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探子已经报来,入山搜索的北周军队越来越近了。
早已休息够了的铁血军和开天盟之人开始起身转移,利用之前这段时间所探得的复杂山况与北周搜索军展开捉迷藏和伏击战的游戏。
杜秋风与白天曜、叶翔等商议了,果然带了老武和另两名兄弟,径冲向北周军求见领军的骠骑将军,以紫萝公主为胁,开出了条件。
条件不高,不过是退军三十里再加些干粮而已,虽说山地之中干粮珍贵,但无论如何比不上公主重要,何况那公主还是他们统帅的心肝宝贝。
至于退军三十里,也没什么要紧的,多年的政治敏感,早让那将军直觉到京城有所变故,司马澄留他们在这里,不过是为了绊住两位好兄弟白天曜和叶翔而已。
能让司马澄匆匆离去,只留了三千士兵与那些如狼似虎的铁血军和开天盟高手对敌,那京城的变故算多不小。所以现在求全远比进攻可靠许多。
杜秋风几乎没费什么劲就达到了他的目的:拿到干粮,然后把紫萝公主平安送到退后三十里的北周军队手中。
紫萝临去前,叶翔张了张嘴,想再吩咐几句,却又忍住。而紫萝已微笑道:“三哥哥,你放心,但要有我在,我总…尽量保那云飞飞周全便是。--便是我护不了,我也可以找清容姐姐。她是皇后娘娘,后宫归她管,行动必然更是方便了。”

第三十章回家
叶翔皱眉,迟疑道:“嗯,最好,不要牵扯到她。”
紫萝笑容顿时苦涩。叶翔心里,莫非就她紫萝一人是活该给牵扯的?
她很想把这句话问出口,却一眼看到叶翔眸中的苦楚和歉疚,顿时一句话问不出来,暗自只叹着,或许,他的前世欠了李清容的债吧?
而让她惊讶的是,白天曜也走近了她,欲言又止。
白天曜年长叶翔好几岁,与紫萝的年纪更是相差颇远,故而她和白天曜从来就不如和叶翔那般亲近,此次见他如此,却也奇怪,问道:“白大哥,你可有什么吩咐的么?”
“没有。”白天曜怔仲片刻,答道。
紫萝点一点头,随了杜秋风正要走时,又见白天曜赶了上来,将她拉过一边,轻轻说道:“紫萝妹妹,若见到清容,代我问好吧!”
紫萝见他一贯冷凝的神色居然有几分凄惶,大是讶异,一面应了,一面想着,原来前世欠李清容债的,并不只叶翔一个。
而她呢?
莫非她的前世,欠了叶翔的债?
云飞飞坐于马车之中,随在云聪身后,颠簸了好几日,终于算是回到京城,身上的伤口大多已结痂恢复,而耳朵里却也起了一层茧子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叔父有这么罗嗦。君君臣臣那套,简直比老太婆的裹脚布还要臭不可闻,而且没完没了!
偏偏在那小小的车厢中,她无路可逃,只能呆呆地坐在车中,乖乖地听着。
自然,听不听得进去,则是她的事了。
连车顶的团花纹顶,她都能看成叶翔的笑脸。那笑脸上,星子一样的眼睛,那样温柔深情地向她凝注,说着,便是死,也要在一起。
又记起了他的亲吻,那般的炽热而缠绵,真看不出平时有些木讷的叶子,也能这么疯狂热烈。
叶子,叶子,叶子…
竟不知道,心里能将一个人的名字,呼唤到那么多遍。
天空云散云聚,时拢时收,仿佛也在心头飘荡浮沉。
浮浮沉沉的,自然还有起落不定的心。
“我不想入宫。”快到京城时,等叔父罗嗦完一通后,云飞飞抱着膝,闷闷地说。
云聪望着越长越美丽的侄女,无奈叹息:“我知道你的心。但是那秦枫…实在不是你的佳偶,——何况我打赌,他绝不敢娶皇上封为贵人的女孩。天下没有任何人敢娶你,飞飞。”
云飞飞怔了怔,然后哈哈大笑,几乎笑出了眼泪,然后向傻了一般看向自己的叔父宣布:“秦枫是不敢娶我,可自然有人敢娶我。叶子如果敢不来找我,不来娶我,我爬到皇宫最高的楼上去自己跳下来摔死。”
云聪吸一口气,喝道:“疯丫头!”
“我不疯!如果叶子不来找我,我绝对…我绝对不再活着!”云飞飞将头埋到膝下,笑着,笑着,大颗大颗的泪珠,簌簌打湿了车厢内茶青的地板,每滴都是圆圆的形状。
如梦中那些团团圆圆的希冀。
望着那颗颗浑圆,云聪沉默很久,才问道:“谁是叶子?”
