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吗?我心念电转。如果苏勖说他若见到吟容,会将她好好藏起来,等风声过后再好生相待,我倒还可以相信。他会主动将吟容带回府中?他会主动寻找吟容下落?如果他这样做了,他就不是那个叫苏勖的政客。
第四十八章与君绝(上)
我慢慢站了起来,一字一字问道:“苏勖,我再问你一次,你有见过吟容吗?”
我的眼神想必也是少有的凌厉,苏勖有些狼狈之色,居然不敢抬头看我,只是抬眼,看着窗外黄莺飞过,留下扑扑的扇翅声,很久才道:“容三小姐,吟容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能在花月楼那样的地方待那么久,又能在汉王和称心之间游刃有余周旋那么久,足见得绝不简单。容三小姐出身大家,未必知道其中险恶,所以我劝三小姐,还是别管吟容的事了吧。管得多了,只怕会惹祸上身。”
我气往上冲,道:“你既知她不简单,还招惹她做甚?骗她为你做牛做马,丧身毁誉,就是落得你对她这样的一个评论!不简单!苏勖,我瞧来,唯一不简单的人,只是你!”
东方清遥见我面色甚是可怕,忙拉我道:“算了,既然吟容不在苏府,我们别处打听去。放心,我一定帮你把她下落打听出来,不叫你为她挂心便是。”
天知道我现在多么感激我的未婚夫婿是东方清遥,而不是苏勖那样的政客。我噙着泪,紧握住东方清遥的手,身子已经承受不住地往他身上靠去。
东方清遥半拥住我,柔声道:“我们回家去,回到家,我们再商议这事。”
我点点头,狠命不让泪珠掉下来,也不跟苏勖道别,径扶了东方清遥出了大厅。
苏勖也不来送,只是木然地立在原处,拳头攥得极紧,青筋突突地跳动着。
倒是那奉茶的小丫头,垂了手在前,恭谨地领我们出去。
我们沿着夹道的花木,转过一道弯,已经不见了苏勖的影子。
这时那小丫头忽然叫道:“容三小姐!”
我定一定神,看着苏府这个乖巧听话的丫头,问道:“哦,你有什么事?”
小丫头道:“容三小姐,吟容姑娘回来过的。”
我一怔,忙问道:“吟容姑娘回来过?什么时候?现在在哪里?”
小丫头道:“那个称心公子被抓的那天夜里,吟容姑娘就回来过,径直找我们公子。公子把她带到房里,谈了许久的话,吟容姑娘才出来,两眼肿得跟桃子似的。接着就悄悄从侧门走了。她走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还听得公子悄悄吩咐,叫跟着吟容姑娘,看她是不是进了太子府。”
我一抬头,古木参天下,无数烈日的光圈透过树缝在闪烁着。树下的轻风,再遮不住了烈日带来的火烧火燎的感觉,让我目眩得头晕。
一种深沉的悲痛,排山倒海般涌了过来,让我原来的哽咽,变成了喷涌而出的愤怒和痛恨。
小丫头垂泪道:“我叫小喜,从吟容姑娘来到府上,便一直侍侯她,她待我极好,我也不忍见她受苦。称心死了,太子多半还会把她送给汉王。听说,那汉王,根本不能算是人。落到他手中的女人,很少能不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容三小姐,求求你,想想法子,救救吟容姑娘吧!”
