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接电话,却是颜翌宁的,似乎在叫我起床,让我多出去活动活动,别一天到晚窝在网络里。
我应了,声音虚飘得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出,又仿佛根本不是我在说话。
颜翌宁多半以为我是在睡梦里接的电话,倒也没疑心,只说有笔生意要外出一次,估计要四五天要回来。
我挂了电话,好久才确定,我是叶皎。
我在浴缸里泡了足足两个小时,对于自己的连连恶梦下了论断:我一定写小说写得脱离现实太久了,才会有如此荒诞的梦境。
幻听的笑声
<span>换套清爽的休闲服,翻出颜翌宁给我的信用卡,约来一个同城的闺蜜兼老同学丁绫,先找一个热闹的饭馆吃了饭,又让她陪着一起去购物。
当我们两人手中大包小包全是精品衣裤和各类皮包首饰时,丁绫的眼神越来越怪。
“皎儿,你怎么了?”丁绫问我:“和颜翌宁出问题了?”
她和我中学便是同学,大学也在同一个城市念书,早是我无话不谈的好友,说话也是单刀直入,很不客气。
我怔了怔,指着自己鼻子道:“你看我像失恋的样子么?”
丁绫圆圆的脸上,褐色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除了颜翌宁,我想不出你失常的原因。”
“我失常?”我夸张地大笑:“难道我天天窝在家里上网,才是正常?”
丁绫居然认真地点一点头:“我们早就习惯只能在网上找到你啦!都快成活在虚拟世界里的人了,也不知颜翌宁怎么受得了你!”
我晕,看来我真得结束自己在网上醉生梦死的日子了,连那些穿越小说古典小说也少写为妙,保不准就是想得多了,才会梦着那样的古装女子。
话说,我从小就对那些衣袂飘飘、清雅如仙的古典美人儿们爱到心窝里,却从不曾想过,她们也会成为我的恶梦。
晃一晃脑袋,我将那该死的古典美人扔到一边,扬一扬手中的信用卡,笑道:“这卡里还有十几万吧,都是阿宁扔给我挥霍的,你说我们会出问题吗?”
丁绫望望那张信用卡,再望望两人手中的大包小包,叹道:“我相信……我相信你实在是前世里带来的好运气,才会遇到颜翌宁。”
我不以为然笑道:“你怎不说,是我天生丽质玲珑可爱惠质兰心聪明无比,才让他不肯放手?”
丁绫丢下手中的一堆纸包,弯腰伏向一边的垃圾桶上方,大作呕吐状,边吐边笑道:“皎儿,我真……真没见过你这般没脸没皮的!”
我瞧着她那滑稽样,笑得嘴角都抽搐起来,凭他路人侧目,也不放在心上。
正觉给这一笑心胸大畅时,我忽然听到了另一种笑声。
“嘻嘻……嘻嘻……”
细而娇脆,如同古时大家闺秀笑不露齿的婉约轻柔。
好容易被阳光耀得明亮无垢的心底,似被人狠狠拨了盆冷水,骨骼都透出了寒气。
我再也笑不出,侧耳细听时,除了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喧哗声,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怎么了?”
丁绫看出我脸色有异,忙收了玩笑,走到近前问我。
我犹豫着问她:“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什么声音?”丁绫疑惑地望望眼前的车水马龙,又望望我。
“一个女人的笑声,很低,很细,也很……冷……”
我一时也没法子形容出那种温软里夹着森怖的笑声,只觉指尖有着轻微的颤意,须得用力捏紧,才能抓住手中的购物袋。
丁绫迷茫地望着我:“没有啊,我们俩的笑声,不会又低又细,还冷……”
她打了个寒噤,忽然又笑了起来:“你不会每天睡得太晚,出现幻听了吧?”
愿意你为我操心
我点点头,扬脚在一旁的绿岛上踹了一下,叫道:“一定是!丫的,我还接连两天梦着个古代女人和我吵架呢,真见了鬼了!”
“吵什么架?”
“嗯……”我回想着:“一个说给我涂胭脂,把我弄成了丑八怪;还有一个女人一直说我是她,她是我……”
话没说完,丁绫已笑得更大声了:“皎儿,你在梦里也在构思小说吧?”
她戳一戳我放信用卡的口袋:“金龟婿已经钓着了,给我好好守着吧!少为你的小说操心啦!”
