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影懒懒望了柳沁一眼:“没错,大了很多。没瞧见他已经一脸老态么?”
苏小乐哼了一声,望着柳沁俊美的容颜,冷然道:“既然大很多,我叫你柳公公好不好?”
柳沁差点被一口空气呛得咳了出来:“你……你这个臭小子……”
苏小乐对他顾左右而言他极是不满,当下也懒得和他说,转头拉住苏影的手,低声道:“爹爹,那个不夜天,和楚宸的仇恨是不是很深?他……他会杀了楚宸么?”
苏影虽觉自己儿子说得太过份了些,可对于自己失而复得的爱子自是更偏心些,遂也顾不得安慰柳沁,先去安抚苏小乐。
“如果他要杀楚宸,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见到楚宸的尸体了。”
苏影沉吟着,想起医王的事来:“他不会逼着楚宸去找医王了吧?”
楚宸与不夜天的仇,恐怕真的可以用不共戴天来形容了。不夜天肯一时放过楚宸,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还有旁的利用价值。
利用他找到自己心上人的价值。
“医王……”苏小乐忆起楚宸的确利用医王下落和不夜天讨价还价过,点头道:“嗯,那……咱们得快些找到楚宸。若是不夜天找到了医王,不就……”
若是不夜天找到了医王,楚宸失去了利用价值,很可能立刻被不夜天除掉。
“你知道医王住哪里么?”
苏影也紧张起来了。
“听说过,应该和毒王都在崂山一处幽谷隐居。但我没去过,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
苏小乐用力的揉着自己的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显出太多的焦躁不安来。
苏影更是心疼,握了他的手,正要再安慰几句时,柳沁忽然插了过来,抢着揽了苏小乐的肩,笑道:“那么,柳叔叔陪你去崂山吧!”
他转头望向苏影:“你去联系一下能联系到的部属们,让他们即刻前往崂山帮着寻人。我这就带了乐儿先行起程去追赶楚宸他们。”
苏影本想自己一路陪着儿子,忽听得柳沁这么说,立时点头道:“好!”
毕竟柳沁的身手比他高出很多,儿子交给柳沁护着,自然比自己护着更要可靠几分。
可是很奇怪,柳沁怎么突然地就肯承认自己是“柳叔叔”而不是“柳伯伯”了呢?
他却不知,柳沁心里也在叫苦。
如果是仇人或情敌,他大可一剑砍过去,让人从此以后再不敢瞧轻他一点半点。
可现在,他面对的是苏影的心肝宝贝,分明又是一代小妖孽的苏小乐。
这个敢把自己师长给一口吃了的小家伙,显然不好惹;而且他的鬼主意,似乎比他老实巴交却倔强骄傲的父亲比起来不知要多多少。
嗯,苏影和他儿子相比,的确显得太过老实巴交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苏小乐的另一半血液,来自那个比狐狸还狡猾的叶家。
但不管如何,不能让苏影和苏小乐联手。
苏影本身就颇难降服了,若再加上苏小乐,早晚会爬到他柳沁头上去。
所以,高压政策无效的情况下,他只能怀柔加分化了。
与其让苏影和苏小乐同路,还不如他自己去和苏小乐联手,一则苏影欢喜了,二则苏小乐也感激,再则,他不用为苏影老是那么亲密地疼惜着乐儿而暗吃飞醋了。
——并且,最后一个原因,他还说不出口去:总不能不让人家父子亲亲热热说话吧?
唉,他还真是苦命,怎么连苏影的儿子也这么妖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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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宸的笔迹

