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儿,你我不仅是君臣,你我还是血亲,可明白孤之心意?”盛绝缓缓而道,他信她明白所说之意。
“臣…钰儿明白。”盛夕钰总算在君主面前卸下过硬的伪装,以亲人的目光看待君王。
身在帝王家,她太明白亲情是多难得。
美人争锋 七
盛夕钰伺候了君主然后回王府,刚进府门福伯就迎了出来,说东苑的兰君颜等候多时。盛夕钰愣了几愣,平日里这兰君是极少踏出东苑,性情孤高,也从不做那攀附争宠之事,而今日如何亲自来见他了?
一边思索边往她的蛊风居走,与此同时,北苑的珠翠一路小跑,到得园里时已是满头大汗。
“主、主子…主子快,王爷已经回府了,您快些准备吧。”珠翠在梅生身前急急顿住脚步,气儿都没喘匀。
梅生正浇花,王爷爱这幽兰,他这梅园本是冬梅的世界,可为了王爷,愣是种了满园的幽兰,时值秋季,正是满园花香之际。梅生平日里也爱摆弄这些个花草,王爷说过,侍弄花草可修生养性,他便信了,也照做了。
梅生专注一件事的时候很恼旁人扰了他,即使身边伺候的婢子呼吸都不可让他听见,许也是恃宠而骄娇惯出来的怪毛病,想曾经在勾栏院里成天想的是怎么留住恩客的心,哪有这会子这些个毛病?
“那便回了吧。”梅生仅是面色不悦,上挑的丹凤眼起眼扫了眼珠翠,不悦,而后缓缓开口应着,继续侍弄他的花草。
王爷说,做事的时候不能急不能燥,要心平气和,即便花草也是有生命的,它们也能感觉到人的感情。
“主子啊,您成天精心种植兰花,可那东苑的兰君就以幽兰自居,您为何还要…若是王爷当真爱兰花,为何对东苑的兰君那么冷淡?”珠翠面色急道。
梅生手上动作一滞,这是他最不愿承认的。投王爷所好以幽兰自居又如何?同样被他踩下去了,缓缓道:
“让你少说别苑的事,如何总不长记性,这话要给外头人听去了,少不得又说我如何仗着王爷偏袒怎么欺压别苑的主子了。”
“主子,您还是赶快准备吧,您是占了王爷眷顾,不愿意时刻围着王爷转,以王爷为中心,您就是不想着王爷,王爷也自会先来梅园来看您。可主子您有没有想过,兴许别苑就因为您的傲气而钻了空子,主子,您这是得不偿失啊!”珠翠满面焦急道来,主子和婢子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一荣俱荣,所以珠翠这婢子倒是当真为着梅生着想。
梅生缓缓转头看向珠翠,微微挑起两道浓而不粗的眉,他何尝想清高?他何尝不想时时刻刻与王爷相处?他是怕爷厌了他,烦了他,所以才若即若离。
可这样,谁又能知,他的心里是如何痛苦?
盯着珠翠问道,“是谁?”
“正是东苑的兰君,早已经候在爷的蛊风居多时了。主子,您看我们是不是应该马上赶过去?”珠翠总算脱口说出来。
“兰君?”梅生轻启朱口反念着,眸光从细长的凤眼中泄露而出,转而扫落在手上侍弄的兰花上。他么?终于按捺不住,要出击了?
梅生丹唇微扬,冷笑泄露而出,他倒要看看是他兰君本事高,还是他和王爷的感情深,想跟他争么?尽管来好了。
“主子…”珠翠眼看梅生转身进屋,情急之下顾不得主仆尊卑,小跑上前拉着梅生的袖袍急唤道。
梅生挥手闪开珠翠的手,怒喝,“放肆!”
“主子赎罪!”珠翠跪地求饶。
梅生进得殿内才道,“去告诉王爷,我卧病在床,不能亲自迎王爷回府,请爷将罪。”
“是…”珠翠心底大疑,主子分明好得很…忽然间明白主子的意思了,主子即使这时候赶过去,那也是落后一步,何不以退为进,请王爷过来?主子真是太聪明了!
