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顺身子一颤,面皮发白,解释道:「奴才指的是肃王爷的灵柩,听说还停在北境肃王府大厅,并未下葬。」
是呀,皇上没下令,谁敢动肃王的遗体?他在心里苦笑,不是他刻意忘了这件事,而是不愿回想自己因何而死。「知道了,一会儿朕写个单子,你把列在上头的人带到朕面前。」
「是。」呃!这事要不要知会大将军一声?他拿了人家的银两,总要办点事,不好白拿好处。
一行人回到宫里,君无垢神色凝重的往前殿走去,准备上朝,夜隐华则转往凤仪宫,略微梳洗后便往慈宁宫而去,要向太后请安。
秋分刚过,其实还不算太冷,但一向养尊处优的太后已烧起银丝炭,淡淡的炭火味道轻漫,掩过檀香味。
「听说昨儿个皇后和皇上出宫了,一大早才回宫。」太后说话很慢,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的,母后。」夜隐华态度恭敬的坐在太后下首。
「去了哪里呀?」士后像是在闲话家常,但不免帯了几分试探,想确认这皇家媳妇是否安分。
「皇上说要四下逛逛,探访民情,臣妾就跟在皇上身后,皇上去哪儿,臣妾就去哪儿。」夜了华不主动交底,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后去了哪里,多此一举不过是敲打敲打。
「逛了什么呀?」太后又问,苍白的手翻着佛经。
宫中有座佛堂,供奉着菩萨,太后信佛,常常去供香,一些品阶高的太妃或娱妃偶尔也会去转转。
「臣妾记得不太清楚,皇上就走走停停的看了看,问人家满不满意如今的日子,皇上还随手买了些小玩意儿让奴才、丫鬟们拿着,臣妾不敢过问太多。」她说得含糊,没一句在重点上。
太后眉头轻轻一扬,似笑非笑的道:「不是还回了恩德公府?皇后念旧,还念着娘家。」
「是去了,因为太晚了,宫里都落锁了,皇上便说想去看看臣妾出嫁前住的地方。」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还问什么?这宫里宫外的动静,哪瞒得过你这位皇太后?
回和去的意义大有不同,要用得十分有枝巧,太后的「回」暗喻着皇后失了分寸,皇后回门省亲是多大的事,岂能仓促成行,岂不坏了皇家礼制?
而「去」字是探访,我来看看你,不是回家,君臣之礼要有来有往,共为百姓谋福。
只是主家留客,客随主便就住下了,即使是有亲,皇上还是不忘重任,早早赶着上朝,皇后也按时前来请安,所以两人一点过错也没有,他们孝、忠皆顾及。
「恩德公还好吧?京家许久没见他了,那爆炭脾气改了没?」那老头毛病多,要他进宫便说病了,此事一不提,就听见他又上哪儿溜鸟去,或是江边钓鱼,入山捉狐狸什么,忙得不见人。
「好,祖父能吃能睡,一餐两碗白饭,他常说他的脾气很好,这世间找不到比他脾气更好的人。」对儿孙来说,他的确是个好祖父,从不打骂,可是越投他缘的他的恶趣味越浓,常常口出令人啼笑皆非的话。
「呵呵……还能吃两碗白饭,他的胃口真好,不过那个臭不要脸的真的敢说他脾气好,早些年他连先帝都敢吼,哀家看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犯上,论罪当诛。
夜隐华目光一闪,小手悄悄握成拳。「祖父老了,不比当年,动不动就瞌睡重,耳也背了,不怎么灵光。」
太后,你最好不要动我的家人,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去陪先帝,地宫可是很幽冷的,需要活人陪祭。
祖父都辞官放权了,萧家还不肯放过他,除了个恩德公的虚衔,领着为数不多的朝廷俸禄,他还碍了谁的眼?
