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国公和二老爷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十盏青玉仙鹤烛台上的大烛把上房厅堂照得亮如白昼,马国公看到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探询的神色,特别是大儿媳张氏,更是红着眼圈看着他。他知道,这些人都在关心昨天皇上宣他进宫到底什么事。
马国公只说了昨晚皇上找他的确是商量前方的战事。具体什么事却只字未提。又安慰张氏说,“这次没有大郎的消息,如今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大儿媳不必太过挂心。”
张氏听了又是眼泪巴巴的,方哥儿和平哥儿赶紧去倚在她的怀里低声劝慰她。
饭后,马国公不只留下了二老爷和马三郎、马四郎,还把马二郎和谢娴儿也留下了,这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马国公搀着老爷子及几个爷们走在前面。谢娴儿搀着老太太在后面跟着。几人回了上房。冬月的晚上已经很冷了,老太太等人便进了温暖些的东侧屋。而老太爷则领着真哥儿、显哥儿和太极去西侧屋玩。
屋内已经烧上了炭盆,感觉温暖如春。三盏大烛把屋内照得亮堂堂的。老太太坐上铺着狐狸皮的大炕,另外几人分坐在两侧铺着大红色绣团花绸布垫子的官椅上。马国公才跟老太太等人讲了昨晚的情况。
原来,边关八百里加紧来报,前方战事吃紧。牛大帅操劳过渡不幸突发心疾。不仅躺在床上不能动,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暂时主持前方战事的林将军赶紧派人快马回来禀报。请圣上定夺。
临阵易帅是大忌,所以圣上对牛大帅极不满意,都忍着没换。此时这个情况,却不得不重新任命新帅。圣上大急。马国公等几位在场的高级将领都请缨出战。最后,圣上考虑再三决定,让谢洪辉赶去边关。接替牛大人任征西大元帅。
老太太叹道,“谢洪辉讨喜。圣上还是信他多些。”
马国公脸红道,“儿子惭愧,本想以父亲为榜样,再为马家挣些荣光,却是无此机会。”
老太太摆手道,“只要有利于战事,谁去都无妨。谢洪辉虽然会钻营,真本事还是有些,比牛胖子强得多。当初,你爹也没少夸他。”
马国公认同地点点头,又侧头对谢娴儿说,“你爹明日下晌就要去西大营,后天一早直接从那里启程。你是他闺女,再大的怨气这个时候也要放一放。总要回去送送他,才不枉父女之情。二郎也陪着你媳妇回去送送你岳父。”
老太太也点头道,“大儿说的极是。”又对谢娴儿说,“你爹要去打仗了,既是为国效力,也是为谢家争光。你就是再不情愿,做给别人看也必须回去送他。还有,二郎不是弄了几把上好兵器吗,托你爹给大郎带一把斧子去。”马大爷是马老爷子教出来的,兵器也同老爷子一样,用的是斧。
他们那话一说,回不回去看谢洪辉,就不是私人恩怨了。已经上升到她识不识大体,爱国不爱国的境界上来了。
谢娴儿肯定不能不答应,刚想说话,马二爷开口了,“兵器可以送给他们,但丫头却不会回去。谢家对丫头从小到大都不好,上次还差点送她去家庙。这么无情无义的人家,还认他们作…”
“甚”字还没说出口,后脑勺就挨了马国公一巴掌。
“混帐话!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们做得再不好,也生养了她。你读了那么多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混帐东西,竟敢教唆自己媳妇不认爹娘。”说着,又伸手想打他。
马二郎站起身躲开了,鼓着眼睛吼道,“又打我,我也是被你们从小打到大的!”
