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少女真的太小了,未成年呀!
「娘,马大娘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是画大饼,好歹得先瞧瞧,别两人相看泪二行,道听涂说是不准的,我还听人说兰家大少爷有三颗脑袋,六只胳臂呢!」
闻言,马媒婆笑脸一僵,心口咚咚咚地直打鼓,暗道了声糟,这门婚事要搅黄了,兰大少爷那德性是人见人厌,鬼见鬼嫌,哪有姑娘肯委屈入阎罗道。
「少在那自己吓自己,世上哪有三头六臂的人,那叫妖怪,全是以讹传讹的吓唬胆小的人,瞧瞧人家把兰家绣坊经营得多好,可见是能干会做事的,不会亏待了你。」她什么都不求,就求女儿嫁个如意郎君,不要像她一辈子命苦。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就算没见到人,董氏的心态已是准丈母娘,看什么都顺眼,能让女儿过上好日子的便是良人,外头关于「女婿」的种种传闻全是虚构的,不真实。
不想媒人礼飞了,马媒婆接口接得顺。「就是呀!全都是外人的嫉妒,见不得兰少爷好,东一句、西一句的毁人名誉,我马媒婆做了几十年的媒,还没见过比他更俊的少爷,身形挺拔、玉树临风,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这事她倒是没胡诌,兰泊宁除了性情冷酷、有仇必报外,容貌上可是不差,剑眉朗目,五官和刀刻一般,通身的清华之气宛如皎月,逸然清俊,心绪沉稳,一身红衣穿得飞扬,没人比他更适合满身红的张狂,就是可惜了那脾气……
「听起来似乎不错,假若能见上一面就更圆满了,毕竟攸关我的下半辈子,总要好好琢磨琢磨。」
听着蒲恩静条理分明的软音,马媒婆的心头一震。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听听这句句软语却暗含着大家主母的气度,她忽然有种感觉,这门亲牵得不算糟,说不定是误打误撞的走运了,看人家姑娘面不改色的敛眉浅笑,将来低头做人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见什么见,谁不是新婚夜才见到自家夫君的长相,你给娘安分的备嫁,娘对你别无所求,只盼你觅得好归宿,终身有依靠。」她担心女儿还惦记着顾家那个见异思迁的负心汉,无心许嫁。
「娘……」蒲恩静蓦地眼眶一热,莹亮水眸闪着点点星光,孺慕之情表露无遗,叫人看了鼻酸。
董氏对她的好是出自娘亲对女儿的关爱,她受着,更加下定决心要替这具身躯的原主恪尽孝道,保护并照顾这一家子,融入这家人,成为真正的蒲家二姑娘。
「马大娘呀,我这女儿年前一场病,痊愈后就老爱撒娇,你勿见怪,别把小丫头的话当一回事。」女儿越大越是自有主张,不听人劝,性子变了,人却机灵了。
癞痢头的儿子自个儿的好,董氏和天底下的爹娘没两样,看自己的女儿是处处好,没一点不是,除了绣技突然好得令人讶异外,她只当是开窍了,其他是无可挑剔。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养好了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我看二姑娘的面相是有福气的人,眉目清朗眼含波,大难之后是大喜,董妹子等着喜事临门了。」她这张嘴还没说不成的亲事,兰家那五百两谢礼她赚定了,跑也跑不掉。
「就是这个理呀!我巴望着她赶紧坐上花轿当人媳妇,省得在家里和我大眼瞪小眼的,管我灯下缝衣费油伤眼,数落我菜里没肉、饿痩了她妹子,又把下蛋的老母鸡给宰了,说是新屋落成要打打牙祭……」
董氏口中叨叨念念着日常琐事,虽说是芝麻小事,家家户户常听到的,可听来心酸,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却件件勾着心窝,让她既不舍又满心酸涩,硬生生的割肉一般。
女儿不同于儿子,养大的了也是别人的,她留不住,也不能留,只能让放飞的鸟儿消失在天际间,随风而去。
「娘,你要是舍不得女儿,女儿就不嫁,看你嘴里满是不舍的女儿经,就留我多陪你几年嘛。」欠债的事可以先丢一旁,她有一手好绣技,还怕找不到识货的伯乐吗?
