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黎洪的谋士应一声,无奈地瞥一眼在我怀中的相思,匆匆带了两名随侍离去。
见父亲让步,相思大是得意,悄悄在我耳边说道:“娘亲,那白衣服的姐姐正是住在萃芳院呢!”
我不觉恨怒。
怪道什么样的女子能令这位自命痴情的轸王殿下神魂颠倒,原来就是我们大芮引以为傲的嫦曦公主。
嫦曦公主的确生得倾国倾城,世所罕有。他瞒了皇兄皇弟将她藏下,竟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说什么情有独钟,说什么心有所属,到底敌不过美色当前。


想我们这位嫦曦公主是众星拱月中长大的美人儿,年少天真,乍遇惊变,身边并无亲友依靠,他或诱哄,或用强,都不难将她占.有。

此人看着温文俊秀,道貌岸然,不想也是这等无.耻之徒。若有机会,我必为嫦曦雪耻。

腊月的天气,虽立于阳光下,也觉不出阳光的暖意。刺骨的风在庭院中来往穿梭,一阵接着一阵。

相思脱了裘衣爬进院来,身上的衣裳自是单薄,此时已在打着哆嗦,只往我怀中缩着,呢喃道:“娘亲,外面好冷呢,我们回屋里火炉边烤烤吧!”

她搂着我脖颈的小手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温暖,凉得跟冰块似的。

但我若入了屋内,视野不如立在庭院清楚,行动之际也可能为人所乘,故而犹豫一下,只将她搂得紧些,宽慰她道:“相思最懂事了,再忍一会儿吧!看你父王那模样,一万个不愿意把那白衣姐姐送走呢!——若他执意要留下那白衣姐姐,娘亲就只带着你离了这里,好不好?”

相思没再叫冷,只是狐疑地望着她的父亲,问道:“父王,你真打算要那个白衣姐姐,不要我和娘亲了吗?”

淳于望似已忍无可忍,忽叫道:“相思,这女人并不是你娘亲,只是长得和你娘亲相像而已。父王最疼爱你,你不许听她胡说八道。”

相思撇撇嘴道:“父王骗人。她明明就是我娘亲,偏说不是!娘亲说得对极了,你就是有了那个白衣姐姐,才不要娘亲,连我都不打算要了!”

不过几次相处,没想到这孩子竟这样信任维护我,我不知是该得意还是该愧疚,居然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嘲讽地望向淳于望。

淳于望抿紧唇盯着他的宝贝女儿,忽觉出我目光中的嘲讽,顿时镇定下来,伸手便搭上腰间佩剑,与我冷冷对视。

许久,我淡淡地转过目光,望向他身后,冀望能如我愿看到嫦曦公主熟悉的背影。

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似乎就在我转过目光的那一刻,他似乎红了眼圈了;可我再转眸细看时,却只见他黑眸里满是冷淡痛恨,再不见半点悲戚伤怀。

这时门外有了动静。
我忙抬眼看时,却是他的谋士黎宏和两名近卫拖了一只布袋行近,向淳于望行了一礼。
淳于望黑眸在布袋上转过,微一点头,近卫立时将那布袋拎起,提到我跟前。
看着那鼓鼓囊囊却毫无动静的布袋,我大致猜得出里面是什么,说不出是担忧还是欢喜,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清清冷冷地喝道:“打开!”
其中一名近卫瞪我一眼,已低声嘀咕道:“你自己没手吗?”


他们将布袋送到我跟前,便已退回了淳于望身侧,距我虽有一定距离,但我一手抱着相思,一手持着宝剑,若分心去解布袋,只怕会为人所乘。

何况布袋中到底是不是嫦曦公主也难说。

我与她的兄长、大芮太子司徒永来往甚密,嫦曦早便知晓我是女儿身,送亲这一路并不避嫌疑,常和我一处说说笑笑,若真是她,没道理听不出我的声音来,早就该挣扎呼救了。

我转向淳于望,说道:“轸王殿下,我对相思也疼爱得紧,若不能带走活蹦乱跳的嫦曦公主,便只能带走活蹦乱跳的相思郡主了!”

淳于望眸心似有两簇火焰跳了跳,愤懑地哼了一声,到底不敢拿自己女儿冒险,瞥向黎宏道:“去放了她。”

黎宏应了,慢慢走过来,去解布袋口的绳子。

这人宽襟大袖,来回奔走一次,已经微微地喘息,额角也渗出了汗珠,看来的确只是个不会武功的谋士。我略略放心,一面留心周围的动静,一面盯着他的动作。

布袋散开,浓郁得怪异的芳香里,露出嫦曦公主的半边身体。

肤若凝脂,眉目如画,却紧阖双目,昏睡不醒。

我立时猜测是那怪异的香气有问题,将剑尖一指黎宏,叱道:“解药呢?快把她救醒!”