“叶三公子,叶翔。”
不管是谁,终究不能挡住司马澄的决心和野心。
永熙帝猝不及防的班师回朝,以及李天靖的振臂一呼,京畿八部军仅两部随了江阳侯司马震,在永熙帝到达京师之前突围而去。司马澄回宫之后,立刻调遣人马,追击司马震。
他所调的人马,自然不会是江阳侯的旧部,依旧是李天靖率领手下一半的部下军队向前追击。剩余一半人马则交给定武侯统帅,驻守京畿;原江阳侯治下京畿八部人马与北方边境换防,换防回来的边境大军另作安排,到时多半为司马澄所掌握了。
这样一来,李天靖帐下军队大大缩减,而江阳侯逃亡南方,就是天大本领,也没法子到北方边境煽动原部属叛变。
或许,他早想找机会削弱李天靖的兵权了,这一次,只是恰好找到了机会而已。
李天靖虽有些不满,但司马震叛变于前,料想司马澄对自己也是万分堤防,自己无儿无女,遂也只得奉了旨,留下一半的军队来,同时叫人留心着去打听紫萝下落。
李天靖出怔当日,云渊、云聪接到圣旨,随军出征,共讨叛逆。
而云飞飞,此时刚刚回到了阔别了两月的云府,甚至还没来得及听祖父须发皆张的训斥,便接到了入宫的圣旨。
为表彰云氏忠心,司马澄不仅免了云飞飞私自逃家之罪,另擢为嫔,赐号婉。
曹公公捧了圣旨进来时,云飞飞就有种把他那笑容可掬的圆脸砸扁的冲动,等他的圣旨念完,再次笑容可掬地向她讨喜地称呼云婉嫔时,云飞飞也笑容可掬地走上前,一边接过圣旨,一边露出无邪笑意:“曹公公,你为什么不长胡子?”
曹公公张了张嘴,笑容僵住。
而云飞飞继续笑容可掬:“我瞧皇上也是个不长胡子的,难道皇宫里面的男人,个个都不长胡子?”
“飞飞,别胡说!”云渊、云聪都是满头的汗水,忙着将大锭的黄金往曹公公袖中塞,陪着笑脸道:“曹公公,飞飞这丫头,自幼没了父母,全让老朽给纵坏了!她小孩子家家的,以后可全仗曹公公照应了。”
第三十章回京
可他们很快就发现,他们需要堵的是云飞飞的嘴,而不是曹公公的嘴。云飞飞那生怕不惹事的嘴继续用优美无邪的声线说着话:“其实不长胡子也好啊。哪像我爷爷,长了一下巴的胡子,每天梳都要梳好久。…曹公公,你的孙女几岁了?应该比我小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
曹公公好容易被黄金收拾住的难堪立刻狼狈窜出,他伸出他胖圆的指头,点住云飞飞,又羞又恼:“你…你这小丫头!”
云飞飞立刻笑颜如花;“啊,曹公公,你刚不是宣旨,皇上封了我做婉嫔么?皇上的嫔,是正四品吗?这是封衔高么?”
即便是末品的采女,也是皇帝的女人,面子上的礼仪,即便是皇上最信重的弘明殿太监总管,也不得不遵守。何况谁不知这个刁钻古怪云飞飞,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李皇后。小谢妃?皇帝的嗜好,一向会对自己的胜利品宠爱有加。
曹公公吞了口气,趁着云渊竖起眼睛来责骂云飞飞时,匆匆向云聪告辞,一路直抹冷汗。
婉嫔?皇上凭什么赐封“婉”字?贞婉贤淑?温婉秀雅?清婉过人?光想把这些形容词加在云飞飞身上,就够掉一地的鸡皮疙瘩了。
皇宫之中,从此不太平了。
不过,皇宫之中,又何时太平过?
那半夜常出现的女子悲泣,游魂似的缠绕在金碧辉煌的屋宇之中,却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晓了…
“飞飞,你不能再任性了。”曹公公走了,云渊竟没再骂云飞飞,却牵住孙女的手,上上下下细细打量:“其实,那你已经长大了,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对不对?”
云飞飞冷笑,她当然不会无知到分不清楚太监与普通男子的差别,但她不乐意,不乐意看到曹公公的笑容,那种笑容,像透了司马澄得意而优雅的胜利笑容,让她恨得心里如给猫抓过一般难受。
“我不想入宫。”云飞飞直截了当地说,恨恨地瞪住爷爷:“我也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为那种人奔波卖命。”
云聪匆忙将下人尽情谴开,怒道:“飞飞,便是你不想活,还想云府一门大小陪你死吗?”