蒲恩静心想着私下再和兰家绣坊的人谈一谈,不一定非得走到男婚女嫁这一步,把条件谈好了一样是「合作」关系,只要瞒着娘亲进行,顶多一年也就搪塞过去了。
「又说胡话,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娘可不想当误你终身的大仇人。」过了这一村就没那个店了,她十分看好兰家大少爷。
「娘,青青也不要二姊嫁,二姊嫁了人,青青就看不到二姊了,青青会很想很想二姊的……」软糯的甜嗓带着泣音,抽抽噎噎的。
刚睡完午觉起来的蒲青青揉揉惺忪的眼,两眼红红的煞是可爱。
「别学你二姊姊不懂事,要听话,等过几年娘也敲锣打鼓的把你送出门,满满嫁妆抬了一条长街,让青青风光大嫁。」这是董氏一直以来的愿望,三个女儿都能嫁得好,她才能安心到九泉之下见孩子们的爹。
「不要不要、我不要,不嫁人,二姊姊陪我,青青不要二姊姊像大姊姊那样突然不见了,大姊姊哭、二姊姊哭、青青哭、娘也哭……」她只记得哭声,害怕再失去任何一个会哄她、给她糖吃的亲人。
蒲裕馨的入宫是全家人心头的一根刺,扎得深,也痛,对年幼的蒲青青更是抹不去的阴影,孤儿寡母抱在一块痛哭失声,拉得死紧的双手始终不肯放开的画面深植她脑海中,仿佛这一松手便是生离死别,再无团聚的一日,他日相逢只能在地底。
蒲青青小孩心性的闹场,倒给蒲恩静一个大好机会。她起身端起茶水点心送到马媒婆手中,笑颜如花,明媚大方,灼亮的眼儿比星月还光辉。
「马大娘也别怪我们这一屋子乱,这里里外外不收拾一番难以见人,我妹子还小需要人哄,不如马大娘先回去休息,改日我再摆一席水酒宴请你。」上完茶,送客。
「静儿你……」董氏想说不可赶客人,可怀里的小女儿像是和二女儿同声同气似的,十分配合的干嚎几声,把董氏的注意力拉回她身上,话都没说完。
被送出门的马媒婆有些恍惚,脚下一个踉跄才略微回神,她面上一阵讶色,久久才想到蒲恩静这一招真高明,既不在明面上得罪人,又保有退路,两不吃亏。
「你……你怎么把媒人赶走了。」待马媒婆一走,董氏气闷道。
「不是赶,是送,娘别把两者搞混了,我是好声好气的送走马大娘,还不失礼地给了伴手礼。」第一次尝试的马卡龙,材料不齐,口感略微偏差,但入口的滑绵所差无几,她用蜂蜜代替奶油,甜而不腻。
「你这是往我心口刨肉呀!也不看看自己都老大不小了,再没人来提亲,你往后的日子怎么过……」董氏一想心就揪疼,名声败坏的女孩家要上哪寻像兰家这样的好门户。
「我嫁了人,娘和青青又怎么过日子,我能放心得下吗?」她在时都不时有贪财亲戚上门骚扰,若她不在了呢,谁来替她们挡住屋外的风风雨雨?