先帝生前不计较的事还拿来追究,太后的脑门被门板夹了吗?后宫不得干政,你逾矩了。
太后佯讶的掩嘴轻笑。「你这孩子真是亲孙女吗,怎么把你祖父说得行将就木似的?以前他往朝中一站,文武百官立刻噤声,没人敢抬头,就怕他劈头来顿骂。」
恩德公呀,那是根难啃的骨头,软硬不吃,油盐不进,铮铮的铁骨,认为对的事一定据理力争,非要争到别人哑口无言,若是错的事全力阻止,谁来求情都不留情面。
先帝曾又气又恨的啐了句「牛脾气」,可对他又十分敬重,加以重用,称他已是世上少有的儒学大家,竹般风骨不可析。
夜隐华面瘫,只能用叹息表达遗憾。「就是亲孙女才得直说,瞧祖父昔日多不拘小节,如今遭到报应了,也就臣妾这孙女能说上两句,不然他还打算剃了发,上山当和尚。」
此时正在府里小湖边垂钓的恩德公忽觉背后阴风阵阵,他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嘴上咕哝着见鬼了。
「恩德公要当和尚?」太后轻呼一声,这次是真的讶异了。
谁都有可能想不开,唯独恩德公是离不开肉腥的,他年轻时把整条羊后腿啃得只剰羊骨,先帝直呼他食量大。
「祖父自称仙风道骨,有灵根,哪天当了道士或出家一点也不需要惊讶,还说那时他已见山又是山,见水又是水的悟道了,一身臭皮囊弃之不可惜,修得来世再当臣妾的祖父,再好好欺压臣妾。」夜隐华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她是笑不出来,不然肯定自嘲一番。
「哎哟嗯呀!别逗哀家笑,做人要厚道点,你祖父真那么说?」
夜隐华故作为难的点头。「祖父越来越疯癫了,穿着蓑衣钓鱼,脚踩草鞋,背后背个竹篓,不钓大鱼不收竿。」
打了个喷嚏的恩德公抬头望天,发现快要下雨了,连忙叫人拿了蓑衣遮雨,孙女做的羊皮靴舍不得淋湿,下人们匆忙间拿了双草鞋给他套上,湖里的鱼太小,肉少刺儿多,没钓条大鱼哪够他塞牙缝。
皇后的形容也没错,只是他钓鱼是乐趣而已。
「唉,岁月催人老,他也一把年纪了,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也别拘着他,人生在世求的是快活,能过一时是一时。」能活当年的人越来越少了,留一个是一个吧。
「是的,母后。」夜隐华握拳的手轻轻一松,暂时算是糊弄过去了。
太后眼皮子一掀,慈祥地笑道:「瑶儿那丫头也是胡涂,没护好孩子给没了,哀家相信不是你所为,你这孩子太心慈了,不可能怀有坏念头,哀家希望你多关照她,别让她钻入牛角尖。」
「母后安心,后宫嫔妃皆是臣妾的妹妹,不论是谁,臣妾都会一视同仁。」特别照顾?太后真是想多了。
「一视同仁?」太后似是不满的眉尖微蹙。
一、萧凤瑶的生母为太后亲妹,两姊妹打小感情就好,妹妹要把女儿送进宫,她乐见其成,还特意嘱咐皇帝儿子不得轻待,有意无意让表兄妹走得亲近,一入宫就封以贵妃。
如果不是先帝挑中了夜家女为太子妃,并立有遗旨夜氏不可废,在她的偏袒下,萧凤瑶不会只是个贵妃。
「臣妾身为皇后,自该打理好皇上的后宫,每一位嫔妃,乃至于送茶水的宫女,都是皇上的女人,受皇上所喜便是贵人,反之,也要谨守本分,若在宫中无端滋事,臣妾定不轻饶。」
夜隐华这番话说得软中带硬,就是在告知太后一声,只要有人犯错,她便有权责罚,宫规不可因人而异。
「你……算了,你这性子太耿直了,回去吧。」皇后性情和她祖父十分相近,看到她有如看见刚正不阿的恩德公。
「是,臣妾告退。」夜隐华上身微倾,轻点下颚。
一出慈宁宫,她抬头一看湛蓝天际,一只落单的野雁向南飞去,半边天晴,半边乌云密布。
「娘娘,太后想向老太爷下手……」一急就难掩焦色的等晴脱口而出,为家生子的她,早当恩德公府是她的家。
「等晴,噤声。」听雨急忙低喝道,大庭广众之下耳目众多,小心隔墙有耳。
「听雨姊姊……」难道你都不着急吗?
「祸从口出。」听雨再次厉声拫醒,在宫中嘴巴不闭紧的人死得快。
等晴闭上了嘴,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但飘忽不定的眼神泄露她内心的不安。直到回到了凤仪宫,三人压抑的情绪才慢慢散去。
「等晴、听雨,这件事谁也不准说出去。」她们都是心思通透的人,该知此事的严重性。
「是的,娘娘。」两人异口同声回道。
「木兰,我要你传个口信给令尊,请他跟我祖父说一声,装疯卖傻。」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木兰的父亲是恩德公的学生,两家来往密切。
「好的,娘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娘娘是绝顶聪明的人,听她的话准没错。
「苏静,我要几味药材,你让巩太医给我送来。」有备无患,如有必要她不会手软。
「是的,娘娘。」舅舅一向疼她,对她是有求必应。
「你们最近给我盯紧了,外松内紧,不要让别人的眼线混进凤仪宫,还有,看到眼生的宫女、太监多留点神,别让人往我们宫里放些不该放的东西。」宫廷戏中不就那几样手法,我赃陷害,构人入罪。
「娘娘,你是说萧贵妃还会……」对娘娘不利?
