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拿着长棍的婆子又准备下棍。
「等一下,我有方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让该死千次的贼人现形。」邵小蓉冲上前挡在自家丫头面前,不许人动手。
「你这是做贼喊捉贼。」席梦芝不屑地轻嗤。
「贼还不知道是谁呢!大少奶奶怕罚不了我会给自己丢脸吗?」她出言呛声,便瞧见赵大少投来微带责备的眼神,要她收敛一点,勿太张狂,把自己推到风尖浪口。
席梦芝一听,气恼地一拍椅子扶手。「反了呀!你竟敢对我这般说话,你一个小小的妾室是仗谁的势,我要你跪上三天三夜也没人敢吭一声,我现在教你什么是规矩。」
邵小蓉故意要激怒她,伸出冰玉般的皓腕。「老太太赏的紫檀香珠,大爷送的凤纹玉镯,还有一匣子宝玉斋的首饰,我戴都戴不完,贪你那副俗气的赤金头面何用?」
「你……你把凤纹玉镯送给了她,还有宝玉斋的首饰?」她是正妻,却没有过一件半件的饰物,这算什么!
「我——」赵无眠的话被打断。
「大爷,你连铺子、田契都给了我,还给我一万两买衣裳首饰穿戴,我是富婆了,谁还希罕大少奶奶那点旧东西,瞧那花样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才会用,贱妾正是青春年少,哪像大少奶奶德高望重,那副头面我还看不上眼呢!」要比吗?先气死你。
「你……你……」居然说她老。
「咳、咳!蓉儿,你说你能逮住真正的贼,我不偏袒任何人,就给你一次机会证明。」赵无眠以虚拳掩住口鼻,咳声连连其实是气岔的笑声,黑眸深处是掩不住的宠溺。
得到赵无眠这一句话,席梦芝再不满也无法阻止邵小蓉行事,只见她吩咐下人去找来石灰。
「石灰?!」
她拿石灰做什么?有意在一旁暗助其力的柳公谨一脸疑惑地看向赵无眠,食指不自觉地摩挲下颚。
你问我?不妨自个儿睁大眼地看她耍花招:同样一头雾水的赵无眠故作了然于心。
其实他看来看去也看不出门路,只觉得她果真是个胆大的,当着席梦芝面前也敢直言。
至于细柳和似巧早被落英、缤纷两人扶到树底下休息,虽然她们执意要待在小姐身边,但是那一身血教邵小蓉看得不忍心,于是要她们照顾伤了腿的郭嬷嬷,这才拦住她们。
「轻轻的倒在漆盒上!」她命令落英。
「什么?!」席梦芝讶然地站起身,脸色变得很难看。镶贝漆盒乃她珍爱之物,她平时珍借地命人上桐油擦拭,维持漆盒的光滑亮泽,宛如上了新漆一而今却当着她的面将细白的石灰倒在她心爱的漆盒上,她心头是一抽一抽的疼着,简直是拿着刀剜她的心窝,一刀一刀剜得她鲜血淋漓。
而且那紫檀佛珠、凤纹玉镯明明该是她的,全部是她的,一个家世、容貌都不如她的冲喜小妾凭什么抢走,她才该是受夫婿爱怜、老太君疼借的佳媳佳为此,她更加痛恨得夫婿宠爱的小妾:妒恨极了的席梦芝!咬下唇,纤纤细指紧扣扶手。
「给我羊毛笔,还有一张微湿的宣纸,不能破。」
「是。」清河连忙送上。
只见邵小蓉全神专注的以羊毛软毫轻轻刷去漆盒上的石灰,仔细地瞧着六个面,再以宣纸覆在其上,以软毫在宣纸背面刷呀刷。
因为宣纸很薄,所以一下子就干了,然后她极其轻柔的撕下宣纸,置于四角方方的桌面,又另取了几张较厚的纸,平放在匀了水的朱砂旁。
大伙儿都伸长了脖子张望,不明白她的用意。
其实只要是现代人都看得出是在做什么,但是对侯府的这些人而言,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完全不知所以然。
「所有芙蓉院和茱萸院的婆子丫头都得在指头上沾朱砂,——到厚纸前按下指印,落英你负责写下她们的名字以做注明。」是谁搞鬼,一査便知。
柳公谨忽然啊的一声,明白了她的用意。
