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说“好菜”,但想到今天晚上吃的满桌子佳肴,多少鸡做出来的茄子,多少山珍煨出来的汤羹,多少海味烧出来的鹅脯,那些菜才是这个府里的好菜。她便把“好”字忍了下去,一两银子做出来的菜在这里称不上好。
第四十八章 求诊
陆漫又笑道,“我再出五两银子,让人买点好酒回来,庆贺绿绫升官。”终于有个理由能喝点小酒了。
绿绫笑道,“奴婢怎么好意思让三奶奶出银子呢,奴婢再出一两银子买酒。”
陆漫说道,“那点钱你还是自己存着吧。买酒的银子我出,柳芽明天让你哥哥去外面买一小坛桂花酿回来。”
一小坛子酒大概两斤,也够了。酒这东西就没有必要在厨房买了,厨房的人回扣吃得多,她还不如打赏给柳芽的家人。想着还有不喝酒的丫头,又道,“再拿两个银角子买一瓶果子露冲水喝…”
大家正说笑着,听到门外有抽泣声传来。桃儿掀开门帘一看,惊道,“红绫姐姐,你怎么了?”
红绫红肿着眼睛期期艾艾走进来。
陆漫皱了皱眉头,她真不愿意敷衍这个坏丫头,但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必须把她留着,等以后收拾完小陈氏再发落她。便给其他丫头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丫头都禁声走了出去。
陆漫轻声说道,“你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若再不找婆家,岁数就拖大了。我想着,等我在府里站稳脚跟,就给你找个家世人才都出众的好后生,嫁过去享清福。而绿绫的岁数要小些,服侍我的时日比你长久,就提了她。放心,你服侍我那么长的时间,我知道你的好,钱财方面不会让你吃亏。”说完,就起身去妆匣里拿了一个虾须赤金手镯赏她。
红绫听说要给她找家世人才好的后生心里一喜,又看到这眼馋了好久的虾须镯子赏给了她,心下更是高兴。这个镯子,绿绫就是挣一年,也挣不到。虽然她一直觉得三爷不待见三奶奶,或许自己有机会。但三奶奶帮着找后生,若三爷那里没有机会,自己也能退而求其次,嫁个好人家。
她破涕为笑,跪下给陆漫磕了一个头,说道,“奴婢谢三奶奶的恩。”
陆漫看到红绫的面部变化,大概也能猜出她的心思,心里更加厌烦。说道,“好了,回去歇着吧。你这样不知道掩饰心思,要被人家笑话。”
今天是柳芽值夜,在没有人的时候,陆漫吩咐柳芽道,“红绫这个丫头不太妥当,我不在院子里的时候,要把她看好。不要让她随意出院子,也不能让她随意跟别人闲聊…”
柳芽有些微愣,但很快压下疑惑,答应下来。
她的表情没有逃过陆漫的眼睛。陆漫暗暗点头,真是不错的丫头,识大体,懂进退,有能力。再想到她抽时间给自己改的衣裳,绣的荷包、手帕,还有门帘上、扇把上坠的各色络子,这样一个做事主动又心灵手巧的好员工,若是一心一意跟着自己就好了。可惜了…
第二天上午,陆漫从鹤鸣堂回兰汀洲,针线房的绣娘就来给她量了尺寸。
晚上,绿绫请客,兰汀洲晚上聚餐。陆漫和两个大丫头、三个二等丫头在东侧屋吃饭,四个婆子和两个小丫头在后罩房吃,又分了一半的酒给那几个人喝。
红绫嘀咕道,“那些老货忒讨嫌,捧高踩低的,这些好酒给她们喝,真是可惜了。”
两天后,粉荷又送来了首饰,是两根赤金嵌珠长钗,两根碧玉短簪,四朵珠花,两对珍珠耳坠,两个翡翠指环。
望着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陆漫抿嘴直乐,这些也是银子呢。
这天晚饭后,陆漫刚拿起银针准备练习针法,院子里的粗使婆子黄婆子求见。
她进屋给陆漫屈了屈膝,红着老脸欲言又止。
陆漫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黄婆子鼓足勇气说道,“三奶奶,老奴听绿芽姑娘说,她痛经的毛病好了许多,这都是三奶奶给她治好的。老奴的儿媳妇嫁给我儿五年,至今没有怀上。她就是痛经,大夫说她是宫寒,吃了好几年的药,也没好。老奴想求,求…”说到后面嗫嚅起来。
黄婆子男人死得早,独子虽然精明却摔断了一条腿,不能进府干活,靠帮人糊糊灯笼赚点小钱。她和儿媳妇都是下等奴才,一家人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本来就没有什么钱,再加上儿媳妇长常年累月看大夫吃药,更是一贫如洗。偶尔听柳芽跟桃儿说自己痛经的毛病只请大奶奶施了几次针,吃了两天药,就好多了。她便起了心思,想着请大奶奶看病,最起码能节约一点诊金,便厚着脸皮求来了。
陆漫知道黄婆子极老实,院子里的一半粗活都是她干的,所以对她的印象比较好。便问道,“你是想让我帮你儿媳妇看病?”