夜隐华目光明澈。「只要我一日还是皇后,我便是她头号眼中钉,她巴不得除之而后快。」
「娘娘……」娘娘会不会有事?
「以前我是得过且过,消极面对,当不当皇后无所谓,不过从今尔后,我想哭的会是萧凤瑶……」
碧瑶宫。
梳妆台上的首饰盒被推落,里面的金钗、银簪、双凤迎蝶花钿等饰品应声散落一地。
满地的水,残花碎枝,倾倒的花瓶在桌没,要掉不掉的几幅宫廷画师画的仕女图、小猫扑蝶、游园嬉春等画作被撕成碎片,泡在水里晕开了墨色,不复美好。
「皇上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昔日的枕边细语、耳鬓厮磨都是假的吗?他比我还会演、还会装,把我推得高高的却转身离开,让我从云端落下,让我被众人嘲弄,没法抬头见人……」他这一招太狠了,打得她措手不及。
眼中充满忽恨的萧凤瑶像个落魄的戏子,妆容未卸,被头散发,一身黯色的华服染上浅黄色水渍,她跌坐在一堆碎花之中,似笑似哭的咆哮着,小手握拳捶地自残,以痛来醒己。
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可是那眼里发出的冷光却教人生惧,幽幽的,阴暗晦深。
「娘娘,你冷静点,不要受了一点挫折就呼天喊地,皇上不会不管你的,想想皇上当初有多宠爱你,一见你艳丽无双的娇颜就为之倾倒,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周嬷嬷劝道。
「可是皇上变了,变得冷酷无情,连我想见他一面都遭到喝斥。」
在她让人抄完三十遍《法华经》后,正兴高釆烈的踏出宫门,要以最美的装扮来与皇上月下谈情,湖上泛舟,两情缱绻共度花月良宵,她想他一定想念与她的床笫之欢,她的外衣之下什么也没穿,就等着给他惊喜。
没想到没见到人不说,还出来一名叫长英的太监,不假辞色的请她离开,她不信皇上不见她,偏要硬闯,才走到御书房门口,另一个叫长义的太监也出来了,帯来皇上的斥责。
随后圣旨来了,说小产等同小月子,不能见风,而且为了她身子着想,过了双月子再说,这根本是变相的禁足,她连碧瑶宫都走不出去,如何重获皇上的宠爱,并让他百依百顺只听她的话?
「也许是公公听错了皇上的意思,皇上是心疼娘娘,怕娘娘受风着了凉,惦念着娘娘刚小产过,无论如何也要把身子骨养好,要不然难承圣恩。」周嬷嬷陪着笑,好听话尽出的安抚主子。
她进宫不久,还捉摸不定皇上的脾性,不过喜新厌旧是男人的通病,贵妃娘娘获宠多年,想必看久了也生厌,不再新鲜,若有另一朵更美的花儿入眼,怎会不移情别恋?
可这话她不能说,说了是死路一条,打小就以美貌自豪的贵妃娘娘受不得一点刺激,她被娇惯得有些目中无人。
「你、说的是真的?」萧凤揺睁着泪眼,媚色天生。
抹着汗,周嬷嬷干笑道:「后宫之中,娘娘最美,有谁比得上娘娘的倾城之姿,皇上的眼又没瞎,岂会看不见娘娘的天人姿容,就娘娘庸人自扰,想东想西,自己吓自己……」
抚着引以为傲的娇容,萧凤收吃吃低笑,手一抬高,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你说的对,是我受不得悉屈,这才想偏了,我萧凤瑶是何许人也,岂会输给那些唐脂俗粉?」
「是,娘娘这么想就对了,你可是被人害得小产,皇上不好追究,只能更加怜惜你,皇上又想到你在坐小月不能侍寝,皇上见一回惦记一回,就怕一时没忍住伤了你。」
瞧贵妃娘娘养得多好,若说身子受到损害有谁相信,她装都装不像,好歹敷点让脸色看起来苍白黯淡的粉,两眼呆滞一些,模样再憔悴几分,这才能使人信服。
有谁小产后不带失去孩子的悲色,连打扮都没了心思,她倒是事不关己的换上最美的衣服,点唇抹粉,欢欢喜喜地想要色诱皇上成事,不把自己弄得美若天仙就不肯见人。
这不是摆明了是作假吗?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的欺骗?
