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混帐。」娇颤骤地发烫,夏牡丹通红的脸蛋染上羞惯的颤色。
身为女子,有谁不爱听羞人的甜言蜜语,几句窝心的话语就足以令人乐陶陶,脚尖如离地般快飞上天了。
可是她既怒且羞,一方面恼怒他百无禁忌、口无遮拦,见了人千篇一律的油嘴滑舌,把虚情假意说得像真的一样.,一方面也羞愧自己居然受了他的影响,不自觉地对他上了心。
最是无情情花人,今日他惜花,明日又惜谁呢?心没定性的情花人总是在寻着另一朵更美的香花。
「说得真是深得我心,他的确是无人能及的大混帐,姑娘骂得真贴切。」早该有人伸张正义,声讨恶行,残害女子情实在可恨。
突然多了男人醉厚有力的粗声,乍然一惊的夏牡丹慌乱地退开,脸上残红未褪。
「盐巴子,你话太多了。」两道带着杀气的冷芒一射,威吓立现。
外号「盐巴子」的龙一飞爽朗大笑,「不多,不多,话到精髓才够昧,你这人就是过得太顺遂了,需要找个人整治整治。」
「我看你是缺个人暖被窝吧!看在我们是气味相投的酒肉朋友分上,你看上哪家的好姑娘,我义不容辞地帮你促成好事。」男人呐!总少不了女人,阴阳调和,百病不生。
「是吗,只要我中意?」他一双浓眉大眼骨碌碌地转过来,溜过去的。
黑瞳迅速一沉,上官流云以身长档住他目光。「她除外。」
君子不夺人所好。
「可我觉得她很对眼,肯定能替老子我生一窝小龙患。」不仅人美,胆子也够大,与他行走关外不愁让人讨了便宜。
「可惜兄弟我也瞧她顺眼,不忍心她跟着你这个粗汉子日晒雨淋、吹风受寒,瞧瞧这细皮喇肉的,怎受得起狂风暴雨的摧残。」你少给我胡闹,我没空闲陪你瞎转。上官流云眼带锐利,无声地警告。
玩上瘾的龙一飞却不想放过他,颇为愉悦地对着他身后的一抹浅绿色身影喊话。「姑娘,在下龙一飞,上无二老,下无兄弟子嗣,妻妾全无,为人殷实无欺,是飞龙城盐商,敢问芳名?」
「飞龙城盐商?」朝阳玉朝四大城之一……
夏牡丹心里打了个突,疑虑骤增,她敏锐地感受到一丝不寻常。
「不就家有薄产,卖盐的小贩,『商』字是夸大了,你别真信了他满口胡言,这人要是老实就不会跟我称兄道弟了,我们是胭脂楼的座上佳宾,他
是飞龙城当地的地头蛇,相好的姑娘不计其数。」上官流云笑声轻扬,煞有其事地说得天花乱坠。
夏牡丹美目一嗔,「奴婢给两位爷湖壶热茶,你们好生闲聊风月事。」
带着三分深意,两分若有所思,夏牡丹行礼得宜地福福身,借着湖茶为由,不等主子应允便径自走开。
其实她心底开始怀疑之前对风流二少的认知是否有误,若是眼前的龙一飞真的是她所知的那个龙一飞,那么日后的一方霸主为何与一事无成的富家公子称兄道弟?