黄婆子猛地点点头。
陆漫心上一喜,她现在正愁没有地方实习自己的针灸和切脉,这就送上门了。但还是谦虚道,“我年青,你儿媳妇吃了几年药都没治好的病,我也不敢说能治好。不过,我试试看,让你儿媳过来我瞧瞧。”
黄婆子先以为陆漫要推辞,正着急,又听说要试试看,喜得一脸褶子,忙笑道,“老奴儿媳就守在门外,老奴这就去叫她。”便跑了出去。
陆漫坐去西侧屋。东侧屋是她日常起居的地方,不愿意让不相干的下人去那里。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妇人。她穿着粗布衣,蜡黄脸,紧张的身子都发抖,一看就老实得有些过分,进来时还带来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她是府里侧门倒夜香的,平时连二门都进不了,这还是婆婆给了守门婆子一点钱,她才进来的。
婆媳两个看到丫头们都皱了皱鼻子,杏儿还捏了鼻子一下,脸都红了。黄婆子气得瞪了儿媳妇一眼,知道要来见三奶奶还不洗干净些。
妇人给陆漫磕了个头,颤着声音说道,“奴黄牛家的,给三奶奶磕头。”
黄牛家的,黄牛,这名儿起的,陆漫有些好笑。
她笑道,“起来吧,”又指着桌子旁的锦凳,“坐吧。”
黄牛家的怕主子嫌自己脏,不敢坐。
陆漫微笑着轻声说,“你站着,我怎么给你看病?不要紧张,放松下来,才好看出病因。”
做为职业医生,首先要让病人放松下来,建立起良好的医患信任关系,让病人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命远交到医生手上。
第四十九章 遗传病
黄牛家的看到神仙人物一样的三奶奶,居然没有一点嫌弃自己的样子,还轻言细语跟自己说话,都快感动哭了。她半边屁股坐在锦凳上,伸出的胳膊只放在桌子的一个角上,生怕自己腌臜弄脏了桌子凳子,紧张得半边身子都是缰硬的。
陆漫又轻声安慰了几句,才把芊芊玉指搭在她的手腕上。
切了脉,又问黄牛家的小月子情况。黄牛家的说,她的小月子不准,还伴有痛经,经血少颜色黯,有小血块…
陆漫仔细看了黄牛家的舌苔,脸色,才发现她脸上和脖子上有淤青,只是时间长了,不容易看出来。还有,她伸胳膊的时候,袖子不敢撸高,还紧紧把袖子捏紧,想是怕人看到胳膊上的什么东西。
陆漫有些沉了脸,侧头问黄婆子道,“你儿子经常打媳妇?”
黄婆子吓得跪了下去,叹气说道,“老奴儿子见他媳妇一直不下崽,着急,就,就…”
一旁的柳芽喝斥了一声,“跟三奶奶怎么说话呢,粗鄙!”
