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就是有点急。」他将头发往后梳,掩饰内心的不安和担忧。
「不用解释,我了解,小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她明白丢失孩子的焦虑让人坐立难安,无法平静下来。
段天军回想了一下。「我昨晚应酬回来是凌晨两点,到淋浴间冲了澡再出来喝了咖啡,心想小明有踢被子的习惯,所以约两点半左右到他房里看他,谁知床上空无一人。」
「你找过了?」段家很大,小孩子玩起捉迷藏很好躲,一时半刻保证找不到人,是玩游戏的好场所。
「我家每条走廊都装三到五台监视器,我调出所有监视器看,小明昨晚十点半就进房睡觉,一直到我去看他为止都没有出房间,也没有其他人影出没。」长长的走廊只有屋外照进来的月光。
「窗户呢?」
「由内反锁。」有三层楼高,除非是蜘蛛人,否则不可能攀墙走壁从窗户高处进出。
「监视器真的没拍到什么?」她真不想往那个方向想……
「是的。」
夏春秋苦笑的拿出一张描花的名片。「想必你也知道我除了复健师之外还有另一个身分。」
「通灵师。」他查过,一个有趣的职业。
「嗯,是通灵师,但我刚进来你屋子时并未看到什么,想必主谋是冲着我来。」这里没有半只鬼,更加让她肯定掳走小明的……不管是谁,一定认识她,而且绝对不是人。
「冲着你来?」段天军困惑。
「对方有要求赎金吗?」
他摇头。「那声音很奇怪,非远非近,非男非女,有一种奇特的音律,只说叫夏春秋那女人过来。」
「用室话还是手机?」
他表情明显一慑。「用那个。」
他指着坏掉的手机,手机电池早就不知去向,当熟悉的音乐铃声响起时,他连忙接起,等结束通话后才发现手机是坏的,那是小明玩坏的手机。
当下他背脊一凉,感觉手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但是太担心外甥的下落,他也顾不得怕。
拿起手机,夏春秋将手往上一复慢慢感受,骤地,她惊叫一声甩开。
「怎么了?」说话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很冷,冷得像冰。」冰寒透体。
「以后这种事让我来就好,我阳气足,不怕。」黝黑的大手拾起手机往掌心一放,也没见做什么,手机自动解体。
阳破阴,热火胜。
「这位是……」当心静下来时,段天军才发觉屋内多了一个肌肉发达的壮硕男子,五官生得十分正气。
「我同事,钟璧。」她向两人介绍。
原本他们出发时是三人行,谁知车子开到一半在等红绿灯时,有个外国美女来拦车,那人表示有事要找朗尼聊一下,显然是旧识,朗尼下车了,让他们等他五分钟。
可是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朗尼没回来,他们索性不等了,先行一步,反正他是死神,会飞,不怕找不到他们,随后便能追上。
只是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朗尼的踪影,夏春秋和钟璧在心里把他骂个半死,这个家伙又死性不改,看到美女就晕头。
「幸会了,钟先生。」他伸手一握。
「客气了,段执行长。」钟璧回握,强劲有力。
段天军微讶,他居然知道他在公司的职位。
「不用太讶异,我和你有一面之缘,几年前我当过贵公司的法律顾问,那时你还是业务经理。」他父亲还活着时。
「你是律师?」这……落差太多了。
钟璧露出一口白牙。「现在你可以叫我台客或打仔,专打恶鬼。」
看他一身夏威夷衬衫、海滩裤、蓝白拖,腕上戴着早就退流行的镶金劳力士手表,段天军会心一笑。
这人活得真潇洒,他想。
「钟璧,别顾着聊天,开始工作了。」他们可不是来玩的,是负有重任的。
「是的,妹妹。」是该认真了。
身体很壮的钟璧轻而易举地扛起五十公斤的箱子,箱子一拉开,取出造型奇特的器具,他一个人这边接线,那边卡栓,很快便弄出一个类似远照镜接收器的东西,镜头还能调整方位,放大倍数,把收录的声音放出来。
仪器很大,占了三分之一的客厅,沙发、茶儿什么的都得往旁边移去。
「妹妹,看到了吗?」钟璧动手乔位置。
「没有,再往上调一度,偏左……等一下,好像有什么晃过,往下挪个半度……对,停在那里……」黑色的一团浓雾,浓雾中似乎有什么要走出来,一点点成形。
在旁人看来,镜头里是一片由左上而右下的斜线,画面接近灰白色,时而一闪,时而多出几条横线,什么也没有,空空的像坏掉的电视。
可是夏春秋却清楚地看见黑雾中走出一名女人,腰身很细,腿很长,侧面向着天空的方向,迎着风,风吹动她的长发和丝织长裙,长发与裙摆波浪般地往后飞扬。
突地,女子像感觉有人在看她,缓缓转过身,绝美的容颜尽在眼前。
……安娜!