云飞飞先是哑然,而后黯然,泪落连连,却冷笑道:“我只是不想云府轻贱了自己。”
云聪低声吼道:“为皇上办事,为朝廷效忠,也是轻贱自己么?何况,你已贵为四品妃嫔了!”
“为那昏君办事,便是轻贱自己!当那狗头皇帝的妃嫔,更是…更是侮辱了我。他那般卑劣,如何能和我的叶子相提并论?即便让我当皇后,我也不多瞧他一眼!”云飞飞狠命地跺着脚,又将那圣旨抓过,一把甩出,已扔到了窗户外。
云聪惊道:“丫头,你可真的疯了!”
“谁是叶子?”云渊莫名其妙,他只知道云飞飞从小喜欢那个油头粉面的秦枫,啥时钻出个叶子来?
“是,是叶三公子,叶翔…”云聪吃吃说着,但提及叶翔时,仍有种说不出的敬意。
即便是失败的英雄,依旧是英雄,出身将门的云氏,绝不会通过开天梦是否依旧称霸北周,来品度叶三公子是否值得尊敬。
云渊脸色变了变,而云聪已跑出厅外,到藤萝草丛间捡拾圣旨去了。
前夜刚下了雨,幸亏那圣旨是锦帛而非宣纸所制,不然必然早给草丛间的雨水泡得烂了。饶是如此,圣旨上新书的墨汁,还是给水侵润得有些散开了。云聪焦急不已,匆忙将圣旨打开,平摊到岸上晾干。
“叶三公子…”云渊悠悠念着,若有所思,然后牵起云飞飞的手,长叹道:“飞飞,再陪爷爷…在花园走走吧。”
云飞飞只见云渊往日里如刺猬般的须发,今日特别的垂顺,似给熨斗熨过一般,软软的趴在头部和下巴上,却让平常粗犷结实的面孔,显出几分柔和甚至萧索来。额际眼角,有很多深深浅浅的皱纹,悄然伸展着,让云飞飞忽然想起,爷爷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爷爷…”云飞飞伤感地叫着,依旧忍不住带了些惯常的撒娇。
她从小没有父母,却并不孤单,因为永远有爷爷粗壮有力的身躯守护着她,如同一面那不可破的铜墙铁壁。
但今日,爷爷的背影,也显得单薄了。云飞飞逃开的这些日子,他必然一面承受司马澄施予的压力,一面想念着自己的孙女。
云渊如小时候一般,搀起紫萝的手,慢慢出了厅,台阶而下。阶下,是大丛的牡丹,姚黄魏紫,已谢了一大片落红,犹有在花枝乱颤的,竭力抓住春天的尾巴,展现最后的妖娆。
“你真的喜欢那个叶三公子么?”在无人的小亭坐下,云渊眯起眼睛,目光从远远的天际收回,落到孙女脸庞,却是平生少有的慈祥。
云飞飞见祖父郑重其事地问自己,不由红了脸,却很快地点点头。
想爱就爱,想说就说,若是矫揉造作,就不是云飞飞了。
云渊笑了,眉角的鱼尾纹顿时卷曲成无数软软的弧度。他小心地望着云飞飞神情,又问道:“可你以前,不是一直对那个秦枫很着迷么?”
云飞飞想了一想,才回答:“我以前喜欢秦枫,觉得见着他便会快乐,如果他死了,我大概也会很伤心。可现在,我若见不着叶子,我看什么都有叶子的影子,如果他死了,我想我一定活不了。”

第三十一章缚凤
她忽然很兴奋地抬头,嘻嘻笑道:“爷爷,你知道么?叶子说,我们便是死也要在一起。我知道他心里对我,和我心里对他,都是一样的。我们是死都不会分开的”
云渊“啊”了一声,一时无语。
云飞飞提起叶翔,却是开了心,柔声道:“这几天叶子不和我在一起,可我每夜梦起来全是他。想他必然也像我,所以夜夜入我的梦。”
“你啊,这个傻孩子!”云渊不由叹息,然后自语般到:“其实,我以前也见过那个叶三公子。那般清逸的一个翩翩少年,样样出色,根本不若凡尘中人,莫说司马澄,连我瞧见他那风华出众的模样,都不由感慨上天造人不公,竟让这少年完美如斯。”
云飞飞听见云渊称赞叶翔,不由欢喜,忽然却听出一丝言外之意,纳闷道:“爷爷的意思是…司马澄妒忌叶子?”
