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是谁?」他是神不成,能听见人心里的话。
「小路是本店的老板。」她一板一眼的回答。
齐可祯满眼好奇的打量什么也没摆放的店面,倒是一些会转、会发出红光绿光的圆形物让她感到十分有趣,她想着能不能带一个回去,边随口问:「你家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八成是个穷极无聊的人,整天无所事事,才管别人的间事。
「不行,这叫七彩霓虹灯,你们那里没有电,用不了。」古代太落后了,连个抽水马桶也没有。「电?」那是什么玩意儿,是打雷闪电的电吗?


莫湘没解释电这个东西,继续回答她前面的问题,「小路约二十七、八岁,他是个神秘、狡猾又邪气的俊美男子,交游广阔,富可敌国,不过人一有花不完的钱就会有令人困扰的小嗜好。」
这是一间人生贩卖店,只在十二月二十四日圣诞夜结束前的一小时开店,并在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关门」。
去年,这家人生贩卖店捉弄了……不,是撮合了三对爱侣,成果斐然,然后「童心未泯」的老板怀着造福「有情人」的愿想,今年,它再次开张了,不过在交换人生的规矩上悄悄做了变动。
这一次不太善良的美男子小路决定将人生贩卖店平行开在古代,古人不过圣诞节不打紧,还有过年,圣诞节的奇迹仍然能够延续,让人享受到圣诞节的恶作剧……温暖。
今年不是被选中的人自己选一个美好人生,而是由店老板小路随兴一点的代为选择,而想换回原本的身分就得在农历年前找到指定物,否则以小路的古怪性情,谁晓得他又要玩什么。
「他的嗜好不会是弄乱别人的人生吧!」齐可祯的牙口有些发痒,想找个人咬咬,譬如某个叫小路的老板。
莫湘发出短促而僵硬的笑声。「你不喜欢吗?」
「没人会喜欢一夜过后从女儿身变成男人,还变成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那叫惊吓,存心让人吓破胆。
「但也很有趣,不是吗?能体会不一样的人生。」老板的想法非常有创意,让心生不满的人去过满意的生活。
齐可祯牙根咬得重重的拼出声音。「一点也不有趣,谁要被人当傻子耍,你快把我们换回来。」
「你们找到圣诞礼物了吗?」吃大餐,布置圣诞树,互相交换礼物分享小秘密,多美好的节日啊!
「谁知道圣诞礼物是什么东西,是吃的、用的,还是药材,好歹说清楚。」不然他们连往哪找都不晓得。
莫湘面无表情的点头。「说得也是,古代人不过圣诞节,自是不知圣诞礼物的意义。」
「什么古代人,麻烦说句我听得懂的人话。」她想找寻答案,却被这个木头美人搞得更迷糊。
「我说的是人话。」明明很简洁明了呀,古代人真难搞。不想和她啰唆的齐可祯直接了当的开口。「我不和你拐弯抹角了,你什么时候要把我们换回去?」
「等你们找到圣诞礼物。」这是游戏规则。她咬牙,不满的咆哮。「圣诞礼物在哪里,我们要怎么找到它?我不想一辈子当个男人。」
莫湘一字一句说得慢条斯理。「这也是我找你来的原因,你们不过圣诞节,所以找上一生也找不到圣诞礼物,本店卖的是人生,不是绝望。」
「说点我听得懂的话。」找不到?那不是在耍人?!