对,来找我,不要让我找上你。
安娜一转身,消失,露出她身后一片墓园。
「怎么了,小夏?」她脸色发白,冷抽了口气,是看见什么?
「是……安、安娜。」夏春秋的手脚不自觉地打起摆子。
「又是她。」阴魂不散。
「她让我去找她。」她连续做了三个深呼吸,把惊惶的心情平复下来,不再怕得发颤。
「不去。」钟璧忿忿的甩头。
「不去不行,小明在她手上。」也只有安娜能无声无息的将孩子偷走,她出入民居如入无人之地。
钟璧龇牙做出大啖鲜肉的饕餐状。「我咬死她成不成,朗尼不是信誓旦旦说她被禁足了,怎么还能逛大街,哪儿都去得了!」
「说是那么说,谁能保证她真会乖乖禁足。」
「死……他们的话根本不能信,十句有八句是糊弄人的。」他把赛巴斯克也算在内,让她自个儿留神些,别放太多感情了,一个安娜她就吃不消了,多来几个找碴的,她还是干脆移民外太空吧!
有段天军在,钟璧没把「死神」两字说出口,不过他一直在他们四周走动,听着他颇有内情的「专业术语」。
「你们要去哪里?」
「墓园。」
「你不能跟。」
前者是男声,后者是女音,夏春秋与钟璧互视一眼,有默契的决定段天军得留下,不能同行。
一来,他们要对付的是曾是死神的安娜,虽然她已被夺去死神资格,相伴数百年的索魂剪也毁了,可是谁晓得她还有多少实力没有施展出来,他们都自顾不暇了,无法再分心保护另一个人。
二来,必须要顾及吕稚明的安全,他被藏于何处尚不知,与其说段天军是个帮手,还不如说是个累赘,对灵异全然不懂的他恐会沦为对方的肉盾,让他们绑手绑脚,百般顾忌。
但是段天军哪肯听人劝。「那是我的外甥,他现在一定很害怕,我若不能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陪着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姊姊、姊夫……」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叫人无从拒绝,在他温和的暖男面具底下,其实是一头狂妄傲世的公狮,狮啸声一起传扬数百里,令百兽惊颤,万鸟齐飞……
一行人来到墓园时,已经是有些阴气森森的傍晚了,虽然还有日照余晖,可是照在一座墓碑上更显得阴气逼人,仿佛那日落时分的余光是晨起的朝阳,睡在地底下的亡魂就要起来伸伸懒腰了。
除了大型的灾难现场、医院,就数墓园的鬼最多,站在入口处,夏春秋面露惊惧的咽了口口水,朝太阳男钟璧靠近。
「为了你好,你不能进去,就在外头等吧,一会儿我把小明送出来。」她真的没把握护得住段天军。
「好。」
看她害怕又强装无惧的神情,段天军怔了一下,好笑她的胆小,又心疼她的逞强,他不想成为她肩上另一股压力,因此顺势一应让她安心,不用再承担一份责任。
果不其然,那一声「好」一落下,夏春秋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钟璧,你不能离我太远,我会怕。」好多好多的鬼,在自个儿「家门口」一脸好奇的望着他们。
谁呀?那么不怕死到墓园玩。
嘻嘻,一男一女,不会是来约会的吧?
哈!要不要装鬼吓他们?好久没见人吓得屁滚尿流。
猪,你是笨死的吗?你就是鬼还装什么装。
啊,对喔,我是鬼,死太久都忘了自己是鬼……
咦?那个小姑娘好像看得见我们?