同样地,赵无眠的黑瞳闪过一抹亮光,他神情充满难以言语的骄傲,眼在笑,唇畔往上一勾。
难以割舍的爱恋隐隐蔓延,而他毫不知情,只觉这聪慧又刁顽的女子今生绝不能放过,若放弃那不权权是遗憾而已,还是他对自己的抱歉,终其一生还能有谁无声无息的钻入心田,从此生根。不是生死相随,而是舍她其谁的眷恋。
「不要说我私下动手脚,大少奶奶和我各选一人来比对,买卖田庄、铺子要有中间人做契,双方各在契纸上落名,盖上指印,这会儿我们也以指印做对照,每个人一出生指上的纹路便不尽相同,凡碰过东西必留下痕迹,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爷睁着眼睛看着。」
一说到神明、老天爷,识字不多的婆子、丫头自然而然心生畏惧,乖乖上前。
在席梦芝冷着脸的瞪视中,她们一个接一个沾了朱砂,在空白纸上按下指腹,小声地报上名姓由落英做上标记,再畏长缩缩地退到后面,让下一个按指印。
明明很害怕席梦芝,可此时邵小蓉每一句话都带着重量……让人感到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一喘气就胸闷,压得结结实实。
邵姨娘不怒而威,面上带着淡淡的笑,眼神闪着自信与气势,轻轻柔柔的软嗓却字字在理令人无法违抗。
不想做出头鸟,一直努力低调做人的邵小蓉在今日过后,大大地扬名了,虽然不及大少奶奶的名正言顺,却是立下强势的形象,大伙也知她被专宠。
「你到底想干什么,非要劳师动众地闹到天翻地覆,眼中还有没有我的存在,不服管教的贱妾我一句话就能将你卖掉,朱嬷嬷,去找人牙贩子来。」
哼!休想翻出她的手掌心。
邵小蓉气定神闲地扬笑。「别忘了,我可是来给大爷冲喜的小妾,绝不能卖,要是卖了大爷的病情又有反复,你敢承担吗?再说,老太君喜欢我,光是这一点你就卖不得,不用太费劲了,大少奶奶,想要拔除我这眼中钌得要多用点脑子,打蛇打七寸,否则蛇不死就会反咬你一口。对了,朱嬷嬷别忘了捺指印,少了你哪有戏看。」
朱嬷嬷一口气噎着,满脸通红气愤难平,讪讪地走向桌前,十指染上朱砂留下印记。
「你……你好大的胆子敢顶嘴,我……我……我非撕烂你的嘴不可。」口舌之争赢不了她,席梦芝气得全身发颤。
「大爷常说我是胆肥的,下锅一炸包管能榨出一锅油呢!」她看了看指印捺得差不多了,便让缤纷把干了的宣纸挂起来,透过光,清楚地看见纸上有几个螺旋指纹。
三个人上前来,一个是大爷身边的九转,一个是大少奶奶的陪房朱嬷嬷,中人是自个儿凑上来的柳公谨,三人……不,应该说其中的两人像审案的青天大老爷,眯起眼比对指纹。
蓦地,九转讶异地啊了两声,指着一处纹印,随后柳公谨也得意地大笑,用朱笔圈起丹红的指印,不到一刻钟就有几个丫头被揪出来,慌乱地站在主子们面前。
一个叫芳玉,是茱萸院洒扫的丫头,负贵打扫邵小蓉的屋子,一个是芳如,正是大少奶奶得力的大丫头之一,这两人是姊妹,和父母一家人一起从将军府入了侯府。
不意外地,朱嬷嬷的指纹也在宣纸上头,她的气焰顿时消失,老脸乍青乍白。
「应该不必解说吧,宣纸上的指纹是自镶贝漆盒拓下来的,只有碰过漆盒的人才会留下印痕,而漆盒上的桐油是新漆上不久的,碰过的人不多,大少奶奶指称我的人手脚不干净,现在只査出个芳玉,你要不要问她几时偷的,怎么偷的,什么时候搁我屋里,又是谁主使的?」
「你……你……狡辩。」明明白白的证据砸过来,砸得席梦芝头晕脑胀,她红了眼,气到想杀人。
「我根本没迸过大少奶奶屋里,又怎知你有装着赤金头面的镶贝漆盒,又怎会指使芳玉去偷?还是芳玉从她姊姊那知道赤金头面之事而有贪念?或是芳如就是个不知检点的内贼,姊妹俩里应外合窃取主家的财物,先藏在妾身的屋子等风声过去再取出盗卖,她在打你的脸呀!」邵小蓉没提朱嬷嬷,因为知道板不倒,身为大少奶奶最亲近的嬷嬷,碰过漆盒是理所当然,她有得是借口开脱。