我得意地一拍她的肩:“不早了,打个的帮我把东西送回去,再出来吃晚饭吧!”
我发誓,为了能睡个好觉,我今天一定放松到底。
丁绫自是乐于奉陪,已经在算计着晚上去哪家餐馆大快朵颐了。
挥手召来TAXI时,腕上的玉镯在阳光仿佛更是剔透了,我甚至看得到镯中美人轻盈而笑,眉似远山横,目如秋波明。
这晚上床很早,例行地收发邮件后便钻进了被窝。
虽然相信前两晚的怪梦只是偶然,可心中发毛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让我甚至不敢关灯。
我努力想要睡着,可那明亮的灯光灿耀耀地亮着,透过我紧闭的眼睑射入我瞳仁,把我眼睛逼得又涩又疼,偏偏无法成眠。
不知辗转了多久,手机响了,欢快的《生日快乐》浓妆重墨地弹跳在明亮安静的房间中,差点又把我吓得跳起来。
我恨恨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时,看一眼来电显示,正是颜翌宁的,接通时,只听他熟悉而淳厚的声音传来:“皎儿,该睡啦,不早了!”
我正心浮气躁地难受,冲着手机喊道:“我早就在床上啦!如果不是你打电话来,我都睡着了!”
“啊?”颜翌宁迷惑地问:“今天怎么这么乖来着?现在才零点刚过啊!”
我咬牙切齿道:“我从九点就上床了,才培养些睡意出来,又给你给扰没了!”
颜翌宁沉默片刻,柔声道:“哎,对不起啦,皎儿,是我不好,没发个信息先问你下。”
他道了歉,我才觉得自己有点过份了。
我这不是睡不着怪枕头么?可怜他巴心巴肺对我好,没事成我出气筒了!
叹一口气,我放软了声音:“好啦,我承认是我生活习惯没改过来,一时睡不着。我下楼找颗安眠药吃,一定早早睡觉,不让自己早衰,好不好?”
那头的声音立刻变得焦急:“喂,皎儿,别乱来,那东西不能乱吃!”
“知道啦!”我全无形象地冲着他吼:“我又不是想不开,不会多吃的!”
不待他再唠唠叨叨像个老太婆碎碎念,我摁断手机,跳下床来,去寻安眠药。
等我穿着睡衣端了水和药摇摇摆摆重回卧室时,手机上又多了两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息。
打开看时,正是颜翌宁的未接电话,外加一条措辞无奈的短信:“皎儿,什么时候能不让我操心?”
我一边吞药丸,一边回复:“死的时候。”
落霞楼的萦烟姑娘
等把药丸吞下去,再喝一口水,才意识到自己的玩笑有点离谱。
我的长期饭票啊,可别让我给吓跑了!
我赶忙蜷到被窝里,又加了条短信:“我要阿宁为心一辈子!”
一个甜蜜的陷阱,亲爱的,你跳不跳?
片刻之后,短信息回过来:“说定了,皎儿。一辈子!”
心里突然就被莫名的情愫充满,又甜又酸,仿佛南方的香橙,那样芳香酸甜的味道,顷刻便蔓延至全身,暖暖的让人快要飘浮起来。
是爱情么?
我想,是吧!
其实他并不仅是我的长期饭票外加无限额提款机,也不仅是卧日久习惯的依靠和依赖。这么多年来,顶着个“才女”的头衔,外加不算太恐龙的外形,围在我身边的优秀男子并不少。可我只愿意他当我的长期饭票和无限额提款机。
颜翌宁,我的一辈子,舍你其谁?
我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在软软的抱熊上找了个舒服的体位,闭上了眼睛,唇边已禁不住噙一抹笑意。
我想那抹临睡时的笑意,必定也是蕴着幸福的。
我是幸福的小女人,要求不多,只一生一世而已。
人生如梦,若有一生一世的相守,足矣。
这一次,我入睡很快,却不安宁。
水晶珠帘闪烁,凤头宝钗明灭,有美人半偏蝉鬓,眸如秋水,轻轻一转,逗引无数豪客掌声一片。
“萦烟为大家唱一曲《普天乐》,如何?”
她款款地说着,玫瑰红的合领对襟大袖长衣,下面的裙子看来由好多幅拼成,颜色并不一致,但都很浅淡,随着她的走动,飘飘拂拂,若月华之色。
“好!好!”