董氏的两眼泛红,不作声的拿起绣花绷子,一针一线在雪白的布上来回穿梭。
「娘心疼我,我也心疼娘呀!反正我才十四,不差那几年,真要嫁不出去,咱们多攒点银子,过个几年搬到城里住,那些不入耳的话语也伤不到我。」蒲恩静将手搭在娘亲手上,两只同样有薄茧的手何其相像,都是苦过来的。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心疼娘,心疼二姊姊,我们都不嫁人,永永远远在一起。」蒲青青的童言童语叫人发嚷。
看看粉嫩的小脸,苹果似的两颊酡红,看得蒲恩静忍不住大口亲下去。「怎么会忘了我们家的青青呢!给你吃颗彩虹糖,看你嘴甜的,甜到我和娘的心坎底。」
彩虹糖的作法并不难,蒲青青不爱吃青菜,只吃粥和肉糜,怕她营养不均的蒲恩静穷则变,变则通,利用小孩子贪吃的习性做为引诱,改变她偏食的习惯。
一斤白糖煮沸了,慢慢地以木勺搅动,使锅底不焦,煮到糖汁变粘稠了,微带隹心糖色。
再将南瓜、菘菜、豌豆、昆仑瓜和豆芽洗净切碎,分别先烫一烫,各用一个空碗装着。
将糖汁拉拔成丝,一一倒入装了五种菜蔬的碗里,趁热搅拌均匀,在它尚未凉透前倒在砧板上,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方糖,并裹上早已备妥的杏仁粉、花生粉、绿豆粉、红奖果汁等,便成了彩虹糖。
当初蒲恩静学做各式各样的甜点是为了爱吃甜食的姊姊,没想到姊姊没吃几回,倒是命好的蒲青青捡到便宜,真是有口福。
「唉,要不要嫁呢?真头痛……」
趁着董氏带蒲青青到慈云寺上香,蒲恩静多做了些彩虹糖,更偷空休息一会儿,学人拔起花瓣。左一片、右一片,单数是嫁,双数是缘分未到。
手中的野花被摧残得惨不忍睹,满地的花尸,蒲恩静失笑的看看脚旁的凌乱花瓣,脑中不自觉想着黛玉葬花的林妹妹,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换了个身体就变得多愁善感,快要不像自己了,得振作呀,她还有娘和妹妹要养呢!
算了,管他嫁不嫁人,就顺其自然吧,老天爷自有安排,她何苦自寻烦恼。
蒲恩静忽地心口一松的露出恬静笑颜,雪白小手轻拍被日头晒红的粉颊,两眼璀亮无比,起身往外头走去。
蒲家门口是一条河面不宽的蜿蜒小河,往水面一撑篙也就跳到对面了,平时水量丰沛时长了不少野菜、野果,待季节对了,顺着河岸往上走,还能找到野生的枣子、芭蕉及酸甜的李子。
蒲恩静挽在臂弯里的竹篮子除了几把常见的野蕨、山苏外,还有些果子。
她想这些够她烤几个饼了。
「上面那颗比较熟,甜些。」
长着野苹果的树桠忽地被压低,拳头大的果实就在头顶上方,伸手可摘,没发觉有异的蒲恩静只当是邻家大叔帮忙,嘴角一扬,挽起袖子露出莹白藕臂轻轻一摘,毫不费劲,喜颜染笑。
「王大叔,你再压低些,我摘上头那一颗给青青尝尝鲜……」咦!不对,王大叔几时长高了……
一道高大暗影盖住上方流泻而下的金光,蒲恩静微愕的抬眸一瞅,入目的是一只小麦色的壮实臂膀。
「我像王大叔,嗯——白长了一双好眼。」他年纪还没大到可称大叔。
「王大叔矮些,长年辛勤工作的手臂壮得有如树干,是你那细竹竿臂的两倍。」她长得好不好关他什么事,她又不归他管。
强烈的阳光直射而下,背光的男子身形高挺,刺目的光让蒲恩静眯起眼儿,来人是个无礼至极的年轻男子,却无法看清楚五官长相,只觉得这人很讨厌。
「你拿我跟一个做工之人相比,你瞎了眼不成?!」手一压,长着小果的树枝连叶带枝的往下垂,骨节分明的大手再一放开,枝叶倏地往上弹起。
「啊!你做什么?!」往后跳开的蒲恩静还是慢了一步,面颊一疼,被弹高的树枝划了一下。
「你不是要摘果子吗,我帮你。」男子手心一摊开,几颗青绿的小苹果在他手中滚来滚去。
「你是故意的。」她气恼的瞋目瞪人。
「是故意的又如何,你能弹回去吗?」他嗤笑地蔑睨她娇小的身躯,语毕,厚实的胸膛还故意往前一挺。
蔑视,绝对是蔑视,瞧不起人,仗着高人一等的优势霸凌人!蒲恩静不想为了个幼稚的男人发火,她深吸了口气,轻慢地捡拾他手里的果子放入竹篮,又慢慢地转身。
谁理他!
