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王爷他……似乎恨着二姐,为什么呢?

不懂陆定渊为何改变的周盈瑞藕臂一伸抱住她爱的男人。她不知道上天为什么垂怜她,让她为人所深爱着,但她可以确定王爷不会因为二姐的背叛而痛心疾首了。

他们三人的宿命已出现天翻地覆的扭转。

「王妃又去庙里上香?」

哪间庙那么灵验,让二姐三、五日便带着三牲素果、几个伶俐的丫头上山。是和尚会念经,还是尼姑素斋弄得好,让人一去就迷上了,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只差没把头发剃了念阿弥陀佛?

「是呀!又去了,这庙里供奉的神佛真这么灵验?」小青满脸好奇。

「你月季姐姐有说什么吗?」她也真是的,话少也就算了,连往来的书信也寥无数句,多的一句也不肯添。

看着泉上的数行字,周盈瑞想叹气都不行,虽然她和季月已合作,但当她拿到月季的卖身契后,她依然和月季恳切地谈了一谈,才知周盈云曾抬月季为通房,但之后被月季以自己办事不力拒绝,她让月季留在王妃身边递递消息,没想到她还真的把自己当成奸细了,每次的回信像猜谜似的,意喻不明还要靠拆字解句。

妃,上香。

十六夜,一绿头。

拆开了很简单,王妃在十六那日上香,过夜,绿头是指王妃偷人。

原来不管经历几次,王妃还是和那人搭上了,不仅不以为耻,还越来越无所顾忌,连佛门圣地也成了私会地。

「她只说小姐聪慧得很,一看字条就晓得她想表达的意思,另外,她想要一点香蜂草和赤榆、毛蕊花,让小姐一样为她弄上几个。」那什么草呀!花的,听都没听过。

「几个?!」她还真敢开口。

周盈瑞咋舌,香蜂草和赤榆树本地出产不多,有赖香料行自海外带来,栽种不易又昂贵,她自个也只剩下几两存货备用,得等下回有大黑船入港才有。而毛蕊花是季节不对,那是春日开的花,如今都入秋了,她上哪摘。

「不过,王妃到庙里干什么,她拜再多菩萨王爷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呀!心不诚的人佛祖才不保佑她。」小青吹起火摺子燃起熏香,将素白纸笺投入鎏金葵花黄铜香炉焚烧。

「小青,不许多嘴,话太多不怕掉脑袋吗?和王妃有关的事全给我烂在肚子里,离开我眼前连提都不许提,就当没这回事。」这丫头真是不知死活,有的没的事挂嘴边。

小青一脸委屈的扁着嘴。「奴婢是怕她害小姐嘛!上次居然送泡了红花的燕窝要给小姐补身,要不是小姐有个香鼻子,一闻就闻出里头淡得几乎没有味道的红花香味,不就被王妃暗算了,那东西可不好,轻者小产,重者终身不孕,她在害人呐!」

二姐她……唉!也只能使出这种卑劣手段,她不想有人比她早生出王爷的长子。

「这事别再说了,听见了没。」

「是,奴婢的嘴很紧,绝不漏一点缝隙,我连洛锦都不说,小姐放心。」她三缄其口。

洛锦……周盈瑞微微发怔,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感受,王爷他……真的很不对劲,总觉得他似乎知道很多事情,比她所知的还要多,包括以前发生过的,以及尚未发生的,他总能早一步预做防范。

洛锦便是王爷的安排,十六、七岁左右,会点拳脚功夫,跟在她身边以防万一,只是千防万防,人心难防。

有时她不得不怀疑,重生的人不只是她一人,连月季也给人一种超脱世俗的感觉,聪明却不显露,将自己藏得很深。

这时,门被敲响,不等小青问话,英姿飒爽的陆明贞就走进屋。

「周小瑞你又在干什么,磨磨蹭蹭的,换件骑马装换到茅坑里了是不是,你……咦!你穿这样真好看,我也要学你绑两根麻花辫再盘在后脑,用两根银簪子固定住。」清爽俐落又好活动,不怕被林子里的树枝、长草勾到头发。

闻言,她噗哧一笑。「你是在赞我还是称赞你自己,这套衣服不是你拿给我的,我没骑过马,自然没合适的衣裳,你就拿自个没穿过的新衫给了我,你高我半个头,我一穿,大了,就让小青改小点。」

「奴婢改的。」小青颇为得意的凑上前。

陆明贞挥挥手让小青退开,她凑近看周盈瑞身上的嫩黄色绣翠绿莲瓣骑服,两眼发亮直盯着,啧啧称奇,衣衫贴着玲珑腰身,玲珑有致的曼妙身段显露无遗,宛若柳絮飞花中走出的小花仙。