黄婆子又赶紧说道,“哦,对不起,是老奴说错话了,是生娃。”
陆漫说道,“紧张,害怕,都有可能造成不孕。若你儿子这样打媳妇,就不要来了,看好了也没用。”
黄婆子又磕了一个头道,“三奶奶,老奴回去管住儿子,定然不让他再打他媳妇一下。”
陆漫又观察了一番黄牛家的,才说道,“黄牛家的面色晦黯,舌黯红,苔薄白,脉象弦,我给她开两副药,在来月事的第一天开始吃。月事一结束就来我这里,我给她做灸疗。”
这个时代没有先进的医疗仪器,不能一下断定是输卵管堵塞,还是卵子或是子宫发育不良,她的切脉技术还摸不出这三者之间的区别。只得先把月经调好,舒肝解郁,养血理脾。
末了,陆漫又委婉地提醒这对婆媳,“是在足上做艾灸,嗯,要在家里把个人卫生做一下。”
黄婆子不太明白“卫生”的含义,但也能猜出是让她媳妇把脚洗干净的意思,忙红着脸点头答应。
陆漫写好药方,她们拿着药方千恩万谢地告辞出去。
黄牛家的走之前,还跪下给陆漫磕了三个头。她没想到三奶奶的态度这么好,不仅给她看病,还不许男人再打她。
她们一走,杏儿就嘟嘴说道,“三奶奶,听说黄嬷嬷的儿媳妇是倒夜香的,多腌臜啊。她坐过的凳子咱不要了,放在这里有味道。”
柳芽瞪了她一眼骂道,“跟三奶奶胡说什么呢。”
陆漫倒是挺喜欢杏儿的天真烂漫,也没生气,笑道,“不必扔,就放去后院西厢房的南耳房吧,把那间屋子拾掇拾掇,放张桌子,几个凳子,一张小床,以后有下人来看病,就在那里看。”
她倒不嫌弃,在前世接生时,还遇到过产妇在产床上解大便的事。而且,做为医生,无论面对怎样的病人,都是一视同仁。但在这里她不得不讲究,不讲究就会被人说邋遢。
柳芽和绿绫虽然没有明面嫌弃,还是赶紧焚香净气,把窗户打开。
忙忙碌碌中,一晃到了五月中上旬,天气越来越热,治疗老驸马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初十这天,府里的主子只去给老驸马问了安,而没在那里吃饭。因为长公主在三位夫人的陪同下,去了宫里,要在那里吃完晚饭再回来。
这天下晌,陆漫又看见姜展玉了,他同二老爷一起,来给老驸马请安。
他的脸色较之前好看了些,依然那么温文尔雅。他给老驸马行了礼,又感谢了陆漫几句,才被世子爷劝回去歇息,他才从定州赶回来。
姜五爷还给每个主子带了礼物。晚上的时候,他的丫头就给陆漫送过来了,是一柄湘竹扇。那个丫头说还要去清风院一趟,给八爷带了两支羊毫笔,姜玖四个小木头玩偶。
倒真是温润君子,对家人都一视同仁,陆漫对他的印象更好了。想着将来还是打听打听他得的到底什么病,她治不好,还有《回春杂记》,以及那么多何家留下的书札呢。
因为陆漫脑子里的东西有些多,需要慢慢消化,还要忙着练习针灸和切脉,所以没有继续拜读《回春杂记》和其他医书。
《何氏汇经》陆漫已经拿回了兰汀洲,她不仅把中间的那几页记有治疗“活树人”的纸张取出来,重新装进《回春杂记》,还把那半页被毁坏的纸用白纸补好,又在白纸上把内容填上。
第二天上午,陆漫来到鹤鸣堂。一走进正堂那进院子,就发现情况不对。院子里没有一个下人,守在门口的丫头头垂得很低,连挂在廊下的鸟儿都比以往安静了许多。
她还没走进上房,就能听见长公主发脾气的骂人声飘出窗户,好像是姜展玉不听劝嘱,到底去国子监上学了。
长公主不舍得骂孙子、儿子,就骂儿媳妇,“…什么才女,什么名士,就是一个酒鬼,棒槌。她的心从来没放在丈夫儿子身上,从来没想着怎么居家过日子。哎哟,可怜的展玉,生下来身子骨就不好,他亲娘还不放在心上,由着他去上国子监糟蹋身子。二孙子更可怜,一生下来就那样。都是林氏不好,老林家不好…”
骂得不过瘾,又砸了几个茶盅。
难道二夫人家有遗传病史,才造成二夫人第一个儿子一生下来就死了,姜展玉也身体不好?