「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奴婢不敢猪油蒙了心去盗窃大少奶奶的首饰,是朱嬷嬷叫姊姊拿给我的,她说要给姨奶奶一点颜色瞧瞧,让姨奶奶知道谁才是当家做主的……」
什么叫不打自招,什么又叫胆小如鼠,不过十三、四岁的芳玉没有见过世面、没有胆气,一见东窗事发了,还牵扯到她们姊妹身上,当下冷汗直流,吓得腿软。
偷窃这事一定要有人出来顶罪,而想也不用想就是她和姊姊,不想被当贼打个半死的芳玉见主子脸一沉,她便慌了手脚跪地认罪,把所有经过全盘托出。
这下子不只大少奶奶的银牙快要咬烂了、朱嫂嬷的脸绿成一片,连姊姊芳如也一脸惨白,双腿发软地攀捉着身侧的芳沁,害人不成反害已的几人都知大势已去。
「咳!咳!真相大白了,是这三个刁奴做的脏事,与邵姨娘无关,既然夫人都找来人牙贩子了,那就远远地发卖了,别脏了主子的颜面。」赵无眠面色淡如水,为显公平做主将不肖下人卖了。
「不成,她们可是我的人,谁也不许动。」跟着她多年的左右手,一个也不能丢。席梦芝尖声的叫两手挥打着靠近的婆子。
「夫人,处事要公正,是你说要査到底,大费周张的搜遍了整座茱萸院,你底下的人还砸了不少邵姨娘的私房,没让你的人赔偿已是厚道了,你还想把事情闹大吗?」赵无眠略带警告的说。
她狞笑道:「我不管对错,谁是谁非我说了算,今日有你护着这贱人我动不了她,可是你也不能无时无刻在她身旁,你若敢动我身边的人一根寒毛,我就会找机会让人将她沉了塘,比心狠,还没人敢小看我席梦芝。」
「朱嬷嬷留下,芳如、芳玉不留。」这是他的让步。
逃过一劫的朱嬷嬷脸色没有比较好看,惨绿惨绿地,而早已瘫成泥状的芳如姊妹面无血色,两眼无神的互视。
「赵无眠,你想与我作对?!」他居然当众打她的脸,半点面子也不给她留下?!
「直呼夫君名讳成何体统,你的规矩何在!」想要用大少奶奶的身分压人也要看她够不够分量,她的地位是他给的没有他,她哪来冲天的气焰,隔了一层亲的朱纤曼是不理秋锦院的事,帮不了她,也是他的有意放纵她才益发骄矜,不可一世,瞧不起旁人,不侍公婆,不讨老夫人欢心,人心尽失还认为能只手遮天?可笑!
「规矩?哼!你跟我讲规矩,她见了我既不跪拜也不行礼,牙尖嘴利地对我无礼,你不罚她出言无状,顶撞主母,倒拿规矩这顶帽子扣我,到底谁才是你的妻,我堂堂的正室夫人不如一名小小妾室?!」她张狂得仍不把丈夫放眼里。
「那要看你做了什么,你真的当别人的眼睛是瞎的,看不见你耍的伎俩?不知道你背地里做的勾当?我不点破已经是给了你台阶下,收收你针般的心眼,别让人看了笑话。」是时候收抬她了。
「你……你怎么敢……侯爷夫人是我姑奶奶,我爹是大将军……」她捂着一阵阵抽痛的胸口,面泛青紫。
赵无眠摇着头,轻声一叹。「那又如何?有老太君在,他们敢厚着脸皮为你撑腰吗?」
「你……你……」一提到老夫人,她的气就弱了。
「夫人这位置不是非你不可,大少奶奶的位置是我给你的,你才坐得稳,一旦我不想给了,你能坐得住?」赵无眠温雅笑容中多了威严,锐利目光扫了气得两眼通红的席梦芝一眼,便神色温柔地走向邵小蓉,大掌轻握着莹白小手,眼神满溢着柔情说:「惊着你了,不怕不怕,我让柳神医开几帖安神的药,再熬些滋补的补补元气,瞧你都惊出虚汗了,教我瞧得心疼……」
这时,邵小蓉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微微笑了。
心很暖。
「吓死我了!我胆子快吓破了,以为这次死定了,会死得惨兮兮,都被吓出一身冷汗了,我的小心脏还扑通扑通地跳,我果然是个胆小的……」
她胆小?!