小喜跪了下来,额头磕在青石的小道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泪水一串串落在被日光蒸得滚烫的石板上,又被石板无声地吸干,无影无踪。
我竭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躯,然后回身,飞跑,在东方清遥的呼唤声中,已跑回到了苏勖面前。
苏勖还呆呆站在厅中,看我回来,星子般闪亮的光彩,又开始绽放,瞬间又蒙上了一层不解,迷茫如雾的不解。
不管他觉得不解,还是无辜,我还是坚持了我心里想做的事。
我抬起手来,狠狠一巴掌,端端正正甩在苏勖的脸颊上。
苏勖脸上,飞快浮起五道手指印,而苏勖,只是无意识地抚摸住被打的面颊,那对闪亮的眸子终于变得黯淡,闪烁着无以言喻的痛苦和无奈,却不见怒恨之意。
我却依旧怒不可遏,如果不是东方清遥拉住我,我几乎还想上去再打他两下耳光。
我狠命控制着拼命往下掉落的泪珠,道:“苏勖,我开始还把你当成一个清逸脱俗的高人,后来才发现你根本就是个俗人;到今天,我才知道,你,苏勖,根本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
苏勖如被人当胸擂了一拳,面色刹那变作青白之色,“腾腾腾”踉跄连退了几步,方才用颤抖的右手指住了我,眼神变幻,也看不出是惭愧,还是委屈,瞬间脱色的嘴唇蠕动着,蠕动着,终究却一个字也没说,垂下了头,慢慢放下了指住我的手,扶着桌椅,迈开腿,慢慢退出了厅。那模样,却似一下子憔悴衰老了十岁。
我还是狠狠瞪着他离去的背影,想着当日那月下才子曾给我带来的淡淡留连,和那曾经的留连在今日给我带来的彻底殒灭之痛,想着吟容的悲戚和无助,和她那双细媚无辜的含泪的眼。
月下那闪亮的星眸,在今日彻底化为幻影,甚至比天际的流云,雪山的雪尘,更加虚幻遥远了。
我的头一阵阵发晕,幸亏有着东方清遥一路陪伴,不然我都不知道几乎该怎么回到书苑了。
直到回到房中,我还是一阵阵的晕眩,不断冒着冷汗。
东方清遥很不放心,找了医者来,把了脉,才知我有些中暑了。
我也不知自己是给气的还是热的,但不舒适却是真的。唐代并没有二十一世纪那么发达的医疗技术,一次高烧就有可能要人一条小命。我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只得躺着静养,心里却始终烦闷得难受。
东方清遥叫人备了绿豆汤,将西瓜切成一薄片一薄片,亲手将瓜籽一一剔了,喂到我嘴边。我吃了两片,只倦得想睡。遂含了几粒人丹,迷糊睡去。
睡得却不安稳。许多奇奇怪怪的梦,浓雾般涌着,挤兑得头都炸开来。
第四十八章与君绝(下)
有时,是景谦,一双温柔的眼,却焦急异常,无措地在漫天的雪地里奔跑,口中一直到叫唤着什么。但我始终听不清他叫的是什么,只从口形上猜,他叫的是我的名字。我奔到他面前,叫他,他却似乎也听不见我的声音;我急了,伸手拉他,却扑了个空,我的身子,如不存在一般,飘飘穿过了他的身体。
我是魂么?我又回到现代了么?仿佛有泪,滚烫落了下来。
“书儿,书儿!”有人低低呼唤。
勉强睁眼,看到了东方清遥。我给了他一个微笑,但面部的肌肉都似麻木的一般,想来牵扯得很是难看了。
东方清遥将我额上的毛巾取下,重又换了一块用冰水镇过的,才从丫环手中接过扇子,轻轻为我摇着。
丝丝凉意,慢慢从额上传来时,我又仿佛回到那个晚上,月夜下的蔷薇,蔷薇下的秋千,秋千下的青年,明如星子的眼睛,专注在秋千上的白衣少女。
明月有知,四目相对时,有两根情弦正微微拨动。
可那情弦,却只是误会,永远的误会。如琵琶上的两根奏着不同风格乐曲的弦,始终不能和谐。
一个接一个的计策,一个接一个的圈套,那明如星子的眼眸,那清雅过人的面容,早已涂抹了一层又一层的灰暗。
有些想醉。
口中便有了水,却没有酒味,甜丝丝,凉沁沁。
抬眼,又是东方清遥,怜惜地捧着我的脸,用小勺喂我西瓜汁吃。
“你在做梦么?一直在做梦?梦里一直在哭!书儿!”清遥深深注视着我,向来温柔明澈的眼睛,也有了秋水的深沉和忧郁。
我尽力坐起来,靠到他怀里。
他的胸怀很宽,靠着时很踏实。有甜腻的汗味,和着安稳的男子气息阵阵冲到鼻中,传到脑里。
抱着那温厚的躯体,我心中慢慢安静下来,宁和妥贴的感觉,伴着丝丝倦意,慢慢袭上心来。我终于睡着了,不再有梦,无论是好梦,还是恶梦。
再醒来时,但见烛影摇红,映着东方清遥的脸,却见他双目阖着,似快睡着了,双臂却仍紧抱着我,竟和我睡前一样的姿势。我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东方清遥立刻睁开了眼,“啊”地叫了一声,道:“我竟睡着了么?”
我微笑道:“我觉得好许多了。”便慢慢从他怀中滑出,倚到床上。
东方清遥帮我把凉枕垫高脖子,扶我坐稳了,方才走到一边,使劲地甩着手。
这么长时间僵着不动,早该麻木了吧!