若干年后,龙一飞将是掌控北方商运的龙头,与飞龙城并称的飞龙堡举国皆知,声威更凌驾于十万百姓的大城之上。
「盐巴子,你故意跟我过不去是不,谁准你平白无故撩拨我洗混楼里的人?」
分明是故意惹是生非、制造事端,让他没安宁日好过。
粗矿的大脸笑得开怀。「是你的人,还是你心爱的小花儿呀?」
上官流云眼神狠厉地一压他肩膀,「少用你的邪恶心思猜测我和她的私事,你只要心里有数,别动她一分歪脑筋就是了。」
那朵牡丹花开得娇美,他不容许有人折了她的快活与自在。
「外传拥美无数、折花圣手的风流二少这回是栽定了,你的心被朵牡丹花给勾住了。」最难过的是美人关,常使英雄竞折腰。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他冷笑地扬唇说道:「不想要盐令了吗?赵小王爷可是急着弄到手。」
誓在必得的赵天铎可不是好对付的软怖子,为人自私自利的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连如花似玉的亲妹妹都能嫁给行将就木的六十余岁老头,好获得庞大利益。
「哎呀!兄弟,别玩我,我那批私盐还等看盐令方能上市,你的一句话会断了上百家庭生计。」他赶紧求晓,不敢再开半句玩笑。
他的肩胛骨快散了,上官老弟的手劲真式强悍,连习武多年的他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不提盐市,我要你赶制的云锦呢?来得及在秋凉时分出货吗?」蚕儿吐丝在春分,秋冬二季是大量上等锦绸缺货的季节。
龙一飞豪气地拍拍胸捕。「我办事,你放心,几间织布行与绣庄日夜赶工,一定能赶得出足够的数量。」
由经商手腕一流的上官二少在幕后操刀,他们合作的事业版图己日渐扩张,吃下大半个商市。
「凡事没有绝对,不要得意忘形,后头虎视耽耽的赵天铎一直在伺机而动,等看拉下你。」好友在明处,目标显着,想陷害他轻而易举。
「那个尽会耍阴招的免患子,老子总有一天砍了他……」做生意是凭本事,才智不足就回家养孩子,别出来丢人现眼。
「龙一飞。」他声一冷。
他呵呵地干笑,搔搔后脑匀。「不过我说你呀!你这事要瞒到什么时候,没人知晓你是『云字幅』的当家主事,对你来说有些不公平。」
黑眸深幽的望向远处,上官流云不发一语地树起随风飘落至手心的梧桐花,轻轻握住,仿佛若有所思。
第四章
「幡」指的是直幅长条,高竖店家门口的长形旗帜,而云字幡以暗藏云字的云朵为底色,夭青色幡布为旗帜,高高挂起,随风飘扬。
这是近几年才兴起的新商号,无人见过云字幡的东家,仅知它一开始是以绸锻行起家,慢慢地扩展到米浦、南北货商行,甚至是宾客云集的酒楼、旅栈等无所不包的树立起云字幡。
有人传言云字幡是朱雀城城主扬云凤旗下的生意,他名字中有个云字,八九不离十,放眼朝阳玉朝,也只有他有足够的财力能够撑起半片夭,迅速地打响名号,不怕其他商贾鱼目混珠,妄想分一杯羹。
但事实上「云」字是出自上官流云的云。
上官流云十五、六岁时便展现惊人的经商才能,屡屡向其父建言赚了不少银子,才致使今日的上官府郎如此富丽堂皇、历久不衰。
可是树大易招风,人红易招嫉,他在一次收购茶叶的买卖中帮父亲赚进大笔银两后,龙心大悦的上官老爷竟得意过了头,在两位夫人面前大赞小儿子有天纵之才,并宣称他足以继承上官家当家之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两个亲生儿子的老爷子怎会独厚一子,百年之后还是长子承继香火,次子辅佐左右。
可偏偏有人听进心里了,那一日过去后的第三夜,上官流云不知误食了何物,上吐下泻,腹痛如纹,面色发黑地命悬一线。
虽然后来人是救回来了,但从此心性大变,他不再给予父亲任何建议,镇日游手好闲与众位姊姊打情骂俏,逗笑合羞带怯的小姑娘,把讨女子欢心当是毕生使命。
于是乎,风流之名不腔而走,无人不知上官三少是个多情种,是在脂粉圈打滚的俊逸少爷,为他芳心暗许的姑娘家不计其数。
不过表面上如此,不代表他真是一无是处,在死亡边缘游走过一番的上官流云知道,锋芒太露只会招来妒恨危险,经一事长一智的他转而藉由他人的名义,赚进大把、大把的银两,隐而不宣地开疆关土,创立一番伟业。
只是他无法离开上官家,仍得扮成败家的浪荡子,因为他的娘亲是上官老爷的二夫人,两人夫妻情深,难分难舍,为了顾及她,他暂时走不开。
「……云弟,云弟,该你走下一步了」
耳边传来带看痕音的叫唤,上官流云心不在焉地移动白子。
「瞧你魂不守舍的,一颗心不知飞哪去了。」脸带病容的上官仲雨出声取笑,一子下定,赢了他这一局。
「大哥棋艺精湛,小弟不才,又输你一回了。」他拱手轻笑,眼角不时地往外瞧。
「口可……不是我棋艺佳,是你不专心,外头有什么好风景,让你流连再三,一副坐不住的模样?」知道他的不专心所为何事,他故意说道。
「没得事,大哥多心了,我只是连输了好几局,想招些好运气。」他笑得宛若春风拂面。
怎么这么久,不会真出事了吧?他实在不该答应她离开身边,大夫人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绝非一般下人招架得了。
今日一早,大哥难得来洗洗楼找他下棋,没多久她被人给招了去,他没有借口推辞,也不好将人强留下,只好任由那人将牡丹带走。
「自个兄弟还说不得心底事吗?我这身子也不晓得还能拖多久,日后奉养双亲的责任就得偏劳你了。」上官仲雨语重心长地道,一点也不忌讳。
「大哥别说晦气话,咱们上官家别的不多,就银子多,还愁找不到好大夫吗?你不要把自身的责任往我身上推,小弟我只想玩乐终日,当个闲散少爷。」上官家的担子他接不下,也没本事接。
上官仲雨清瘦的面容露出一抹温笑。「就算是为了你的牡丹小婢也不肯?若你说话没分量是保不住她的。」
上官流云神色一整,故作不解,「不过是个婢女罢了,用得看我花心思吗?」
「这话,由你口中说出,你自己相信几分?」他想瞒谁,自欺欺人而已。
「为何不信,倾慕我的女子何曾少过,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他神情平静的说道。
「可是她眼中没有爱慕,对你也非情意缠绵,反倒是你……」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了眼,因果报应,果然不爽呀!