黎宏给我剑尖逼着,看了一眼惶恐偎在我怀中的相思,慢吞吞地从怀里摸出一只瓷瓶,打开木塞,放到嫦曦鼻尖。

有迥异的辛涩气味在芳香中散开,似正将那芬郁却怪异的芳香冲淡。

片刻后,嫦曦那卷翘的长睫颤动着,慢慢地睁开眼来,茫然地转动眸子,忽看清是我,立刻强挣着从布袋中钻出来,唤道:“秦……秦姐姐。”

她本来该是预备唤我一声“秦将军”,待看我一身女装,这才改了口,换我作“秦姐姐”。将军也好,姐姐也好,如今我都是她在这异国他乡唯一的保护者。

我唤道:“公主,到我身畔来。”

嫦曦闻言,便吃力地站起身来,踉跄地走到我身后,紧紧扶住我胳膊,局促地望向淳于望,本来如雪的肌.肤,已经浮上窘迫的红晕。
我立时想起相思的话,侧头问道:“他可曾欺辱你?”
嫦曦低垂臻首,抚着雪缎衣衫上的褶痕,将头摇了一摇。
我低了声音再次和她确认:“真的没有?”
嫦曦纤薄的身躯便有些发抖,紧紧绞着我的襟袖,低了眼睫轻声道:“幸亏姐姐这里闹起来。”
我说她怎会被装在布袋里带过来,敢情是淳于望寻常手段未能得手,竟打算把她迷晕了行事。这等卑劣行径,与下三滥的采花大盗有何区别?
听得嫦曦没被祸害,我松了口气,却对这位沽名钓誉的轸王更加鄙视。冷冷地睨着他,我高声道:“轸王殿下,请再为我们备一匹快马吧!”

 


淳于望抿紧发白的唇角,却没有立刻答应。

我拍拍怀中的相思,柔声道:“相思,愿意陪娘亲一起去城外一次吗?”

这一回,相思却没有立刻应下。

她狐疑地看我片刻,忽扬声向她的父亲道:“父王,你和我们一起出城吗?我怕娘亲出了城,就不肯回来了……”

我怔了怔。

淳于望却柔和地望着相思,慢慢弯出一抹笑弧,答道:“相思,你的娘亲会回来的。”

他侧身让开了一条路,淡淡吩咐道:“来人,去备快马。”

见他让步,我也不敢丝毫松懈,只抱紧相思,持了承影剑,领着嫦曦小心翼翼地往院外撤去。

他分明也是瞒着霍王等人私下囚禁嫦曦,即便我带她逃走,料他也不敢大张旗鼓搜寻追逐。只要安全离开雍都城,顺利逃回大芮的机率便大了。

慢慢从黎宏身边走过,又要越过淳于望时,我忽然觉出异样。

心慌气促,手足无力,一阵阵的汗意渗出,握剑的掌心湿漉漉的,手中的承影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重逾千钧。

莫非中了他们的暗算?

我望向淳于望和黎宏,想从他们的神色看出一丝端倪;而他们分明也正仔细观察着我。

虽然努力保持镇定,但手上无力,横于相思脖颈一侧的剑尖已不由自主地有了一丝颤意。

只那一丝颤意,便已被淳于望看出。

我见他眸光闪动,便知不妙,还未来得及动作,他已扬起左手所提宝剑,却未出鞘,飞快敲于我的手腕,然后向上一翻,连鞘之剑已插在相思和我的承影剑之间,重重磕向剑锋。

我忍着腕间剧痛,待要运劲抵敌时,却觉血脉都似在瞬间流得缓慢了,竟是软绵绵半点力气也提不上来。

但闻“当”地一声,向不离身的承影剑已被磕得几乎要脱手,眼前白影闪动,凛风扑面,相思一声惊呼,怀中已是空了。
我心知不妙,待要携嫦曦向后退时,右手蓦地一松,承影剑竟已被人夺去。
淳于望清寂冷冽的面庞在眼前一晃而过,接着竟是我熟悉的承影剑若有若无的清浅光泽淡淡一闪,直向我面门扑来。
我竭力向后躲闪,堪堪避过剑尖,却听“哧啦”一声,前襟已被划破。
身后传来的,是嫦曦的惊叫:“秦姐姐!”
我倒地,抬眼看时,嫦曦已被淳于望的近侍捉住,只来得及唤了一声我的名字,便被用帕子塞住了嘴,重新拿布袋套了,飞快扛了出去。
相思却在黎宏手中挣扎,只看着我焦急唤道:“娘亲,娘亲!”
又向着淳于望哭叫道:“父王,你欺负娘亲,我再也不理你!再也不理你!”
淳于望头也不回,冷冷吩咐:“送她回去!”