「小皇嫂,你这模样可别让我四皇兄瞧见了,不然他准用披风包住你,抱进你们休憩的帐棚,然后又……」她意有所指的暧昧一笑,眼里闪着熠熠亮光,荤素不忌的打趣。

「不害臊,都快招驸马了还取笑人,等你大红嫁衣穿上身,看我笑不笑话你。」这口无遮拦的丫头,什么都敢说。

一提到烦人的事,公主不悦的板起脸。「快走吧!这次我一定不能再殿后,让皇兄们嘲笑我是绣花枕头,说我拿针扎人比射箭准,起码有大有小的针洞全落在布料上,没长脚跑了。」

每次一提到这件事他们就笑她,还把自己的猎物丢给她,说怕她没脸哭鼻子,抹泪擦涕一张花猫脸。

「公主你哦!就是个急性子,总要让我把东西带齐,毛毛躁躁的哪成得了事。」周盈瑞腰上系了一只粉色荷包,里头鼓鼓的,似乎装了不少有趣物品。

皇家猎场占据三座山头,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边,腹地辽阔,树木密布,草长过膝,山坡微陡,多野猷出没,越往林子深处越阴喑,天光难人。

被公主拉着走的周盈瑞一到集合处,其实人也到得差不多了,她们算慢的,不过有陆明贞在,没人敢说一句。

皇后并未同行,太子又发病了,她留在宫中看顾。谨、瑄妃陪驾,如今最得宠的周婕妤正陪着皇上从皇辇上走下来,不到二十岁的花样年华伴在已过壮年的圣驾旁,她却笑得像一朵花似的,以倨傲的眼神看向四方。

「父皇的小花朵儿,今儿个要不要皇兄们让让你,你先行一步,父皇让他们三炷香后再入林。」看着唯一的女儿,皇上只是宠爱女儿的父亲,卸下平日的威严,满脸慈蔼。

「不用,明贞行的,今天我可是有备而来,待会你们会吓得笑不出来。」陆明贞娇嗔的一跺脚。

「喔!是吗?父皇拭目以待……啊!你玩得开心就好,不要逞强。」怕她输得太难看又两眼泪汪汪,不敢给她太多期许的皇上话说到一半又赶紧补上一句,不要她太好强而伤了自身。

「什么嘛!我一定让你们另眼相看,全给我等着。」瞧不起她的人要失望了,非要让他们掉了下巴。

后宫多美女,能随驾在侧的嫔妃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见陆明贞气呼呼的拉着一名素顔朝天,打扮素洁的女子跑开时,除了陆定渊黑瞳微眯了一下,没人认出她是宁王侧妃。

「小皇嫂,你带了什么?」她说不用箭也能捕到猎物,有可能吗?实在叫人太好奇了。

「一会儿你就知道。」周盈瑞故弄玄机的一眨眼,朝林子的上风处走去,神情充满自信。

一不会武、二不善骑马、三不杀生,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怎么能在一群骑术精湛,拉弓能射雁的皇子们之中拔得头筹呢!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不只陆明贞大感怀疑,就连同跟在公主身后的侍卫、公公、宫女们也深感疑虑,尤其是背弓的侍卫们,他们奉皇命在适当的时候出手,帮公主作弊,射下她失手的猎物。

可是出人意料的,吓到阖不拢嘴地正是这些人。

「你……你怎么办到的,太……太神奇了……」陆明贞瞠大眼,简直是不可思议,牠……牠们全来了。

「这叫『诱引香』,闻了这种香气就会忍不住想靠近。」林子内的动物一闻到诱引香,纷纷地从隐藏处跑出来。

「这又是什么……啊!你打我?!」看她又从荷包中取出手指长的响,想去摸的陆明贞手被她拍开。

周盈瑞杏目一瞪。「这是有毒的,不能随便碰。」

「什么,有毒?!」她一听,避开了三步。

「少许无妨,嗅闻者会像癫痫发作,摇头又摆尾地走得摇摇晃晃,然后抽搐,再来是昏迷,我用的剂量极少,不足以致命,若用三倍的分量,只消一刻钟便陷入死亡。」

「哇!这么厉害……」佩服之余她没忘了一件事。

「那捕到的猎物还能吃吗?人吃了不也中毒。」

周盈瑞笑着解释,「去掉内臓不食,用醋水清洗三遍毒性尽除,毒素主要是进入脏器,本来我想用加了颠茄的迷香,但颠茄毒性太强,若不小心让人误食了,只怕神仙来了也难救。」

她在研究香料时发现有些香料是相生相克的,单独用时是无毒,混在一起便是剧毒,有些本身就有毒,适当调配反而是治病良药,少许的颠茄汁液滴入眼睛里能使双目看起来更明亮,再加上月季告诉她的一些调香配方,两人做了一番尝试,配出几款对身体有损的毒香,在必要时自保,其中之一便是今日用在猎物身上的迷香。