「我怎样?外头排队等着要服侍我的女人多得是,我还嫌她不解风情,本少爷这样的极品放在眼前还看不上,肯定是眼瞎了。」上官流云刻意数落,将牡丹说得一无长处。
「既然云弟多有嫌弃,不妨让给为兄,我屋里正好缺个贴心的可人儿解闷。」
他长年药昧充斥的玉楼阁反不如他洗洗楼清爽,一股花香昧引人心旷神恰。
上官流云闻言差点捏碎了手中白棋。「想容表妹就快过门了,你屋子里若多个人岂不吵翻了天,小弟可不做害你家无宁日的罪人,小婢女我自个收着,免得你左右两女摆不平。」
「所以为兄这要请教你,你是怎么令众女为你如痴如狂,甘愿空间独守,等你浪子回头?我好学得一些,才能左拥娇妻,右抱美婢。」
「呢!这……」他尴然无语,无侍俊颜蒙上一层阴郁之色。
「哈哈,不开你玩笑了,瞧你紧张得脸色都变黑了,为兄虽不常到外头走动,可你的心思还能猜出几分,自从那名叫牡丹的丫头从你的视线消失后,你的棋路就乱了。」心不在了,人也跟着恍神。
大哥的笑声一落下,他当下红了耳根。「我是担心她不知进退,惹恼了大娘,把她气出病来。」
「那不正好顺了你的意,我娘一生气或许会把她调走,罚她做些粗重的活,好磨磨她的性子。」就怕有人舍不得,赶着袒护。
黑瞳-黯,他轻叹出声,「大哥何苦为难我,非要逼出我的心事,我不过求一世平安,安闲度日,这又犯着谁了?」
他要的,会自个儿从无到有的取来,不需要跟人事、跟人抢,挤破头分食一块大饼。
「如果我身子骨争气点,我会说:你飞吧!不论飞得多高多远都成,随心所欲地飞到你想去的地方,可是我能了无牵挂地说出口吗?我这世的兄弟只
有你一人。」他何其不幸,生就上官家长孙,若他能有副强健体魄扛起家业,也不致让云弟这不羁的性子落得有如笼中鸟的境地……
上官流云默然了,他明白兄长待他都是出自真心的关怀,从无一丝私心,但是他没法忘却那一夜痛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大口的黑血不断呕出,眼睁睁地看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当时的害怕和惊惧绝非笔墨可以形容。
大夫说他被下了毒,一种会腐蚀五脏六晰的毒药,只要差个一刻钟解毒,他就算救回来也是半个废人了,口不能咽物,只能以流质食物落喉,药不可停,一日三回,吊着他一口气。
换言之就是行尸走肉,活着也等于是死,生不如死。
「云弟,为兄知道你和娘亲处不来,可大哥只求你一件事,若有一天我有个万一,你别放下这一家子不理,尤其是我娘,我已经很久没见她笑过了。」
男人多情,受苦的往往是女人,娘亲的郁郁寡欢他是看在眼里的,良人的左拥右抱是为人妻子心中永难抹灭的痛,她不仅得与人共事一夫,还得忍受丈夫的冷落,泪湿枕畔,无人可诉。
「我……」上官流云正愁没借口好闪避兄长的托付,一道浅绿色身影已翩然出现,他恰好转开话题。「我的好牡丹,你怎么舍得让你家少爷等得两鬓斑白,早生华发?!自个说要我罚你什么。」
他起身迎向那抹身影,不安分的手又伸向她肩头。
她闪身一避。「二少爷若找得出一根白头发,奴婢任您处置。」
「包括我夜里发凉,找你来暖暖身子?」真不识趣,你以为你逃得出本少爷的手掌心吗?上官流云先一步洞悉夏牡丹闪躲路线,再次上前堵住她的去路。
夏牡丹很无奈的翻翻白眼,无赖少爷贼得很,总是知道她往哪里溜。「二少爷怕冷,摆上十来个火盆子不就得了,屋里一热就不凉了。」
「没良心的小花儿,火盆子哪比得上软玉温香在怀,不能又搓又揉,蹭蹭磨磨,我真是白疼你了。」就她敢顶嘴,半点颇面也不给。
「少爷若真疼婢子,又怎会放任婢子在大夫人面前听训,没半点搭救之意。」