是吗?我们去闹闹她……哇!好强的阳气,我头好晕,得赶紧回去睡棺材,补充点阴气……
「知道了,全替你挡了,自个儿跟紧点,别落单。」钟璧无意识的挥手是想赶走朝他飞来的蚊子,谁知那一挥,左右两侧发出惨叫声,一片鬼倒下,看得夏春秋都笑出声。
当然,钟璧听不见惨叫声,他只瞧见身边的女人莫名发笑,心里嘀咕着有好笑的事也不跟哥哥分享。
「左边,那有一座水池,越来越近了,她、她在那里……」夏春秋抖着唇一比,水深不过膝的小水池赫然出现眼前。
风,有点冷。
【第十二章】
「你来了。」
虚无缥缈的声音如风声,又仿佛千年古井传出的轻叹,由远而近,幽幽散开来。
「孩子呢?小明在哪里?」
咯咯咯笑声响起,「自己来找呀!我不敢相信你居然来了,就为了一个别人的孩子。」
人类真是愚蠢,小小的活饵一放下就上勾。
「别人的孩子也是一条命,没真正爱过人的你是感受不到的,你也永远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感觉。」可怜又可悲,除了骄傲外,她还剩下什么。
夏春秋的话戳中安娜心中的伤口,她目光一沉的从暗黑中走出。「你真不怕死,一再挑起我的怒气,真以为我不敢对你怎样吗?」
「钟璧,现形药水。」那是烧肉便当配的。
「好。」
十盎司左右的小瓶被打开,钟璧各在双眼滴上一滴药水,闭上眼睛默数了二十秒,然后睁开。
现形药水顾名思义是让各种肉眼看不见的东西现形,这极为珍贵,以上百种古怪药材以及夏春秋的血,她的一碗血只炼出10CC的血精,融在药材里制成。
将药水点在眼睛便能见鬼,一次一滴,一滴的功效维持半小时,用多无效,多用会导致暂时性失明。
「你看到了吗?」是否和她见到的景致一致?
「呼!这女人真漂亮,美得跟洋娃娃一样,妹妹呀!你跟人家真是没得比,赛巴斯克是瞎了眼吗?怎么舍她就你。」这脸蛋真精致,是做出来的吗?
「你是谁?」安娜问。
「钟璧。」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怕追杀。
「好眼光。」懂得欣赏她的美。
「不客气。」他还有点鉴赏眼光。
「可是你还是得留下,当她的陪葬。」谁叫他交错朋友,错把粪石当美玉,与她为敌。
「要被埋葬的还不知是谁呢,你这话说得太早了。」
「呵呵,你不知道死神是永生的吗?就算你尸骨成灰,我依然貌美如花。」安娜皓腕轻扬,天空竟下起片片雪花,六角结晶的雪花是暗红色的,如同凝结多时的血。
「你不是被除名了吗?还有永恒的生命?」难道朗尼又骗他们?除任的死神跟卸任的总统一样享有随扈和退休金。
绝美的脸一变,露出狰狞的尖牙。「是谁害我的,是你,是你们,你们让我成为家族的耻辱!」
一旦不再是死神,她的容貌会衰老,像人类一样一日一日老去,最多不到百年,她会因身体衰老而死去,最后什么也没留下,如烟般的散去,世上再无安娜。
死神没有灵魂,他们本身就是魂的一种,一旦魂飞魄散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会投胎,不会转世,不会重生,只留一抹意识幽幽荡荡的飘着,直到它被大自然同化。
「钟璧,小心!」
美丽的红雪花忽地变成杀人利器,旋转着朝钟璧飞去。
「你小心自己才是,别把剑胡乱插进我小腹。」拿着武器的女人真可怕,挥来挥去搞花式。
钟璧像头皮厚的大水牛,霍地站开马步,他一个大吐气,飞来的血色雪刃竟如融化般一滴滴的滴落,犹如秋天的小雨,滴湿了一座座坟头。
哎呀!下雨了。
笨,是人家在斗法。
真厉害。
走远点,免得被波及。
可是我的坟在这里……
那……叫子孙移坟呗。
小鬼打架,路人遭殃,几只住在水池附近的鬼无奈的交头接耳,叽哩咕噜说着鬼话,看到自家门口淹水,鬼脸一皱,欲哭无泪,他们可不可以申请灾后理赔呀,这算是受灾户吧……
「哼!十字剑,你以为我吃过一次亏后不会有所准备吗!看我的千丝万缕缠,这是我从魔族借来的圣物,专门压制十字剑。」缠呀缠,绕呀绕,就像她对赛巴斯克的心,要缠绕到死。