她不害人,仅以自保,因此分量很轻,最多使人昏迷但不丧命,中毒者依中毒程度昏迷一至三日便会自行解毒。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一地的野鹿、獐子、大肥兔捡一捡,等会来了大灰熊、山老虎我可不管,这点迷香迷不倒牠们反而会让牠们兽性大发,到时猎物就是我们了。」

大型猎物野性难驯,不容易受迷香控制,一察觉到不对会暴动,冲撞任何会动的活物。

一听会有熊和老虎,大夥儿动作可快了,有人背起百来斤重的山猪,有人扛起好几头野羊,腰上或挂、或系的是山鸡、野兔、大肥鼠、獐和萖是拖着走,膀粗的大蛇缠在手臂。

陆明贞从来没有这么神气过,高高抬起的下颚可以顶到天了,她是最早回到营地的人,让她的人卸下猎物,不用数了,多到眼花,一只一只往上叠,叠成一座小山。

她得意地让人升起火,将昏迷未死的猎物去皮褪毛,取出内脏,用醋水连洗了几次,整只上架去烤。

等到陆陆绩绩的皇子、皇亲国戚拖着各自的猎物回营,只见端敬公主一手进贡的青梅酒,一手是肥得流油的獐子腿,吃得十分欢快地向他们挥手,当下错愕地瞠大眼。

怎么可能?!大家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可是看到堆积如山,数量几乎破百的大小猎物,顿时觉得自个手里那几十只小兽就不值一哂,还是藏起来比较不丢人现眼。

不过每个人心中仍有不小的不解,几个女人和没种的太监,虽有数名身手不错的侍卫,如何在短短的时辰内捕猎如此多的猎物,而且不见血、皮毛完整,没看到一根箭。

「父皇、父皇,明贞厉不厉害?你看我大展神威。」快称赞我,快夸我是最神勇的公主。陆明贞眯着眼笑。

看着塞到手上,烤得金黄的兔肉,皇上也跟着笑了。「明贞呀!输不起不打紧,下回再费点心挣出好成绩,父皇和皇兄们不会笑你,你找了多少人来帮忙呀!真是壮观。」

他还不晓得女儿有几分本事吗?除了爱玩、爱闹外,连女子用的弓都拉不开,她拿什么技压群雄?

「父皇少瞧不起人,真的是我猎的,只不过我有帮手,我们不用弓箭就能把猎物引来。」谁像他们那些臭男人,粗暴地用刀砍、用箭射,一剑剌入咽喉,喷得浑身血。

「喔!在哪里?」

他以为会看到一群人,却只瞧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拉了,个个子娇小、容貌稚嫩的小丫头走到面前。

「她呀!小皇嫂,我们两个女英雄就绰绰有余。」她学戏本上的侠士拍拍胸脯,不小心拍重了咳了两声。

「小皇嫂?」双眉往上一扬,笑意满面。

一道厚沉的男声从一群皇子之中发出——

「启禀父皇,那是儿臣的侧妃周氏,素来与皇妹交好,也深得母妃喜爱,是儿臣的可人儿。」

皇上笑声低沉,「是吗?宁王的侧妃呀!你上前一步,朕要问问你是如何帮了公主。」

「是迷香。」周盈瑞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

「迷香?」

「熏香的一种,在香粉或香柱中加入使其昏迷的香料,以烟点燃后飘出香雾,香雾被吸嗅后便昏昏欲睡,不自觉陷入昏睡状态……」

第十章

「四皇兄。」

「六皇弟。」

呃!就这样?