“这么说,你也恨我们,不想认我们了?”马国公气坏了,随手拎起了他坐着的官椅就想扔到马二郎的身上去。
二老爷和马四郎赶紧起身抱住马公爷,马三郎从他手里夺下了官椅。
几人不停地劝着马国公,马二郎的嘴巴也不停,“打吧,打吧,打死算了。反正你就是不待见我…”
谢娴儿拉着马二郎轻声劝道,“二爷快别说了,消消气。”
老太太也生气了,厉声呵道,“混小子,你的脾气越来越见长啊,现在跟你爹也敢顶嘴了。”
马二郎一看老太太火了,便住了嘴。
老太太继续骂道,“光埋怨你爹这么大了还打你,但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你这么大了你爹还要打你?做事说话不过脑子,你爹打得对!”看到马二郎紧抿双唇极不服气的样子,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说,“有些事,不是你不愿意就能不做。有时候,不用刀剑,悠悠众口就能杀死人。”
又问谢娴儿道,“二郎媳妇,你可比这傻小子识大体,你怎么说?”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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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最好的方法
谢娴儿觉得马二郎这么做,不管对与错,都是为她出头,她必须要跟他站在同一战线上。而且,老太太那么说极不妥当,比骂马二郎还伤他自尊,她就更加要跟马二郎同进同退了。
她拉着马二郎袖子的手没放,看了他一眼说,“我听我家二爷的,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马二郎没想到平时极有主见的小媳妇一到这种关键时候,就如此信任和依赖他,也冲他使劲点点头。
这两口子的互动,更是让马国公气得吐血。又指着马二郎骂道,“瞧你那点出息,就差吊在媳妇腰带上了。”
老太太也没想到谢娴儿如此回答,愣了愣。稍一转念,又暗自点头,二郎娶这个媳妇有福了。但面上却不显,先示意儿子停嘴,又看着马二郎问,“我问你,你愿不愿让你媳妇背负不忠不义不孝的骂名?”
见马二郎摇头,又继续说,“她爹要去前线打仗,是保家卫国。他虽是主帅,但也生死难料。这个时候,连看都不回去看一眼,别人会怎么说你媳妇?口水都会把她淹死。再说,有你陪着回去,谢家还敢欺负她?若真是不长眼欺负了她,回来告诉奶奶,我再拎着鞭子去他们家抽人。”
好可爱的老太太,谢娴儿差点乐出声。
马二郎听了,方才点点头,同意谢娴儿回娘家去送谢洪辉。众人又重新坐下来议事。
谢娴儿说,“既是给大伯带了大斧过去,也给我大哥儿带一把剑去。”谢启宗用的是剑。
马国公又提醒道,“谢亲家也用的是剑,再给他也带一把。”想了想又道。“反正玉铁还能打出来,二郎就把你手头现成的武器都交给你岳父,带给前方将士用,他们更用得上。二郎给我的那一刀一剑,也一起带去。”
马二郎这次十分痛快,点头道,“很是该这样。”又摩拳擦掌道。“早知今日。就该多打些好兵器才是。”
马国公哼道,“民营工场,打几把兵器玩玩尚可。打多了。岂不是违反朝庭律法了?”
马二郎一听,便低头不言语了。
老太太让谢娴儿、马二爷两人先回剑阁准备,又派人去问张氏,需要给马大郎带些什么东西。自己也让人准备些东西带给马大郎。
回剑阁的路上,谢娴儿的一只手被马二郎牵着。另一只手牵着显哥儿,而马二郎另一只手牵着真哥儿。两大两小并排走着,在寒风凛冽的初冬夜里,也不觉得寒冷。太极想挤进去却没它的地儿。只有气乎乎地爬在绿枝怀里不去看那温馨的一幕。
回了剑阁,马二郎把最近在玉铁打的兵器理出来,前院还有两样。让银霜去找小刀子赶紧拿来。不久,马国公也派人把刀剑送了来。
这些武器都堆在堂屋里。共有两把斧子、三把剑、三把刀、两杆枪,还有一把戟。本来他们明天要去玉溪庄的,也只有靠后了。
真哥儿一直在旁边眼巴巴地听着父母的谈话,眼里透出无限的渴望。谢娴儿看得出来,真哥儿还是想跟着她回“外公家”。
“欢乐宴”那天,人太多,又忙乱,便没有专门介绍真哥儿给便宜“外公”和“嫡外婆”见礼。不过,真哥儿倒是跟连表哥儿和雪表妹玩得很好,表哥、表妹喊得脆甜。
谢娴儿想想,就冲如今马家对自己的态度,谢家也轻意不会惹自己。再加上马府有了游乐园,二房、三房都巴望着来玩,也不会对马府的孩子过于恶劣。不如就带着真哥儿回趟谢家,去圆一圆他的“外家梦”。便点头同意了。
显哥儿的外公也不在京城,听了,也嚷嚷着要回“外公家”去。
谢娴儿摸着他的头笑道,“哥哥都去了,你当然要一起去了。”这是顺王府的孩子,跟安平郡主有亲,肯定受谢府待见。
两个小家伙听了,又高兴地跳起来用小胖爪比着ok。
第二天,一家人一早就起来了,连真哥儿和显哥儿都没睡懒觉。匆匆吃过早饭,就开始拾掇起来。
前世有句话,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过得比他好。既然跑不了必须回谢家,那么以什么样的形式回家就是她决定的了。
谢娴儿昨天夜里就想好了,今天他们一家将以最饱满的热情,最高昂的斗志,最嘚瑟的姿态,最显摆的嘴脸,最土豪的装扮出现在谢家人面前,气死那些巴望她当姑子的人。
她先把两个小子的衣裳找出来,这本来是给他们过年的时候穿的,但她决定今天就给他们穿上。大红刻丝提金绣团花的红袄和红裤,排扣小红棉靴,红青相间的绣福字瓜皮小帽。小袄和裤子不算出彩,但小靴子和瓜皮帽却不是这个朝代的款式。两个漂亮的孩子一穿戴出来,气派十足又与众不同。然后,又画蛇添足地一人给他们戴了一个吊着大镂花玉石的赤金璎珞圈,璎珞圈倒是正常,关键那个玉石是为他们满十岁准备的,要大得多。
连不懂穿戴的马二郎都说,“丫头,那个玉石是不是太显眼了些?”