看不出到底有多长的银黑色丝线从安娜手中飘出,细如发丝,几乎看不见,如春蚕吐丝般一圈一圈缠上银白色剑身,十字剑像害怕似的挣扎了一下,不见休止的细丝继续缠,把十字剑缠成像泡水的棍状法国面包。
「咦!还能这样哦。」不顾两军还在对战中,看到「法国面包」的钟璧笑得前俯后仰。
「钟璧,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啦!」敌我不分。
天越来越暗了,地平线那端的残红慢慢下沉,黑暗能给安娜力量,越晚对他们越不利。
「当然你这边,哥哥早就是你的人了。」连笑都不行,这丫头管太多了,被某只死神带坏。
没办法再用剑,夏春秋只好把十字剑收回,让它像个蚕蛹般挂在腕上的皮绳上。「不要说让人误会的话,要是让爱吃醋的赛巴斯克听见,肯定把你当蝙蝠倒吊一整晚。」
想到那个大醋桶,钟璧干笑的摸摸后颈。「口误、口误,你别告诉他,那人心眼真的很小。」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家常话,把安娜冷落在一旁,她悄悄引动水池里的水塑化成龙,尖牙利爪,龙身巨大,盘踞在池底,只等云涌龙跃之际。
离水池甚远的夏春秋和钟璧看不到池子里的动静,他们在想着该不该动用海丽刚研发的秘密武器,目前还没有实验过,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还是再等等看吧。
「赛巴斯克是我的,你没有资格拥有他,去死吧!人类。」安娜欲将夏春秋撕成碎片,在自己眼前消失。
一水龙骤起,来势汹汹,把他们吓得不轻,两人运气不错的往一棵百年老树后头躲,撞上有五人环抱那般粗的树干的水龙瞬间爆开,整棵树和树根全是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滴。
「钟璧,用了吧!」再不用就死定了。
「你确定可以?」她不是最怕鬼了,偏偏……
夏春秋苦笑的抖了一下。「不行也得行,你看她眼睛红成那样,是要入魔的前兆,我们再不制住她,下一个死的不是你便是我。」
钟璧一咬牙。「好,用!」
他取出一只长宽高各五公分的小方盒,盒盖一打开,里头是梭子造型的白金戒指,戒面上刻了两排梵文。
「安娜·席瓦洛,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快把小明放了,要不然后果自负。」夏春秋将戒指戴上无名指,传说中这儿的血管直达心脏的位置。
「是你该求我杀了你吧!否则落在我手中,我会让你连求死都不能。」她一天剐这贱女人一片肉,当着她的面生吞,当她的活食材。
「我们之间并无仇恨,是你太偏激了,赛巴斯克不爱你,你放过他吧!以你的美丽不愁没有男人献出真心。」如果她能放手,结局会截然不同。
不提赛巴斯克则已,一提到他,安娜的双目赤红,仿佛能滴出血来。「你我最大的仇恨就是你抢走我的男人,你不死,他永远也不会属于我,我要你死——」
风一卷起,再度夹杂着冷霜寒雨,温度之低足以将人冻僵,就连呼出的空气都凝结成薄薄的冰霜。
「可我不想死……」佛祖呀!原谅我要杀生了,这是第一次,还是生手,请见谅,阿弥陀佛。
风尚未卷到夏春秋面前,她已举起戴上戒指的手默念怪异的经文,一边念,一边让手转圈,大圈圈,小圈圈,不停转动……
月亮出来了,夜幕低垂,天黑起床的鬼也越来越多。
墓园冷风凄凄,坟头鬼影幢幢,一个接一个出来透气顺便看热闹,白色影子越聚越多。
霍地,看戏的群鬼察觉一丝不对劲,他们好像被什么拉扯着,不由自主地往前,仿佛要被卷走了。
不好,那是灵界风暴!一名老鬼惊慌的大喊。
什么是灵界风暴?哇!好大的吸力。
就是龙卷风啦!笨蛋。
什么?!
话没说完,一只鬼被卷入漩涡中。
「这……这是什么?」啊!好痛,有什么东西在咬她?
