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na早已无心化妆了,合上化妆包,浅碧的眼睛里少有地浮上不知是艳羡还是悲伤的神色,“知道么?也就是见到林茗的那瞬间,我忽然就能理解,为什么中国有句话,叫作心如死灰。后来我们问护士,林茗冲进病房时,Fay还没死。她还来得及和林茗说了两句话。”
“什么话?”
水凝烟指尖冰冷,很难把抱着爱人尸体一身是血的痴情人,和平常那个温文沉静地规划着图纸的林茗联系到一起。


你的下一个女人,必须比我爱你
“Fay说,Liem,你的下一个女人,必须比我爱你。否则,我不原谅你。就说了这么多,然后要liem亲她,然后就死了。告诉我们这些事的法国护士,都哭个不住。”
Tina自己也哽咽起来,又觉得不好意思,闪着泪花又笑起来,“实话说,我一直觉得Liem和Fay很不般配。两人受教育的程度相差很大不说,那性格,反差也太大了。Fay非常活跃,做事豪爽任性,动不动就大呼小叫,全无教养;Liem又太安静了,大家闹得再厉害,他也只是笑笑,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里喝着红酒看热闹。而Liem……又是我欣赏的那类人,那时我年轻骄傲,也不是没有过幻想。可Fay死后,我算是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想,我没法比Fay更爱他,更不可能让Liem比Fay更爱我。”
“后来呢?”水凝烟捧着茶杯问。
问出了口,才觉嗓子有点喑哑,像被揉进了一团厚实的棉花。
而她手中的茶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凉了,却还是满满的。
“后来……后来Liem总不肯放开Fay的尸体,和上前劝说的医生争执起来,被打了一针镇静剂,昏睡过去。醒来时Fay的家人已经把尸体领回去,正在举行葬礼。他去参加葬礼时很平静,但回校后彻底消沉下来,把自己关在寝室里,每天抽烟喝酒,学业完全荒废了,更别说那些对外承接的设计项目。后来闻董就去找他了,陪了他好几天,这才好了点。拿到毕业证后,他一天没有在那个伤心地多留,很快就回国了!”
又提到了闻致远看望林茗,甚至林茗也的确因为闻致远的到来冷静许多,可为什么林茗始终说他和闻致远没任何关系?
“这是……两年前的事了么?现在他应该完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而江菲……江菲很喜欢他,嗯……很爱他。”
水凝烟想说,江菲可能比Fay更爱他,但到底没能说出口来。
那是一个到了生命尽头还在宣布着自己所有权的女人。
谁能有那样的自信,说比她更爱?
“也许吧!”Tina叹息,“Liem的各方面条件很好,围着他的女人一向不少,听说后来也谈过两次,可惜三两个月就分开了,也没听说他怎么着伤心,看来根本没用心。”
那么,对江菲呢?也没用心?
水凝烟正彷徨时,前方传来了闻致远的声音:“嗯,我瞧这孩子这次是用了心了!”
九点了。
闻致远按着他一成不变的作息时间,准时到了自己办公室,听到了Tina最后说的两句话,居然笑眯眯地接了八卦的话头,目光转在水凝烟脸上,满是赞赏和鼓励。


成了猎物
鼓励什么?
鼓励她和林茗交往?
水凝烟心慌,忙着辩解:“嗯,我也想着……林茗和江菲,应该是互相欣赏才在一起的。林茗……一定用了心!”
闻致远完全无视她刻意调转话头,扬了扬花白的眉,儒雅的面孔满是长辈对后辈的慈爱,“凝凝,今天林茗有事?听保安说不是他送你来的?”
水凝烟顿时头疼。
这位董事长也未免太闲了,没事还向保安打听一名小助理的恋爱情况?
或者他在关心林茗的恋爱情况?
慢着,什么时候起,她自己也给他们误导了,以为林茗送她上班是某种意义上的恋爱行为?
明明,她一直记得,他是江菲的男友。
明明,她只是偶尔想起,他长得很像盛枫。
明明,她只有在最初相识的时候,才会把他和盛枫混为一谈,并为此心神大乱……
这天水凝烟神思不属,根本无心上班。好在Tina很是“体谅”她的状况,下午会议要准备的材料一手包办了,并不让她操心。
到闻致远去开会时,Tina甚至有空和法国男友煲起电话粥来,煲完了,又走到里面的办公室,掩上门打电话,隐隐的调侃笑声伴着几声亲密的“Liem”,昭示着她这次通话的对象是谁。
如果是普通的叙叙寒温,不会这样刻意避过水凝烟吧?