谢娴儿摇头道,“不显眼,若不是怕他们太寒碜,我都想直接给他们吊几个大金锭子。”
显哥儿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土财主,说道,“娘亲,我稀罕金子,你就给我吊几个大金锭子吧。”
真哥儿又说道,“多吊几个大银锭子也行。”
谢娴儿忍住笑说道,“不用换,这样挺好。”
这时,绿枝抱着太极走来说,“二奶奶,太极好像不喜欢这个项圈,奴婢给它戴,它就用小蹄子巴拉着不戴。”
谢娴儿把太极抱过来说,“宝贝,你不是极喜欢这个璎珞圈吗?”这是上次专门给它在宝华银楼里订制的。
太极气乎乎地用小前蹄巴拉着璎珞圈上的两个金铃铛。这两个金铃铛是谢娴儿准备给熊大姐用的,给太极戴确实有些显得大了。但是,不大怎么能显得出他们家土豪呢?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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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欢喜
谢娴儿威胁道,“这个铃铛虽然大了些,但你戴着着实好看。若你不戴也行,今天就不要跟着去谢家玩了。”
太极没有办法,只有流着眼泪等绿枝给它戴上。看到它的委屈样子,谢娴儿都觉得自己没爱心,虐待小动物。赶紧跟它许诺回来就给它做好吃的,太极心里才好过些。
谢娴儿自己则穿的是缕金百蝶穿花明黄色锦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狐褂,下着明黄撒花洋绉裙。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挂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橘红色双凤齐翔宫绦。
富贵、奢华、艳丽,神彩飞扬。
这种打扮虽然好看,谢娴儿也不得不承认,更适合十年以后的她,有种错把她姐姐或是小姨的衣裳借来穿了的感觉。不过有什么呢,今天就是要张扬。
马二爷看到平时穿着以清新、简单为主的小媳妇如此作为,心里也猜着一些缘由。看她把自己拾掇整齐了,头皮就有些发麻,不知道她要怎样拾掇他。
谢娴儿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男式长衫,同银红一起帮马二爷穿上。这是一件湖蓝色起花八团锦锻长衫,圆领和箭袖处是金镶缠枝莲花纹,系着冰蓝色镶玉腰带。把他拉到妆镜台边坐下,给他梳了头,又把八宝珍珠紫金冠给他戴上。一位俊郎不凡的浊世佳公子便出现在玻璃境中。
这种打扮最正常,就是太冷了些。
马二爷打了一个寒战,问道,“丫头,你们不是穿棉袄就是穿皮褂。咋给我穿了这薄衫子?你相公也怕冷,一出去怕是要伤风。”
话声刚落,老太太身边的青草拎着两个包裹来了,她把一个包裹递给一旁的白鸽说,“这是太夫人和国公爷带给大爷的。”又把另一个包裹打开说,“这是二奶奶要借的好衣裳,太夫人说老国公爷最好的衣裳就是这件雀云裘斗篷。还说这斗篷就送给二爷了。让二爷爱惜着穿。”
谢娴儿听了笑得双眼直放光。说道,“青草姐姐帮二爷和我谢谢奶奶了,等我们回来了。再去给她老人家磕头。”
把雀云裘斗篷给马二爷一披,更加奢华,张扬,好看。
马二爷知道这斗篷家里只有两件。爷爷一件,他爹一件。听说这件送给自己了。也是一阵高兴。
他先还照着境子傻乐,又觉得不得对,说道,“丫头。这斗篷应该是最冷的腊月或是正月穿的吧?今儿才冬月初。”
谢娴儿嘟嘴嗔道,“二爷真是,穿薄了有说的。穿厚了也有说的。你管它应该什么时节穿的,穿着好看就成。”她生活过的前世。夏天穿皮子、冬天穿裙子的人可是比比皆是。
