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不会是……心动了吧!不,她只是丫鬟,没资格这么想。
「你想到什么,看你一个小脑袋快摇掉了。」段天愁失笑地一手固定她摇晃不定的头。
嗄?!摇头?原来她把所想的付诸行动了。她连忙正正神色说:「别说些引人胡思乱想的话语,否则我会走不了的。」她承受不了太多恩情。
他有些讶异,「走?!你想走到哪去?」在他还没厘清心底那份悸动是何物前,他绝不允许她离开。
「小姐今年已十八岁了,早晚都得嫁人,而这个家有你撑著我也放心,可以去做自己一直渴望做的事。」
「什么事?」
元紫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说:「我想去大漠看飞沙,去见识黄山的风光,游遍三川五岳的明媚景色。」
好可爱的粉红舌尖,真想含住它。他为自己的想法心颤。
论姿色,她只能算上中等容貌,在苏州出美女的环境下,照理说并不突出。但是她有一双灵活有神的翦翦水瞳,将她平凡的脸蛋衬托出水样光彩,使人深深沦陷在那两泓深潭。
更重要的是她有时下女子所没有的果敢、理智,知道自己要什么,勇敢地去争取,不畏强权恶势,全凭过人的机智去获得。她,像是一本深奥的书,让他百看不厌。
段天愁不禁感佩地说:「你的确很特别,叠影山庄拥有你是我们百年修来的福分。」没有她,叠影山庄八成已不存在。
想到这他不由得叹气,爷爷镇日像个老小孩般沉溺在一堆古玩中,父亲则沉迷於茶道中不理世事,而原本才貌并重的二娘竟一反昔日风采,终日把玩奇花异草,把自己搞得像农妇。
至於喜妹和乐弟更不用说,说他们是不事生产的米虫则太严重,可他们又天真得近乎一张白纸,全不知人间疾苦是何味,天天喜乐挂脸上,教人骂也不是,不骂又徒惹自己生气,而且就算责骂他们也听不懂,大概从小被「某人」教训惯了,早已麻木。
「想到家中那几个叫人拿不定的宝是吧?」元紫袖猜想,除了他们,谁还能令他叹息。
段天愁点头说:「知我者,紫袖也,倒挺了解我的。」才三天,他就成为段家最后一位沦陷者。
元紫袖退离他的身侧,随手摘下早露的黄蝉,不以为然地斜睨著他。
「无关了不了解,只要在叠影山庄待上一天,每个人都得叹上一口气,何况你的苦日子才刚开始,不叹息成吗?」她以过来人的身分说。对於叠影山庄的主子们,她已不抱任何希望。
段天愁不由得轻笑,脸上僵硬的线条柔和下来,「你怎么受得了这种脚踩烂泥的生活?」
她俏皮地朝他眨眨眼,「因为我是乡野孩子呀!」表示她过惯了踩泥巴的日子。
「你哦!」段天愁心中不知觉地多了一分疼惜,食指自然地点点她的俏鼻。
「对了,大少爷,我该把庄里的帐簿交给你管理,还有……」突然一根指头轻点她的唇心。
「叫我天愁吧,大少爷听起来很拗口,我不喜欢。」他感觉上,这样的称呼有一层疏离感。
嗯?他转性了吗?元紫袖小心地说:「主婢有分,紫袖不敢造次,大少爷。」
段天愁以有些埋怨的语气说:「你还不是连名带姓地吼乐弟和喜妹。」这会儿,她倒是搬出老掉牙的主仆关系。
「不一样,他们惹我生气。」她解释著,因为他们老是害她不吼上两声气难消。
他没好气地嘴一弯,「那我是不是应该常惹你生气?」他没好气地想,什么道理嘛!主人求丫鬟唤他名字?
「这个玩笑不好笑,大少爷,你比两位小姐、少爷理智,不会做出使人想尖叫的蠢事。」
段天愁不敢相信地说:「蠢事?!你都直接告诉他们?」事实上光他这几日的观察,他这对宝贝弟妹的举止已不止是「蠢」字能形容。
告诉?!不可能。元紫袖摇摇头,「我从不直接告诉他们,我是用雷吼灌顶的方法。」她期盼能灌些智慧给他们,只是他们脑袋中装满的烂木屑连铺路都嫌滑脚。
「哈!我相信。」他微微一笑,初见面那一天他就见识过。「叫我天愁好不好,反正庄里没人敢管你。」
元紫袖翻翻白眼,「你不是人?」事实上,他管得才多呢!