咬着指甲,水凝烟发现自己似乎成了猎物。
猎手是那个曾为恋人离世而半死不活的痴情人林茗,帮凶则是Tina和闻致远。
说不准Tina现在正在为怎样“捕获”她出谋划策?
这世界,乱了!
CHAPTER05
【寻回失落的爱情,也许能将悲伤埋藏到记忆深处。】
下班时水凝烟故意磨蹭着,快天黑时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穿过已经空荡荡的走廊,下了电梯,走到大楼前,一眼就看到那辆熟悉到亲切的银白色新君越正静静泊在最显眼的位置。
水凝烟手心冒汗,忙握紧水袋,加快了步伐,希望趁着暮色来临时尽快离开,别让林茗发现自己。
可是,晚了。
林茗从她踏出大门时便已盯着她,在她到达离自己最近的方位时忽然开了门,踏出车来,扶着车门笑了笑:“凝凝,准备去哪里?我送你。”
水凝烟想装没看见都不行了。
她低一低头,只得走到他跟前,转动着黑黢黢的眼珠子,勉强笑着问:“哦,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让你今天不用过来接我么?”
林茗微笑着说:“公司里没什么事,下班了就到这里转转。”
他顿了顿,明亮的眸子凝注在水凝烟的面庞,“也许,是习惯了吧?”


找回属于我的爱情(一)
水凝烟眺望着马路尽头最后一点淡红的晚霞,轻轻一笑,“林茗,你应该习惯照顾江菲。她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肝,可真的很重感情。”
“我会和她说清楚,也会对自己所做的事负责。”林茗退几步,绕到另一边开了车门,“过来,要去哪里,我送你。”
约了人吃饭其实只是个借口。
她的性情拘谨,社交圈子相当狭窄,要说朋友,能让她推心置腹的,也就一个江菲了,哪里来的那许多约会?
“等到刚才,说……改天。我给人放了鸽子了。”
她庆幸自己总算会为自己圆谎,而且刚刚降临的夜色恰到好处地掩盖住了她面庞的绯红。
“那么,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理所当然的口吻,温文的笑意,却不容拒绝。
华灯初上,南京的街道和上下班时的拥挤相比,别有一番繁华热闹。汉中路人行道上成群结队地行走着的,很多应该是附近的大学生,笑得春光灿烂,年轻的面庞是未经世事的无忧无虑。更多的是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未来美梦中的大学生情侣,早早地穿上了情侣夏装,相拥相偎着招摇过市,明亮的眼睛里只有正和自己手拉手的那一个。
曾几何时,她也曾把瞬间的美好当作永恒,并深信不疑。
车中很暗,时不时有对面或侧面的灯光打入,将林茗的面庞剪出清晰的轮廓,似乎比白天多了几分刚毅。
也许,经历过太深的情感挫折,他的内心,会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柔韧,和难以触摸的情感?
所谓腹/黑,不过是用外表最温和无害的笑容,掩藏去了心底最深处的忧伤和寂寞。
一路行驶得并不快,小小空间始终飘荡着几曲经典的法国老歌,旋律很熟悉,清澈如泉水一般,掠过发丝在耳边温柔絮语。
听了很多遍,水凝烟至今还是不知道那些歌唱的是什么,只晓得其中那个清亮自然得听不出任何造作的女声,是一个叫依莲的法国歌手唱的,轻盈明快的节奏,似乎听得出那盈到了眼睫处的温柔和深情。
行程大半过去,两人居然没说一句话。
水凝烟有些不安,玩着手袋上的紫水晶小挂熊,没话找着话说:“今天晚了些,不堵车了。”
“堵车也没关系,我喜欢。”
第二次说喜欢堵车了。
水凝烟对他这种独特的癖好哭笑不得,“我不喜欢。不小心迟到,一天工资可以扣掉一半了。”
林茗沉默片刻,又笑起来:“也可以安静地多听一会儿歌。听,这首《我的名字叫依莲》,听得很容易心神放松吧?”