尤其皇上多年来始终无所出,刚得知要做父皇了,心情会有多欢喜,想必皇上也是暗暗期待着,偏偏皇子没了,贵妃娘娘不但不难过不说,还整天笑脸迎人的与人争宠,这看在皇上眼中只觉冷酷。
只是劝得了吗?
向来我行我素的贵妃娘娘根本不聪劝,她太自豪自己的美色,不认为有谁抗拒得了美人恩。
萧凤瑶本就目空一切,再听见周嬷嬷为了自保编出的虚言,她笑逐颜开,抬手拢了拢发丝。「若华,梳妆。」
若华、若萍、若昭、若芳,四个是她从萧家带来的宫女,若华与皇后重名一个华字,在尊卑之下本该改名,但为了恶心恶心皇后,特意求太后留了「若华」这个名字。
为了彻底羞辱皇后,萧凤瑶还让若华学皇后的装扮、走路的样子、说话的神情,连眉也修成柳叶眉,再装着那一脸面瘫,乍看之下竟有六分相似。
萧凤瑶乐呵呵,最常指使若华做这做那,把她当成做着粗鄙事的皇后,极尽各种羞辱人的手段。
「是的,娘娘。」神色严肃的若华拿起玉梳,小巧而轻柔的将结成块的长发梳开,再编成髻。
「听说皇后让人在城外搭了粥棚,每日两次定量供粥,她哪来的粮食,能源源不绝的供给?」布施最怕后继无力,每每到了重要关便无能为力,最后倾家荡产还为人所不容。
「娘娘,是皇后娘娘率先捐粮抛砖引玉,以皇后之尊为号召,让朝中官员和京城百姓有钱捐钱,有粮捐粮,棉衣、药材也行,甚至一双鞋子都是心意。」与宫外互通有无的若萍声音不高不低的回禀。
萧凤瑶满心不快的酸道:「捐点粮算什么,沽名钓誉的事谁不会做,倒让她捞了个贤后的名声,若是皇上带我出宫,我肯定会做得比她更好,哪有她出风头的机会。」
「老爷不会允许的。」养兵要粮,老爷只会拼命囤粮,捐粮的事想都没想过。
「我爹不同意?」萧凤瑶微讶。
「是的,老爷要奴婢转告娘娘,全城的物资集中在主人已不在的肃王府,老爷希望娘娘能从皇后手中弄到管理权,悄悄将粮食、棉衣等物偷龙转凤,他会派人去接收。」
若萍说着,却觉此事难办。
如果在以前,娘娘一提出,皇上无有不依,口口声声心肝,她要的都会送到她面前。
如今却是时不与我,娘娘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更遑论提出无礼的要求,皇后的安排没有遗漏,受到百姓的爱戴,又有皇上的支持,更加如鱼得水,皇后在民间的声望节节井高,这是贵妃娘娘所不能及的。
「肃王府?」老五都死了,还留着王府做什么?据说里面富丽堂皇不下于皇宫,她该想个说法向皇上要来。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若萍又道:「皇上当着众臣的面说等江南水患的事一完结,肃王府改为颐华园,赐予为百姓奔波的皇后。」
「什么,又是她?」萧凤揺气得手一挥,一套青玉茶组被她挥落在地,碎成一片片。
好不容易整理好的碧瑶宫又乱了,若昭、若芳互视一眼,苦笑的蹲下身收拾。
「娘娘不要有丝毫的懈怠,以为男人一旦爱你就会恋你至死,皇后娘娘不是简单的人物,她在闺中便有聪明伶俐之美名,先帝会挑中她并非无原由,她有辅佐之能之前大家都太小看她了,以为她是个书呆子,一只全无声音的小鸭子,给她一块立足之地就心满意足了,从不出来争宠,安静得教人宫里还有她这个皇后。
而这一次让人看清楚她隐藏的实力,干净利落做出旁人意想不到的反应,成功的遏止了一场有心人算计的民乱,并快速累积贤名,一夕之间众所皆知。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一鸣惊人。
「哼!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有什么好值得夸耀的,先帝点了她为太子妃,是顾忌我们萧家的军权过盛,这才想以夜家的女儿拉拢朝中的文官,让文官、武将互相制卫。」
身为萧正赞的女儿,萧凤瑶还有点太乐观,对变化莫测的政局小有了解,先帝的确不想让文武百官连成一线,两相和睦的把持朝政,他更乐见双方对峙,彼此不和。
但更重要的是,夜家向来忠于朝廷,忠于九龙宝座上的皇上,夜家手中无兵,生不了野心,除了为君分忧,不做他想。
可萧家不同,他们有兵有权,而且心大,不甘心臣服于皇权之下,一旦累积足够的实力,定会如同猛虎反扑,一口咬死天子,自个儿登基,改写君家天下。
