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公子,那酒可有毒?”
“然。”
“那为何…”素言不明。
“还是小心些为好。”兰君颜应道,须臾再道,“你二人夜里多提防些,后半夜我们便离开,我感觉这小二与那账房先生藏着别的心思。”
清月点头,兰君颜出去时趁入厕之际在整个客栈走了一圈,客栈不大,后方是院落,左侧有两间矮房,应该是柴房或杂物,旁边是仅用稻草和木桩撑起的草圈,马匹便拴在里面,院落与后街仅一堵矮墙相隔,兰君颜瞧了地形后便回屋休息。
三更敲响,深夜却有私语声,兰君颜墓地惊醒,当即着了大衣带了佩剑闪身在清月房外,轻轻叩门,不想清月与素言很快便出来。
“姑娘适才便已醒来,正欲唤奴婢去叫公子。”素言抖着声音道。
兰君颜面色凝重,并不多言,带着二人匆匆下楼往后院去,然而牵马而出时院门却被落锁。
“该如何是好?”清月探出头来急问,“前门可走么?”
兰君颜摇头,哪知这说话间外间便已马蹄声震响,少时便将客栈前方围堵。三人当即面色一惧,兰君颜提剑大力往门上踢去,院门即刻破开,回头急道:“上马,你们先走!”
“我不会骑马…”清月面色骇白,哪知此话落,整个院落都被官兵包围。兰君颜来不及多话,浑身寒气迸发,手握长剑蓄势待发。
情根种,缘起缘灭 十一
领军竟然是徐捍,火把将简陋的院落照得敞亮,徐捍身披战袍持长戟待战,面色威严,喝声而出:
“罪臣后人颜君澜,还不快束手就擒!”
兰君颜曾与徐捍有过数面之缘,只是认得,然而此时见追兵竟然是徐统领,心下便有几许骇然。徐统领即已亲自带兵出城缉拿他们,想来圣旨已下,而能在两日之类朝廷能将圣旨传至这里,朝廷背后密布的关系网可见一般,不知钰儿可否知晓此事,倘若如他们一样全然不知,若投诚,岂不是自投罗网?
兰君颜心下心思几转,面上不动声色,如今要紧之事是如何带清月、素言脱身。
徐捍见兰君颜无动于衷,当即下令缉拿。即刻,训练有序的禁卫军瞬间将兰君颜团团围住,兰君颜如何能束手就擒,拔剑而出,寒冷的剑气瞬间冲出剑鞘,与禁卫军厮杀成一片。
徐捍大怒,长戟一抖,大喝,“君王令,逆贼反抗,杀无赦!”
此令出,另一队精卫即刻加入,以命相搏,而当地官差却节节退后,最后只得站在外围手握大刀只瞧场中的混战厮杀。
兰君颜杀得眼红,一套棉柔的剑法此刻在激战中却被他使得刚柔并济,禁卫军虽人多,然而在这并不宽敞的院落中却不在优势,一时竟也讨不得好。徐捍独站高处,大喝一声,挥动长戟,令一队禁军撤退,即刻团团围住的禁军撤退一半。御敌禁卫眼见地面几具同僚的尸体,当即杀气立现,虎视眈眈与兰君颜对峙。
兰君颜持剑,星目眯成一条线,紧紧锁住身前数十人,眸间一合,瞬间四周数十个持长枪人举枪刺去,兰君颜脚点地忽地离地跳高三尺,数十名禁卫军持枪待立。兰君颜下落之时手中长剑卷起雪花脚踩十几柄长枪刀刃之上,大喝一声,长剑连挥数十下,以快打快,霸气凛冽的剑气如山洪一般倾泻而出,围剿的十几人当场被剑气震伤,枪阵松散,竟被兰君颜顺利落地。
而在兰君颜落地之时又接着连刺数十招,瞬间交错混杂着极速刺向快速涌来的禁卫,一时间刀剑相碰,混乱不堪。
“素言,带姑娘上马!”兰君颜自知寡不敌众,长剑刺出之时全力大喝,声音破膛而出。
厮杀外围,素言与清月早已经惊吓得慌乱无助,二人躲在马车内探出头来观望,数千人围攻一人,兰君如何能敌?清月见兰君颜被困,却有心却无力。
“月姑娘,上马…”素言强作镇定,哪知出口之却已抖得不成形,她二人岂会骑马?