“嗯,是的,好听。不过,我只听得懂‘依莲’两个字。”


找回属于我的爱情(二)
林茗慢悠悠地解释:“是经典法文歌了。大致意思是,我的名字叫伊莲娜,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我也有快乐和悲伤,有喜怒哀乐的生活。我只想找到简单的爱情,属于我的爱情。我盼望夜里诗歌和美梦的陪伴,那样我会别无所求。”
“哦!”
水凝烟没听出这歌词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来,不经意地应了一声时,林茗忽然接着说了一句话。
“我的悲伤总会埋藏在记忆深处,只要我找到属于我的爱情。”
水凝烟惊愕地望向林茗,一时不敢接话。
林茗这时候却停下了车,向她笑了笑,“是歌词。”
“呵,我想着也是歌词。”
水凝烟急忙笑着说,扭头看窗外,已到了住处的楼下。
道了谢,正要拉开车门出去时,林茗忽然叫住了她:“凝凝,不如,叫伯母下楼,我们到外面吃吧!正好我们今天才完成了一套设计,算为我庆祝吧!”
“改天吧,时候不早了,我妈一定已经做好晚饭了!不然,你上去坐坐,吃了晚饭再回去?”
听出她话中的敷衍和客套,林茗的眼眸被车内的灯光染上了薄薄的一层金色光晕,便不见了原来的沉静,多了些晃动着的犹豫和不确定。
他摇了摇头,笑着说:“那我也早些回家休息吧!伯母上回说要去鸡鸣寺,明天周末,我接了你们去鸡鸣寺拜佛吃素斋好不好?”
“嗯,算一算,菲儿下周也该回来了。不如到下周吧,我们一起去鸡鸣寺。”水凝烟莞尔一笑,“只要……你不嫌我和我妈两只电灯泡瓦数太大,我们当然不在意蹭你一天的吃喝玩乐!”
她难得那样张扬地大笑着,向林茗挥了挥手,飞快奔往楼道。
发丝乱舞,手袋上莹明剔透的水晶小挂熊,随着她的飞奔一跳一跳的,拖曳成温润润的淡红。
直到她的身影没入楼道间,那温润润的淡红还在林茗眼前摇曳,让他不自禁的弯了弯唇角。
他自己看不到,水凝烟也留意不到,那抹笑容,很温柔。
真的很温柔,温柔得像一戳就破的幻梦。
楼上,水凝烟按开了门,在玄关换鞋时还是满脸绯红,气喘吁吁。
水妈妈向外探了探头,问:“电梯坏了?”
“没有啊!”
“那你怎么跑成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你爬楼梯上来的呢!”水妈妈转身去厨房端饭菜,“这两天公司忙得厉害?一早就上班,这时候才回来?”
水凝烟不答话,默默到桌边坐了吃饭。
水妈妈一边为女儿夹着菜,一边说着白天到楼下和邻居大妈们打听到的家长里短。水凝烟早已习惯了,温顺地低头听着——左耳进去,右耳出来,确保自己能安安静静心平气和地吃着晚饭。


品茗枫林
可惜,母亲话语中“唐思源”三个字,让水凝烟不得不从食不知味的饭菜中抬起头。
水妈妈在说:“凝凝,唐思源约我们周末去紫金山,说有朋友在那里才开了一家饭馆,东北菜,约我们这两个东北人去好好品尝品尝,给些建议呢!”
“啊!”
水凝烟本想立即说不,但犹豫了片刻,居然没说出来。
但水妈妈却说出来了:“我就想着,这孩子三心二意的,脾气又这么大,现在正是你侬我侬恨不得把你捧手心的时候,还能动不动拉起一张臭脸,以后你老了,也指不定会怎么对你呢!所以我就回绝他了,说我老了,心口不舒服,不能爬山,以后再说。”
她恨铁不成钢地用筷子敲着桌子,“瞧你这丫头,为什么这样忠厚,怎么看都是给人欺负的小媳妇儿模样!哎,如果换了我年轻二三十岁,绝对会挑唐思源这样的有钱人,一辈子不愁吃喝了!算了,你呀,没事还是把林茗看紧点吧,别把这个也丢了!”