“落霞楼的萦烟姑娘,唱什么都是好的!”
台下哄笑。
那叫萦烟的美人盈盈一笑,曳着雪色缘金丝的披帛,缓缓走至正中的琴案前,素手拂清弦,朱唇吐雅词,那样舒缓而歌:
鹧鸪词,鸳鸯帕,
青楼梦断,锦字书伢。
后会绝,前盟罢。
淡月香风秋千下,倚阑干人比梨花。
如今那里,依栖何处,流落谁家……
她的身后,是艳丽夺目的桃花,盛开在黑漆屏风上,朵朵娇媚,华美异常,却被这女子的若水含情的明眸一转,瞬间夺去了华彩,让人只看得到美人萦烟,再看不到如火如荼盛开的桃花倾城。
偏偏,那琴案上,还置了掐丝珐琅八宝纹香炉,袅袅烟气,阵阵萦过,飘于琴面,将她的面容也掩得似真似幻,如梦如仙。
“好听么?”
有人在耳边轻笑着问,脆娇的声音,忽然之间便与眼前那位弹琴的萦烟美人重合。
我忙用力地揉着眼,瞪向台上那位美人,那美人妙目转睇,似也正望着我,似笑非笑,却绝对没有说话。
而我的耳边,依旧萦着轻轻的笑意,冷如雪水,那样冰冰凉凉地滑在每一寸肌肤上。
“你是谁?”
我忍耐不住,大叫出声,预备好了那台上台下看佳人听妙曲的人们向我惊异凝望。
可没有。
我大叫的声音,仿佛被密闭在某个容器内,发出骇人的回响,震得我自己耳膜生疼,却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梦中的争执
台下的看官,依旧盯着美人。
台上的美人依旧拂弦,轻笑,慢启朱唇,悠悠而唱,我却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只有那娇脆的声音在轻笑:“我是叶皎啊!我是叶皎啊!”
“不对,我才是叶皎,你是萦烟,你是萦烟!你是那个青楼的歌妓萦烟!”
我大叫着,指向台上的美人,并努力冲过去,只想依着我的本性,将她毒打一顿,告诉她,我才是叶皎!
明明,我和那萦烟只有几步,可我冲来冲去,离她似乎还是那么远,那么远。
我还没来得及想着该怎样冲到那个萦烟跟前,只听“啪”地一声,脸上已挨了一耳光,热-辣辣地疼。
“你这个妖精,有什么资格说我是青楼歌妓?”那娇脆的声音又怒又恨,我甚至听得到与她美好的声音大不般配的磨牙声。
不过说了她是歌妓,哪里不对了?
我也不知道那个打我的人在哪里,身后分明绿蒙蒙一团,什么也看不清,恼恨地胡乱拎起拳头四处乱砸,叫骂道:“你才是妖精,看你那模样,不是歌妓是什么?古时候好人家的女儿,还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台上卖唱卖笑?”
我的拳头并没有击到实物上,我甚至依稀记得,我是在梦境里,和我作对的那个什么萦烟,根本只是子虚乌有的人物。
胡乱挥舞了很久,我气喘吁吁地坐倒地上,一边擦着头上的汗水,一边乱骂着:“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妓女?冤魂?妖怪?可别告诉我你是叶皎!叶皎可不会唱什么普天乐,弹什么七弦琴!”
许久没有回答。
我正要松一口气,闭了眼休息时,忽听得那萦烟的哭声传来,呜呜咽咽,不尽哀怨,无限离愁,用很有韵律的哭腔绵绵传出,居然也像哼着某种小曲一般。
却是摧肝裂胆让人五内俱伤的哭调,时高时低,没完没了。
“你哭什么?”我大叫。
萦烟不回答,只是越哭越大声,越哭越疯狂,把我的耳膜震得隆隆作响,除了这可怕的哭声再也听不到一丝别的声音。
“啊……啊……”我忍不住失声大叫,纵肆着我所有的力量,大叫,只冀望我能把自己从梦中叫醒,至少,能将那令人崩溃的声音压下去……
不知叫了多久,只觉有人用力地摇晃我,摇得我本就发软的四肢更是软弱无力,几乎浑身骨骼都要散开一般。
“皎儿!皎儿!醒一醒,醒一醒!”有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
我喘着气,终于睁开了眼。
窗帘大开,明亮的金色阳光透过玻璃倾射而入,照在摇晃着我的中年妇女脸上,映出那一脸的焦急。
我居然,隔了好久,才能意识到,这中年妇女是我母亲。
我的气息还未调顺,嗓子里有着嘶喊后灼烧的干痛,身体更是软绵绵的,几乎支撑不起。
而从老妈的表情,我已猜得到我现在的面容已经憔悴苍白成什么样了。
“老妈!”我虚浮地一笑:“可能,我熬夜太久了,感冒了。”
她来自明代
<span>“刚才魇着了?”老妈担心地问。
“可不是么!”我强笑着说道:“做了个怪梦,头疼得很……多半还是感冒引起的。我呆会就去医院挂水去。”
老妈点头道:“好,锅里还煲着鸡汤,呆会就下去喝些,多吃些饭,知道么?……我就奇怪呢,平时睡到个十点十一点也就起床了,今天怎么到这时候还睡呢!”