我责怪道:“你么,只把我放床上睡着便是,怎么便这么傻,一直让我靠着,不累么?”
东方清遥笑得两眼弯弯的,如月牙儿一般,道:“谁知你到床上睡,会不会再做噩梦?”
他也坐到床上来,和我并头靠着枕头,慢慢揉着自己肩膀,道:“其实,我也很喜欢你睡在我怀里的样子。跟个婴儿似的,还会有轻轻的鼾声。”
我大窘,道:“我打鼾么?”
东方清遥微笑道:“你不睡在我怀里,也听不出那鼾声来。我听鼾声很均匀,心里很高兴呢,知道你睡得很香。”
我把头靠在东方清遥肩上,神智依旧有些昏沉,身子依旧虚软得很,可慢慢却有一圈圈涟漪在胸怀间萦荡。那圈涟漪如春风和日,吹走夏日的炎烈,带去冬日的冰凛,熨温着我异世的冰凉灵魂,让我猛然悟到,原来,那是丝丝的幸福。
又有泪水在眼眶里温热着,我尽力没让它掉出来,扶抱着东方清遥的一只肩膀,绽开一朵祥和安乐的笑。
东方清遥轻拥着我,紧握着我的手,一句话也不说,面容居然也是说不出的平静安谧。
烛影摇红。
摇着并头而倚的两个人,那有些梦幻般的绯红面容,如同永生于天际的两棵树,并着头,等日出,看日落。
第四十九章佳人夜访(上)
络络第二日便知道我中暑之事,很是着急,因她已是公主的身份,江夏王李道宗管教得甚严,不方便出来,只是遣了人送来冰片等解暑之物,又细问缘由——料定东方清遥并不舍得让我做甚苦差,中暑一定另有原因。
我并不想打扰络络已为数不多的几日一家团聚,更不想她再为我和吟容之事烦心,嘱了清遥不要说出去,只说我身子弱,偶尔中暑便罢了。
谁知我却忘了剪碧这丫头原是络络身边出来的了,她虽不知具体缘由,但为人玲珑,也能猜个大概了。那厢络络派来的心腹丫头才走了我房门,这厢剪碧已在外等着,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虽然大多是猜的,却也八九不离十。
所以到了晚上时,门外就说有容三小姐故交来访,东方清遥去了片刻,即将那人带到了我房中。
那人身着黑色斗篷,裹住玲珑的身段,连白玉般的面颊都一大半被垂下的黑色风帽掩住。我正凝神看时,只听“扑嗤”一笑,声音熟悉异常。
待得她将帽子褪下,更见她修眉大眼,宽颐挺鼻,俊俏异常,不是络络,却是哪个?
络络吟吟笑着,捏了捏我的面颊,道:“才两天,怎么成个病鬼也似的了?”
我虽不愿扰她,但见了她自然也是欢喜异常,忙振足精神,坐起来道:“你这时候出来,也不怕王爷知道?”
络络笑得神秘兮兮,道:“没事,络络我自有妙计。”
我苦笑道:“你不会假装肚子疼,说要早些睡,然后叫个丫环扮了你睡在床上,自己却悄悄换了妆出来吧。”
络络大是惊讶,指着我胸口道:“呵,我可真想把你的心给掏出来,看看有没有七个窍呢。真正的七窍玲珑心!”
这其实又算什么呢?电视剧看得多了,这些最起码的小儿科骗人把戏还没学会的话,我也枉自算是多进化了十三个世纪的人了。
我知道她一定为不放心我和吟容而来,遂道:“络络,你放心做你的公主去,别再伸张你的侠义之心了。至于吟容,等我身子好一些,自然想办法把她搭救出来。”
络络皱起乌黑的黛眉,道:“你一个人,怎么去救人?苏勖那人虽不好,却未必是坏人,你得罪他还有限;可那太子和汉王,都是一手遮天的人物,轻易不要去招惹得好。我便是听说了吟容入了太子府,怕你一着急,自己找上门去,正好送羊入虎口。吟容之事,的确可以从长计议的。毕竟是她自己回了太子府,怎么在太子府周旋,她心里多少应该是有些数的。”
我微笑道:“我在你心里,是那么莽撞的人么?没事得罪太子汉王,真是嫌命长呢。”
络络点头,道:“如果换了以前的我,只怕自己便会那样做了。但跟你日子久了,似乎也多长了一些心眼了。”
我笑道:“我有那么好么?”