 

4、罗帏深,寂寂烛影红

黎宏便连哄带骗,和两名近卫带了相思一径去了。

片刻之后,跟在淳于望身畔的剩余两名近卫也悄无声息地退了开去。

我已觉出自己似中了类似化功散一类的毒药,费尽力气才能勉强站起身来,却正对着淳于望指向我的承影剑。

淳于望的眼眸不似方才清寂,甚至炙烈得有些奇怪。他的喉间滚动了一下,才沙哑着嗓子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黯然一笑,说道:“既然中了你暗算,还能说什么?愿赌服输,死生由你。”

他依旧用我的承影剑逼着我,形状好看的黑眸微微地眯着,有某种压抑着的情绪在隐隐翻涌。

他的目光让我心头滚过寒意。

然后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时,我终于明白他的随侍为何尽数避开,也终于晓得那寒意并不是错觉。

前方衣襟被划破,甚至连亵.衣都已开裂,胸前大片光.洁的肌.肤正暴露在寒风中。

严冬的傍晚,昏黄的阳光早已失去温度。

我皱眉,抬手去遮掩胸部时,但听“嗡”地一声,他手中的承影剑脱手飞出,拖曳出一道流光淡淡,径刺入阶前廊柱上。

几乎同时,他低低呻.吟一声,迅速扳过我肩,紧闭眼眸将我拥入怀中。

墙边数株缀玉凝珠的蜡梅铁枝铮铮,静默无声,却有暗香拂拂,无声涤荡于风中,竟与此人怀中的气息有几分相似,让我莫名地有些慌乱。

破碎的衣衫挡不住寒意阵阵,我却绝对不敢依恋这男子怀间陌生而危险的温暖。

听着他不均匀的呼吸,我冷冷道:“淳于望,我不是你的盈盈。我是大芮昭武将军秦晚。”

淳于望身体明显僵住,甚至僵硬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是秦晚,我们大梁的一个女俘。”

他将我放开了些,黑沉沉的眸光从我面庞一掠而过,停留于胸前掩盖不住的春.色流溢,慢慢将手抚了过去,轻蔑笑道:“女俘该受到怎样的待遇,你该知道吧?”
这一回,轮到我的身体僵住。
我很想抬起手来,抡他一个耳光,打花他这张欺瞒世人的尔雅面孔。
但他不待我积蓄起抬手的力量,便已扣住我臂腕,一把将我抱起,走入屋中。
卧房中的暖炉居然还没有熄,有融融的暖意阵阵地围裹而来,让我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这个男子的控制。
但那种不知何时所中的毒,让我竭尽全力所能做到的,只是在他将我掷于床榻上时勉强一滚,侧了身将自己暴露的身体掩到衾被中间。
他并没有立刻过来捉我,轻微的悉索解衣声后,我身侧的衾被才被扯开,掩住胸前的双手也被他握紧,熟练地反扣于头顶。