看到错身而过的两人面色尴尬的互颔了个首,便眼神错开的各行各路,不再有任何交谈的各坐在距离最远的两端,隔着一座两人高的营火,周盈瑞有些踌躇地看向陆定渊。

本是无话不说的亲兄弟,把酒言欢,笑谈昨日事,醉卧万里晴空下,以天为帐,以地为床,以满天星子为灯,携手共画明日山河图,金戈铁马照丹心,踏遍荒漠来时路。

曾几何时,搭肩策马的豪迈男儿形同陌路,多时不见的问候只剩下,句话。

周盈瑞的心口有点痛,为她的王爷夫婿感到心痛。

犹记得重生前,王爷最大的遗憾是没和燕王和好,他十分在意自己行事太过冲动而伤了自家兄弟的自尊,不留情面的嘲笑燕王只是个会行军打仗的兵痞,空有愚勇却不长脑。

闹僵了以后王爷曾想着化开僵局,不再让兄弟情谊继续恶化下去,可是他放不下身段,一延再延,到了最后连见了面也不知该说什么,互看了一眼便走开。

人生能有几次机会重来,不该,也不能放任悔意加深,白白的扼杀相互扶持的情义,终成两道背道而驰的身影。

她必须想个办法——

「真心话大冒险?」

这是什么游戏?皇家人面面相觑。

其实提出建议的周盈瑞也不甚了解,仅知大致的规则,她是从月季那里得知的,月季说是她家乡的一种游戏,他们那儿的人大部分都会玩,用来套出别人不为人知的真心话。

她依样画葫芦的学了一遍,拿到皇上面前来卖弄,用意是解开宁王和燕王的心结,黾归于好。

「听起来似乎不错。」皇上笑着点头。

不错?大多数人不以为然。

天家无亲情,皇室无手足,为了一张龙椅,父子相争,骨肉相残,兄弟阋墙,鲜血溅遍金銮殿,屍骸成山,白骨铺地,堆积成一条登龙大道,从此再无亲人,称之寡人。

在场的皇亲国戚谁敢说出真心话,那不是找死,活腻了自个儿往刀口撞,一刀身首两分离。

难道要做儿子的跟老父说:你老了,该退位了,我想坐你这位置很久了,换我来指点江山吧!

或者是:兄弟,我想做皇帝,识相地就让开点,别来和我争,否则我灭了你,让你儿子没爹,老婆、小妾当寡妇。

喏!这就是真心话,发自内心,可是敢说出口的有几人,他们的话只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因此有了大冒险。