但他们还是去得晚了。
在崂山,派出去寻找的部众们,先是发现了不夜天的简单坟墓,然后才发现了新被炸开的山洞。
因入口处有毒,那些身手平平的部众们并不敢入内查探,只在洞口守着,直到柳沁、苏影带了苏小乐匆匆赶来。
不知洞里有没有危险,苏影原想让苏小乐留在洞外,苏小乐哪里肯安分呆着,自己便要一头往内钻去。
坊柳沁忙拉住他,笑道:“我们一起进去罢!”
苏影还要拦时,柳沁扭头嗔怪他:“影儿,你怎生这么不体谅乐儿?自己想一想,若是换了是我在这洞中遭遇危险,你能安稳坐在外面等着么?”
苏小乐闻言,大是感激,顿时看这个“柳公公”大为顺眼。
仂苏影虽觉得柳沁似乎别有用心甚至不怀好意,但一时也想不出他的用意来,眼见柳沁带了苏小乐入了山洞,再也不好阻止,只得紧紧跟了他们,一路小心警戒。
居然一路平静地走到了医王毒王隐居的茅庐前,然后看到了合欢树下的双人墓。
一时三人都怔住了。
柳沁揉了揉鼻子,苦笑道:“那个……不夜天死了,也不好去挖人家坟,看到底他是怎么死的。不过毒王医王怎么也死了?如果楚宸来了这里……他不会是来给他师父送终的吧?”
“是不是来送终的,我不知道。但他必定来过这里了。”
苏影指着木碑上的字,苦笑道:“这是楚宸的亲笔,我认得。”
他不说还不妨事,柳沁一听他这话,却把十几年的陈年老醋倒出来了:“可不,你少年时,对他可比对我好多了!鸿雁传书大半年,又和他相亲相爱那么多日子,对他的字迹,只怕比对我的字迹还要熟悉几分吧?”
苏小乐自然也早就认出了楚宸的笔迹,正在猜测楚宸可能出了什么事时,忽听得柳沁如此说,心中顿时倒翻了五味瓶,个中滋味,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他听诸人口吻,早知楚宸和父亲关系并不寻常,可听柳沁说的如此亲密无间,还是禁不住恨痛得将指甲一直掐到皮肉之中。
可他能恨谁呢?
恨自己的父亲在自己尚是婴儿时与楚宸纠缠不清么?
还是恨自己晚出世十几年?
依稀,他似乎可以理解楚宸不肯接受他的理由了。
楚宸虽是性情温柔,可绝不是那种情感放纵到可以无视人伦大道的人。
他没办法接受,自己成了当年情人的儿子的情人。
这种年龄和辈份的差异,加上少年时悲惨的遭遇,很难让他打心眼里接受苏小乐。
苏影着实有几分怀疑这柳沁是不是故意在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只是给他提起往事来,又觉当日确实对他不住,再看苏小乐一张俊秀的面容已经发白,忙岔开话题:“乐儿,你看,这碑上的字,虽然并不十分有力,但落笔还算顺滑流畅。再看这坟墓,修成这样估计也要费上好多气力。在用了那么多力气安葬二老之后,他还能写出那么流畅的字来,足可证明他的伤势并无大碍。嗯,应该也没有受制于人吧?”
他们本来一直担心着楚宸被不夜天抓了,但不夜天既死,楚宸也能这样从容地安葬自己的师父,自然猜测楚宸已找着机会安然脱身了。
苏小乐略略放心,犹自将手指沿了楚宸的笔迹轻轻画着,眉宇间温柔含愁:“可是,他去哪里了呢?”
柳沁笑道:“只要他平安,咱们好好找着,总能找到,不用担心。”
苏影也不忍爱子委屈,拍着他的肩,微笑道:“对,他目前唯一能去的地方便是桃源岛吧?便是他想躲着你,大约也会和九公子联系吧?我们只监视着通往海滨的各处要道,同时派人去桃源岛守着,还怕找不着他?”
苏小乐在江湖间行走已经有了些时日,知道雪柳宫虽然不问江湖之事,但地位超脱,从者如云,以他们在中原的力量,想找出孤身一人的楚宸,应该不会太困难。
“嗯……那我们尽快设法找到他吧!”
他喃喃地说着,眼前晃动的,尽是楚宸温和微笑的一张美好面容。
苏影望柳沁一眼,柳沁立时微笑道:“影儿,你去安排吧,我陪着乐儿。”
苏影倒不是柳沁那种乱吃飞醋的性情,但看柳沁和苏小乐如此亲密,不知怎么,心里总有种不妙的感觉,连柳沁的笑容,都觉得满怀邪意,颇具深意。
当下心头嘀咕,却也只能听了柳沁的话,赶着先安排人去楚宸可能的方向,同时又派人通知杜晓、心素去桃源岛守候。
桃源岛的位置他们早已弄清,这次没有了苏小乐捣蛋,应该不难找到。而目前岛上主事的九公子、林秋潇等人,断然不会对雪柳宫的人下毒手。
可他们却再也没想到,楚宸之所以有力气顺畅地亲笔书下墓碑,是因为有着弦音派人帮忙安葬。
安葬二老的代价,是他自己。
因苏小乐总也安不下心,一时并不肯离去,柳沁在崂山陪他找了十余天,方才劝服了他,先回雪柳宫等候消息。
后来,临走之前,二人又“顺道”跑到海滨,会合了亲自在那里枯守了许多天的苏影,确认楚宸并不曾通过海道离开,方才一起回了雁陵山。