「听过蚂蚁多,咬死大象吗?这叫引灵戒,能把周遭的魂魄都引过来,他们不知为何被招引,会显得惊慌失措,见到和他们灵体相近之物便会又捉又咬使自己停止旋转,而你带着阴寒气息和他们最接近,自然要巴着你不放……」
夏春秋说话的同时,即使近在身边的钟璧也没发现她的异样,渐暗的天色掩去她发白的脸色,手上被索魂剪所伤的伤口正在溃烂,一丝丝、一缕缕的黑气正在往外窜,渐成浓雾将她包裹在其中。
但是入夜了,看不出她身侧的异样浓暗,连她自己也没发觉到,只知道伤口有虫咬般的痛,痛到快支持不住,直冒冷汗,脚底异常寒冷。
引灵戒未做过人体实验,因此连发明人海丽也不晓得它会吸食人的精力,指上的梭子戒转得越快,精力的流失也越快,是个两败倶伤的危险物。
夏春秋视线逐渐模糊,感觉四周的墓碑在晃动,无数张狞笑的鬼脸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在墓园死灵最多,也表示死气最浓,生人体内的死气被死灵的死气牵引着,造成夏春秋体力大量流失。
她快要昏厥了,有种死亡就在眼前的感觉。
唯一的优势是,自视甚高的安娜在冥冥中助了夏春秋一臂之力,引灵戒需要大量魂魄才能发挥蚁多咬死象的作用,所以她约在埋骨上千,塔位近万的第一公墓,这儿有数不尽的灵体,再加上她的死气远高过夏春秋不只数十倍,因此耗损得比夏春秋更迅速。
很快地,安娜的脸上出现一个黑洞,然后又是一个,手臂、身体、修长的美腿,一个接一个的小黑洞出现,她被不知情的死灵晈得遍体鳞伤。
「住、住手,停止!你敢伤我……」好痛,这是什么,为何只冲着她来,把她当成上等食材。
「说出小孩在哪里就饶了你。」安娜虽然可恶,可是她狠不下心杀她。
「休想!」她冷傲的一哼。
身在漩涡中心的安娜早已伤得起不了身,她双手护着头,半趴半爬的几乎贴地,苦苦死撑着,可她还是不肯向夏春秋屈服,她认为一个小小的人类如何令她折腰,只要她能站起来,夏春秋的死期就到了。
她还没输,不会输,不能输,她是席瓦洛家族最高贵的女王安娜,绝不会输给卑贱的人类。
「不讲就别怪我不客气,你自找的。」夏春秋加快转速,汗流得背后都湿透了。
「啊——好痛……我的皮肤,我的肉……你做了什么?」她居然体无完肤了!
看到一身惨不忍睹的伤口,安娜头一次出现恐慌,她最看重的美貌就要没了,以后谁会多看她一眼!
「哇啊——赛巴斯克!赛巴斯克都是你,是你毁了我,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爱我,我们会是死神界最适合的一对,我需要你……」她凄厉的叫声渐弱,眼眶中流出血泪。
「说不说?」再不说她要不行了,两败俱伤。
「……好……我说,你不许再、再转……我……就说……」安娜要她先停止转戒的动作才肯开口。
「不行,万一你反悔呢!死神的话信不得,虽然你是前任的。」死神最会骗人了,从不说实话。
她狠狠的一瞪,十指成爪的刨地。「我没、没带走他,他还在屋里,只是我设、设了结界,一旦你们离开屋……屋子一小时,结界的力、力量就会自动解、解除。」
「你牵制住她,我打电话问问。」钟璧拿起手机拨给段天军,让他打回家中询问孩子是不是在家。
一会儿,段天军来电了,孩子在家。
千辛万苦终于有了代价,他们拼着丢命的危险就为了吕稚明,好在他平安无事,这口气可以松了。
「好,放过你。」再也支持不住的夏春秋慢慢停下摇得没有知觉的臂膀,她的手都麻了。
汗水成串的滴落,面色已然惨白,只要轻轻一推她就倒下了。
「哈哈!你放过我,我不放过你,受死吧!我要你永坠地狱之火中……」死吧!死吧!死得干净。
谁也没想到流了一地黑血的安娜居然还有力量反扑,她凝聚了濒死前的黑气化成一柄柄短剑,剑上有她的血所附着的魔气,剑雨射向怔住的两人,剑锋凌厉而邪恶。
一时心软造成这结果,夏春秋和钟璧都有等死的觉悟,他们太大意了,居然让她有余力反击。
死,很简单。
但夏春秋想到赛巴斯克,她想起自己一直欠他一句——
我爱你。
「我听见了,吾爱。」
巨大的黑斗篷一罩,多如牛毛的飞剑纷纷掉落在地,一双微凉的臂膀将爱人轻搂入怀。
「赛巴斯克?」
「赛巴斯克——」
两种呼喊,两种不一样的心情。
感受到熟悉气息的夏春秋忽然心口有点酸,眼眶泛红的她反身抱住身后的男子,将身子偎入他怀中轻轻低泣,她不敢相信他居然来了,就在她身边,用他的大手护住她。
而安娜是愤怒的,充满怨恨,她朝赛巴斯克伸出手要他救她,她不想死,他必须救她。
直到现在她还是不肯放下骄傲,仍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女王。
