的世子有何能力再反?”
盛绝不愿与她争论,倘若这折子一批,那明日别的州郡便又上折子有要求,这大遂护国之兵是上阵杀敌的岂能周旋于各州郡?
“爱妃若无事便先回去。”明显盛绝火了,奚钰闻言一愣,继而弱了气势道:“臣妾只是关心陛下。”
盛绝见她眸色神伤,只得叹息,将她拖进怀中道,“朝中之事自有孤王处理,你切莫担心。你只需将身子调理好,让孤王瞧着你的好颜色孤王便已欢喜。”
奚钰了然,退身而出,“臣妾告退。”
她真真是大意了,后宫不得干政,曾经的她身份是亲王位居一品,处理朝政乃她的本分,而今,她亦是宫妃,再如此便是干政。君王如此决断之人,又如何能听女子之言?如此,也损他天威。
高公公在外候着,见帝妃面色不悦便跟上前去出言道:“娘娘不知,沁阳王乃五王爷之子,即便沁阳王已远离盛都,可当年他确实是带着十万大军离开的,王定然不得不防。”
奚钰侧目而去,“沁阳王乃五王叔之子?”
这点她是当真不知,如此,她便了解王为何迟迟不发兵,想来是颇为忌惮当初的五王爷,那沁阳王已被封王却有带着十万大军南下,如此岂不就是告诫君王他有谋反之心?奚钰叹息,如今沁阳王这是栽在自己手里,她即便再担忧百姓也不能为其说任何,唉,也难怪王适才那番言语。
奚钰回乾元殿后便着了便服出宫,出了宫门顿觉神清气爽。这厢直奔十里飘香去,她虽也眷恋外间景色,却当真不敢在外停留多时。
到了十里飘香掌柜的便将她领去楼上,璇玑已经等候多时了,这厢终瞧得她来便即刻行礼。奚钰拦着,说:“以前怎么称呼现在也怎么称呼吧,无须多礼。”
璇玑虽不确定她会不会来却早已为她备下酒菜,这是极殷勤的为她倒酒,奚钰急急挡住,道:“你喝便是无须与我斟,我早已戒了。”
这要是喝了酒,王那比猎犬还敏感的鼻子不闻到才怪,她这出宫岂非不打自招了?再者,她也确实甚少饮酒,毕竟帝宫里头与她当初的王府规矩要多些个。
璇玑微微怔住,手握着霜凝露停在空中看她,瞧得她眸中无奈心中隐隐作痛,她,过得不好么?都说那深宫是嗜人之处,她定然处处受牵制,连这等口食都得不了自由。
奚钰自是没注意他有何心思,起了竹筷吃了几口菜便问:“有何事么邀得如此急?可是酒楼出了什么问题?”
璇玑微微敛神,其实算不得什么问题,他就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也深知她在宫中要出来定然十分为难,然而他却想亲自再瞧瞧她。再来夜千痕日前捎信来问她过得如何,他只叹息道夜君高估了他,那是盛金帝宫,岂非他一介平民百姓能进得去的。
然,他进不去,只能万般请她出来。
微微一顿,道:“楼外楼今日生意逐渐清冷,因涪江对岸开了家叫仙岳楼的艺苑。如此不算,仙岳楼用了些奇招将我们楼里的常客吸引了去,连楼里的姑娘都有想投奔之心。尽管璇玑为楼外楼做了诸多改善,依然无力回天,所以…”
奚钰锁了眉,在楼外楼对面开艺苑,这不明摆着要于她抢生意?
“那仙岳楼用了何奇招能将固定客源都吸引过去?”她问,若不难,如法炮制便是,反正大遂律例中没有相关商业产权一说。
“据闻这楼里主事的是个从异域来的蛮人,里面每日奏的乐曲亦是异域曲子,极为欢快热闹,更甚者是跳舞的舞伶亦是异域女子,她们作风大胆舞步轻浮不堪,实在,实在…”璇玑有些为难表述。
奚钰即刻明白,作风大胆?便问:“是印度舞吧,不,应该是天竺舞,或者,脱衣舞?”
璇玑点头,却讶异她是如何得知的?
奚钰叹息,人家跳的是脱衣舞能不把客人都抢走么?就是她,也会选择瞧那异域风情。不过,这便不能如法炮制了,总不能他们也请几位姑娘在楼外楼跳那抖肚子的舞,这极不现实。
奚钰微微点头道:“你容我想想,实在不行该做酒楼也罢。”
“如今那些人全往仙岳楼去是因新鲜,等过了那股子热乎劲儿他们定不会日日去。而我们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只等那些回头客,需主动拉拢,得想个好点子在这清冷之期维持楼外楼的开销。”奚钰缓缓道。
奚钰竹筷贴着瓷碗蹭着,她这脑袋休息了这么久突然开启还有些不灵光,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道:“除了这个还有何事?”
璇玑顿了顿,再道:“日前太师府上的管家来十里飘香与掌柜的谈了,说太师欲将十里飘香买入,此事璇玑定也拿不准主意便等着爷来说句话。”
奚钰一听,当即薄怒于面,道:“不卖!这是临江辛苦经营,不说赚赔银子我也需留着。此事你回了太师府的总管,请他们别将主意打到这来。”
“是,璇玑明白。”这是他早就料到,当日掌柜的于他说起此事时他便已决然回绝,此厢说来,也仅仅想多与她相处些时辰。好声应着,又于她添菜。
“可还有事?”奚钰再问,璇玑还真有,拿出了对雕得栩栩如生的木偶于她。
道:“前次见你喜欢,便特意为你雕了尊,闲暇之时便拿来瞧瞧。”
奚钰接过,有些欣喜,这对木偶雕得极为精细,男子面目俊朗,女子容貌秀美,忽而笑道:“谢谢,很漂亮。这女的是我么?”瞧着挺像,“这男的又是谁?”不像九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