第一天回庄时,她照往例服侍主子们,他偏调她只服侍他一人,而且不许任何人使唤她只除他。
然后依照昔日的惯例,她要打点来客的起居饮会,他却硬是要和她唱反调,把曲家兄妹安排在离他寝居最远的迎风阁,不准她和曲少予太亲近。
有一次她送茶点到迎风阁,和曲少梅相谈甚欢,他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从此禁止她到迎风阁。
当然阳奉阴违是大牌丫鬟的权利,她是不受任何人控制的,照样依自己的意识而行动。
「我哪有管你,那是关心,我怕你太劳累。」他大概知道她所指何事,他只是私心地想留她在左右。
关心?很高明的藉口。她瞅了他一眼,「大少爷未回庄之前,紫袖的「劳累」可是你的十倍有馀。」
「所以我现在弥补不算晚,马上用行动来表示关心,减轻你沉重的工作量。」
瞧他说得多顺口,丝毫不见愧色,似乎忘了初见那一刻,他恨不得一把扭断她纤细的雪颈,再把她撕成碎片当花肥,只差没把她当杀父仇人。
元紫袖眼珠子一溜,眼底净是算计,「既然大少爷这么说,紫袖只好回报你,以后全庄的事务就有劳大少爷喽!」
咦?怎么话锋转到庄里事务上,这只狡猾的母狐狸,果真有搞昏圣人的本事,难怪管得住这一庄老老少少的怪人。他总算见识到了,脑中并思考该如何反击。
「呃!所谓施恩不望报,我怎好剽窃你分内之事呢!而且我刚回庄,一切都未上轨道,所以……」
她接著话尾说道:「所以大少爷更要及早接手,早日熟知庄内事务。」他这一招不管用,她元紫袖可精得很。
「紫袖你……唉!」她也是令人叹气的人物,他不得不投降,「好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和一个丫鬟谈条件,大少爷太抬举紫袖了。」她撇撇嘴道,心想,他好像没什么筹码谈条件。
「我接下庄内事务,你得叫我天愁。」他认为这是项好交易。
是吗?她唇角扬起一丝诡魅的笑,「叠影山庄是你段家所有,想兴想亡似乎和个丫鬟扯不上关系。」
「你想撒手不管?」段天愁担心她若真要抽手,那可不成。
「大少爷当家,紫袖很放心。」
他一脸不敢领教地说:「你放心我不放心,光下头那两个宝贝蛋就忙得我头大,何况上头还有三尊大佛在。」
「这更不是问题。人都是有弱点,只要掐住那一点,要风要雨皆掌控在你手心。」
「你真无情。」段天愁直接说,认为对亲人耍手段是件卑劣事。
无情,这倒是头一回听闻。元紫袖耸耸肩道:「适时的无情才管得住,恶人怕比他更恶之人,要狠心一点。」
「我不够狠恶,所以你不怕我?」她不会是吃定他不敢动手吧!他怀疑地想,不然就是他脸色不够阴沉。
「大少爷可真有趣,紫袖乃是小小的怕事丫鬟,只怕事多,哪有馀暇见恶人。」她心想,庄里恐怕找不出比她更恶劣之人。
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段天愁承认他被她打败,而且输得一败涂地,连翻个身都嫌腰太重。看来想要她唤自己的名字,菲得惹火她才行。
「我这个大少爷是拿大牌丫鬟没辙。也罢!咱们今天从哪里先开始。」
想开了?认命?很好。元紫袖满意地点头。「就从帐房开始吧,有银子才好办事。」她希望他不会如同他那个没用的兄弟,被堆积如山的帐本吓到。
「我想叠影山庄不穷吧?」段天愁看看出手阔绰的家人便知。
「是不穷,不过少掉一些不必要的开销,叠影山庄会更富有。」她煞有其事地点下颚。
这点他深有同感,「我会好好教育两个不成材的弟妹,少做点不善的善事。」
元紫袖建议著,「也许,你可以从削减他们日常花费下手。」身为丫鬟的她只能遏阻,无法控制,免遭非议。
「好主意。」段天愁颇为赞同地点一下头。心想只要他的家没钱,就发挥不了泛滥成灾的「善举」,这的确是治「善」妙方。
※※※
结实的红桧木桌,老旧却依然光滑硬朗的太师椅,成排铜制的暗红色柜子,规规矩矩排列整齐的书册,桌上檀香袅袅。
满室馨香、青翠如春的金榕在案头浅笑,秋香色的暖阳徐徐射进静谧的斗室,凭添一丝倦懒。
低垂著头的男子终於承受不住,放弃地丢下手中的笔,仰头后倾,揉捏酸疼不堪的颈骨。
一双柔荑适时地减轻他的压力,熟稔地顺著脉穴按摩,舒服得让他闭上眼睛,享受片刻的温柔,洗涤脑海中纷乱的数字。
「大少爷,你才看了三本帐册就不行了?」元紫袖摇摇头,心想,他实在太颓散了,需要鞭策一番。
倏然瞠大眼,段天愁不满地接过桌上参茶一饮而尽,「你的要求太严格了吧,我是人,请别当我是牛。」
「只要一鞭子,再顽劣的牛都得迈开牛步,只可惜这方法大少爷用不上。」元紫袖瞧他身壮皮厚,鞭子铁定打不疼他。
段天愁不悦地瞪视她,「你还真当我是牛呀,这些帐本应该是你的责任。」
他何苦来哉!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居然被她拐进帐房处理成堆的帐务,最后帐册多得让他连书房都用上了,真不知是他太愚蠢?还是她太狡诈?