兰君颜不见二人上马,却再也顾不得许多,下一刻头上素冠被一枪挑散,瞬间头发散乱,迎着雪风中飞舞狂啸。他怒喝一声,矫健的身形如同发怒的熊豹一般在禁卫军中如浪翻滚,青衣斗篷早破烂不堪,浑身带血,亦不知是他的还是禁军的。只见他杀到癫狂处手中长剑化作片片飞雪临风飘散,每一道剑花飘逸如同有幻影相随,看似轻飘飘的剑气却是沉重如山倒,数十声刀剑碰撞之声惊响,周围十余个禁卫被震飞,个个身中数剑穿心而亡。
“兰公子小心——”清月面色一白,几乎欲跳车前冲,素言即刻紧紧拉住。而在清月出声之时,兰君颜已被拿刀的官兵偷袭,后背结实挨了一刀,顿时血肉飞溅,兰君颜怒吼一声,转身一箭穿心,抬脚将那官兵踹出老远。
即刻兰君颜煞血暗红的眸子微合,提剑踉跄直步向前,瞬间下一队禁卫蜂拥而上,兰君颜持剑划破呼啸的雪风凄厉之声破空而出。向前退敌数步,忽而转身扑向清月二人,同时大喝:
“上马!”
清月、素言二人虽不会骑马,而在此刻却不得辜负兰君一腔赤诚,清月二人笨拙的爬上马背,兰君颜奋力而进,欲冲过去,然而早有边上守望的官兵提刀向二位姑娘砍去,兰君颜左手刺伤一人,动作极快的缴下刀,当即大喝一声,提刀朝清月全力扔去。
“啊——”清月惨叫一声,然而中刀之人竟是那欲偷袭的官差。
下一刻兰君颜将手中长剑向素言一抛,大声道:
“砍断缰绳,用手中长剑保护姑娘,走!”
兰君颜长剑离手即刻左肩挨了一刀,血流如柱。素言一咬牙,挥剑砍断与马车相连的粗绳,往马后座刺去,瞬间马惊痛长嘶,叫声冲入天际,即刻托着二人冲出院落,马蹄狂奔,不久消失在镇上。
而兰君颜缴得长枪拼力最后一搏,长枪所到之处闪出道道银色气浪,快速变换的枪尖如蛇吞信,他本是将门出生,使枪更为得手,一套颜家枪法使得行云流水,忽长忽短,前后夹击,出击迅猛刚健,枪枪朝禁卫头颅刺去,而一击之下,头颅粉碎,血雨纷飞。
徐捍大喝一声,至高处快奔而来,手中长戟变幻莫测,至其身后长戟穿透兰君颜的身体。
事即,兰君血溅三尺,长枪落地,身躯迎风而落。
那厢奔出河镇的马沿管道狂奔,素言抱住清月,清月紧紧拽住马鬃毛,二人不会骑马一心只愿不被马甩飞出去。终在狂奔四五里之后收了疯性缓缓减速,素言一手抓着清月,俯身去捞缰绳。
二人下马之时素言持剑再向马后座刺去,即刻这马再度狂奔出去。她二人则转身快速往林间奔去,只因身后马蹄声响,追兵将至。
林间冷风穿过,阴风阵阵,树木纵横交错,挡了可通行的小路。参天树木蔽下微弱的亮光,以致林间漆黑一片,如同无尽头的深渊一直伸向远处。视线穿不透这层黑幕,更刺探不了树林尽头是什么。此生死之际,二人早已忘了害怕,深入林间身后官兵已远。
清月只觉小腹震痛突然,如此颠簸,定然动了胎气,见她面色惨白,额间细汗层出,撑着素言道:
“素颜姑娘,你且走吧,别再管我,你一人目标小,定可保命…”
“姑娘,眼下光景如何再说如此浑话?奴婢断然不会一人离开。”素言心中惶恐若擂鼓,然,惊恐的眸子已然镇定,面色坚决。
“你且听我说,”清月手捂小腹,靠着树干喘气,“兰君凶多吉少,倘若我二人一行,定然被抓。你定要保住性命过赤水,只要过了池水便可东行与钰儿汇合,我们三人若无一人存活,钰儿定会愧疚一生,你且告诉她,我已中途转向岭南投靠岭南世子,至于兰君,也万莫说实话,且说他脱身只是下落不明。”
情根种,缘起缘灭 十二
素言岂可就此扔下清月一人逃命?