络络搂住我的头,嘻嘻笑道:“我只恨自己不是男人,但要我能变成个男人,一定早拐了你去做老婆,才轮不着东方清遥!”
东方清遥笑一笑,道:“你们聊,我去瞧瞧有什么夜宵的。”这实在是个极难得又善解人意的好男人。
我捏着络络挺直洁白的鼻子,道:“你哦,也不怕人笑话,快嫁人了,又是一名公主,又是一位王后,还说这些孩子话,也不怕羞!”
络络哈哈笑道:“我是什么身份都一样,我只是李络络!何况,”她清澈的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彩,道:“我想来想去,都觉得是书儿你想我去吐蕃。如果不是书儿你的心愿,我才不要做什么公主、王后呢!”
我也知她早有疑心了,轻叹了口气,道:“你相信书儿不?”
第四十九章佳人夜访(下)
络络道:“我信书儿。恋花也悄悄跟我说了,说你认定我会在吐蕃做出一番大事来,才有意推波助澜,顺势推了我入吐蕃的。我信书儿!”
她说了两次信我。我心下感慨,道:“你既信我,不如再多做一些准备吧。打听打听哪些是我们天朝有,而吐蕃没有的物品,比如我们中原的蔬菜种子,绫罗丝绸,多多备些带过去;再打听一下还有哪些吐蕃至今未能掌握的百工手艺,也可以带一批工匠过去,听说吐蕃那边的纺织技艺,远不如我们大唐哦。行动处有不方便的,也大可向皇上请旨,以显我们大国风范。想来皇上一心想两国百年修好,这些于两国有益的事,答应得必是爽快。”
络络点头沉思道:“啊,说的是。我竟从没想到过。”
我又何曾想到过?只是史上曾记载过文成公主入藏时曾带了大量蔬菜种子、手工艺品和纺织技术过去,就随口说出来了。络络听了我的话,到底算是历史影响了我,还是我改变着历史?
我微笑道:“你从此就好好想着这些事吧。吟容的事情,我早已打算好了,绝对不去和太子汉王硬碰,只叫清遥打听好了吟容下落,想法把她接出来,藏起来就行了。”
络络沉思道:“那倒是可行。但吟容自己会愿意么?”
我想到苏勖将她当作个物品似的送来送去,将她一片心全然践踏在地上,只觉气往上冲,握紧拳头道:“我么,自然会尽力说服她。苏勖根本不能算作什么良人,实在不足赖以托付终身。”
络络轻叹,然后沉默,面颊上泛着一丝伤感和苦涩。
对苏勖,苏勖这个男人!不只是我曾有过那月下的微微心动,还曾牵系着络络的少女情怀。他的无情卑鄙,已让我万分伤怀,又怎会对络络毫无影响?
我忙强笑道:“当然,吟容和苏勖,对我的话大概还肯听几分的,我容书儿出面,绝不会有解决不了的事。”
络络振作起来,哈哈道:“书儿这口吻,却像是我说话的口气呢。我以为只我一人会吹牛。”
我弄着雪白的帐幔角儿,道:“你放心好了,我心中自然有数。”
这时东方清遥已叫人将莲子羹端了来,亲自来喂我。我身子既轻快些,忙伸手接了,自己一口一口吃了。
络络在一旁看我吃完了,方才松了口气,道:“其实我就是不放心你来着。既见你没事,心里才觉得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吟容的事,你且不要理会,等你好了,我们商议了再决定怎么做吧。”
这时外街上传来隐隐的梆子声,却已是三更了。
我忙点头道:“我知道了。今日天色已不早了,你一个人悄悄出来,给发现了可不得了,快些回去吧。”
络络点头道:“我来你这里不方便,你隔天好了,再陪我几天去。”
敢情她并不认为或者并不愿意我跟了她一起去吐蕃。可这不重要,等我好些,自有法子劝服她偷偷走了我走。
所以我也点头,道:“你快走吧。一路上小心一些。”
络络一笑,又将斗篷披起,带了风帽,遮了大半个脸。正要走时,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忙叫道:“络络!”
络络顿下,回头道:“书儿什么事?”
我心里动了一动,话到口边,又道:“没什么事,只记得拿个灯笼好好照着路。”
络络道:“我的灯是从府里带出来的琉璃类,不怕风的,又亮,你放心好了。”她说罢,又明媚地冲我一笑,才转身匆匆而去。
我其实本来想让她再带些佛经和佛像过去的。依稀记得文成公主入藏时曾带了一尊很大的金佛过去。但我忽然想,如果我不叫络络带佛像过去,络络会带上个佛像去吗?