水凝烟含糊应了,仿佛因为母亲回绝唐思源松了口气,可心里又像有一根弦,已经越绷越紧,越绷越紧。
真怕什么时候不留心,把这根弦给绷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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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过得很安静。
陪母亲去检查了身体恢复情况,打扫了卫生,水凝烟便窝在家里上网。
她自己的电脑在离婚时被唐思源扣了,暂时也只能用江菲的。
开了机,QQ自动登陆,水凝烟打算关掉时,右下角的提示已经跳起,连着两条消息。
“江菲,还在线么?”
“我有事想和你说。”
移到企鹅图标,清晰地显示着来人的QQ名:品茗枫林。
双击点开,对话消息显示着江菲给他备注的名字。
这人是她“最爱的林茗”。
林茗的头像是一枚鲜红耀眼的枫叶,水凝烟怔怔地点住那枚红枫,半天不知该不该回复一下,告诉他自己是水凝烟。
这时,头像灰了下去。
仔细一看,原来那是林茗前一天晚上的留言,看时间,应该就在将水凝烟送到家后回去发的消息。
她松了口气,飞快地关了QQ,打开天涯社区,看都市男女们八卦着自己的爱恨情愁。
而打开暴风影音听歌时,发现里面居然也是耳熟的几首法文歌,其中便有那首《我的名字叫依莲》。
江菲一定很喜欢这些法文歌。
听着歌,看了几张帖子,已是深夜时分,而烦乱的心绪也像在别人的发泄中安稳下来。
疲倦地踢掉鞋爬上床时,她居然一觉睡得很香。


江菲的回归(一)
其实周一水凝烟还想提早些去公司,好再次避开林茗。可林茗在早上六点多便打电话给她:“今天要提前去么?要不要我早些去接你?”
她真的想回避也回避不开了。
找他帮忙做什么假男友,到底是对还是错?
惴惴不安地发了条短信给江菲,“什么时候回来?”
江菲回复:“靠,这么一大早就骚扰我!放心,最晚周四就回来。我带了你宰袁大头一顿!”
周四,不过就三天而已。
片刻后,又一条短信过来:“去打听一下哪家法国大餐最贵!丫的,看我们宰得他鲜血淋漓!娃哈哈∶〕”
水凝烟不觉笑了起来。
只要江菲回来,一切都能在她明朗的笑声中很快恢复正常。
包括Tina和闻致远自以为是的猜测,以及她自己杞人忧天的惶恐。
似乎如她所愿,林茗每天接送她时,依然温文沉静,路上例行的聊天,不过是问问水妈妈的身体状况,再谈谈天气,谈谈工作。
明明一切和男女情感无关,可不知为什么,水凝烟总觉得两人之间似乎太过亲密,甚至太过亲昵了。
也许车中的空间太小,并不适合孤男寡女单独相处。
即便一句话不说,流转着两个人气息的空气所弥漫的,除了暧昧,还是暧昧。
水凝烟唯一能把握的,就是没有再请林茗上楼小坐,更没有和他相约外出。
水妈妈听水凝烟说起林茗最近工作繁忙,也就没有拉他上去吃她亲手做的“美味”水饺,反而表扬林茗辛苦工作之余还能按时接送女友,是个难得的好男人。
不知不觉间,她不再提唐思源的万贯家财了。
转眼是周三,林茗正送水凝烟回家,手机忽然响了。
林茗把手机放到耳边,“怎么今天回来了?哦,好好休息吧!明天见!”
很平淡的口吻,很简短的对话,很平静的神情,一贯的温文微笑,听不出任何疏离或冷漠,也看不到任何惊或喜。
应该是个出差的同事吧?
水凝烟正想着时,她的手机也响了,陈楚生正在忧伤地唱着,“这个冬天没有给我惊喜,没有你在身边的空气……”
水凝烟的心情却意外地开朗起来,舒展了细细的眉眼,按下了通话键,“菲儿,明天回来么?”
另一头是江菲爽朗的笑声,“傻丫头,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我就提前回来啦!靠,在外面呆了这么久,我腻味死了,巴不得赶快回家呢!”
“你到家啦?”
“是啊,快回来!我给你带了一条裙子,说是今年的最新款呢!等我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包管三下五去二就能给你妈钓着个财貌双全的好女婿!”


亲吻
“我……在车上。”
“那成,等着你开饭。伯母做了好多菜,我也买了些冷盘回来,一起庆贺我回家吧!”