陆漫没敢去西侧屋触眉头,而是轻手轻脚往东拐进了老驸马的卧房。屋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低头做着自己的事。生怕动静弄大了,把长公主吸引过来。
陆漫凑近老驸马,观察了一下他,又跟他闹起了家常。只不过不敢大声说,就凑近老驸马的耳边说,“祖父,孙媳又来看你老人家了。咦,今天看着脸色很不错呐,像喝了点小酒。嗯,昨儿夜里一定睡好了。这样才好,提出表扬。等你老人家醒过来,孙媳给你做好吃的,保证你原来没吃过…”
话没说完,居然看见老驸马怂了怂鼻子。
第五十章 出门
陆漫见老驸马有这个反应,乐坏了,故意取笑道,“祖父馋了,都流口水了。”说着,就拿起床头的一张帕子在他干净的嘴角擦了擦。
一旁的付御医低声笑道,“我怎么觉得驸马爷特别喜欢听三奶奶跟他说话。三奶奶一说,驸马爷的面部表情就要开心许多。”
陆漫看看床边没有外人,就低声玩笑道,“我就是让他老人家看看,我这个庶孙媳妇都这么善解人意,这么会讨他的欢心,如果小庶孙女来了,更会讨他的欢心。”
付御医笑着摇摇头。
不一会儿,钱嬷嬷过来跟陆漫商量,“三奶奶,今天轮着小采和唱戏。可长公主殿下正不自在,让人来唱戏多不好。”又为难道,“不让人来唱戏吧,怕殿下也会不高兴,觉得怠慢了驸马爷。”
陆漫想了想,说道,“能不能找两个给戏班伴奏的人来拉拉琴?这样,既没有唱戏,驸马爷这里也热闹。”她不知道给昆剧伴奏的是什么,只记得京剧伴奏好像主要是京胡。
钱嬷嬷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
她遣人去戏班说明情况,又派人去请大夫人、三夫人过来劝解长公主。不敢请二夫人,二夫人既不会认错,也不爱说话,来了会更惹长公主生气。
陆漫又同两位御医讨论了一阵老驸马的病情,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告辞离开鹤鸣堂。
在垂花门口碰到了大夫人和三夫人,陆漫给她们屈了屈膝,直觉大夫人看她的眼里有了某种变化,之前的是嫌弃,而今天,应该是厌恶了。三夫人倒是如常,呵呵笑了两声。
陆漫有些纳闷,自己没有得罪大夫人啊。都走到了兰汀洲,她才想到她们昨天进了皇宫。自己的外祖被斩,是因为得罪了王皇后…难道说,王皇后知道了她这个冲喜媳妇是何晃的后人而迁怒她们了?
那人高高在上,没道理跟一个小罪臣的外孙女过不去啊…
外祖是御医,又精妇科…阴私最多的地方是后宫…不会自己外祖是知道什么阴私而被害了吧?
陆漫被自己的猜测吓一跳。即使外祖真的知道了王皇后做了什么阴私,她不是已经杀人灭口了吗,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啊。她好不容易穿越过来,可别再把小命断送了。她摇摇脑袋,快点让老驸马醒过来,快点离开这个家,离这里远远的。
她更用功了,对老驸马的态度也更好了,恨不得老驸马能一下子跳起来。
十六这天,陆漫终于等到了一个出府转转的机会。
早晨,她来到鹤鸣堂,正听长公主在吩咐李嬷嬷去醉春轩酒楼买一种叫小春阳的酒。原因是她昨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老驸马居然醒了,说想喝醉春轩里的小春阳。
众人都喜笑颜开,恭贺声不断,说这个梦是大吉之兆。付御医专门还说了,前几天三奶奶跟驸马爷开玩笑,说驸马爷的脸色好看,像喝了点小酒。
长公主听了,更喜了,觉得一定是老驸马听到陆氏的话了,才托梦让她买酒。
陆漫自告奋勇道,“祖母,孙媳想亲自去为祖父买酒,让上天看到孙媳的一片孝心和赤诚,让祖父早日醒过来。”
长公主点头应允,满意地说道,“好孩子,还是你考虑得周全。你是为驸马爷冲喜嫁进来的孙媳妇,亲自去买自然是再好不过。”
长公主现在是越看陆漫越满意。自从她进门,驸马爷的身体渐渐有了起色。特别是她献出来的何家祖传医书,照着那上面的法子治病,驸马爷的身子竟是好多了,连御医都说醒过来的可能性大。
除去上吊那件糊涂事,陆氏做的所有事都令人满意。而且,样貌气度、举止言谈完全不输任何一个贵女,小妮子还很会说话呢,每次跟驸马爷聊天,能自顾自说一个时辰不待累的,连她都听得高兴。
至于王皇后不高兴自家娶了何晃的外孙女来冲喜,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星河大师说陆氏能把驸马爷冲好,当然要把她娶进门了。陆氏姓陆,又不姓何,罪不及出嫁女,何家的事怎么能算到陆家女的头上。别人怕王皇后和王家,她可不怕…
长公主体贴地笑道,“小媳妇难得出去一趟,再买点你自己喜欢的吃食。”
陆漫屈膝谢过。虽然这次出去不能自由自在地逛街,但能够放放风,看看外面的世界也不错啊。