正欲多说便听得林间飞禽而起,清月面色一骇,道,“此地不可久留,快走。”
然,追兵如此之快便能识破她们的伎俩追至此处,定是对此处地形十分熟悉。素言扶着清月往林间深处走,脚下小路全然不见,只能浅一脚深一脚的摸索前行。
她们毕竟是娇弱女子,又甚少出门,这般环境下叫她们如何快行?没被吓成软脚虾已是女子中强者。
身后追兵已近,素言心下着急,脚下步子越来越慌乱,直往深处走,清月咬牙挺住,快步换脚。终于寻到一处稍大的岩石,侧面有一处里坳的穴口,不深,却尚可勉强能容一人,素言将清月往里推,底声道:
“姑娘,你且在这里躲些时候,待我引开追兵,天明时便来寻你。记着,万莫出声,也莫走动,官兵动静甚大,即便离开也扰了林间走兽,若遇走兽便再不能脱身。”
“等等,你不能去,太危险,我们在这里躲一躲,兴许能避过此劫。”清月当即拉着素言急道。
素言摇头,脸上已然没有骇意,此刻的娇小女子哪还有半分王府内养尊处优的娇气?握着清月的手道:
“不,倘若我们二人在此,官兵定会很快找来。姑娘,你吉人天相,我信你定能脱险与我家主子汇合,若他日你见着我家主子,且与我带句话,就说,”言及此竟有几分哽咽,微顿,再道,“就说素言回家侍奉老娘,便不能伺候于左右…”
“素言…”清月反握素言之手,竟是无语应答,素言忽而笑道,“姑娘莫担心,我答应姑娘定在天明之时回来寻你。兰公子命我用手中长剑护你,我定会做到。姑娘,你有身子,夜里寒凉,大衣你且披着,我批这么件厚重衣裳手脚也不灵活。”
清月已然泪湿双颊,素言提剑离开,回头清丽的笑容在夜色中绽开,轻声道:“姑娘,一定要活着见到我家主子。”
清月点头,素言快速离开,又扯了藤蔓掩好,追兵声音越来越近,素言从前面往另一侧跑去。不多久便听追兵声音:
“在那,快追!”
清月在大石后方侧耳细听,紧攥披在身上还有余温的大衣,心狂跳不止,她很想此刻出去,若如此就负了兰君与素言良苦用心,她心有万分不忍,却不能做任何。想她清月本是遭天下人唾骂之人,只因进了王府有钰儿护佑,她身边之人竟全力护她,她何德何能啊?
思及此,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她定要活下去,定要保住性命去见钰儿。
素言并未逃出太远,这林间本无路,脚下不利落眼又看不真切,如何能与那些个熟悉地形的衙役们相比?
火把高举,将人团团围住。
“徐统领,她是不是王妃?”期间一人问道。
素言持剑对峙,面上毅然沉静,她已知无任何退路面上无任何惧意。
徐捍令人高举火把,蛊王妃画像他是见过,真人却并未得见,然,这画像多少有些失真。出逃中仅两名女子,而王妃与婢女,而眼前这位眉眼间全是肃杀与沉静,性命攸关之时,若是婢女岂会如此从容冷静?然而看她却是着了下人衣裳。莫非,是王妃与婢女互换了衣服以此金蝉脱壳?
素言听此言,当机出声道,“徐统领,我家王爷与你同朝为官,三载与你兄弟相称,你却不顾半分情意欲赶尽杀绝,难道真如世人所言,徐统领尽忠职守却是不顾道义之人?我家王爷是被冤枉的,徐统领难道不知?”
徐捍一听此言便已然断定眼前的清丽女子便是蛊王妃,冷言道:“王妃,得罪了,卑职是奉命行事,拿下!”
此言一出,几人握刀向素言逼近,素言竟会几招拳脚,如何能敌?徐捍见禁卫诸多顾忌,当即一喝:
“君王令,逆贼反抗,杀无赦!”