“秦晚……”
他唤着我,眸子比阳光下更显幽深,清寂里有无限的萧索凄怆。
仿佛被迫得无路可走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这位轸王殿下的身手极高明,即便我不曾中毒,也未必是他对手。
明知无力反抗,我也不再作无谓挣扎,只淡淡道:“殿下知道我是秦晚就好。日后若能找到你的盈盈,不妨告诉她,你强占过的许多女人里,有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叫秦晚。”
他不答,松了我衣带,暖而有力的手探入到衣底,垂了眼眸专注在峰.峦沟.壑间贪恋游走。
我禁不住吸气。
这人显然是个中高手。
我自认算是定力强的了,居然也在纯粹的肉.体刺激下阵阵悸.动,身体里潜藏已久的男女情.欲竟被轻易唤醒。
忍耐不住地低喘时,我微笑道:“不过我想,你再也见不到你的盈盈了。从来一报还一报,你强.占其他女人时,你最心爱的女人说不准也正躺在别的男人身下快活。”
淳于望那俊秀之极的脸庞本已在情.潮涌动里泛出些微的红晕,听闻我这么说,那红晕已迅速消褪下去,连动作都已止住,只是恼恨地盯着我。
我循循善诱:“狸山虽在大梁境内,但距大芮也不远,你这么多年都不曾找到盈盈,有没有想过,她可能流落在芮国?若是如此,或许我还能相助一臂之力。”
他冷笑,“你?”
他的黑眸沾染着透窗而入的迷离光线,但冷笑之际却在刹那间的锋锐如刀。
那样不屑的目光让人心悸,但我只得硬着头皮道:“两国交兵,尚不斩来使。何况芮、梁二国久未开战,连敌国都算不上,轸王殿下明白人,何苦结下深怨?到时连累你流落在民间的爱妻,岂不是糟?”
他便怅惘般怔怔地看着我,眼神极是缥缈,再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见他许久不曾动弹,我正猜着是不是说中他的心病时,他弯弯唇角,一个绝美却冷冽的轻笑:“我对我妻子的感情,我对我女儿的感情,都已成了你对付我的武器了?你和盈盈一样会胡搅蛮缠,可惜,你远不如她可爱。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话未了,长久未经人事的身体蓦地被他侵入,重重地碾压到最深处。
被蹭擦着硬生生擘开的疼痛。
我皱眉,禁不住低低申吟了一声;他便一时没再动作,默默地观察我的神情,忽低下头来,亲上我的唇。
我厌憎地别过脸去,沉声道:“别亲我的唇。”
只是你赐予我的羞辱,我早晚会加倍奉还,——只要我能逃出轸王府,逃离梁国。
以他的尊贵,大约从没有这么给人嫌恶过。
他的面庞又开始泛红,唇边却越发地白,柔柔地移到我面颊时,甚至冰凉凉的,和他深埋于我体内的炙.热截然相反

我闭上眼睛,由他亲.吻抚.摸着,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去适应他的颀健身躯。

而他觉察出我的配合,也放开了扣紧我的手,很默契地变换着体.位,让我更舒适地承受着他。

鸳衾漫展,浪翻红绉。

冬日的寒意在四肢交.缠的剧烈动作里渐渐散开,有细细的汗意沁出,于肌.肤相贴处彼此相融。

虽然我们是随时可以取对方性命的仇敌,他对我更是恶意的强.占,但跟他在一起并不难熬。

我甚至不得不承认,他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体贴入微,算是个极好的情人。即便身中迷毒,也不能掩盖他那迅猛有力的冲击给我带来的阵阵快.意。

那种快.意与男.女之情并不相干,只是单纯的属于感.官的痛快和愉悦,却同样强烈得让我战栗。

每每在一瞬间便如电.流般由小腹.深处的某一点扩散到全身,连每根脚趾都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进击而绷得紧紧的。

而他的眸光亦已迷离,小心翼翼地爱.抚着我每一寸肌.肤,珍惜地流连着,极是缱绻。

如踩于云端般的太虚幻境中,他忽然如骤雨般袭至,又快又急,连喘息都已粗重。我尚中着毒,身体甚是疲软,快.意如激流般席卷而来时,我便禁受不住,失控地惊叫出声。

几乎同时,我的眼前一片昏黑,连那被迫去享受人间极.乐的身躯都似翩飘了起来。

天地也是这样蓦然袭至的昏黑,耳边也是这样若近若远的炙.热喘息,有女子呜咽地哭了起来。

我清晰地听到那女子莺啼婉转,娇声泣诉:“你这样欺负我,我再不理你……”

那声音清脆好听,幽幽软软,听着有几分熟悉,但要细辨时,却听得自己重重地吐了口气,眼前的昏黑渐散,看到了窗口迷蒙的暮色。

“盈盈!盈盈!盈盈……”

淳于望的黑眸一如暮色般迷蒙,克制不住般一声声唤着,将我紧紧拥在他的怀间。

两人的肌.肤都浮泛着细细的汗珠,在交.缠间彼此润湿,又被空气中浮动的寒意一寸一寸地侵蚀,渐渐冷得哆嗦。
方才幻像中的昏黑已然散去,但我还是一阵阵地头疼,手足间的疲软和头脑中的昏沉似不只是因为中了迷毒,也不只是因为方才那场激.烈的欢.好。
我皱紧眉。
淳于望却依然拥紧我,只柔声问道:“盈盈,怎么了?”
我挣扎,并提醒他,“我是秦晚。”
“秦……秦晚……你又想做什么?”他眸光一黯,神情更见凄楚,仿佛刚才是我欺负了他,而不是他强.占了我。
“我想如厕。”我嘲讽地瞥着他,“是不是也不许?”
他的手一松,我忙跳下床,匆匆披了外衣,捏紧腰带处的荷包。