这句话说出口,相信的人寥寥无几,光看她面不改色、口齿清晰的面对向来嚣张跋扈的大少奶奶,不但没被她的气势压过去,反而让她差点吐血,她的胆子还真小啊。
可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真的吓得不轻,狂跳不已的心久久不恢复稳定,只差没从嘴里跳出来。
别看她表面装得轻松自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一点底气也没有,她就是在虚张声势。
因为她不确定赵无眠会不会全力挺她,那个人高深莫测教人看不出他心底的打算,她豁出去和他赌一赌,看到最后关头他肯不肯顺势扶她一把,但当他真出声相护时,她反倒吓了一大跳,也不得不承认心里一暖。
「听起来让人难相信,你侃侃而谈的时候,怎么不见一丝长怯,两眼发亮像要上战场厮杀的战士,连我瞧了都想摇旗呐喊,大赞一声女中毫杰。」赵无眠调侃地说,眼底饱含与有荣焉的浓烈笑意。
「大爷这话是赞我还是眨我呀!我两只瘦胳臂连铁锅都抬不动,更别提腰系长剑背上弓了,我刚才是被逼出来的剽悍。」不争就没命了,她也顾不了太多了。
她超怕的呀!
大少奶奶那边人多势众,个个膀粗腰圆,气势汹汹,横眉坚目地杀气腾腾,一个个龇牙咧嘴像要吃人似的。
再回头一看,除了落英和缤纷外,茱萸院的丫头、婆子全跑得不见人影,比她还怕死地站得远远的。
她不怪她们,只是有点心寒,即使她是身分不高的姨娘也没苛扣她们的月银,还十分有良心的加菜,自掏腰包一人裁两身衣裳,谁家人病了还送上药材银子。
真心相待不见得能得忠心,不过至少她还能保住对她好的人。
「有脑子的人不用刀剑,光你这颗装了稀奇古怪点子的小脑袋瓜子,就抵得上千军万马,而且谁敌得过你的伶牙俐齿。」他一指戳上她脑门,戳得她小脑袋往后一仰。
被戳疼的邵小蓉微带不满地噘高朱红小嘴「我那是自保,你老婆太厉害了,我要是站着挨打,只怕小命就丢了,到时候你一口薄棺把我葬了,我连个哭丧的也找不到。」
「说什么胡话,你想死还没那么容易,我总会保下你,不然今日在芙蓉院你能顺利地全身而退吗?」不知好歹的东西,为了给她撑腰,他连平庸的面具都掀了。
平凡到不起眼的庶子是他的伪装,就连他心机深沉的父亲也没能看透他。
什么保下她,马后炮谁不会。她腹诽,又换上笑脸谄媚道:「那要谢谢大爷拳拳爱护之心,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日日夜夜勤奋地熬药,好让大爷的身子健康,一餐能进三碗饭!」
「不是以身相许?」他胸口气一堵,黑眸半眯,那怨色再明显不过。
她还想继续用「五味杂陈」的汤药荼毒他?
想得美,他对她的恩惠还没大到得拿身子来抵。「大爷,贱妾早是你迎进门的爱妾,何来以身相许呢?你若要我宽衣伺候还能不从吗?」只是会一脚踹到他不举罢了。
听出她话里的不驯和不愿,赵无眠眸色一黯,明明只是衣袖一掀,手一抬,邵小蓉就讶然惊呼着滚入他怀中。「那就今夜吧!爷儿等着你来侍寝,你可别临阵脱逃。」
「什、什么?!」她当下脸色一白,呼吸凝住了。
「太高兴我的怜借,还是兴奋终于能与我更亲近?我可是很期待夜晚到来。」他笑着一点她悄鼻,以指轻抚她诱人朱唇,看着她惊慌不已的水汪汪大眼,他低下头,吻住樱红唇瓣。
太惊讶的邵小蓉根本说不出话来,也拒绝不了,她水晶般眸子睁得又大又圆,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吻她,但是感觉还不坏……
她的头转不动,被他的大掌扣住后脑勺,她已经逃不掉了,他正用他的方式慢慢蚕食她,要将她啃得一滴不剩。
太……太危险的男人,她不知道自己招不招架得住。
幸好男人没那么心急,长长的一吻结束后他便放开了她,看着她大眼迷蒙、双颊绯红的模样只觉可爱极了。
「用石灰拓指纹是谁教你的?在我朝从未有人用过。」因为不导常,他才有此一问,她身上有太多难解的谜。
「很简单,有CSI犯罪现场……」她直觉的答了才发现不对——她说了什么?
她是没脑子的笨蛋,她怎么能顺口说出「天机」。
她不想被当成妖怪附体给烧了。
「希欸思矮?」这是异族语吗?