“奴婢遵命!”珠翠起身转身就往苑外快步而出。
梅生是知这婢子是个谨慎聪明的,也她是一心为他,所以才一再容忍她的越矩,若换得别的婢子,顶他一句早发落进窑子或者军营了。
盛夕钰还未进蛊风居,半路就被珠翠拦了去,盛夕钰一听梅生竟然卧病不起,自然心急,所以当下未作停顿便转去了梅园,兰君等候她之事早被她抛诸脑后。
王爷忘了福管家不能忘还有个兰君在蛊风居候着,既是王爷已经去了梅园,那么管家有义务让兰君先行回苑里,王爷在梅园待的时间长短都有,未避免兰君空等,王爷回蛊风居后再差人去东苑传个信。
蛊风居的外院里,兰君颜身长玉立,伫立于桂花树下,有几许清风过去掀起了他单薄的青衫。略显消瘦的身影在清冷的晨风中越发显得孤冷,兰君颜青丝并未像生那样披散下来,以一柄蓝宝玉冠于头顶,耳鬓处有两缕青丝垂散,令清俊的面容显得神采奕奕。
兰君颜远看福管家进院,侧身迎过去,急道,“福伯,王爷…”
“兰君,”福管家有些不忍启口,兰君颜甚少主动向王爷示好,偏巧赶好这一回北苑的主子病了,这…“兰君还是先请回东苑吧,王爷须后才能回来。”
兰君颜凝眉微蹙,道,“我听王爷已回来了…”
“兰君主子,北苑的主子卧病在床,恐…”福管家左右为难,还是说了实话,王爷偏护北苑那位,这是王府上下皆知的事。几位主子中论出处,北苑那位最不堪一提,也只叹其他几位主子没有那等争宠的心,若非如此,哪有北苑那位独领了风头?
兰君颜瞬间后退一步,是了,北苑的主子,“我明白了,福伯,那我先回苑里。”
兰君颜缓缓几步走出院门,清瘦的身影在早风中显得孱弱不堪,相比北苑主子的风光,福管家有几许不忍看这东苑主子的落寞。
其实若东苑主子有心争,未必就得不到王爷垂怜,毕竟东苑的是王上钦赐,人才半分不落北苑主子之后,性子又甚好,王爷如何会不肯亲近?
怕只是东苑这主子不肯低头,不屑与争那些个虚荣。
盛夕钰快步到了梅园,刚踏进园子,一股子药味儿窜出来,拧了拧眉头,当真病了?
入了殿内,重重帘子揭开,榻上梅生一脸的苍白入眼。盛夕钰轻叹,梅生这身子骨须得好生调理调理,天气一变就犯病,还是体虚所致。
“爷…”梅生见盛夕钰进来勉强起身,纤手抬起,一出声又是几声重咳。
“别动别动,怎的就病了?近日天气渐凉,身子不好,怎的不多注意着些?你那些个婢子也不多盯着,回头撵了出去,本王给你再换几个激灵的用,如何?”盛夕钰好声劝慰,被子给梅生往上提了些。
盛夕钰这话也是有根据的,当年梅生才随她入府,因出处遭人嫌弃,连服侍的下人都不给好颜色。梅生生性怯弱,在她面前也不说,若非盛夕钰亲自撞见梅生遭下人欺辱,也不会得知梅生的处境有多难。自那之后盛夕钰便在梅生身上多添了几分心,后又觉此人是个本分的,便有了王府里专宠一说。
美人争锋 八
一旁的珠翠慌忙跪地求饶,“王爷饶命,是奴婢疏忽,奴婢愿意领罚,求王爷不要撵奴婢走…”
珠翠跪地,屋里的女婢一应跪下磕头。梅生不忍,抓着盛夕钰的手,羸弱道:“爷,是梅生自己的错,爷,饶了她们吧。”
盛夕钰轻叹,道,“知你是个心善的,可饶是全听了碎嘴的奴才谗言,岂不是违了心?”
“爷…”
盛夕钰当即打断道,“好了,本王自有定夺,无需多言。不撵出去也行,既是犯了错就该受罚。”转向外间喝声:
“来人,将这等贱婢拉出去杖责二十!”
“王爷饶命!”一等婢子跪地直呼,梅生惊得脸色越发惨白,拉住盛夕钰的锦袖求情:
“爷,二十刑杖她们如何受得起?爷是要她们的命吗?”
“你是要本王即刻要了她们的命还是杖刑?”盛夕钰反问,这罚是言出必行了,梅生松了手,颓然倒在床榻上,不忍看跪了一地的婢子,转过头撇向里间。
盛夕钰挥手道,“拉下去。”
“是!”
一应家丁尽数涌入,带走女婢。少时,院外悲惨声响起,许是杖刑的主事怕扰了王爷清静,遂命人用布条封了女婢嗷嚎哭喊的嘴,只剩闷声呜咽。
盛夕钰轻声安慰着梅生道,“此事与你无关,无须再伤神,近日你屋里没人使唤,明儿本王让福伯给你拨几人过来。好了,本王回去了,换一身衣裳还得入宫面圣,你且好生休息,本王回来再来看你。”
梅生一听立马转身望着盛夕钰,伸手抓着她锦袖急切问道,“爷还要进宫么?”