嗯……家里还有面粉吗?用玉米粉来做也行。
改天试试将山芋煮熟放在竹筛上晒干,然后磨成粉好了,山芋粉应该也能做成脆嫩的饼皮……
蒲恩静思索着,渐行渐远。
「臭丫头,你给我站住,大爷的话还没说完你走什么走?」居然敢对他视若无睹。
轻风飞扬,蒲恩静仍有闲情的逗弄停在花间的小粉蝶。「花径各两端,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两不相干。」
「你……你最好不姓蒲,否则……」他非一掌拍死她不可!嘴角气得直抽搐的兰泊宁瞪着不及他肩膀高的小姑娘,凶光外露。
姓蒲……长长的睫羽随风颤呀颤,蝶翼般的长睫下是灵动的秋水眸子。「这位只长个儿不长脑的口木兄莫非姓兰?」
男子衣袍下摆绣着一株青色兰草,仅轻瞟一眼的蒲恩静骤地眼发亮,呼吸急促,有些乍见情郎的亢奋。那是「兰锦」,父亲生前一直解不开秘密的遗憾,锦衣兰绣。
「我姓兰,但不是口木兄……等等,口木为呆,你拐着弯讽刺我……」好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真不怕他吗?
「老实话是让人难受了些,但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你不用太难过。」她提着篮子往家的方向走去,估算着将果子泡泡水,去涩,娘和青青也该上完香回来了。
他一听她的话语,黑眸倏地一沉。「我一点也不难过,全是烂泥巴堆成的老实话不听也罢,犯不着习惯。」有点意思的小丫头,明嘲暗讽他,她不只胆子大,还很精明。
「喔,你先请。」见他跟来,蒲恩静索性让路。
「我跟着你。」兰泊宁不承认迷了路,乡间小路大同小异,不是杂草就是野花,路不算路的兽径比比皆是。
「你腿长。」她的意思是不妨碍走路快的人,她缓行慢步。
他由鼻孔一哼。「短脚丫头。」
「……我姓蒲。」她忍着不踹他一脚。
果然是她。「我来提亲。」
他眉头一颦,侧目一瞧眼前这痩痩小小的丫头,除了皎白小脸有几分可看的姿色外,扁平的胸,两掌宽的腰,没长肉的瘦臀,真是让人沮丧的竹子身段。
他虽不重美色,可也不想委屈自己,面对尚未长开的纤痩身子,他是完全提不起劲,嫌弃又嫌弃的拧眉,该长的地方不长,该胖的地方不胖,他怎么下得了手。
「辛苦你了。」还真上门来了。
被她不咸不淡的口气气到,兰泊宁怒极反笑。「哪里哪里,这年头想娶个妻子不容易,丈母娘守礼,小姨子淘气,未过门的娘子情深意重,遣媒人说亲一份茶点就打发了,娘子家的待客之道好不有趣。」
丈母娘守礼,指的是礼多遵规吧!