元紫袖连忙一副紧张地说:「大少爷说的紫袖惶恐,紫袖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把叠影山庄的主人改成元姓。」好歹叠影山庄是他们姓段的,自是由段天愁处理喽。
看见她嘴角泄露的笑意更令段天愁动怒。「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要任意曲解。」去他的叠影山庄,段家又不是只有他一名子嗣。
「紫袖哪敢曲解大少爷的意思,段家的责任本来就该由段家人承受。」她乐得当无事一身轻的闲人。
「不要叫我大少爷!左一句大少爷,右一句大少爷,你不烦,我听的人可烦死了。」
因大少爷代表责任、代表身分同时也隔离了两人的距离,段天愁讨厌这个大少爷的字眼加诸在他的头上,让他好像被缚手缚脚,浑身施展不开。
抑住脱口而出的笑声,元紫袖卑微地说道:「大少爷虚火上升,紫袖待会会吩咐厨娘煮碗莲子汤帮你消火。」
「你是故意的,我敢肯定你是有意要看我出糗,一吐初见面时的怨气。」
卑微?她要是懂得卑微侍人,世上就没有骄傲的女人。段天愁只能气闷在心底。
「大少爷言重了,小小贱婢哪敢生主子的气,你错怪了。」她装得更卑下。
小!她还真小呀!「个子是小得一巴掌就捏得碎,脾气是倔得比天还大。」段天愁想他这大少爷还得看她脸色呢!
「多谢大少爷谬赞,紫袖愧不敢当。」元紫袖可是毫无愧色地说。想她能把小个子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天底下的人都有资格说愧字,惟有你元紫袖压根用不上。」段天愁瞧她一脸得意还说自己愧不敢当,真只有她说得出口。
他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不过她不予承认。她提醒他,「大少爷,你该专注在帐本上。」
哀号地脸一抹,段天愁狼狈地横瞪轻松研墨的她,「看到我痛苦不堪,似乎可以带给你不少快乐?」
「你也知道人的劣根性,看到别人受自己曾受过的苦,心理总是比较平衡一点。」元紫袖坏心地想,独苦不如众苦,众苦不如你苦。
他忍不住大吼,「平衡一点?!你在说什么鬼话,活该倒楣是我自找的不成?」
她假装受不住捂住耳朵,「咆哮改变不了事实,是你选错时辰投胎。」
「我没有咆哮!」他压沉嗓门低吼著。
「是,大少爷说得对,你没有咆哮,只是扯开喉咙大喊而已。」元紫袖依旧乖顺地磨著墨。
此刻,段天愁发现他不是被帐本逼傻,就是被她逼疯,难怪庄里的老老少少都一反常性做出乖张的行为,只因为她是始作俑者。
现在他无法抱怨找不到一位正常的家人,因为再过不久他也要加入他们行列,做个颠傻之人。
「你就不能稍微尊重我一下?」他像快断气的呻吟音,无力地吐出一口气。
她上下打量他半晌,思忖说:「我会叮嘱伙房多买些营养补品,一定能让大少爷养「尊」为「重」。」
什么是败到抬不起头见人,段天愁终於可以体会得到,大牌丫鬟就是大牌丫鬟,他这大少爷算老几,一边喘气去吧!