 

天音堡

一直没有楚宸的消息,苏影自然放心不下,但见到苏小乐坐立不安的情形,再也不敢将自己的担忧显露出一星半点来,只以旁的事打岔,好生安慰着自己好容易找回来的儿子。
柳沁一边叫人打听着楚宸下落,一边却盘算着,他和苏影并未收徒,如果能将苏小乐好好教出来,雪柳宫就后继有人了,所以从和苏小乐一路,就千方百计找机会指点他武功。
苏小乐素来自负,明知柳沁和苏影的功夫比自己,甚至比教自己的楚宸要高上许多,也不肯明着表现出敬服之色来,但柳沁待他着实不错,连教武功也不刻意摆他“柳公公”的架子,遂也慢慢接受柳沁如师如父般教他武功了。
苏影知道柳沁剑法更胜自己,见他用心教授,与苏小乐和睦相处,倒是心底安慰,渐渐便忘记了那种柳沁在用阴谋算计他的怪异感觉了。
坊到得雪柳宫时,柳沁命阖宫之人以“少主”称之,算是正式确立了苏小乐未来雪柳宫主人的地位。
原来苏影虽另有一双稚龄儿女在南诏圣女那边,但柳沁鉴于那圣女年轻貌美威胁太大,即便那男孩随了自己的姓,也不愿与他们走得太近,以免给了苏影和圣女“可趁之机”,便宁可确立这和苏影旧情人纠缠不清的苏小乐的地位了。
众人前来道喜时,苏影却拉出了挤在众人之中的雨儿,笑着告诉苏小乐,这便是雨儿,他的母亲。
仂雨儿性情素来柔顺,对苏影言听计从,何况见自己精心抚养过的孩童长得这么高了,自是欢喜异常,更不加以否认。
苏小乐十年未见雨儿,倒还依稀记得小时候确曾有过这么个人,日日抱着自己玩耍,倒也不曾疑惑,当即以母子之礼相见。
柳沁明知他是叶纤痕的儿子,他着实讨厌那位叶大小姐,何况那位叶大小姐被他弄到妓院去过了好一阵子生不如死的日子,后来趁着雪柳宫混乱时逃跑了,至今不知是生是死,算来这仇恨也算结得深了,自是不敢让苏小乐知道他生母之事,同时严令宫中诸人,不得向苏小乐说明身世。
苏小乐习武很有天赋,虽不及他父亲那般专心致志心无旁鹜,但悟力方面倒也颇有些小聪明,加上他一心指望着寻到楚宸后能站到楚宸前面保护他,而不再做被楚宸保护在身后的庸懦弟子,因此练功甚是刻苦,进步也是神速。
苏影虽是宽慰,可眼见春去夏来,转眼寒霜冷月,枫红叶落,楚宸依旧毫无线索,不由大是头疼。
而苏小乐更是日日催问,甚至颇是怀疑起雪柳宫的人脉实力以及调查能力了。
这时,远在东海的桃源岛终于传来了消息:楚宸遣了人送了书信回去,却只“平安”二字。
杜晓、心素明白两个宫主正疯了般找着楚宸,若是找不着,他们两个只怕得在桃源岛上对着那稀奇古怪的九公子一辈子了,因此一边通知宫中,一边蹑了信使的踪迹,苦苦探其底细。
最后,他们终于将三个字反馈给了雪柳宫:天音堡。
柳沁得到这消息时,脸色着实不太好看。
苏影听说后,脸色也不太好。
雪柳宫并势力不小。它的后台,最初是擎天侯,后来擎天侯归隐,柳沁离去三年,独力支持的苏影有着庆王楚宸的暗中支持,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发展势头;等庆王离开朝堂后,手段强硬的柳沁又已经回到了雪柳宫,其势力虽不再依恃于任何一方官家势力,可根基已稳,隐然凌居群雄之上。
柳沁再无人需要去支持协助,自身又是从一番权势争斗中脱出,早就生了倦意;而苏影更是个不争气的,一见柳沁回来,只以品茶鉴酒练剑为乐,万事不上心,更不将什么未来发展大计发在心上,因此雪柳宫一直处于半退隐状态,已经不太去理江湖是非。
而此时,关中、陇西、江浙一带,已有不少帮派先后掘起。
其中声名最大的,便是天音堡。
天音堡据说有三名堡主,身手俱是不凡,却甚少露面,颇有神龙见首不见尾之势。
看其行事气度,则与当年的幽冥城仿佛。
为此,柳沁曾暗地里和苏影议论过,疑心是不是不夜天在背后操纵。
苏影拿了那三位堡主的资料分析了一下,确定不夜天绝对不是这三人中的一个,便随手丢了开去,再不理会。
而这几年来,天音堡的势力,只怕已不下于当日的幽冥城或铁血帮了。
雪柳宫和天音堡从来没有利害冲突,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但以双方的势力,一旦争斗起来,最大的可能,必定是两败俱伤。
所以,如非必要,雪柳宫不想去惹天音堡;相信天音堡不到万不得已,应该也不会来惹雪柳宫。
现在的消息,分明显示了楚宸在天音堡。
他能从天音堡传出消息来,证明他不是天音堡的客人,便是天音堡内部的人。
“喂,你的老情人,以前和天音堡有联系?”柳沁揶揄着问着苏影。
苏影皱眉:“我和他一起时,这个什么堡还没出现吧?”
江湖帮派,也是三年河东三年河西,风云变幻莫测。
柳沁敲着桌沿,沉吟道:“他归隐后,十年俱在桃源岛,上岸的时候应该也不多,才能瞒了我们的耳目吧?这十年中,他也不太可能和那个神秘的天音堡有联系。”