利落地挂了电话,嘟嘟嘟的挂断声让水凝烟怔忡了好一会儿。
她抬起头,望向林茗,“林茗,菲儿回来了。”
“我知道,刚才已经接到她的电话了。”
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平平淡淡地回答,却只让水凝烟更加忐忑。
应该是意料中事吧?潜意识里,她也该猜到了刚才林茗接的电话是江菲的,才不敢说自己在林茗车上吧?
她竟不敢说!
仿佛心底早已明白,林茗和她的关系,早已产生了某种质变,失去了最初她所冀盼的纯粹。
迟疑着,她还是笑着邀请:“我妈准备了好多菜,江菲也有小菜带回来,呆会一起上去吃晚饭吧!”
林茗没有立刻回答,缓缓将车停到了楼下,却没有开车灯。
黯淡的光线透过车窗玻璃隐隐约约地打入,他的身体和脸庞沉浸在那片昏暗,安静得仿佛要和周围融作一体。
只有一双眼睛,本就明亮异常的眼睛,此刻灿若星子,煜煜闪光。
“我约了江菲明天见面,今天就不上去了。”
他静静地回答,眸子在幽暗中分明正对着水凝烟的面庞。一瞬不瞬。
才不过初夏时分,天气居然这样热,水凝烟热得脸上作烧,背心一阵阵的汗意,让她躲闪着林茗的眼神,只想快快离开这个让她透不过气的空间。
“那随你吧!”
她匆促地丢下一句话,解开安全带,就要去推车门。
这时,她的手腕忽然被握住。
强有力的力道,猛地一拽,迅疾得近乎粗鲁,再不像那个平时温文尔雅的男子。
腹黑!
水凝烟闪过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挣脱开来,脑中忽然间被抽成了真空,中断了所有的思维。
掌心贴在她的后颈,不轻不重地将她的脑袋向前一压,同时腰间一紧,将她的身体带得向前一倾。
温热的唇,柔软,湿润,在猝不及防间与她相触……
身躯猛地震动,不知是因为惊讶,还是因为忽然间扩散开来的麻/酥酥感觉……
本能地惊惶着,她正要失声惊呼时,半张的唇迅速被侵入……
亲吻……
并不炽/热,却恰到好处地温暖着,并让那种温暖顺着飞快奔流的血液迅速传递到四肢百骸,像寒冷的冬天午后,懒洋洋地由着阳光将自己沐浴,连心底冰封的深处都被晒得融开,只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静静地享受这份温暖……
这是……久违了多少岁月的感觉?
水凝烟瞪大眼睛,迷茫地转动着,隐隐看到对面那人的轮廓,半闭的眼睛,低垂的长睫,专注的神情中感染人心的真挚和深情……


不过是共同的错觉
盛枫么?
可明明不是盛枫!
幻梦么?
分明有这里那里不时驶过的汽车投过一道两道淡淡的光影,清晰地照出两个相偎相依相亲相爱的姿态!
错了,一定错了!
她猛地挣扎,别开脸时躲开时,忽然间便意识到,她的唇舌,似乎也在温柔地回应着林茗的节奏!
林茗再没有强留,眼看她跌跌撞撞推开车门冲了出去,才低沉地说道:“明天上午我不来接你了。”
仿佛有些酸涩的东西往眼眶里涌。
水凝烟忙深吸了口气,颤抖的唇努力绽开一丝笑,“你该接的人,本来就该不是我。”
他该亲吻的人,也不该是她。
错位了的轨道,一定要尽快恢复过来,不能影响了沿着这条轨道正常行走的列车。
林茗没有回答,静静地望着她那背光站着的身形。
和Fay截然不同的小女人,像从古典的卷轴画中走出,单单薄薄的剪影,文静纤巧得似乎一阵风都吹得走。
何况,那挺直的肩膀,在夜风里不自觉的微微颤意。
想掩饰,却再掩饰不住,她那自欺欺人的坚强和冷静。
“我明天会和江菲谈谈。”
轻描淡写地丢下这一句,林茗不再看水凝烟一眼,关上车门,倒车,拐弯,加大油门,飞快地冲出小区,留下一道淡淡的烟尘,渐渐在夜幕中散开,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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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凝烟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袋,在夜间显然格外苍白的混凝土路面上站着,由着夜风将背心的汗意吹干了,凉嗖嗖地带走了脸上和身上的温度,以及那个男子刚刚在她身上留下的亲吻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