让我浑身无力的迷药药性似渐渐地散了开去,我居然能踉跄着飞快奔到帷幕后的更衣处。

此时胸口已愈发地憋闷,头疼欲裂中,眼前影影憧憧,仿佛不知哪里钻出了无数看不清面目的怪物,正张扬着利爪向我扑来。

我勉强扶住墙壁稳了身形,才颤着手指从荷包中掏出一颗药丸,勉强吞了下去。

努力地调匀呼吸,我尽力维持住自己的清醒,终于等到药性散开,眼前幻像消逝,这才立起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淳于望已经穿好衣衫,正坐在暖炉边拨弄着新加的炭火。

见我走近,他便将暖炉移到床前,向我温和一笑,说道:“快把衣裳穿好,天寒地冻的,别着了凉。”

说着,他背过身去,点燃桌上的烛火。渐渐被夜晚的黑暗笼住的屋子便亮堂起来,把他修长的身影投于墙壁,却连那影子都似有种温默恬淡的气度,迥然不同于和他对敌时的冷冽肃杀。

方才急着找机会服药,我只披了原先那件残破的外衣便起了身。此刻看枕边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预备好了一叠衣物,从小衣带中单到外袍,竟是一样不缺。

这卧房内外都极安静,显然不曾有人进来过。

看来竟是这位高高在上尊贵无俦的轸王殿下亲自为我找出来的衣物。

我丢开破衣,立于暖炉之畔,从小衣开始,一件一件地穿上。

他沉默地坐在桌边,开始尚望着跳动着的灯花,后来便转过脸来,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再亲密的事都已做了,我再不会和寻常女子般哭哭啼啼作娇羞状,大大方方地换好衣衫,半讥半嘲地望向他,问道:“轸王殿下看够了没?”

淳于望略显局促,目光又转回烛火上,许久方淡然一笑,说道:“你好像根本不在乎谁睡了你,谁看了你?”
“为何我要在乎?”我走到桌边倒茶,不以为意地说道,“你不是我第一个男人,也不会是我最后一个男人。睡了便睡了,看了便看了,有什么了不得的?”
我把垂在胸前的散发拂到脑后,倚着桌沿喝了口茶,打量着眼前这个无论是体魄还是容貌都无可挑剔的男子,赞赏道:“在我睡过的男人里,你的工夫算强的。很不错!”
不出意料地看到他的脸色变了,连唇角的淡然笑意都已维持不住。
他盯着我,幽暗的眸子倒映跳跃的烛火,问道:“你有过很多男人?”
我笑道:“听说轸王殿下很是洁身自好。那么……我有过的男人,大约比你有过的女人要多出十倍不止。”


明知他不但强.占了我,还曾对嫦曦动过邪.念,我自然不认为淳于望是什么洁身自好的好男人。但从这些日子的了解,他生姓爱洁,多半还有些洁癖。他虽然想强.占和他的心上人相像的漂亮女俘,但未必愿意去碰一个肮.脏不堪的淫.荡妇人。

我一边若无其事地喝着茶,一边猜测着他就此放过我的可能性。

他果然别开了脸,黑浓的眼睫无力地低垂下去,在颊边投下一道深深的阴影。

然后,他的手一抬,忽然夺去了我手中的茶盏。

发白的嘴唇轻轻一抿,他淡淡道:“既然你身经百战,总该知道这时候不宜喝凉茶吧?”

他向外扬声道:“来人,倒茶。”

我怔了怔,淡淡道:“殿下把我当成那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了?渴起来我连路边的雪都吞过,何况是凉茶?”

外面听闻他吩咐,早有侍女急急步入,奉上热腾腾的两盏茶,又将之前的冷茶撤了下去。

他这样好心,我顿觉不妙,虽是领情地端起热茶,却道:“往日征战柔然,一度无水无粮,我曾切断敌人的动脉放血来喝,倒也颇能补充体力。殿下金尊玉贵,想来不会有这样的遭遇。”

他不答,只是站起身,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我面庞抚过,袖缘处洁白的皮毛软软地拂在肌肤上,却比两人肌.肤相亲翻.云覆.雨时更让我双颊作烧。

厌恶地皱起眉时,他却深深地看着我,轻轻笑了:“秦晚,你厉害,你不在乎有多少男人,不知道你们的公主在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