不平安的平安信

苏影点头:“那么,最可能的,就是这次受伤之后他认识了天音堡什么人,然后去了天音堡?”
他默默回思着楚宸的举止,忽而叫道:“沁,你说……楚宸会不会给天音堡囚禁或软禁了?”
柳沁笑道:“怎么可能!如果给软禁了,还有可能送信件出来?信上还写着平安二字?”
苏影摇头道:“你不知道楚宸的性情。他一向很懂得怎么在逆境求生,而且很会为别人着想。如果他被人限制了自由,数月不曾回去,自然会猜到自己的亲友为会自己着急,通过和对方交涉,发一封平安信回去,应该不难。沁,你想想,如果不是他自己受制了,有什么理由不告诉亲友自己的详细情况?”
坊柳沁收了笑意:“你是说,他的平安信,报的不是平安,而是不平安?”
苏影淡淡道:“这要看站在哪个角度想了。总之,我不放心。尽快安排人查探天音堡的具体资料,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信息。”
柳沁点头:“嗯,不过没得到进一步消息前,最好不要告诉我们家小太岁。这祖宗,知道后不知会做出些什么来呢!”
仂二人正在书房中谈论时,忽听到窗外轻微的“格”地一声,似是树枝给踩断的声音。
二人一惊,忙推开窗户时,只见一只黑猫正飞快地跳上围墙,跑得无影无踪。
待他们释疑关上窗时,假山背后,已露出一张倔强而俊美的面容。
“楚宸,你不会给人关起来了吧?”苏小乐仰头望天。
天色灰蒙蒙的,映得这少年的面颊也是黯淡无光,只一双眸子,曜曜如珠,辉芒耀眼。
他不想再等,等父亲没完没了的查探。
他也确信,在父亲心里,楚宸绝对没有放在第一位。
如果换了柳沁下落不明,他也能这么悠哉游哉地去一查二探三分析么?
楚宸,楚宸,你放心,这天底下,至少还有一个人,绝不会放任你处于任何可能的危险之中。
那个人,不是苏影,而是苏小乐。
等苏影发现时,已是晚饭时间了。即便他马不停蹄赶过去,一时也追不及了。
可宝贝儿子分明以身犯险赶往了天音堡,他也只能一路前去保护了,却难免一肚子的恼火不安,便怪责起柳沁不能及时发现苏小乐在外偷听了。
当下,苏影立时动身,一路往天音堡方向寻去,只盼能找着苏小乐,便是冒险闯天音堡,他也好护着;而柳沁会暂在雪柳宫多留一两天,等去京城打探天音堡消息的弟子,将一些最重要的信息确定后再去与他们会合。
谁知,苏影一边追寻一边打听苏小乐动静时,居然毫无消息,也不知这少年是不是改了妆,刻意掩了自己行踪。
这一日,苏影已到了兰陵城。
根据雪柳宫的信息,天音堡就在兰陵城以南十五里的一处山坳中。因雪沁对这才出现的江湖势力颇是好奇,因此在兰陵城也暗设了一处隐蔽据点,留心着天音堡的动静。
“没有任何动静。”执事弟子如是回答:“天音堡行事诡秘,几个堡主更是行踪飘忽,我们虽有派了一两名弟子混进去,只是都处于外围,查探不到核心消息。前天堡中在招书童,据说是去侍奉某位堡主的,要年轻灵秀些的,咱们也派了人去,却给淘汰下来了。……听说去应选的少年中,有一两个长得极出挑。”
苏影听得心烦,再问苏小乐时,也是毫无消息,倒让他对给选中的什么灵秀书童起了疑心。
苏小乐头脑极是灵活,难道已应征为书童,早混入了天音堡内部?
当下他立时打发人去了,发誓下面一定换个执事过来,将这天音堡暗中监视起来,顺便将其底细好好打探一番。
此时无法可想,只得调息着静侯天黑,一意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闯一闯天音堡了。
两更刚过,天音堡某处仪门。
一队守卫持着火把从巷中走过。
走在最后的那名守卫忽然觉得眼前黑了一黑,定睛看时,却是火把摇曳了一下。
他笑道:“今天风还挺大的。”
他前面的守卫转过头来问:“今天风大么?看,连树梢的叶子都不飘动一下呢。”
最后的守卫望了望树梢,果然一下也不摇动。
他摸了摸头,自己纳闷道:“莫非是我走得急了,引得那火光暗了一下?”
他却不知,那一刻,却是一身黑衣蒙面的苏影从他跟前掠过。
苏影急着找苏小乐,眼见前方有巡逻的守卫经过,估料他们身手平平,仗了自己轻功了得,竟等不及让人全部经过了,便急急飘过,却带起一道风来,将火把吹得暗了一暗。
他不认得那几个堡主住在何处,只管往防卫森严守卫最多的地方一路寻去,倒也没走错方向。
不一时,他听到了琴声,伴了秋日夜风,徐徐送来,却是一曲《念奴娇》。
琴声中,依稀有熟悉的男声舒缓唱和:
凭高眺远,见长空、万里云无留迹。
桂魄飞来,光射处、冷浸一天秋碧。
玉宇琼楼,乘鸾来去,人在清凉国。
江山如画,望中烟树历历。
苏影忙纵跃过去时,已发觉那处院落周围,守卫比别处多了双倍都不只,且一看便知是练家子。
他小心地绕过那些守卫,又发现了一些特制的机关和阵法。