此言一出,禁卫瞬间一偏肃杀,提刀向素言砍去。素言早将生死弃之,持剑乱砍一通,因她毫无顾忌,毫无章法的利剑乱刺,还当真刺伤了不少人。
徐捍此行两队禁卫出城,河镇微兰君颜一截便已损伤不少,如今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能伤人,当下大喝一声,手上劫去身边官差所持佩刀,几步上前提刀刺去。
素言口喷鲜血,身形渐落。
*
盛夕钰三人已于日里往回折,估算清月三人定在还在月亮河一带,若日里快马而行,此厢定在河镇歇脚。盛夕钰一行往回时绕过月亮城抄小路背上,一日策马狂奔到暮色下来时才稍作休息。
如今全国大范围缉拿他们,自是不能投店自投罗网,在林间下马,人与马的精力都已快透支。
不得不佩服夜千痕野外求生的本事,盛夕钰与临江累得无力,捡了柴火着取暖,靠着树干坐着。夜千痕却依然精力十足,配着短刀往林间走,盛夕钰自己累得够呛,知他却打野物并未出声。
不过半刻时辰,夜千痕便领着两只野鸡回来,就着未融化的冰雪将野鸡解剖清理,然后三人饱餐一顿。
休息不过三个时辰,正是深夜时分,几人再上马策马背上。
“天明便能赶到河镇,希望能与他们会合。”
盛夕钰上马出此言时正是徐捍围杀兰君颜之时,彻夜狂奔之时终在天明之时到了河镇,然而马儿也累死两匹,好在早市已开,几人简单易容后进了早市,重选良驹。
“欸,你知道吗?兴隆客栈被官兵烧了,是因为反贼住店被朝廷的人追来,听说死了不少穿玄甲的禁卫呢…”
“怎么不知道,我一早来的时候就听说了,还去看了…”
盛夕钰三人正在挑马时,马夫与旁边小贩小声议论着。声音极小,然三人皆是耳力极佳,自然一字不漏的听了去。
盛夕钰易容的面上看不出表情,那双清亮的眸子却瞬间暗沉下去,不动声色的挑马与马夫说价,暗中令夜千痕去查看,她与临江牵着马速往往镇外去。
临江将马拴好,任几匹马随地啃地上唏嘘的草,眉间忧心忡忡道:“不知兰君能否脱险。”
“我想,他们定已离开。倘若被抓,朝廷不会半点动静没有,镇上也没有出示相关告示,还有那客栈被烧就更蹊跷了,我猜测定是官差恼羞成怒之举。”盛夕钰思虑再三方道。
临江微微点头,道,“如此,我们便更难找到他们了。”
“不尽然。”盛夕钰眸光闪动,缓缓出口。
临江取了水囊,去河间取水,盛夕钰在附近观察地势,若他们逃生,定会先从官道而行,在前方行小路往赤水去。她在想,以适才听闻,定然是狼狈出逃。那般狼狈,岂会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也亏了盛夕钰心细如尘,连滴在草间的血都被其发现。盛夕钰蹲身细看,面上一喜,起身在附近找,果然不出三丈,路旁一处草地被踏乱,仔细一看,草间血迹很多。盛夕钰目光微沉,侧目往林间看去,想来是他们在此下马,刺伤马弃之往林间躲避。
如此,他们定然逃脱。
盛夕钰在入林出做了记号,以免林中大雾找不着回走之路。
再看清月,这厢是僵着身子总算熬到天明,身上两件大衣在骤冷的林间依然不低霜寒。林间遮天蔽日,她仅仅从细微的叶锋中瞧到些许亮光,便起了身子,缓过身上的僵硬提步走出石坳。
不知素言如何了,这是她眼下最为关切之事。
清月不明方向,仅凭直觉往外走,究竟是越深入林中还是能顺利走出去,她并不知道。走了约莫二刻时辰,竟见前方有动静,清月心下骇然,转而闪躲在一颗大树之后。
然而待动静越来越大时方才看出是人形,清月看清来人面容,当即一喜:
“素言——”
来人身形微顿,待清月走出之时素言面上微愣,清月顾不得许多上前走近素言,满面关切,“素颜姑娘,你没事就好。”
“王妃…”素言亦有几分激动。
清月微愣,然而却在此时听见令她泪奔之声:
“月儿…”
清月寻声望去,只见一身形清瘦的普通男子立在她二人不远处,清月皱眉轻呼,“钰儿?”
盛夕钰大喜过望,几步踏过荆棘走近二人,“月儿,总算赶上你们了,我就怕北上之时与你们失之交臂。”
清月无法抑制此刻的激动,热泪如泉涌,盛夕钰看素言满身是血,衣裳也被划破多处,便道,“可伤着?”
“王爷,奴婢没事。”素言即刻摇头。
情根种,缘起缘灭 十三
盛夕钰微愣,出城之时便已叮嘱,莫再如此称呼,如此几天不见便忘了。而此时清月却并未发觉异样,是经过一夜的神经紧绷,此时见了盛夕钰,紧绷之弦骤然而松。潜意识里的信任,令她只觉此时便已得了安全。
盛夕钰带着二人走出树林,边道,“此地久留不得,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兰君在何处?”
清月不言,她虽不确定兰君颜的生死,然而依昨夜的凶险,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却是素言接话道,“主子,昨夜在河镇兰公子一人敌千军,护得奴婢与月姑娘出逃,至此时并未与我们取得联系,他…”
素言顿下话来,后续如何想来主子已然明了。
盛夕钰不做声,眉间皱出丘壑,却在思量,官府并未贴出已获逃犯的告示,若真被捕,官府定不会如此毫无动静,兰君如今是生是死?