枉他先前说得好听,谁知却是空口白话,没一句能信。
上官流云面上一热,略显狼顿。「那是大夫人呐!为人子女者当听从长辈盼咐,以尽孝道。」
「大丈夫怎可言而无信,不守承诺,以后请二少爷别在奴婢眼前画大饼了,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轻易说出口,奴婢不想三皇瞧不起只会说大话的主子。」她故意把话说重了,好引起他的愧疚。
「我……呱……我不是不管你,那是……不得已……」他一出面,这件事肯定没完没了,只会让人有机会借题发挥,对她多加责罚。
杀一做百,他表现得越在意,她越无法全身而退,因此她的安危其实是取决于他的态度。
因此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笑语如常地眼看她被带走,大娘不过是藉由她来试水温,看他是否能无动于衷,他要是沉不住气就中计了,还多了个弱点受制于人。
而这些话他不能坦然告诉她,因为当年意图毒害他的人就是看似婉约贞静的大娘,她始终防着他,唯恐他夺走她仅剩的一切。
「请让我说句公道话,云弟确实因你而心神不宁,绝非有心失信于你,从他连输了好几盘棋看来,你在他心中的重量还挺沉的。」他头一回看到向来从容不迫的弟弟如此心不在焉、神思恍惚,好不容易她回来了,可她一发脾气,云弟竟然眼神一a,甚至慌了手脚想解释。
「大哥……」上官流云苦笑地想制止他倒自己的老底。
其实他不想让人晓得他也有手足无措的一面,尤其是在牡丹面前,谈笑间用兵如神,风趣诫谐的笑脸迎人才是他给人看的那一面。
夏牡丹不想接续这话题,看上官仲雨举杯欲饮茶,忙转开话题道:「大少爷,冷茶伤胃,你别这样折腾自己了,奴婢帮你换壶热茶。」习惯使然,她没多想地重彻一壶茶,将过往有着夫妻情分的大少爷伺候得无微不至。
虽是重生了,可是有些习.喷是改不了的,她当夏姨娘的时间远超过身为上官流云的小牌的时间,对两人的熟念度自是不同。
只是她不经意的作为却引发两个男人异样的感受,一个是对她的细心及体贴入微动容,忍不住多了一份心思;一个是眯眸冷视,非常不是滋味,一
桶酷不小心打翻了半桶,介意得很。
「平日怎不就见你对我这般贴心?茶冷了,你要我1等就喝,还说烧水的柴火省着用,有茶喝就不错了。」好明显的差别待遇,他这口气梗得难受。
夏牡丹脸皮薄难藏羞,她恼怒地拍开他抢茶的稚气举动。「二少爷壮得像头牛,生饮凉茶再适合不过了,你闹腾个什么劲,想让人笑话你不成。」
「哎哟!瞧瞧我家牡丹多拨辣,她就只会凶我而己,对旁人倒是客客气气地和颜悦色,少爷我该抱不平为自个叫屈呢,还是自夸教得好,没给主子丢脸?」上官流云表面上是埋怨不已,可话里有话地将艳色小婢归于他羽翼之下,岂不意味十足。
他这小家子气的举止教人好气又好笑,明眼人哪会看不出他在吃昧,铺条大路给自己好走,顺便宣告此妹已名花有主,他人休要觊觎。
当然,他昭然若揭的小心眼不见得每个人都赞同,至少他的牡丹小婢还没把他往心里搁,心中悬悬念念的全是她将来要怎么在上官家待下去。
自从她决定不再为人妾室后,没有地位的她便失去与人抗衡的力量,低下的奴婢身分只能任人宰割,主子要她生她便生,主子要她三更死绝活不到五更,而靠不住的二少爷更是甭想指望了。
唯今之计她只有靠自己了,在艰难的处境中找出一条生路。
「我说牡丹呀,夫人喊了你去是干啥,说来听听,真有责难你的地方,少爷就是拚着受责难也会护你周全。」他故作轻傲地横扫她周身上下,没见伤痕也没见血才暗吁了口气。
「夫人只问了几句,没一句苛责。毕竟曾为人媳多年,她很懂得顺着大夫人的毛摸,给足了她威风。