马二爷听了方才不说话了。
青草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盒说,“太夫人说她有一样好东西,很少拿出来戴,二奶奶看了肯定喜欢。这东西她老人家也送给您了,说等二奶奶回来了,她也要向二奶奶讨要一样好东西。”
谢娴儿急着把锦盒打开,看了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在,嘴巴张开半天盒不拢。她把指环拿出来套在食指上,这个时代戴指环不拘那根手指,只要自己喜欢随便。做事、吃饭不方便的时候,还可以取下来,做完事再戴。
只见一只呼扇着花翅膀的大蝴蝶落在她的手背上,蝶翅是极细小的水晶和绿翡、红翡相间镂在金丝上的薄薄的两片,蝶身是一颗椭圆形的极品红斐,即使屋里偏暗,也遮掩不了它的璀璨夺目。
这东西可是价值连城,老太太讨要的东西不会小了。不过,除了玉铁,老太太要什么她还敢不给?
她把几根手指上的其他宝石、珍珠指环都取了下来,有了这只“蝴蝶”,手上再戴什么都是画蛇添足了。
正说着话,秦氏的丫头过来说,“我们三奶奶吃了二奶奶昨儿下晌送的点心,说是极好吃。问还有没有,让奴婢来讨要些。”
谢娴儿让白鸽去把给熊大姐准备的点心拿了些给她。
接着,张氏又遣人来了,带了一大包东西过来,还有一封给马大郎的信。
几人拾掇利索出了门,两辆骡车已经停在剑阁门外。一辆车装人,一辆车装兵器和包裹。来到外院,马二爷上了马,谢娴儿领着几人上了马车。
刚走出侧门,正好碰到谢宗扬骑马飞奔而来。谢宗扬看到能把人眼睛闪瞎的马二郎骑着马走出来,问道,“妹夫穿得如此隆重,是要出门做客?”
马二郎道,“我们正准备去看望岳父。舅兄如此急急忙忙,有什么事?”
谢宗扬笑道,“我正是奉我爹之命来接四妹和妹夫回家一聚。”又上下看了看马二郎,笑道,“四妹夫今天可是气度非凡啊。”
马二郎已经得了谢娴儿的叮嘱,少说,多笑。唯妻命是从的马二爷便呵呵笑了两声,没言语。
这让谢启扬有些犯嘀咕,若不是节气有些不对,马二郎这气度、穿着、长相,上京城里就没有能谁比得上,也只有二十几年前的他老爹还能比比。哪里还有一点马二呆子的呆样?
一行人来到谢府,直接去了福喜堂。
谢家所有人都坐在这里面,嫁出去的两个姑娘也领着姑爷和孩子也回来了。知道谢洪辉任西征大元帅的人很少,对外的说法是他奉旨去边关慰问西征大军,身份是钦差大臣。
谢老太太和谢侯爷坐在上座。老太太位左,侧面一溜大小男人。谢侯爷位右,侧面一溜女人。安平紧挨着谢侯爷,眼睛红红的,显见哭了好久。
老太太的眼圈也是红的,不时在跟谢侯爷低语着,不外乎是叮嘱他要注意安全,家里都靠他之类的话。
谢娴儿一家人一绕过围屏出现在谢家人面前,的确把谢家所有人震住了。谢娴儿的余光看到暗自点头,不错,达到了预期效果。
谢洪辉是老鬼,如今已经不敢把谢娴儿看成痴痴呆呆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他们一家的如此作派,他一想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阴郁的脸上挤出几分笑意,抽着嘴角说道,“女儿嫁了个有钱人,为父很是欢喜。”L
第154章 舌战群妇
马二郎和谢娴儿先给老太太和谢侯爷等见了礼。听谢侯爷如此说,谢娴儿笑道,“相公是爹爹费尽心思给女儿找的,不管他有钱无钱,爹爹定都欢喜的。”
谢侯爷浑然不觉,点头让他们去两旁空着的椅子上坐下。
老太太的修养可没有谢侯爷的那么好,一看就觉得谢娴儿带着一家示威来了。冷哼道,“闲丫头,你们一家穿成这样,是显摆来了?”