「拿到传花的人可以对在场某一人发问,他愿意回答并且答案让人满意便是过关,反之要受罚,譬如罚酒呀!学狗叫,在地上爬三圈等。」周盈瑞简单地解释游戏的玩法。

听到学狗叫大家都笑了,兴致勃勃地要好好玩上一玩,连皇上也拈着胡子,大笑着说有趣、有趣。

「以我来开头,我要问问端敬公主,你想要什么样的驸马,是英挺的,还是有学问的,或是白胡子老爷爷。」

「白胡子老爷爷」六个字一出,陆明贞气得跳起来想打人,「周小瑞,你阴我,我明明是对你最好的人,你还陷害我,你真不是好东西,果真是个坏坏坏……坏的。」

她连说了十几个坏,怒目圆睁。

「请回答,公主。」

她瞪了瞪,朱唇嘟得老高。「我不理你。」

周盈瑞掩唇轻笑。「皇上,公主不回答怎么办?」

呃!这个……皇上咳了两声,笑睨娇瞪着他的公主。「不回答要受罚,罚什么呢!」

「父皇,你不疼明贞。」公主小嘴一噘,很不高兴。

不罚还怎么玩下去?周盈瑞让小青取出一只球状的竹编物,轻巧地摇了摇。

「处罚在这里头,公主抽一个。」

原本是受罚者不回答,由发问者决定受什么处罚,可是周盈瑞要「作弊」,因此改为摇盅抽签的方式。

「我不要,谁知道你会不会又骗我。」她才不要当傻子。

「公主想当言而无信的无赖吗?」知道她爱面子,周盈瑞激她。

「你……哼!算你狠,抽就抽。」她伸手捞了老半天,取出一张微带茉莉花香的小纸笺。

「因为我是发起人,所以由我来念出笺纸上的处罚,公主被罚的是……」她卖关子的顿了一下,吊足众人的胃口,大家屏气凝神的听结果。

「亲最喜欢的人一下。」

「亲……」陆明贞先是面颊微微发热,继而松了一口气,大方的抱住皇上,狠狠地将唇瓣印上。

「我最喜欢的人是父皇,他是我的心肝宝贝,我要带着他陪嫁。」

「陪嫁……」皇上闻言哈哈大笑,拍拍公主的背说:「你也是父皇的心肝宝贝,可是父皇不能陪嫁,你招婿吧!」

皇上的一句话,日后免去端敬公主和亲的命运,她招了状元郎为婿,居于公主府。

「换我、换我,我要指定四皇兄回答,你最喜欢的人是谁,可是你不能说是周侧妃,她除外。」神采飞扬的公主马上回敬一记,她两眼亮得像宝石,无比欢快。

「拾人牙慧……」学人精。

周盈瑞小声的咕哝声被陆明贞听见,公主的小脾气发作,以眼神顶回去,两个人像闹翻了的小姑娘,一吵完又和好了,瞪来瞪去表示交情够,吵得再凶也不伤和气。

「我最喜欢的人……」陆定渊故作思忖的左右看了看,把陆明贞急得想催他快点说。

「自是父皇、母妃。」

「就这样?四皇兄未免太无趣了,跳过、跳过,换人。」陆明贞还想玩下去,可是下一个发问的不是她。

陆定渊把唇一扬,略带讽意地问:「我想问三皇兄,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皇位。不假思索的答案掠过陆定宗脑海,但他不能说,他微顿,回得十分顺溜,「当然是父皇龙体康泰,国运昌隆,四海昇平。」

这回答很制式,但令人满意,皇上嘴角噙笑地一点头。

接下来是怡郡王、鲁侯爷、庆文公、八皇子、九皇子、康伯公、宁河世子、庄亲王世子……有人说真心话,有人选大冒险,在星空之下围着营火,彼此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过关的大口喝酒,受罚的人二挨罚,陈王爷头上插了一朵大红花,张国舅两颊抹上两圈女人的胭脂,吴老国公爷多了两道浓眉,金小侯爷倒穿鞋子,高歌一曲一时间笑声连连,你看我,我看你,互相取笑。

问来问去,传花又到了周盈瑞手中,她目光湛湛地如一泓清泉,看向她眼中唯一的面容。

「宁王爷,你此生最后悔的是什么事?」她眼神略微一飘,往笑都不笑的玄衣男子身上看去,暗示他说出心底话,但是……

「爱错人。」

「嗄?!」她讶然。她以为他会说和燕王的争执,趁机把误会解开。

「因为一股香味,我当我喜欢的人是她,但是我错了,我爱的是另一个人,她才是我心系之人。」幽兰香味,脱俗清灵,淡淡的,似有若无,回想起萦绕在他鼻间。

陆定渊心中绵密的情意飘向令他魂牵梦萦的小女人,泛柔的眸光浸润着不变的等待,只为那缕飘远的芳魂。

「王爷……」心弦一拨,微微颤动,似水清阵浮起泪雾,周盈瑞感受他涌向她的浓烈爱意。

「我要问问你,今生最后悔的是什么事?」没人发觉的,他五指倏地握成拳,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沉痛。

「我?」她一怔,忽地露出初荷新绽般的柔美笑靥。

「无怨、无悔,我爱的人爱我,再无所求。」她拥有了王爷的爱还有什么好后悔的,那是世上最美的宝物。

「瑞儿……」原来她无怨也无悔……好,真好,他没有错过她,老天爷待他不薄……陆定渊的眼眶一热,在幽暗月光下,无人瞧见那眼底的激动,他学会隐忍,韬光养晦,手腕圆滑地保护所爱。

「喂,你们不要太过分了,当着父皇的面眉目传情,当我们是睁眼瞎子呀!看不到你们两人眉来眼去。」也太张狂了,旁若无人的说起腻人的情话。

公主大声一喝,大家都笑了,也令周盈瑞羞个大红脸。

「我要再问宁王爷,你最恨的人是谁,恨不得让他喝你的洗脚水。」周盈瑞故作俏皮的引开旁人的深思,只顾着发噱,她知道他不会回答,因为在皇上面前,「真心话」说不得。

终于逮到他了。

「……最恨的人……」

果然如周盈瑞所料,陆定渊的黑瞳在众人面上扫视一回后,并不言语,仇人名单迟迟不宣布,令人等得心焦,最后慢条斯理的一摆手,爽快的接受有意为之的处罚。

「……宁王爷罚的是……呃!有点困难,可能不太容易,可以换一个吗?!」看了看抽出的字笺,周盈瑞假意做出为难的神情,似乎认为陆定渊做不到。

她故作为难是为挑起众人叫嚣,让人不多想,自然而然避开某些人的怀疑,达到她原来的目的。

「不能换,周小瑞你不能袒护四皇兄,快说,是什么,四皇兄若完成不了就罚他喝一整坛酒,不醉趴了不行。」喊得最大声的是陆明贞,她命人把酒醇都搬出来。

对于公主所为,皇上不只不阻止还抚胡纵容,可见她有多得宠,就算戏弄皇兄也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