「紫袖,我饿了。」他改采哀兵政策。
「我马上吩咐小竹送宵夜。」元紫袖一转身,要唤门边的小婢女。
「我想吃你煮的鸳鸯富贵盅。」他听说这道菜美味可口,最主要一点是耗时又费工,这样他可以偷得片刻空间。
元紫袖一眼就看清他的诡计,心想,兄弟就是兄弟,用来用去都是同一招,二少爷没得逞,大少爷更加没指望。她假装一脸为难地直瞧著墙上的清明上河图以掩饰嘴角笑意。
「大少爷的吩咐紫袖莫敢不从,只是夜已深,大少爷若等紫袖到空无一人的街上买好材料,恐怕早已饿惨了。」
「但是紫袖不怕庄外凶险,反正我长得不起眼,恶徒夜匪不至於劫色坏我清白,所以紫袖这就为大少爷张罗去。」她说完作势要踏出书房,突地一只手快速地攫住她的手臂。
段天愁恶狠地怒瞪著,直要在她身上看穿个孔,用麻绳绑住她才方休。
他咬著牙说:「我就知道你不把我惹火绝不甘心,一定要我摆出凶神恶煞的脸才称你心。」
这可恶的小丫头!口口声声是服从,但她吐出的每字每句说得教人心惊,什么不起眼、不怕被劫色失身,而后一句恶徒夜匪、夜深无人烟的,更是存心要他自责毫无人性,枉顾丫鬟安危,只为一饱口欲。
元紫袖更假意地说:「紫袖是个丫鬟,主子说一紫袖绝不敢说二,赤诚忠心可表日月。」
哇!他快气炸了。「好个说一不二,赤诚忠心的丫鬟。」他一眼瞄见成堆成塔的帐册,气得将桌上烧著的蜡烛一掌扫去。
瞬间一叠半人高的帐册付之一炬,元紫袖张口结舌地呆愣住,不敢置信他居然把她一年来的辛苦所得化成灰烬?!孰可忍孰不可忍,他比其他任何一名主子更令人气结。
「段、天、愁,你这个天杀的混蛋,你怎么不死在外面算了,还回来干么,放火烧房子吗?」
被骂的段天愁怒火全消,脸上挂著俊愣愣的笑容,因为她终於连名带姓地唤了他名字,即使她是在盛怒中。
「我发誓你要是没将数字,一笔一画地给我刻回帐册上,我元紫袖三个字就倒著写。」
值得,段天愁觉得很值得,十几本册子扳回一城,他觉得痛快极了。
只是善后……唉!他又得叹息了。人真是犯贱呀!
新月浪漫情懷882 寄秋 《大牌丫鬟》 kwleigh扫描 Future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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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无聊、无聊真无聊,这是段天喜此刻的心境,她快闷坏了。
自从她那个冷面大哥回来之后,她的日子一下子变得难过多了,连紫袖也被他纳入羽翼之下,没人可以陪她玩,也没人在一旁叨念著。
现在做什么事都不起劲,难不成她天生喜欢被虐待,少了紫袖在身旁管这管那就浑身不舒畅,也许出去溜溜会改善烦闷的心情。
嗯!就这么办。
「小姐,你要去哪里?」翠花如影随形地贴著她,生怕一个脚步跟岔了。
「逛街。」
逛街?翠花不解地问她,「大少爷不是禁止小姐出门?」
「人家只是心里闷,想出去买买东西嘛!」段天喜红艳的菱形唇高嘟著。
「可是大少爷说不准小姐向帐房支领银两,小姐要用什么买?」这点翠花也有些埋怨,因为连带著她也没好处可捞。
「大哥不讲理,叠影山庄有哪条规定小姐不能用银子,他是以大欺小,欺负我这个妹妹。」
她当了十八年小姐,也没听过小姐被禁足,还要被限制银两的使用,实在很……很小气。段天喜「很」了半天,就是想不出一句骂人的话。
翠花道:「听说大少爷的决定,是紫袖提议的。」心想,除了她,谁会那么了解两位小姐少爷的脾性该如何治。
紫袖?又是紫袖。一提起元紫袖段天喜心就凉了一半,本能地怕起这位丫鬟,气势明显削弱了三分。
「紫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解除禁令?」段天喜可不想被关在庄里一辈子。
翠花提醒著,「小姐应该问问大少爷才是,紫袖哪作得了主。」再怎么说,现在是大少爷当家。
段天喜手毫不起劲地轻扬,「至少紫袖不会吓我,大哥一板起脸来好吓人哦!」她起初怀疑是不是搞错了,不过,爹爹证实他是如假包换的段天愁,她的亲大哥,她只好委屈地含泪接受。
「可是小姐,你不觉得紫袖生气时的语气,比大少爷更教人心惊胆战?」翠花想到元紫袖生气的模样简直是如夜叉出世。
这这这……翠花说得有理,她还是比较怕紫袖。「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段天喜询问著。
怎么办?想她翠花也只是小丫鬟而已,还能怎么办?翠花只能安慰道:「小姐,你就忍耐一下。」
「忍耐也该要有时限,谁晓得大哥和紫袖想把我关多久。」段天喜一张胜雪赛芙蓉的花颜,全写上了愁意。
「嗯,小姐,不如我们去找二少爷商量一下,他的点子一向很多。」翠花想到小姐和少爷同是天涯沦落人嘛!