娘娘这话没说错,但是……「娘娘,莫忘了此时占了上风的是皇后,就算是瞎猫也是好运的瞎猫,皇上十分看重她,不是召她到龙泉宫,便是皇上到凤仪宫留宿。」
听到留宿两个字,萧凤瑶的脸色猛地一变,她妒恨的表情像条毒蛇,想狠狠地将毒牙刺入皇后咽喉。
「你别吓娘娘了,留宿就留宿,只要我们照样在凤仪宫的膳食里下点料,皇后这辈子连只耗子也生不出来。」听说先前那些宫人,就是帮贵妃用这方式对付其它嫔妃,以致皇上至今连个子嗣也没有。
周嬷嬷不以为然的泼冷水,她可不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贵妃娘娘又狂性大作,砸了一宫的御赐物品。
自古以来后妃难相容,没有一个妃子不愿晋位,举凡有推倒皇后的机会,自是不遗余力的尝试,把挡路的那一位给拉下来,自个儿上位,贵妃娘娘是离那个位置最近的人。
有了萧凤瑶奶娘做为殷鉴,周嬷嬷只想好好的多活几年,不让任性的主子再生是非拖累底下人,听说那一日的碧瑶宫血气冲天,光是被拉出去的尸体就有一百多具。
想想就心惊,希望不会有那样的下场,她现在不求善终,只求不横死,主家想谋的事太惊人,成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反之,满门血流成河,但见今朝,不见明夕。
「周嬷嬷,你来了这些时日,终于说了几句中听的话,我以为你只是来混吃等死的。」萧凤瑶嘲讽道。
是呀,她担心什么,只要一小撮粉末撒在饭菜上,这宫里谁能母凭子贵,还不全都在她的掌控中。
萧凤瑶阴恻恻的笑了,一想到其它殷切盼穿着皇上雨露的女人,她的心中便有抑不住的快活,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多次受到宠幸,肚皮却毫无消息,全是出自她的手,勾引皇上是白费劲。
周嬷嬷哈着腰,干笑道:「娘娘,当务之急是赶快怀上皇子,有了皇嗣为依恃,谁还能压在你头上?」
「若萍,我爹怎么说?」她也曾想过要一个孩子,但是一想起父亲的大业,她顿时打消念头。
一个皇子代表什么,稍有脑袋的人都晓得,若有一天父亲的事成了,他只有死路一条,绝无生机。
她觉得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不是好人,可是真有了孩子,她能狠下心舍弃吗?
对于没把握的事她不轻层尝试,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她宁愿独善其身,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若萍低声回道:「挟天子以令诸候,老爷的意思是,宫中该有个皇子了。」眼看着就要成事了,只要等皇上断气就能引起宫乱,趁众大臣慌乱之余夺城,万无一失。
偏偏皇上命大死不了,都只剩一口气了还能挺过来,让被掏空的身子又再次生龙活虎,重拥生机。
那药是秘制的,无色无味,查不出药性,只会让人亢奋,在床事上需索无度,初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只是嗜睡,心神不宁,常常出现幻觉,在女色上不节制。
但是用了一段时间后会累积毒素在身体里面,戒不了也不易根治,成瘾之后便会离不开,直到形销骨立,再无生气。
「你是说……」幼子继位,当个傀儡君王。
「娘娘,你要收敛性子,装得更楚楚可怜,皇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绝对敌不过你的似水柔情,多加把劲就能把皇上拉回你的身边。」若萍又道。
「哼!我才不把皇后看在眼里,她不过靠了些手段令皇上另眼看待罢了,等我把身子养好,定要把皇上迷得团团转,像狗一样趴在我一下……」
皇后,你等着瞧,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第八章
一片静默。
许久之后,终于有人清清喉咙,带着几分怀疑,又有几分谨慎地问道:「皇上的意思臣等不敢妄加猜测,可是禁卫军副统领一向是……」
他没敢说是萧家的,停顿了一下又结道:「卸了萧副统领的职务,改交给臣掌理,合适吗?」
这惊喜来得太突然,教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