 

楚宸的心机

好在他隐居日久,又曾在南诏那样诡异的地方呆过,无聊时对这些方面颇有涉猎,费了一番心思,终于安然到达那个院落。
而那熟悉的男音,依然在继续,分明便是楚宸的声音,却时有断续,似是后力不继:
我醉拍手狂歌,举杯邀月……对影成三客。
起舞徘徊风露下,今夕不知何夕!
坊便欲乘风,翻然归去……何用骑鹏翼。
水晶宫里,一声吹断横笛……
如一片硕大的树叶,苏影无声无息地掠到墙边,听着楚宸歌完一曲,正要点破窗纸,向内查看动静时,忽听得楚宸压着嗓子地咳嗽了几声,不由一怔,楚宸病了么?
仂此时,另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忽然传来:“宸,你的病还没好么?”
楚宸温文地回答着:“弦音,你不是也让许多大夫给我诊治过么?毒王的毒,加上我原来的伤拖得太久,一时实在不易痊愈。”
弦音……
苏影知道,天音堡三位堡主,分别叫弦音、尘音和华音,其中弦音为首,华音为末,则据传是名女子。
弦音救了楚宸么?
苏影正疑惑时,已听弦音微带不耐说道:“我知道,你日日咳血,身体状况不是太好。可调养四五个月了,反反复复,怎么就是不见好?”
楚宸又咳了几声,叹息道:“楚宸蒙大堡主厚爱,哪能再不知情识趣?只是堡主一直封着我穴道,我无法运功调养,恢复得的确不好罢了。”
弦音静默了好些时候,才答道:“对不起,宸,你当日的手段,我也略有耳闻。在你没有真心归依我时,我不会解开你穴道。”
楚宸轻笑:“大堡主就这么顾忌楚宸?若楚宸真有江湖传闻得那么厉害,又怎会舍了到手的功名富贵,远到人迹罕至的海岛归隐?又怎会敌不过区区一个不夜天,差点被他活活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