小姨子淘气就是句反讽话,没把小孩子管好,调皮捣蛋又胡闹,教养上多有疏失。
情深意重嘛……绝对是讽刺,只是议亲,没见过面的未婚男女哪来的情深意重,又不是偷来暗去的野地鸳鸯。
「好在我不是你娘子,万幸万幸。」真令人不痛快,这别扭又霸气的老虎脾性是打哪学来的?
说不上是嫌弃,应该就是不喜欢吧!从言行交谈中,蒲恩静对兰泊宁生不出一丝好感,觉得他就是个横行霸道的少爷,和他讲道理不如先一棍子敲晕他,比他野蛮才能制伏他。
兰泊宁由齿缝间发出磨牙的笑声。「要嘛嫁,要嘛让人捆了丢上花轿,你以为你还有其他的选择?」
「这是抢婚。」她指控。
他忽然心情大好的咧嘴一笑,「丈母娘的要求莫敢不从,原本有更简单的方式解决。」生意人擅长的是银货两讫,不拖泥带水。
看他笑得像刚打劫到一百万银两的土匪头子,蒲恩静一叹。「我也摆不平我娘亲,她出人意料的顽固。」
宁可把女儿嫁入深水死坑里,也不愿意拿着一万两白银过上几年有仆人服侍的舒坦日子,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嫁不嫁人有那么重要吗?只要有银子赚,她不在乎名声败不败坏,大不了另起炉灶,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那我也只能凑合凑合了,虽然你痩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瞧她细胳臂细腿儿,两条胳臂肘还没他手腕粗。
谁跟你凑合,脸上贴金。「你不要一直跟着我,我回家烧柴做饭去。」
「我到你家里做客,好女婿也要常走动。」没被人赶过的兰泊宁厚着脸皮,走三步停两步,配合她的温吞步伐。
请你了吗?脸厚三寸可挡车。
知晓董氏相当在意女儿在外的名声,蒲恩静刻意放慢了脚步,好和兰泊宁拉开一段距离,不落人话柄。
可是她慢,他也慢,她快,他还是一样的慢,一双长腿就是占便宜,他的一步等于她的三步,当她走得有点小喘气时,他仍是负手于后,一派轻松的与她同行,始终相距不到两步。
分明是逼贼上梁山,不嫁他都不行,在这闭塞的年代,女子的名节重于一切,照他这样不遗余力破坏的方式,五年内都不会有人家上蒲家提亲的,她好不容易藉由刺绣挽回的一点点名声迟早会毁在他手中。
思及此,蒲恩静故意不走前门,而是直接走向避人耳目的后门。轻轻阖靠的木板上了两层漆,以铜环扣着木闩,铜环由右而左的滑过,木板门也就开了,没什么防贼作用。
进了后门走不了几步便是厨房,她推开小门走进去,舀水、洗果子,啪!啪!
两声,菜刀轻拍果身使其裂开,洗净了晾放一旁,把水滴干再撒把盐搓上几下后再清洗一遍……
「你在做什么?」
骤然响起的男声令蒲恩静手抖了一下,落下的菜刀差点剁下自个儿的小指头。
她微带愠色的回头一瞟。「你怎么还没走?」
兰泊宁像回到自己家一般的取来三足圆凳,正对着厨房门口坐下。「我说过我是来提亲的,还没拜见岳母哪能就这么走,太没诚意了,至少得把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的日子定下来,至于聘礼何时抬来也该挑个日子。」
他和她耗上了。
「……那你请自便,恕我有事要忙,不奉陪了。」遇到个无赖,她还能跟他比谁比较不要脸吗?