「我听见了,女人,我也爱你,我回来了。」他的小女人,他这一生的无悔选择,愿为她守候。
夏春秋虚弱的一笑,脚下一软直接往他身上瘫去。「回来就好,我怕等不到你,好累。」
「不累,我抱着你。」他将她拥入怀里,头倚着肩,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嗯……」真好,她不怕了。
有了强大无比的怀抱,夏春秋安心了,昏昏沉沉的有些想睡。
「宝贝,别闭眼,还有更精彩的在后头,错过可惜。」
「什么精彩……」好困,快睁不开眼,怎么会这么累。
赛巴斯克的温柔和深情眼神在看向瘫软如泥的安娜时骤变,满是杀气且阴沉,满是欲将她碎尸万段的冷酷。
「我警告过你,可是你听不进去。」莫怪他无情。
「别、别说废话了,还不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好、好让我快点恢复。」她不喜欢弱得连手臂都抬不起。
「你认为我会帮你?」他冷笑。
安娜不满的低吼。「你不帮我要帮谁?我们是同类,我们认识数百年……」她不相信赛巴斯克会不对她施援手。
「你一再地伤害我爱的女人,我饶不了你。」唯有她死了,他的女人才能获得平静。
听到「爱」,她恨意骤升的狂哮。「什么爱!那不过是最卑贱的人类,我才是最适合你的,我们的身分、我们的家世、我们横扫死神界的实力,最是匹配!」
天,地,人,魔,妖五界,他俩该是天生爱侣,也只有她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安娜,你想知道艾玛的下场吗?」敢在他面前玩手段,活得不耐烦了。
她一惊。「你对她做了什么?」
「艾玛被送去戒思谷了。」一道黑影从空中现身,面带羞愧的朗尼缓缓降落地面。
「什么?!」
戒思谷的戒思其实是反意,并非戒除杂思之意,而是一进戒思谷便无法思考,脑子一片空白,那是一块放逐地,终年高温,除了陡峭的山壁外,谷底是寸草不生的沙漠,入谷的人没有机会说话,因为那里没人。
「艾玛被罚在戒思谷待上一百年,拜你所赐,她是助纣为虐的帮凶,长老会一致决定她必须受罚。」这是给她的惩罚,让她牢牢记住什么朋友该交,什么朋友不该交。
二百年后,只要她悔改,她还会是个优秀的死神。
朗尼之前还信誓旦旦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可是美女艾玛一出现他便失了防心,相信她是真心悔改。
艾玛给了他一杯酒说是道歉,他不疑有他的喝下,谁知一沾唇就中招了,当下两眼一阖,昏迷了近一个小时。
「赛巴斯克,你太残忍了。」居然把艾玛丢到那种地方。
「你虐杀妓女就不残忍了,别再说是为了我,令人作呕,是你迷恋血的气味,拿我做幌子罢了。」自己造孽却要他背过,世上有这么可笑的事吗?
见他取出装着蓝色火焰的瓶子,安娜脸色一变,蜷着身子往后移。「赛……赛巴斯克,你要干……干什么?」
「送你一程。」
「送我一程?」他是想……是想……杀……
「地狱之火会助长你体内的魔性,助你成魔,所以我跟大长老要来了幽冥之火,让你走得风光。」她的最爱。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们是同类,你不可以让我……啊——火——」安娜还想挽回局势,命令赛巴斯克改变心意,没想看到他抛出手中的瓶子,犹自高傲的脸上变得惊恐、慌张,难以置信,拼命地想躲开。
「啊啊啊——不要啊,赛巴斯克救我——快把火灭了——啊——」
太迟了,在地上漫开的幽冥之火很快地烧向她,将她残破的身躯裹住,管她如何凄厉的呼喊或咒骂,都改变不了身体一块块崩落的事实……
安娜死了。
「女人,我们回家。」看着夏春秋白得透明的小脸,赛巴斯克心疼的在她唇上啄了又啄,以面颊厮磨。
「嗯,回家。」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家。
「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吗?」
一盏天使灯雪白无垢,象征纯洁和信仰,它像八角宫灯,外面一圈镶嵌着数名展开双翅的小天使,灯一点亮,小天使头上的光环也会发光,照得一室亮如白日。
穿着连身长裙的夏春秋平躺,她的身体是腾空的,底下无物,恍若浮在水面上似的飘浮在半空中。
她的眼睛是闭上的,因为天使灯的光芒太过强烈,若是直视太久,眼睛会瞎掉。
但是她的听觉很灵敏,听到很多人都来了,脚步重的钟璧,步伐沉稳的弓藏一级生,猫足似的吉卜赛,还有拍动翅膀的安姬,她的好朋友们无一缺席的到场……
咦,烧肉便当呢?