揣着心思走出丛林之时见临江在路边守望,当即愧由心生,她离开之时并未与他招呼。临江面上有易容膏粉饰,少不得掩去面上神色,然而那眸中的焦虑却实实在在印寸出来。
临江本在四下守望,他取水回来之际盛夕钰便不见踪影。她并不是无心之人,定发现什么才离开。而他在原地等,好过四下寻找双方错过费去更多时辰。
这厢心焦之际,远远见得丛林中有人出来,临江转身立在马身后掩去半个身形再定睛望去,很快,眸中闪出亮光,心中欣喜却并不表现。
“公子,回来了。”临江低声而出,将水壶递于盛夕钰道,“水凉,且少喝些许润喉。”
盛夕钰刚接过,临江对清月、素言微微点头,道,“总算找到你们了,公子为追上你们连坐骑都舍弃了,也不枉我们日夜兼程。”
清月含笑,却对临江之言有几分莫名,“为何弃马?”
盛夕钰带口中冰水有了些许温度这才下肚,接话道,“累死了。”
清月一愣,忽而‘扑哧’一声笑出来,道,“钰儿,也只有你在这时候还能让我笑。”
素言也低声好笑,临江目光露出快意来。侧身抬眼,当即大喜,“公子,他们回来了。”
盛夕钰转身,面露喜色。她就知道,兰君吉人自有夭相,定不会有事。清月、素言与兰君颜经过昨夜一战,已是生死之交。清月再次喜不自禁,洒泪道,“钰儿,若不是兰君,我与素言便早成了禁卫军的刀下亡魂。”
盛夕钰侧目看清月,带了几分调皮道,“别多想了,没事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此时便可坐等后福。”
清月本已红了眼眶,却生生因了盛夕钰此言而再次破涕为笑。夜千痕牵着马,马背上驮着兰君颜,走近几人,目光看向盛夕钰道:
“客栈被烧,我出镇之时听人说起在庙里藏了个死人,前去看时竟发现是兰君,只是他身受重伤,后背一刀极深,若再深三寸便足以要了他性命。”
“可上了药?”盛夕钰急道。
夜千痕点头,将听来的事简单扼要的说完后这厢才与清月、素言照面,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几人休息片刻,待夜千痕架着马车回来时便起身,“钰儿,还要过赤水么?我怕朝廷已然知晓我们的方向。”
盛夕钰微微思忖,道,“圣旨下,北地动乱,我舍不下凉州,王自然知晓,如此,王定会在凉州边境设下埋伏,令我等自投罗网。我能想到之处王定然也清楚,倘若我们弃北地而另选出路,王自然也能算到。”
清月眉间紧蹙,君王何等睿智,岂能洞悉不了?
“如今我们已然如笼中雀,飞不出大遂这个笼子。”清月眸光微暗,低声道。
几人待盛夕钰的决定,少时,临江道,“公子,东行吧。君王既已布下密网缉拿我们,我们往任何方向都一样,若往东,只要过赤水,再经襄阳郡便近大遂边境。算来,东行是最快出境之处。”
“好!”盛夕钰应道,“襄阳城主与父王乃八拜之交,情意匪浅,我想,城主定不会在此时落进下石,兴许,襄阳乃我们逃生转机。”
此言一出,几人面露喜色,临江道,“即,过赤水我们便安全了。”
许是朝廷并未料到他们会往东而不会北上,小道上行了两日都未曾遇到麻烦。这二日里,兰君颜伤势大好,已经能坐起身来。两日里,几人风餐露宿,过村镇时绕道而行,仅差夜千痕下马去镇上换些食物回来。
几日东去之时,盛都近日肃杀一片,因蛊王府被焚烧,王府内百余人口与千人侍卫被处焚刑,火烧庄园三天三夜,火势凶猛,浓烟四起。期间府内哭声震天,府中千余人活活烧死。五千禁卫包围王府,一旦有翻墙出逃者,当下射杀于火场中。
头一夜王府中哭天抢地之声势若掀顶,几若压制卷入天际的火舌,呼啸的雪风与助长火势将漆黑的天幕照得通红一片,如同蜿蜒在盛都城中震怒咆哮的火龙。大火焚烧两天一夜,次夜间便已无人声哀鸣,仅有浓重呛人的躯体烧焦的气味越过经久不息的大火往外间弥漫,尸油触火急烧,迸发出再一轮滚滚火海,如同山崩地陷之巨变。第三夜,天降大雪,焚场火烧渐弱,三日前的红砖绿瓦,高墙宅院,此刻几乎被大火夷为平地,仅剩主院中几根顶梁柱屹立未到。千余冤死亡魂盘旋于盛都上空,化成鹅毛大雪向整个盛都铺天盖地席卷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