“嗯,本是耽误不得的事。”盛夕钰低声应着。
“梅生有罪!”梅生撑起身来,王上传召,他却因妒心耽误了王爷进宫大事,这罪若是王上怪罪下来,王爷免不得受罚。他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愿王爷受到半分伤害。
这回当真是受了婢子挑唆,若王爷回了蛊风居,兰君即便候着又如何,王爷也是即刻要面圣的,如何还生怕兰君抢了先机去?
“何罪之有?你好生养着,公事一完本王就来看你。”盛夕钰拍拍他肩道。
梅生点头,盛夕钰这才安心离开。
若说对这个男子,盛夕钰是当真有几分不舍的,一是同病相怜,她来到这个世界一切都是陌生的,而梅生来到王府同样一切都是陌生的。再来梅生心思纯粹,对她没有二心。这王府上下三百余人,她能信的有几人?如此对着心思纯粹的男子另眼相待也在情理中。
盛夕钰早想惩治梅园那些个心气浮躁的婢子,梅生是何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今日梅生称病卧床她本是没有怀疑,可在扶梅生之时探了他的脉象,她虽不通医术,基本的医理是懂的。
梅生脉象平稳,并无抱恙的症状。而若非他身边婢子嚼舌,梅生如何有称病一着?
这梅园自上次东苑窃玉事件后她就想整顿,如今倒是撞上这刀刃了。
盛夕钰回主院换朝服时福管家再次提及东苑兰君求见之事,不过并未上心。盛夕钰明白福管家希望她能对兰君多些许恩泽,毕竟那是王上钦赐,如何也得看在王上面子不能太过冷淡。
可盛夕钰有她自己的苦衷,坊间都传蛊王好男风,其实当真好男风么?她即便是真男儿,又何须如此来毁自己清誉?一切左不过是君主强加,只为一句戏言,便铸就如今局面。
盛夕钰父亲嘉靖王爷曾出战北国,收复失地后先租便划地凉州与嘉靖王爷,只可惜嘉靖王爷壮年便病殁,未待盛夕钰及冠之她便已承袭王位,而现今君主收回封地,接盛夕钰入朝为官,赐封号'蛊'。
当年入朝之时王曾戏言,是否寻一良女与之匹配,盛夕钰答曰:臣未及弱冠,不得染女色。王当时哄然大笑,对着文武百官笑指盛夕钰道:吾儿不爱娇娥,莫非有分桃之好?
盛夕钰初入帝都,亲王回朝,君王免不得心有异议,当时未避免祸端,并未做多辩解。也自那后,蛊王好男风在坊间传开。
盛夕钰两年来对梅生另眼相待仅仅因为那一分怜惜,并未有'专宠'之意。如今面对王上所赐的兰君,又令他如何'宠爱'得起来?
“此话今日日便别再多提。”盛夕钰已经微恼,话落一弹袖袍出了主院。
兰君颜远远看见王爷自蛊风居出来却不敢近身,见王爷形色匆匆怕是有要事在身,目送王爷远去才转身离开。
“主子…”由外屋服侍升为大丫鬟的兰梅底唤,有些为主子抱屈。
自家主子不比北苑主子差,她眼里自家主子是远胜过北苑那位,又占了王上钦赐,可主子就是不愿主动接近王爷一步,这才令王爷对主子越来越冷淡。
“说。”兰君颜清冷的开口,这兰梅比之没了的兰香要稳重些,可也少了几分胆识。
“在主子刚入王府时王爷也曾时常来我们东苑,可主子您…”
“我不识时务是吗?”兰君颜同样清冷的语调接话道。
是,那时的他确实不识时务。兰君颜本是罪臣之后,曾也是风华帝都的贵公子,可父亲遭奸人陷害落得满门抄斩的大罪。他幸得好心人相救,改名换姓后苟且偷生的活着。在入宫为王献乐后被王钦点,送入蛊王府。
那时的他,何其愤怒?
颜家仅剩他一个男丁,进了蛊王府,要他如何面对颜家的列祖列宗?
可如今,他想明白了。要为颜家翻案,要为颜家复仇,他唯一能靠的就是这位受百姓敬仰的王爷了。一年的相处,蛊王是何等人,他心里自有定数,最终将希望寄托在蛊王身上,只因蛊王的为人。
为了让含冤的颜家上下百余口人瞑目,即便让他牺牲自己又如何?