对于我熟悉的历史,我忽然充满了好奇。所以我终于没提佛像佛经之事,想看看历史是怎样演绎着它自己的故事的。
眼见络络背影消失,我问清遥:“你有叫人暗中保护她回家么?”
东方清遥凤眼弯弯,盛满了温柔笑意,道:“你以为就你细心么?”
我一笑,含了几粒仁丹在口中,闭着眼睛养神。
吃了些东西,头晕是好许多了,可身体还很软,只怕得好生将养些日子了。
第五十章惊梦(上)
络络虽说过等我好了,再同她一起商议吟容之事,但我心里实在搁不下。第二日便逼着东方清遥叫人打听吟容的现况,东方清遥注定了永远也拗不过我,只得托了人找太子府的下人打听去。
好在东方清遥及容家原就在官场之中混迹过,熟人不少,东方清遥居然找着了一个认识东宫内侍的熟人去帮打听。
隔二日,果然有了消息。结果并不出我的意料。吟容被太子留在了身边,成为太子许多无名姬妾中的一个。太子自称心公子死后脾气极大,也不去朝见他的父皇,终日在府中和汉王等人厮混取乐。
据说,太子甚至在自己府中设起了突厥的穹庐来,铺起突厥的毡毯,搬入其中居住。同时,他和手下们也换上突厥服装,改梳突厥发髻,仿起突厥的生活起居,大鼎烹肉,大炉喝酒。有时又和汉王把各自的手下分成两队,相互搏击,以演示军容,甚至有打斗至死的。若是赢者,便随手将手下姬妾指给胜者享用。真想不出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太子,也想不出那娇怯怯的吟容在那样的情况下该怎么活下去。
这些事连东方清遥都能通过内线打听出来,更别提魏王李泰,吴王李恪了。想来这太子已是做不长了。
可惜他现在还是太子。
我披了衣裳,细细筹谋着救人之策。
东方清遥劝道:“你还是先休养好自己身子吧,还没全好,别操这些心。我去想办法把她带出来。”
我随口漫应了,依旧想着我的主意。
东方清遥忽然叹了一声,道:“书儿,我忽然觉得,我情愿你还是个傻子书儿。”
我一时没解过来,茫然道:“清遥,你说什么?”
东方清遥浓黑而清秀的眉毛挑动着,无奈地咂了咂嘴,道:“如果你是个傻子,我就不用老去猜你心里在想什么了。而且必然我说什么,你便依我做什么,不会那许多鬼灵精怪的主意。”
我第一次听人用鬼灵精怪来形容我,有些哭笑不得,道:“哦,那好,等我救了了吟容,我便从此装成傻子样,只听你的话,好不好?”
东方清遥皱眉,揉着他的好看的鼻梁,笑道:“真那样,你不怕我又嫌你傻里傻气的?”
他慢慢拥住我,让他身上清新温暖的气息包围着我,温柔道:“我其实只盼着,我们能远离京城是非之地,回到家去,成了亲,生出一堆的宝宝来,然后一生一世守着你和宝宝。”
紧紧回拥着这个男子,我心中最柔软的某处似已溶化。我的柔情,正在为眼前这个男子慢慢涌出,温泉一般潺潺着。
眼前这个男子是清遥,东方清遥,绝不再是当日的景谦。
可是,我会回去,回到我的时代,去和母亲景谦团聚。心里又莫名酸涩起来,喉中亦是哽咽,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我更紧地抱住东方清遥,几乎是用全力地想把自己贴近他,再贴近他,最好能全然地溶化在他身上,与他合为一体。我环着他的腰的手,指节已抠得雪白,几乎要陷入他的肌肤之中。
东方清遥温柔地轻啄我的唇,我的面颊,和我的脖颈,喃喃道:“书儿,答应我哦,我们永远在一起,在远离朝廷是非的地方,活到老,活到死。”
我静静地听着自己砰砰如鼓的心跳,也呢喃回应:“到我老得走不动的时候,你还得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东方清遥眼神变得迷离,轻叹道:“哦,那个时候,我们的儿子,大概都生下一堆孙子了吧!”
第五十章惊梦(下)
跟东方清遥生出一堆儿孙来,在远离朝廷的地方,在呼吸着清新空气的古代,幸福地生活着。这个主意,听来真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