她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咕哝:“幸好阿宁那孩子仔细,不然你乍乍呼呼的性子,这辈子还真让人不放心!”
我看她走了,才撑起身体,扶着疼痛欲裂的头,拿起手机看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另外还有两个短信,一个是颜翌宁报告行踪的,说这几天正忙着,估计还要三四天才能回来;还有一个是丁绫的,却在调侃我,问我疯狂购物一天,有没有用我的大富大贵大把银子,把我的噩梦给吓跑。
我不及洗漱,先扑到电脑起,开机,打开浏览器,百度,输入梦中那个萦烟唱的曲儿。
我只记得其中两三句了。
但在科学如此发达的今天,两三句也足够了。
搜索结果立刻调了出来。
《普天乐》,曲牌名。这首曲子名《别情》,为元代查德卿所写。
查德卿生平不详,也不如元曲四大家那几个出名,我确信我以前没听说过这个人,更没读过这首元曲。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不假。可到底怎么才能解释,我的梦中,会跑出一支我从没听说过的元曲来?
和现实中流传下来的元曲纹丝不差!我甚至敢断定,那个萦烟所弹的,正是古代的普天乐曲调!
我在面盆里放了满满的一盆冷水,将脸部淹进去,闭气了整整半分钟,才仰起湿漉漉的头,拿起了手机:“喂,绫子吗?你认不认得心理分析师?我想,我需要他们的帮助了……”
丁绫一见到我,便大吃一惊:“皎儿,你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
我冲着她咧嘴:“再这么下去,我一定会变成一只鬼,而不仅是鬼样子了。”
想笑,已笑不出。
听说她已请她的医生表哥约好了一位心理师,我一刻也不停地拉了她便跳上一辆的士。
路上,我靠在后座上,疲惫地叹一口气,才将这几日的怪异梦境,一一告诉了丁绫。
丁绫圆圆的眼睛快要睁得暴出来,好久才问我:“你确定,你不是在编小说?”
我恨得去敲她的头:“你以为我开玩笑么?便是编小说,我也没写过宋以后的故事!何况我最讨厌元代那些怪怪的蒙古人名,从没考虑过写元代的小说。”
丁绫想了想,说道:“也不一定是元代,只能说,是元代以后的故事,所以才会有那支元曲的出现。”
我心里跳了一跳,默然想着那女子的装束衣着,忽然啊了一声,叫道:“明代,应该是明代!”
“为什么?”丁绫问。
我凭着素日写作时记住的一些资料,说道:“那女子穿着的合领对襟大袖长衣,看起来很像明代富家女子常穿的一种叫‘背子’的衣服;而下面的裙子,每褶一种颜色,又那么素淡,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明时流行的月华裙,以风动则有月华之色闻名。如果有机会数一数,大约也数得出那裙子应该有十幅裙摆。”
古怪的美人镯
丁绫褐色的眼睛晶亮一片,打成了两只大大的惊叹号:“小样,皎儿你这才女的称呼,可真是名副其实了!什么月华裙、背子,我听都没听说过!”
我得意不起来,抱着头哀叹:“难道我是这些玩意儿研究得多了,才给那什么萦烟盯上了,把我当成了和她一样的古人?”
丁绫嘿然道:“别乱想了,那个萦烟,一定是不存在的人物,说不准你啥时候构思过这样一个人物,后来自己忘了,才在梦里又想起来。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什么会弹元曲的古人?”