「对对对,找二哥,他很聪明,一定有办法开溜。」段天喜赞同地猛点头,她早该想到二哥了。
翠花苦笑著想,二少爷是很聪明,可是紫袖更高明,有谁听过孙悟空能逃过如来佛的五指山,二少爷是自身难保一不小心泥菩萨就化成江泥,随波逐流。
※※※
迎风阁顾名思义是敞开大门就有阵阵清风迎面而来,浸浮在暖风吹送的静园中,烦躁的思绪一扫而空,只留下纯净的清灵一片。
满园的绣球花在风中盛放,数落著蝶儿的无情,不停止地在花丛中穿梭却从不驻足眷恋。
原本清静的楼阁已不平静,一早就闯进个自命潇洒的风流浪子,搅乱了无波清静。
「天乐,你「又」大驾光临,我与敝妹深感荣幸。」由少予一脸满是促狭的笑意。
「曲大哥太多礼,你们来者是客,小弟理当尽地主之谊,略表心意。」段天乐双手作揖,诚恳得令人发噱。
「你的心意我领受了,不过这已是你今天第五度造访迎风阁,令人不禁怀疑你的「诚意」。」由少予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瞄向低头绣花的小妹,她才是天乐造访的主因吧!
假意没收到他的暗示眼光,段天乐赶紧道:「曲大哥多疑了,你和少梅妹妹都是敞庄的贵客,理应上礼以待。」
实在没办法,谁会料到大哥一回庄第一件事,竟是禁止他出庄,并且不准帐房支银两给他花费,害得他出外拈拈花惹惹草的机会全无。
庄里的丫鬟婢女早熟知他的个性,不会去理会他的花言巧语,天喜是他的妹子,自然没啥好玩,紫袖呢?唉!他不敢招惹,剩下只有……段天乐嘴角浮出一抹笑。
温雅恬静的曲少梅虽不若小妹娇美,但是自有一股清秀之气质,比起紫袖的冷淡飘忽,她可是典雅秀丽多了。
「段大哥近日忙於庄务,反观你似乎满闲的,有空常来「联络」感情?」曲少予看他外形倒是满称少梅,就不知内涵如何?
「大哥是嫡长子,而小弟只是庶出,理所当然要将庄务交还给大哥。」段天乐说得正气凛然。
交还?和听说不太符合。曲少予忍不住想问:「贵庄的丫鬟紫袖地位好似挺高的,是不是有这回事?」
「紫袖呀!」段天乐心虚地左瞧右瞄,确定老虎不在视线内才敢出口,「因为老太爷疼她,所以大夥就不好扯破脸。」
「是吗?那日她……」曲少予想起他被当众骂得狗血淋头就好笑。
段天乐连连挥手假笑,「紫袖就是性子急,嗓门大了点,女孩子嘛,不好和她计较太多。」
「是这样吗?可是我见她顶冷静自持,说话不疾不徐,一副沉稳内敛的和煦面孔。」听他这么说,由少予觉得她个性和外表十分不符合。
「她那个人最爱装模作样了,一脸老气横秋地装大人,其实只是虚张声势的小猫一只。」反正人不在眼前,他爱怎么编排也传不进母老虎耳中,段天乐舌头管不住地多话了些。
「紫袖,你来了。」曲少梅突然抬起头,朝他身后一笑。
段天乐蓦然一惊,没细察地连忙弯腰陪罪,心中唯唯诺诺地连牙龈都打颤,肩膀也明显地发抖,然后他才偷偷瞄一眼。
咦!眼前哪有大牌丫鬟元紫袖的影子,他一颗提在头顶上的心这才放下,知道自己被看似乖巧的曲少梅戏弄。
「少梅妹妹何苦捉弄哥哥我,哥哥一片痴心全捧在手上,你忍心视若无睹。」段天乐心想,人真是不可貌相。
庄里的老虎看似无害小猫,实则精明干练,一点也不像十来岁的豆蔻少女;而眼前小白菊是一副温驯婉约的模样,竟也狠心地摆他一道,难怪人家说最毒妇人心。
曲少梅有礼地说:「哥哥的痴心,少梅无福消受,请留待有缘人拾之。」她心中已有人进驻,就怕等待换来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