他「喔」地一声长音,似乎对她的简短回复不甚满足。「哪几句?」
「都是些小事。」她回答的比上句更简洁有力。
他眉头抽紧,似笑非笑地扬扬唇。「要我一个吻逼问吗?你晓得我非常中意你那樱吟吟哦的樱桃小口,少爷我不介意一字一句地自你口中『逼问』。」
「二少爷」她抿唇,横眉怒视。
「牡丹。」他笑看晚向她,神态墉懒。
上官流云和夏牡丹这一来一往,压根忘了上官仲雨的存在,且表面上看来是云淡风轻,可两人眼底激起的火花却足以僚原,烧灼出冲天烈焰。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一只白瓷茶杯应声而破,微温的茶水顺着指缝滴落地面,一小片湿洒很快地晕散开来,形成半月形的狼牙,对月狂嚎。
但是杯破事小,可怕的是上官流云此时的神色,他.喷有的风流从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风雨欲来的阴蛰,那深冷的寒意像六月飞雪,来得令人惊骇。
「大夫人说了,她给我两个选择,一是当大少爷的小妾,尽心尽力地服侍他;二是继续跟在你身边,但充其量是侍寝,没名没分,日后二少娶了亲奴婢就得滚回下人房,不得再自荐枕席。」
真可笑,兜来兜去她还是摆脱不了为人妾室的宿命,大夫人要逼她,表小姐要逼她,连老天爷也要跟她开玩笑,--逼她走回头路。
她该庆幸这回多了一个选择吗?至少她还能从权势和俊俏儿郎中做选择,不致赶鸭子上架,成了爷儿们传宗接代的工具。
「你的回答是?」上官流云声音紧绷。
垂目低视,面容平静的夏牡丹微露苦涩。「奴婢回说要再考虑考虑。」
「还要考虑?」他骤地起身,长指蛮横地挑起她下颚。「谁是你的主子,还记得吗?」
「你以为大夫人真是给我选择的机会吗?你和她是一家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她的为人,当她慈眉善目地拍拍你的头时,你就该当心了。」也许这么说不厚道,但是大夫人的确是表里不一的人,她心如豺狼。
他微惊。「你怎么知道夫人的行事作风?」
要不是十五岁那年差点中毒身亡,进而多方追查才查出何人下的手,他还被蒙瞒在鼓里,浑然不知言笑昙晏的大娘竟然心狠如斯。
而她不过是一名寻常小婢,恐怕也没见过大夫人几面,却能一言道破他过去看不出的阴毒本性,令他不免讶异不已。
上官流云惊觉他对身侧的小女子了解的不够透彻。当初他第一眼见到牡丹的时候,是惊艳她不俗的容貌,即使她因溺水而昏迷不醒,仍美得楚楚动人,让他几乎移不开目光,待他回过一神时,自己己抱着她回下人房,叮嘱同房的奴脾好生照顾,又留下银子让她请大夫,对她的事如此上心,连他自己都感到讶异。
而后的偶遇是他刻意地安排,他早就调查出她每日必经之路,便在该处守株待兔,等看她自投罗网。
只是他没料到多个表妹来搅局,虽然最后仍如愿以偿的让她走向自己,可是却莫名地为她树了敌,招惹到最不该招惹的头疼人物。
夏牡丹看了他一眼,没说出重生的事,只是轻描淡写道:「下人间的小道消息最是灵通,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换情报,主子们的私密事哪能藏得住。」
当初为了把府里每个人的心都收得服服帖帖,她下了很大的工夫去摸清他们的爱好,有的怀柔、有的利诱、有的威胁,让众人一面倒地迎合她夏姨娘。
可是在她好不容易爬到人人称羡的位置时,她却回到尚未飞上校头前的小婢身躯,重新再活一回,老天爷让她重新走这一遭,究竟所为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