「是喜嘿嗨,一首船夫在摇橹时的船歌,能和对岸的船打招呼,也能当成情歌对唱。」她在心里暗吁,佩服自己的急中生智,反应机敏未露出马脚。
赵无眠一听,神色古怪地睨了她一眼。「你没出过京城,又怎知来往船只的渔唱?」
邵小蓉故作纳闷地谝过头。「唪!大爷这话说得好奇怪,我不是城外商人的女儿吗?因为嫁人才来到繁华似锦的天子之都,怎么反说我未出过京城。」
赵无眠脸色一变,轻咳了几声。「我是说你没出过京城附近的大河,船夫们的吟唱怎会传到你耳中。」
她故作恍然大悟地顺着竿子往上爬。「那大爷病好了带我出府瞧瞧,我有好多地方没逛过,你就怜借我没见过世面,带我在城里开开眼界,你也一年多没出门了嘛。」
他恼怒着,对她狡滑如狐,轻易地反用他的话将他套住感到又气又好笑。「我的身子偶有不适,胸闷、气虚,怕是走不出侯府大门。」
对于她聪慧过人,他一则以忧、一则以喜,喜的是如此慧黠的女子为他所有,忧的是她尚未揭露的身世,虽然她一向养在深闺足不出户,相识无几人,可是谁又敢担保没有万一,若是不巧遇着相熟之人,她的身分也就曝光了,想瞒也瞒不住。
要是再引来和亲王那边的人,那她将是身陷险境再无平安之日,稍有不慎便成为亡魂。
他还装,苦口良药还喝不怕是吧!「身体有没有病痛你说了不算,还要问过妙手回春的柳神医,而且老是闷在府里不出府透透气才容易一身病呢!有平顶蓝绸坠铜灯角大马车,铺上厚厚的三层锦褥,包准你比在自个儿屋里舒坦。」
「蓉儿……」她连平顶蓝绸坠铜灯角大马车都打探到了,果然准备充足,侯府家眷进出乘的车一出逃必备准备!
「谁有事要问我?有病治病,无病强身,神医一出手,百病不敢近。」故作潇洒的柳公谨抬了蒲叶作扇,一搨一握地将未绾紧的黑发揭飞起来,悠哉悠哉地走迸来「柳大夫,我那两个丫头怎么了,伤得重不重,会不会留下疤?她们以后还要嫁人呢!药不怕贵,就怕治出个蜈蚣背。还有郭嬷嬷的脚伤,可不能落下病根,就怕天气变了就:那里酸、这里痛……」
「等等,你别一见到我就连珠炮似的问,一开口就停不了,我看诊有三看,看心情、看对象、看天气,你那两个丫头身分太低,我原本是不瞧的,要不是看小嫂子投缘,我还仪得走这一趟。」什么阿猫阿狗都要他治,他哪来时间办正事。
有求于人的邵小蓉懂眼色,赶忙送上一杯热茶。「辛苦你了,柳神医,我家的两朵小花有劳你费心了。」
「药费和出诊费找谁取?」什么叫药不怕贵,就怕治出个蜈蚣背,他的医术没话说了,居然还有人怀疑他是半调子,他听了不痛快。
她一听,噎了一下,有点恨地瞪了柳公谨一眼。「我家大爷在这儿,你还怕赖你银子吗?」
没风度的家伙,不过牵牵红线,充当红娘,把美若天仙的落英配给他而已,他就这般小心眼的记恨上了。
「蓉儿倒是大方,救人的恩情推给我承受,但我不爱占便宜,那是你的丫头可不是我的丫头,我没必要在意她们的死活。」瞧着柳公谨手上的那杯茶,赵无眠有些吃味这两个男人今天是怎么回事,都吃错药了吗?「什么你的、我的,连我的人都是大爷你的,你还分哪个和哪个是谁的丫头,全是你大爷的下人。」
刁难她,真当本姑娘没脾气,真把她惹毛了,就送他们一人一碗巴豆汤。
「今晚的侍寝……」懂事的话不用他再提第二遍。
其实他只是在试探,并非真要她爬上他的床,不过她若是心甘情愿的投怀送抱,他还是会「勉为其难」的收用。
邵小蓉轻松地回一句,「大爷身子偶有不适、胸闷、气虚,连侯府大门都走不出去,蓉儿还想与大爷剪烛西窗,共说夜雨,大爷还是别逞强了,伤了身子又要有劳柳大夫开药,肾水虚亏不好治呀!」
这女人、这女人,她……倒是说得出口。赵无眠微恼道:「爷儿总有整治你的一天,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