兰梅在东苑的时日也颇久了,虽一直都在外屋伺候,可对自家主子的性情多少也是了解的。所以在听得主子这话时已知主子恼了:
“奴婢不敢。”当即噤声不再多言。
兰梅行事自比兰香要稳妥得多,心思也缜密一些。她自然也知晓兰香之所以枉死,全因平日里口舌不饶人,如今得了这个结果,她自是要谨记教训的。
盛夕钰回府后在院外遇到兰君颜,介时才记起来他早起便来候她,而她自面圣出宫后便于劾硕小王论朝事去了,直到这傍晚才抽身回府。这一整日,她倒是当真忘了这个清高男子主动求见她之事。
有些许内疚,终究也是对他不住,走上前先出声道:“进院再说吧。”
兰君颜还没见礼,盛夕钰已经踏步入了院内。兰君颜微愣,福管家轻咳出声提示。兰君颜垂头答谢,紧跟着入院。
美人争锋 九
盛夕钰入得内殿,兰君颜只能站立于厅内听候,未敢跟进去。
早有婢子上前与王爷更衣,这等伺候人的事情兰君颜即便为乐伶,也极少做过。华美屏风后,兰君颜放眼过去,王爷摊开双臂任婢子更换外袍的轮廓大概看出。兰君颜轻移两步,又停住,该进去么?他若进去,王爷是否会认为他故意丰辰的心太过了?
这边犹豫着,盛夕钰已经换了身平日穿的袍子出来,抬眼扫了眼兰君颜,挥手让不相干的女婢下去。紧跟着坐于堂上,再抬眼,精锐的眸子射向兰君颜,半晌才道:
“何事?”
兰君颜却仅被这二字问得哑口无言,他来是为了何事?
盛夕钰多少有些提防东苑的兰君,这兰君可是不简单呢,看他脚步轻盈,气息平稳,功夫该不弱。盛夕钰猜不透这君上的意思,还是此人是混迹皇宫辗转到王府的。
“无事就回去吧,本王今也乏了。”盛夕钰直接逐客。
兰君颜眸色闪过一丝急切,抬眼急呼,“王爷…君颜是道,爷已经很久没去东苑了…”
后面那声音极小,盛夕钰听了,却狐疑的看向他。这话,岂会是孤傲清冷的兰君所说?
起身走向兰君颜,盛夕钰身长不算短,可在府里几位美人前,她就显得'娇小'了。
盛夕钰心底好笑,如何现在肯放低身段向她示好了?兰君从入府以来一直视她无赌,瞧不上她这亲王,怎的今日自己上门来了?
“是么,君颜不说,本王倒真是忘了,是本王忽略你了,”盛夕钰近身,即使身躯矮上一截,气势犹在,抬眼看向兰君颜渐渐染上绯色的俊颜,素手直接向他腰间抚去,扣上她黑色锦缎腰带,再道:
“不如,颜儿今夜就在这歇下?”
这话落,兰君颜的腰带也松下一寸,事即,兰君颜骇得慌忙后退,又知拒绝便会恼了王爷,当即跪地请罪:
“爷,俊颜今日身子不适,请爷…”
“下去吧。”盛夕钰一拂锦袍,转身离开,冰冷的声音至后传出。
兰君颜匍匐在地,当即白了颜色。想挽回,却跪在地上未动。盛夕钰进了书房后,兰君颜才踉跄而起,跌跌撞撞往蛊风居外跑。
这点辱都忍不了,如何光复颜家?何时才能还颜家清白?
兰君颜一路跑回东苑,过锦园时西苑主子恰好出来散步。这锦园本是处中心的花园,各苑主子偶尔会出来走走,西苑主子临江极爱近西苑处的那一方池塘,因处西苑极尽,每日傍晚出来在池边喂食已然成为习惯。
今日鱼食刚撒下,成群的游鱼刚浮上水面争夺就被人惊吓。
临江抬眼而去,只见一男子跌撞慌步经过木桥,震动了水面。临江不悦的拧起眉头,王府内怎会有如此冒失之人?
身边婢子无心飞身几起几落,挡在兰君颜身前,兰君颜本是气愤自己无用,心底怒极,而此时又有人拦路,一时竟忘了伪装,出拳相击。
无心本以为是王爷的某位门客,然这挡在兰君颜身前才看清,是东苑的主子,本是退身想让却被兰君颜出拳相击。无心心底微愣,兰君会功夫?心底疑惑,手上动作却不落下,几招过后退开一旁:
“兰公子,奴婢无意冲撞,还请恕罪!”