齐可祯忽然有想拆店的冲动,这间为所欲为、无法无天的店太坑人,理应在店门口上封条。
「简单的说,圣诞礼物指的是在圣诞节时送给亲朋好友的礼物,圣诞节就有如你们的中秋、年节、是团圆、喜庆的日子,以此做为祝福,希望收礼的人来年过得更好。」「你是说我们把礼物准备好送人,那礼物就叫圣诞礼物?」
「对,送给你身边你认为重要的人,不拘一个,可以是很多人。」但是老板希望她送给将和她一起走过人生的人。
「我明白了,你可以送我回去了。」既然能换回来她还等什么,自是加快脚步去做,爹娘还在家里等着她。
「这么快就要回去,不多聊一会儿?你这一生可能就来这一回。」
她哼笑。「你以为有人愿意来吗?你和你的老板小路都是颠狂之人。」正常人不会做出逆天而行的蠢事。
莫湘很轻很轻的耸肩。「既然你不能体会本店的用心,那么祝你愉快,咱们永生永世不相见。」
一阵白雾骤起,叮咛着她的飘渺女声被漩涡般的风吹散,慢慢地越飘越远,化在叹息声中……
睡得正熟的齐可祯忽然惊醒。
「圣诞礼物、圣诞礼物、圣诞……」
啊!莫湘?!
不太清醒的齐可祯蓦地睁开眼,微带茫然的墨瞳像射入两道曙光似,霎时明亮,如同圆润的黑珍珠。
她知道圣诞礼物是什么了。回想着梦里所见的一切,满眼晶亮的齐可祯又是欢喜又是酸涩,她眼眶微微泛红,几欲落泪。
她也见到莫湘了,原来莫湘长得那样,和闻人璟的形容相差不大,很美,但没有生气,彷佛是没有魂魄的木头人……
她跟闻人璟可以换回来了!
齐可祯猛地掀开石青色锦被,跳下了床,落地时大足碰到了冰凉的地面,她脚一缩,揉揉受冻的脚板,就着外头微亮的月光,她找到有如小船一样的短靴往脚上一套。
礼物、礼物,要用什么当礼物呢?!
齐可祯在屋内四处张望,想着有什么东西可以送人,在梦里被白霎包里的时候,莫湘提醒她只要把要送的礼物包装好,放在看得顺眼的树下,隔日再领她想送的人去树下领回礼物,他们便能换回来。
可是,放眼望去,无一物是她的,她双目所见的都是闻人璟的东西,她总不能拿他自个儿的东西送他。
思来想去,她的视线落在她放在案桌上成迭的纸张,那是她日夜不休、废寝忘食写出来的剧本,只差完结了。
齐可祯决定送上自己甚为满意的心血,虽然来不及补上结局。黑暗中,她摸到一只摆放笔墨纸砚的方型盒子,她将里头的东西取出来,放在桌上,再将剧本放进去。
第一步大功告成了。
接下来便是把礼物放在树下,等明天天一亮就能带人去取。
但是她不想再等了,反正子时过后便是隔日,放好礼物后,她回到屋内,当漏刻到了丑时三刻,她便悄悄走向她住了好几个月的厢房,这屋子她已经很熟悉了,熟门熟路的潜入,完全未惊动流紫。
「谁?」
一丝细微的声响令警觉性甚高的闻人璟倏地睁眼。
「嘘!小声点,是我。」真是的,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要是惊醒了流紫可就不好办事了。
「祯儿?」天未亮,她来干什么?放下戒心的闻人祯露出不解神色。「别紧张,我不是来辣手催花的,我找到圣诞礼物了。」她还有闲情逸致说着揶揄的话,也不想想被釆的花儿是谁,真让釆花贼得手了,该哭的人是她,哪还能意得志满的笑。
「我不怕你来催,放马过来……」等等,她刚说了什么?!「你找到圣诞礼物了?」
这是在作梦吗?他都快放弃了,想着如何当个女人。
齐可祯重重一点头:「我刚作了一个梦,梦见我到了一间叫人生贩卖店的铺子,你说的莫湘我也遇见了。」
「她告诉你圣诞礼物在哪里了?」闻人璟常常板着的脸有一丝丝波动,似喜悦又似激动。
「嗯!其实我们都想岔了,把简单的事儿变复杂,圣诞礼物顾名思义就是在节庆中送礼,只是我们没有圣诞节这个节日。」
「圣诞节?」这是哪里的节庆?书上没有写。
闻人璟想着哪天找礼部的人来询问,看看这是不是番邦的习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总能问得到的。