正当她狐疑之际,耳际传来令人不解的噗哧笑声。
「笑什么?」海丽的声音没有情绪,不轻不重。
「没、没什么,我咳痰。」掩着嘴偷笑的钟璧假装咳嗽,但后来实在忍不住了,背过身继续笑。
「出去!」吵死人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保证不笑,你看我表情多严肃。」他装不出弓藏一级生的肃穆,给人的感觉还是在笑。
「你再发出笑声,我一脚踹你出去。」省得扰乱她的专注力。
一脚?他头一低看向那双没他腿长一半的短腿,噗的一声又笑了。「海丽,你的腿太短了,踹不到我……
啊!你使诈,居然飞踢,这样对你的员工,你……真是太可耻。」
看过忍者哈太利动漫里,那个身手灵活的小忍者吗?
身材不高的海丽像是移形换位似的突地不见,在空中一百八十度大翻转才落下,萝卜粗的短腿朝钟璧胸口一踢,他来不及防备被踢个正着,一脸错愕地退了好几步。
过了一会儿,他才感觉到痛,海丽踢伤了他的肋骨。
伤不重,养养就好了。
「事实证明,有实力的人不受限于体型。小伙子多学学,你还太生嫩了。」可怜的孩子,他的自尊一定伤得很重。
神情沮丧的钟璧被骂了。
「海丽,你还是人吗?要不要给人留条活路,我的男子气概被你打击到了。」他一身肌肉竟然不敌哈比人?
「安静点,滚到一边后悔你的少壮不努力,我们今天的重点是小夏。」他们是摆饰,不说话的那种。
唉!终于想到她了,没人理会多可怜,孤伶伶的躺着。夏春秋不禁感慨,人果然要有健康的身体呀。
蓦地,一只手轻柔的抚上她的脸颊。
「我不嫌弃你,我照顾你。」他听见她的心音了,可怜的小女孩。
赛巴斯克……
「嘘!很快就结束了,你忍一忍,不会太痛。」他亲吻她的面颊,目光满是他从未有过的款款柔情。
夏春秋点点头,面容恬静的躺着。
「好了没?我把琴弄好了。」
为了力求保险,赛巴斯克把净灵琴也弄来了,那原本是隆许家族的家传物,他让朗尼回家去抢,把朗尼的父亲气得差点中风,扬言儿子敢再回家就打断他一条腿。
朗尼这是赎罪,他连着两次着了道,所以只好铤而走险了。
「我好了。」回答的是海丽。
呃!她……她要干什么?