谢娴儿看看这位对其他孙儿、孙女都慈善,唯独对她一点都不慈善的老太婆。
老谢家,除了谢启宗一家,谢娴儿恨所有的人。因为他们的无情和冷漠,让原主短暂的一生受尽欺侮和痛苦。但是,她最恨的就是这个高高在上的老太婆。其他人,谢娴儿可以无视。唯独这个老太婆,却让她齿冷。
谢洪辉恨谢娴儿,是因为他无法面对谢娴儿的亲身母亲,这对母女又让他丢尽了脸面。平安无视谢娴儿,两人本身就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亲奶、亲爹都不管,也不可能巴望她会管。
唯有这个老太婆,她是谢娴儿血脉相连的亲祖母,她最应该去关心一下小小的原主。当初哪怕她怀有那么一点点的悲悯之心,释放一点小小的善意,原主过得也不会那么悲惨。
上个月,就在这间厅堂里,就是这个老太婆让人给她下了药,又让人弄她去家庙,无情、狠毒,哪里是亲生祖母的作为。
谢娴儿看她的眼底一片冰凉,脸上却粲然一笑,大方地承认道。“是呐。孙女不显摆显摆,你们咋知道孙女如今过得有多好?”
安平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娴丫头倒是实诚。只不过,侯府嫁出去的姑娘,还是应该含蓄些。”
谢娴儿笑道,“哦。原来还有这个理儿。祖母和母亲之前没教过我呐。”
安平一阵气紧,斜眼看见谢洪辉没有任何不高兴的表情,又笑着隐去眼里的怒意。招呼显哥儿去她那里。
显哥儿没去,而是跟真哥儿一起在谢洪辉和老太太面前排排站。因为真哥儿是第一次正式拜见便宜“外家”人,必须跪地磕头。
显哥儿也跟他一起磕头改了称呼。他原来喊他们几个为谢太奶奶、姑爷爷、姑奶奶,现在跟着谢娴儿这边喊。就要喊他们太姥姥、姥爷、姥姥了。
两个孩子的头磕得实诚,叫姥爷、姥姥的声音尤其响亮。老太太沉着脸没言语,谢洪辉和安平倒是笑了笑。
谢洪辉一直想跟谢娴儿缓和关系,再者真哥儿又是誉国公府的嫡孙,便很给面子地送了真哥儿和显哥儿两人一人一方上好的澄泥砚和四条徽墨当见面礼。老太太实在不想送他们像样的东西。马老太太可是抽没了他们家的几千两银子。便一人给了一个装着几颗金瓜子的荷包。金瓜子她都不想给,但显哥儿是顺王府的嫡孙,还是不好给的太寒酸。
安平也送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羊脂玉小马挂件。她更愿意让显哥儿叫自己姑奶奶。但他非得喊自己姥姥她也没有办法。
又说道,“显哥儿。你璎珞上的玉石太大了些,过来姑婆给你换个精巧的。”
显哥儿摇头道,“这是我娘给我挂上的,不换。”说完,便跟着真哥儿去了男人末尾属于他们两个的小锦杌上坐着。
老太太瞥了眼长相俊朗却热得脸色微红的马二郎,忍不住问道,“娴丫头,你相公这么穿着不热?”
“我相公说不热。”谢娴儿得意地说,“我们一说要回娘家,我奶奶就马上让人送来了这件罗刹国产的雀云裘,”又把右手伸出来,“还给了我这枚蝴蝶指环。为了不辜负我奶奶爱护晚辈的一片心意,我们今天就都穿戴来了。”
厅里的所有人都识货,看得出来这两样东西是无价宝,就连安平郡主也不见得能拿出比这两样更好的东西来。那马老太太连这两样东西都送给他们了,可见这丫头在马府当真受宠。
谢娴儿摆弄着右手的蝴蝶继续说道,“我奶奶善良,慈祥,对我可好了。我奶奶说我从小受了不少苦,却没有磨灭该有的良善和良知,就对我又要格外好些。如今我啊,是掉进福窝窝里了。”
“奶奶”两个字咬得又重,拖的音又长,无比的甜腻。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奶奶不是她的亲奶奶——坐在上首的谢家老太太,而是马家的老太太。气得谢老太太满脸通红,又说不出话来。
三夫人冷笑道,“还是四姑奶奶能干,若是不当众扑倒马四郎,你能嫁到马家去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