兰君颜怒视一眼,快步离开。
临江这时候走近无心,目光却紧随兰君颜,那武功招数,很是眼熟,是什么门派的功夫?
“是何人?”临江道。
“主子,是东苑的兰公子。”无心回道。
“兰君?”临江大为疑惑,兰君会功夫,此事王爷定不知吧。转而看向另一方,那是蛊风居的方向,难道,兰君是从王爷那过来?
“主子,兰公子是从蛊风居出来的,兰公子是不是…”无心欲言又止,抬眼望着自家主子。
如今王府除了王爷外,是主子的仅是北苑那位,她不明白,也为自家主子不甘心,为何王爷偏宠北苑主子?自家主子俊美如谪仙,岂是北苑那等俗物可比?王爷眼里,怎的就没有自家主子?
临江淡淡浅笑,良久才道,“兰君怕是按捺不住了。”
“那主子我们…”无心急急道,东苑主子都行动了,他们是不是也该做点事了,难道真要让王爷忘了这王府里还有西苑?
“静观其变。”临江向池中撒着鱼食,他进王府是最早的一个,也是第一个被王爷赐苑阁的男子。王府四公子,他是第一个,即便现在梅君得宠,也撼动不了他大公子的地位。
东苑的兰君坐不住了,该是想通了这一世的活法儿。也是,即已成为伶人,伺候谁不是伺候?王爷仁慈,换别家姥爷,谁还能过得这么安稳?
想通了好,可兰君想通了又能过得了北苑那妒夫那关?他且先看着,看北苑的如何闹腾,他也想知道,北苑会是什么反应。
梅君啊梅君,不是大家不与你相争,是大家不屑争,如今东苑兰君出动,看你如何捍卫自己?
兰梅早苑外,看自家主子踉跄回来当即骇然,慌忙迎上前:
“主子…”
扶着兰君颜进了厅内,兰梅沏茶递与兰君颜,道,“主子,还是没见到王爷吗?”
兰君颜摇头,他何其没用?如果他忍得一时,过了今晚,兴许他颜家不久后就能沉冤得雪。可他…
兰君颜怒极,挥手推了桌上的茶水,茶水飞溅在地面,茶杯同时滚落在地。兰梅吓得当即跪地,“主子,您可得保重身体,怒气伤身。王爷对主子也是极好的,主子,我们来日方才啊!”
兰君颜抬眼,满面哀伤,“还有机会么?”
兰梅连连点头,兰君颜起身往后堂去,“我乏了,你退下吧。”
兰梅望着自家主子落寞的背影走进后堂,良久才转身离开。
北苑也听到消息了,梅生卧床生气,王爷说过回府就过来,可她却见了兰君,王爷当真喜新厌旧了吗?
“珠翠,去,把铜镜取来。”梅生忽然慌忙道。
“是!”
珠翠取来铜镜递给梅生,道,“主子,怎么了?”
“你看我的脸,王爷是厌了吗?”梅生一手抓着铜镜,一手捂着脸抬眼问珠翠。
此时他颜色惨白,倒真有几分病态了。
“怎么会呢主子,王爷不是喜新厌旧之人,您该信王爷呀。”珠翠好生安慰着。
梅生放下铜镜,仰躺回去,良久才道:
“你说,是我美,还是东苑的兰君美?”
珠翠低低的笑起来,道,“依奴婢瞧啊,当然是主子您美了。东苑的兰公子虽是出色的好男儿,可太冷了,任谁见着他就跟欠他银子似地,哪比得我们主子灵动?主子虽经常使性子,可这才是真性情,王爷不就爱主子的真性情吗?”
“当真?”梅生瞬间两眼放光。
“嗯!”珠翠点头,梅生也轻笑起来,王爷倒也说过类似的话,想来,是他多心了。
美人争锋 十
盛夕钰刚歇下,就听传梅生入院。盛夕钰轻叹,快速起身将自己整理好,待梅生在屏风外相侯,盛夕钰这才出声:
“这么晚了,过来何事?”
“爷说过,回来便去北苑,却…”梅生低声啜泣,听似好不委屈。
盛夕钰坐起身,以指腹按压太阳穴,她是真忘了这回事。听得梅生啜泣竟添许无奈,昂丈男儿,如何跟个姑娘似的,时时啼哭?欲出口训斥,忽又想起梅生本与常人不同。他所在的身份,自是比花娇都不过分。
要她如何说?
“是本王的错,改日、不,明日便去你梅园如何?这天色一晚,回去休息吧。”盛夕钰声音压低了几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