我正要反驳时,那位心理师的办公室已经到了。
我递过一张百元大钞找零时,那一直没开口的司机忽然说道:“小姐,你不会是撞了邪吧?最近有没有到什么不干净的地方,或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嘁,我快半个月没出过城了,能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已跳下了车,从车窗处接过司机递来的零钱,手上的玉镯磕到窗玻璃上,很清脆地“丁”的一声。
的士车绝尘而去,而我却看着那个美人镯傻了。
若说这些日子我曾接触过什么异物的话,无疑就这枚镯子了,号称有着五六百年历史的镯子。
从现在往前数上五六百年,可不正是元明时期?
迎着日光,我仔细地打量着这枚显然价值连城的翠玉宝镯。
这镯子比第一日上手时,更加晶光闪耀,璀璨夺目,深深的翠色青浓欲滴,水光油润,更衬得镯中美人明眸善睐,顾盼含情。
慢着,明眸善睐,顾盼含情……
明明只是雪样的云絮所构成的面部剪影,为什么我会觉得这镯中的女子正凝眸而睇,向我深深望着,若有情,若无情……
耳边,甚至传来了女子娇而脆的话语:“我是叶皎,你是萦烟!我是叶皎,我才是叶皎!”
我忍不住叫道:“胡说,明明我才是叶皎!”
手上蓦地一紧,我惊悸回头,却是丁绫惶恐地抓住我:“皎儿,你没事吧?”
我霍然惊醒,抬头四顾,不少路人正惊诧地望着我,那眼神倒和看一个傻子或白痴差不多。
老天,现在是白天哪,再这样下去,我真得给人关精神病院了!
我边拉着丁绫冲入心理研究所边低声向她说道:“嗯,绫子,这只玉镯子,似乎有点古怪。”
丁绫好奇地打量一眼,微见口水:“看来挺值钱的。”
“可不是么,明清时候的古物。”我咬着牙说道:“我估料着,可能是某个贵妇的随葬品!”
身畔传来丁绫咝咝的吸气声:“那你还不取下来?”
我点头道:“我回去就取下来!”
戴上镯子的第一日,我因为它挺沉重,影响我打字,所以想着要取下来,因为太紧了点,一时没能摘下,本打算第二日摘下收起来的,后来给连连恶梦打乱了心神,又没有再和以往那般泡网聊天,再也没觉出什么不便来,就不曾理会。
呆会记得买些凡士林回去弄下它,说不准我的恶梦就从此完结了。
不过,第一天做恶梦时,似乎也没戴这镯子啊?
弘治二年的重度癔想症
<span>终于见到那位据说业内颇有名气的心理分析师时,因为疑心那枚镯子,倒也没再抱太大的期望。
那穿了白褂子的老妇人从厚厚的眼镜片后打量了我许久,然后一一问起我的职业,家人,以及生活习惯等等,最后让我坐到一盏极明亮的镁光灯下,取出一枚紫水晶的坠子,有我跟前摇晃,口中很平和低沉地咕哝道:“看向这个,看向这个……”
我觉得这老妇人少带了几样道具。
她身后应该放个巨大的水晶球,脚边应该蹲只绿眼睛的黑猫,紫晶坠子该换成耶稣受难的十字架,镁光灯该换成一盏半明半暗的油灯,再把白褂子换成黑披风,就活脱脱是中世纪的西欧巫婆了。
我这样想着,虽是想笑,眼皮却越来越沉重,终于渐渐地无知无识,陷入沉睡。
三天以来第一次无梦的睡眠,很好。
醒来时一眼看到丁绫,正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打着瞌睡。
我推一推丁绫:“绫子!”
丁绫一见我醒来,立刻双手合什:“阿弥陀佛,你可终于睡醒了!”
我看向那个老妇人,发现她正坐在一处幽暗角落的办公桌上打盹,而办公桌上,竟真的有一只黑猫!
我笑道:“绫子,在这样的地方,你该叫的是上帝保佑!”
丁绫看一眼那心理师,已低低地嗤笑出来,然后点点我的额,认真说道:“不过你别说,这个婆婆,到底是心理学界的大腕!知道你睡了多久,又在睡梦里说了多少话吗?”
“睡了多久?”我一边问着,一边已听到肚子里咕咕乱叫,忙望向窗户,果然已漆黑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