她还是非常有职业道德地先去老驸马床前跟他说说话,“祖父,祖母知道你老人家想喝酒了,特地让孙媳去买呐。你莫着急,耐心等着,孙媳这就去买。”
这时,又一个奇迹出现了,老驸马的嘴角居然流出一根银钱。
看他这样,长公主都落泪了。用帕子给他擦了流出来的口水,说道,“驸马爷,展唯媳妇这就去买小春阳,晌午就能回来,你等着。”然后,又一叠声地催促陆漫快去。
陆漫带着绿绫,还有鹤鸣堂里的丫头小环一起坐螺车去了外院的西角门,再换乘一辆华盖珠缨八宝马车。马车骨碌碌驶出了角门,前后的马蹄声众多,间或还能听到男人的声音。
原来自己还带了不少保镖呢,陆漫第一次体会到了豪门少奶奶的威风八面。
陆漫掀开窗帘的一个角,看到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朱墙,还有墙里掩映在翠竹绿树中的黛瓦翘角。过了这片朱墙,跃过一条石青路,又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朱墙。
小环低声说道,“这家是平国公刘府的宅子。咱们东渠胡同前面的八临胡同,住着江尚书府,还有勤国公谢府。”
陆漫放下窗帘。
过了大概一刻多钟,才有了喧嚣声,渐渐地越来越大。
陆漫再次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到道路很宽,路上车水马龙,行人很多。两旁是铺面,多为二层楼或三层楼,也有一层的。都是红漆雕花门窗,青墙黛瓦,还有少数粉墙。不远处,便是一条碧波荡漾的河流,河上有许多船只。
小环笑道,“这里是长临街,那条河是春江,咱们府里镜湖的水就是从春江引进的…”
第五十一章 仁和堂
过了廊桥,再走过一大片宅子,又是一条大街…大概又走了近半个时辰,便到了长名街,醉春轩就在这里。
陆漫有些小激动,虽然她只看到上京城的冰山一角,但也看出这个朝代的经济十分发达,沿途景观有些“清明河上图”。能穿越到太平盛世,真是一大幸事。想想有些穿越女,穿越到战火纷飞的边关,穿越到生灵涂炭的乱世,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自己和亲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多可怕啊。
而且,这个朝代的民风还是比较开化,有女人做生意,也有女人逛街,她们居然没有戴帏帽。
这么看来,若是自己出去开个医馆,也可行了?想到这个目标,陆漫笑得更加开怀。
马车来到一座三层小楼门前站下,小环和绿绫先下车,又反身把陆漫扶下来。
陆漫看到十几个护院已经下马,站在一边驱赶着闲人,嘴里还说着,“离远些,离远些,不要冲撞贵人。”
她现在也是“贵人”了!
绿绫扶着陆漫进了酒楼,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躬身迎了上来,他是这个酒楼的何掌柜。
陆漫坐去桌子旁,那位何掌柜躬身站在她旁边听候吩咐。陆漫先要了五坛子小春阳酒,又要了一砂罐闷罐鱼唇。她已经问过小环,小环说长公主比较喜欢吃这个酒楼里的这道菜。
之后,她又看了菜谱,上百道菜名看得她眼花缭乱,而且名字还特别好听,许多菜她都不知道是什么。还好她穿越过来不是种田经商,否则想卖菜谱都没那个本事。
她又要了几只桂花扒鸡,这也是长公主喜欢的口味,偏软偏甜。另外要了十六只如意酥雀(鸽子),这是给六爷、七爷、八爷、九爷、姜玖几个孩子买的,每人两只,还让小二按两只一包分开用油纸包好。还给姜得宇小兄妹三人买了一包蜂蜜核桃仁。
这几样都是这个酒楼的品牌菜。
陆漫之所以给孩子们买,主要是想给姜展魁和姜玖买,但不好单给他们买,就每个孩子都买到了。三个房头都有孩子,谁也不得罪。
等到菜品都熟了,打包好,小环付了帐,护院们拿着东西,绿绫扶着陆漫起身往酒楼大门走去。
大门左边是楼梯,他们刚走到离大门不远处,就突然从楼梯上滚下来一个人。
这个意外惊得陆漫等人都站在那里。摔下来的人正好滚在绿绫脚边,摔得头破血流,还伸手抓着绿绫的裙子试图站起来,绿绫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几个护院冲过来驱赶那个人,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惊我家三奶奶的驾,滚,滚…”
陆漫看到那人三十左右的年纪,长相斯文,穿着灰色长袍,不止前额磕出了血,连鼻子都出血了,样子十分狼狈。她心下不忍,连忙喝止了护院,对那个人说道,“大叔,快去医馆把头包上,莫耽误了。”
这人是个男人,她不好冒然施救。
男人抬头看着陆漫,眼里似有水光,喃喃念叨着,“何家,仁和堂,仁和堂,仁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