“谁会不妒忌啊!”云渊慈爱望着孙女儿微笑:“论家世,论地位,论武功,论才识,甚至论长相,这天底下有几个人及得叶三公子?若是寻常人,也只得远远看着,心里羡慕也就罢了。可若是司马澄…他从小那般遭遇,心头对叶翔的嫉恨只怕远非一年半载了。”
云飞飞还想问司马澄从小是何等遭遇,以至后来对叶翔竟要下那等毒手,又听云渊讲道:“你喜欢他,只怕也是异数吧!便如你爹娘一般,算是命中注定了。”
“我爹娘?”云飞飞大是惊讶,她父亲去世得早,极少听到家人提及二人之事,此时忽听提及,不由奇怪。
云渊笑道:“当年啊,你父母也是和你一样的个性儿,天不怕地不怕,敢爱敢恨,不知怎的遇上你爹,从此就不舍得分开,可你母亲出身草莽,我和你祖母觉得她若为妾也没什么,若娶为正室,就不太合适了,就将这意思宛转和你母亲说了。谁知他当夜就把你父亲给拐跑了,等我们找到时,你都那么长了。”
云渊眉眼具笑,用手比划着襁褓的长度,望着眼前长身玉立的美丽少女,不由眼中亮晶晶的。
云飞飞嗳了一声,道:“我都不记得了。”
云渊叹道:“傻孩子,你又哪里记得?你父亲随我出征,战死南方边境时,你才三岁多一点,你那母亲,哎,好大的气性,亲自赶到前线,见到你父亲最后一面,就悬了梁。”
云飞飞听得呆住了,不觉间便是泪花闪动。她轻轻道:“生能同衾,死能同穴,夫复何求?”
“飞飞…”云渊望着云飞飞那少有的温柔神情,站在暮色渐沉的落寞花园中,叹息。
晚风飘,樱花落,一地残红,映了残阳似血,优美而凄厉,似将那一年的花开不及,宛然低诉。
“爷爷…”云飞飞委屈地轻唤一声,已哽住。
“走吧,孩子。”云渊转过身,高大的身影,也有了一丝凄凉:“眼看天下战乱又起,皇帝现在正要用人,便是走了你,也未必会拿云家怎样。去过你自己喜欢的生活吧。”
他的身影被树影渐渐挡住时,云飞飞似听到了模糊地呓语:“我好悔,当初便不该找了你爹娘回来,那么你一家三口,一定还在山林之中,简单开心地生活着吧…快快乐乐…”
云飞飞怔了怔,这话,那么柔软温存,不像是在沙场滚爬了几十年的老将所说,倒像是垂暮老人最后的追悔和叮咛,一时疑心听错了,忙向前追了几步细细听来,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但她知道,爷爷已经说了,让她走,让她找叶翔,让她和叶翔生同衾,死同穴,一生在无求。
那种简单的向往,光是想着,便让她微笑起来。
叶子,你在想我吗?
叶子,你在等我吗?
我来了。
那一夜,云飞飞和两个月前一样潇洒离家。
这一次,她没有丁香的陪伴,却有着祖父的祝福。
她想,她是幸福的。
所以,她笑着抬头时,连月亮也是圆圆的,仿佛在欢喜笑着一般。
这时,月亮上忽然有一遍阴影划过,那大团的黑影,似乎就从月亮上下来,兜头兜脸向她倾下。
竟是一张铺天盖地的罗网,迅捷裹住她,越缚越紧。
“放开我!放开我!”云飞飞大叫,抬眼时,月亮已被密密的银网,撕碎成片片,就如圆圆的明镜,骤然给撞击出了很多道交叉的裂纹。
有人在轻笑:“凭你如此顽劣,能逃得过皇上的天罗地网吗?”
是慕容飞的声音吗?
到底,到底逃不过司马澄的手心吗?
很怪异的香气,忽然从身侧飘来,顿时,星星月亮,全都不见了。
“司马澄,为什么下地狱的不是你…”很迷蒙很含糊的恶骂一声,云飞飞的世界一片纯然的漆黑,如同那不见底的深沉夜空。
“这姑娘的确很漂亮啊!”
“嗨,能踏进这个门的女孩子,有几个不漂亮的?”
“这倒也是,最出挑的,就属咱们的皇后娘娘啦!这整个后宫比起来,谁及得上?”
“嗯…不过,听说皇后娘娘和这位云婉嫔,都是叶三公子的心上人呢?”