看不见的夏春秋竖起了耳朵,完全想象不到现在发生什么事。
只见没竖琴高的小女人穿上正式的三件式西装,缓缓走到竖琴旁,短小的十根手指头往琴弦上一放。
这画面太诡异、太惊悚、太不可思议了,难怪钟璧要笑,任谁看了那瞥扭画面也会笑吧。
若是换成人类体型的安姬坐在竖琴旁,那画面多唯美呀!长发飘逸,面容娇美,十指纤长,一下一下拨着琴弦,美妙的音乐飘出,流泻在每一个角落……
不过海丽一脸严肃,像来参加告别式的神情弹着琴,看久了也习惯了,好似她就该是个伟大的音乐家。
「痛……」夏春秋身子一颤。
「忍忍,吾爱。」赛巴斯克握住她痛到发抖的手,给她支持。
「可是我好痛,赛巴斯克……」全身像被拆解似的。
「为了我忍一下好吗?」他知道会很痛。
「……好。」咬着唇,她默然忍受。
盘旋在上头的天使灯不断发出刺目白光照在夏春秋身上,它柔和且温暖的净化她体内的死气,强烈的光线让死气无处躲藏,只能在夏春秋的身体里面流窜。
所以她会痛,因为死气的撞击,它想逃。
幽扬的琴声一阵阵飘扬,慢慢地牵引出一缕缕的死气,它被优美的琴声所引诱,不自觉地离开肉体。
等一脱离,天使灯的强光再一照,浓聚的黑雾霎时如被晒干的雨水,瞬间蒸发。
渐渐地,夏春秋的身体不再颤抖,她安静得像是睡着了,面容安详。
「醒醒,小懒虫,你睡太久了,还不睁开眼看看你英俊挺拔的情人……」还睡,真像头猪。
「赛巴斯克?」浓浓的鼻音含着困意,蝴蝶羽翼似的长睫毛抖个不停。「我睡了多久?」
打了个哈欠,夏春秋吃力地睁开宛如被胶水粘住的双眼,看着她深爱的男人。
「三天。」
她一怔,伸懒腰的动作僵住。「三天?怎么会?」
她的记忆停在悠扬的琴声中,她眼前出现一片海洋,她在碧海蓝天中浮潜,一条条色彩斑斓的鱼儿游过身边,然后她觉得很困很困,想睡觉,于是便放任自己睡过去。
没想到一睡就是三天,睡得毫无知觉。
「引灵戒消耗你太多的体力,让你身体呈现虚脱状态,你用了三天自体疗愈。」她的伤口也愈合了,长出新肉。
「原来如此……」难怪她觉得累。
「以后不许再用了。」严格禁止。
「好。」一次就够她怕的了,她感觉得到她的灵魂差点被拉进引灵戒中,成了戒灵。
「那矮婆子发明的灵器都不准用,太危险了。」有用,但太冒险了。
「人家有名有姓,她叫海丽……」喊人矮婆子太没礼貌。
赛巴斯克倏地覆住她的唇,大手抚向细腰。
「犯规。」她小声的埋怨,老用他的强权欺压人。
「为你犯规我乐意。」他在她身上破了不少例,也是身为死神以来犯最多规的一次——
例如他威胁大约翰。
天使灯在大长老手中,他不肯借,自己便扰乱他的工作进度,当时海上正发生船难,大型豪华游轮翻覆,游轮上有一千五百二十七名旅客,其中存活率不到一成。
因为人数太多,因此出动了十名死神收魂,为免勾错魂,大约翰亲自到场监督,因此自己趁乱要胁,很快就达成目的。
她一听,心口一甜。「死神犯错不会受惩罚吗?我看你好像没事人一般,还有空陪我。」
「我最近请调了,有三个月长假。」以后她是他一个人的,看谁敢跟死神抢人。
闻言,她错愕的红了眼眶。「你要走了?」
「不,是留下。」这小女人想歪了,赛巴斯克拨开她覆眉的浏海,轻轻落下好几个吻。
「留下?」什么意思?
「我请调长期驻守,台湾地区附近的海域都归我管。」他是这一区的死神管理者。
「真的?」夏春秋高兴地搂上他颈项。
「为期七十年。」他的银眸闪了一下,意味未明的话隐有暗示。
「七十年!太好了,那我们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呃,七十年?」她兴奋之余察觉有丝不对劲,声音变得很轻,有些小心翼翼又含着不确定。
「七十年。」
「你是说我还能活七十年?」好长,她都九十七了。
赛巴斯克宠溺的轻掐她鼻头。「还是储备死神。」
「我?」她惊讶。
「由资深死神我为你申请,最近几年死的人太多,大闹死神荒。」死神也缺人,得补上。
「你会不会看腻我?」她嘻嘻笑,抱着他又亲又吻。
「看你的表现。」他反客为主,将她压在身下上下其手。
「安娜真的死了吗?」那真是个恶梦,她怕安娜又回来找她。
「死透了。」不会再来纠缠。
赛巴斯克吻着爱人的唇,大掌一扯,两人身上的衣物掉落一地,粗喘的呼吸声渐浓……
「小夏,有工作了!」
太过分、太过分了!居然利用结界的空间切割,把几千亩大的古堡搬进几十坪的房间,害她从大门口走到卧室要花上一小时,会设结界很了不起喔!看她用水晶球破门而入,砸个人仰马翻黑马。
走得一身汗的吉卜赛咒骂不已。
其实她只要在门口敲门就好,声音会传入古堡之内,偏她习惯推门而入,才多走了冤枉路。
「滚——」性 想 欲一起的男人没有理智,而他身下的小女人也乐得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