一转身,蒲恩静一如往常的舀出两碗玉米粉,加水、揉面,蛋白打泡再加入面团里继续揉搓,将面团里的空气揉出来,接着抹上一层蛋液再揉。
揉出的面团表面光滑无褶,不用醒面,搓成长杆状后切成小块,一块块拨平成方片。再将先前的枣肉、苹果片、去皮芭蕉下锅油炸,稍微软化后捞起小火炒,呈金黄色盛起,碾碎。
方片下锅后以小火油煎,煎到两面酥黄便夹起放在平盘上,炸软的枣肉、苹果片、芭蕉铺在香酥饼皮上,撒上杏仁粉,再淋上日前制好的红莓果酱,将饼皮折帕子似的对折再对折。
水果薄饼完成了。
「嗯,有点酸,但是一口咬下有果肉的甜香以及面皮的焦脆,清清爽爽的,酸甜适中,吃多了也不生腻。」
把最后一片煎好的薄饼皮放上盘子前,蒲恩静眼儿一瞟,顿时有股看到老鼠搬家的错愕感,只见兰泊宁张开一张大嘴,毫无客人自觉的一口咬下半片水果薄饼,另一手还拿着等待入口的完整薄饼,边吃边嫌饼皮太薄,吃不过瘾。
第四章
「大妹子,大妹子,俺来讨债了,你在不在,说好的欠款几时要还,俺们等着用钱盖大屋,快快出来相迎,别躲在里面,俺也是无可奈何,银子拿来俺就走,不会打扰你们一家子平静,俺是粗人,一不小心碰坏了什么可别怪……」
话还没说完,院子里传来水缸被砸破的声响,哗啦啦的水流了满地,伴随着几声怪笑。
在厨房的蒲恩静听闻此动静,知晓是她养着荷花和小鱼的大水缸被砸了,心里不禁微微抽痛了一下。那株粉荷快开花了,小鱼也是她亲自到河里捞的,养了一阵子有感情了。
欠债还钱嘛!又不是不还,为什么不能看在亲戚分上好好说,非要用激烈的手段欺凌人。不就是看她家没男人,老的老、小的小,一家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一次、两次的来闹还能忍受,可是三次、四次、五次……就太过分了!她们没说不还钱,只是缓些时日,慢慢凑总会还清的。
二舅公是为人和善的老好人,生前没说过要讨回这笔欠款,但他生的五个儿子却没一个像他心善,老人家一过世就急着分家,为了分家产而大打出手,打得头破血流。
各自不团结还搞分裂,一笔欠款五个人讨,今日大表叔上门来要钱,明天二表叔嚷着没银子买米,后天五表叔要娶媳妇……
一日一个话本,天天翻新,三天两头的登门闹事,几个大汉子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吗?好歹别让寡嫂难为。
「别去,我来应付。」
藕白细胳上多了只男人坚毅大手,一双水亮眸子看向高她一个头的冷倨男子,那朱丹轻点的粉嫩红唇微微上扬,刹那间,宛若月下新荷徐徐绽放,暗吐芳蕊。
「那是我家嗓门大些的表亲,不碍事,纸糊的老虎别去点火就不会火冒三丈。」蒲恩静轻轻拨开他的手,目光清澈得不带半丝杂质,莹莹而辉亮。
说句老实话,她实在不耐烦处理一而再再而三的恼人事,她有一手好绣技能挣银子,虽不多,但按月偿还,少则三、五年也就还清了。
偏偏短视的穷亲恶戚抱着杀鸡取卵的心态,一口气就想宰掉下金鸡蛋的母鸡,好似谁手脚慢了一点母鸡就会被人抱走,怕自己吃不到鸡肉也喝不到鸡汤,只能干瞪眼。
「哟!这不是一针绣出「繁花似锦」的表侄女嘛!俺是你四表叔,还认得出人吧?俺和你大表叔长得最相似了。」一身庄稼汉打扮,左脚裤管还往上卷了两折,腰间插了一管水烟袋,不见阔气,只有市井草民的流气。
「四表叔。」蒲恩静礼貌却疏远地问候道。
「嗯!乖,几年没见,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是个可以嫁人的姑娘了。许了人家没?」嫂子真会养女儿,瞧这二丫头模样多清妍,跟朵花儿似的,再养两年可比挽月阁的花魁水灵月还要娇美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