“叶三公子?他不是…:”
“嘘…”
周围的一切忽然静谧,云飞飞感觉到自己被从水里捞了起来,披了上薄而轻软的细绸寝衣。

第三十一章缚凤
身体上,犹有着沐浴后的天然鲜花香味,而寝衣又开始散出很芳郁的檀香,熏得她不得不睁开眼。
“婉嫔娘娘醒了!婉嫔娘娘醒了!”有人忙乱地叫着,带了虚伪的惊喜。
云飞飞抬起头,先看到了垂了金丝流苏的大红帐幔,铺了田田的翠绿荷叶,绣了大朵的粉色荷花,那样艳艳的地招摇着,先就不由叹气了。她自认在家居装扮上是个没品味的,没想到居然有更没有品味的,好好的房间,弄上那个花哨的帐幔,真土到爪哇国去了。
等她看到几个满脸笑容言不由衷恭喜她晋封的宫女,真的想再晕过去。
难道这是皇宫?
这么土的皇宫?
还有,那么会嚼舌头的宫女?
但愿是一场梦啊,一场梦,梦醒来,还在紫竹楼,立于一帘杏花天影下,看叶翔独坐幽篁,弹一曲《阳春白雪》,素衣随风,飘然出尘。
可惜她用力闭了一下眼,再次睁开时,还是可厌的红红绿绿晃荡在眼前。
“这是哪里?”云飞飞只得问那几个假笑着的宫女。
“回婉嫔娘娘,是莲珠宫。”其中一个宫女回答,笑得谄媚。
“我怎么来的?”云飞飞知道自己一定中了什么迷香,硬生生给抓了过来,但是在很想知道,司马澄和他的爪牙是怎样向人解释自己的突然出现的。
宫女回答:“婉嫔娘娘身份高贵,自然是宫车接进来的。只是娘娘身子弱,才一时紧张,晕倒在车上了。”
“是啊!”另外的宫女也不甘寂寞,七嘴八舌道:“是慕容飞大人亲自护送娘娘到宫中来的呢!皇上一回宫,就让人布置了这莲珠宫,预备给娘娘住着。难为皇上这片心啊,看来娘娘的好日子近了呢!说不准,今夜便会架幸莲珠宫吧!呃…”
那宫女一脸的得意,说了一半,却没能说下去。云飞飞立起身来,一眼看到红木莲纹桌上有几碟点心,随手拈起一只小拳头大的桂花糕,塞到那宫女嘴中,成功地封住了她的嘴。
“娘…娘娘!”其他宫女已看出云飞飞脸色不善,不知该叫娘还是娘娘了。
云飞飞看着自己那大红的细绸寝衣,一阵反胃,抬头道:“有没有别的更换衣服?我原来穿的衣服呢?我的包裹呢?”
宫女们张目结舌,却不敢再小看这横眉冷对的漂亮女子,吃吃回禀:“不…不知道,姑娘来时,便没见衣服带来。”
呜呜,云飞飞真的想哭了。爷爷为了她平安找到叶翔,除了干粮金银,还特地为她准备了不少防身之物,都是可以瞬间制敌的法宝。如果能找到那些宝贝,只怕还能设法从这高手如云的皇宫逃出去!
“立刻帮我找件素淡些的衣衫来!立刻!”云飞飞看着呆若木鸡的一群宫女,心头火起,拎起一张沉重的红木椅子,“啪”地一声,已摔了出去,砸在纱窗之上,“咣啷”一声,已把窗户砸破,硬梆梆掉在大红地毯上。
但总算宫女们有了反应,迅速跑过去,从衣箱里抱出大堆五颜六色的衣裳来,一路绫罗拖曳,跌跌撞撞连滚带爬跑到云飞飞身边,将以上扔在床上,战战兢兢回道:“娘娘,这里都是您的衣裳,请娘娘挑选!”
云飞飞翻了一翻,全是艳丽得不堪的衣裳,不觉沮丧道:“这衣服是谁叫准备的?就没素净些的吗?”
宫女答道:“没有。曹公公吩咐了,婉嫔娘娘生性活泼,喜艳色,叫多备这些颜色的衣服呢!”
云飞飞立刻明白了,这些恶俗之极的衣裳,敢情是弘明殿太监曹公公的好主意!她冷笑道:“啊?他的眼光还真别具一格!这么个怪胎,估计下辈子还只能是长不了胡子的男人把?”
宫女们想笑,终于不敢。谁不知弘明殿试皇帝主政之地,弘明殿的主事太监则是皇帝最信用的红人才能当上?谁若嘲笑了他,有那么一丝半丝的风声传出去,她们这群小小的宫女,还活不活了?
而眼前这个婉嫔娘娘,是不是活得腻了?还是仗了皇帝的宠爱,所以天不怕,地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