直到许多许多年之后,他才遇到一个传道士,从棕发碧眸的那人口中得知,西方的圣诞节就像是东方的过年,代表欢乐和喜悦。
「那一天是所谓的团圆夜,全家聚在一块吃着美味佳肴,就跟年节返乡过年差不多,所以她才要我们在年前送出礼物,让大家更开心。」可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想扎萆人,扎上针诅咒。
「那你要送我什么?」已经彻底清醒的闻人璟握住她的手,坐在床上看着她,把她看得面色微赧。
「你跟我来。」
她反手拉住他,两人做贼似的翻窗而出。
月底了,月亮细得只剩下一条小缝,微亮的月光照在洁白的雪上,反映出树叶犹在的松柏,丈高的柏树枝桠被雪压低,低到几乎碰触到地面,在皑皑白雪里,那只系上红丝带的木盒相当显目,叫人一眼就能瞧见,不容忽略。风声中,似乎有铜铃声。
闻人璟拿起木盒,「这是你要送我的礼物?」不重,但重的是心意。
觉得礼轻的齐可祯有几分赧意。「临时找不到好东西来送你,我现在手边有的全是你的东西,所以找了老半天才决定送你我自己写的剧本,你不看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旷世名作。」她只是写来自娱罢了。
她喜欢看戏,喜欢听书,但不表示日后要当一名戏子或说书人,她只是很想把脑子里萦绕不去的故事写出来,期盼有一天它也能流传在戏台上、百姓们的耳朵里,让他们为剧中人忽喜忽悲,随着剧情的高潮迭起而鼓掌叫好。
不过,在这世道写戏曲是不上台面的事,她是闺阁女子,须重名节,哪敢奢望戏文有面世的一天。


「不,祯儿妄自菲薄了,以你的聪慧和才智哪会写不出好文章,我非常期待,定会拜读你的大作。」收到礼物,木盒子是冷的,上头结了霜,但闻人璟的心却是暖的。
齐可祯儍气的笑了:「写得不好,望夫子指教。」
「你喊我什么?」他轻语。
「夫……敬轩。」
闻人璟露齿一笑。「算你反应快,否则就罚你抄书。」
闻言,她俏皮的一眨眼。「你说反了,是我罚你才对,我现在是闻人璟,不是齐可祯。」
「调皮。」他捏了捏她手心。
「可能只有这次机会了,以后又要被严师管得只能说是了。」
「你喜欢看书就去看,整座登云阁的藏书随你取阔。」他再也不会约束她了,这世间对女子的约束太多,他希望她能快活些。
雪仍在下,但听了他的话,齐可祯的心却暖了起来,露出了笑。
【第六章】
「换回来了、换回来了!我真的回到自个儿的身子了,莫湘没有骗我——我是齐可祯!」
在闻人璟收下齐可祯的圣诞礼物各自回房补眠后,互换的人生便恢复原状。
闻人璟起床发现自己回到熟悉的躯壳中,四肢健全,耳聪目明,身上无一丝不妥,只是皮肤变白了,身上隐约有股清雅的梨花香。
而齐可祯也是,在睡了一觉后,发现已回到原来的身体,她眉带笑意的摸摸手,捏捏脚,抚着天天见到却摸不到的清妍小脸,好不欢喜的手舞足蹈一番,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过她有小小的埋怨,莹润白细的手变粗了,纤细如藕节的臂膀似乎壮了些,淡然的少女馨香不见了,多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松柏气味,不难闻,但是过于男人味了。
她离开书院,回到老家,狠狠地泡了三天香浴,又用惯用的香膏涂抹全身,连如瀑的乌黑发丝也用含着香气的皂角洗过好几遍。
感觉肤质变细嫩了,肌肤又滑又白净,散发珍珠白光泽,她才满意的觉得自己真的变回来了。
齐可祯乐呵呵的去母亲房间跟赵玉娘撒娇。
正在算帐的赵玉娘被女儿搂住,无奈的瞠她一眼,「你这丫头又在发什么颠,一回家就没正常过,老是鬼吼鬼叫的,我看你书念多了,把脑子都念坏了。」她怎么就生了个疯女儿,没一刻安分,老让她有操不完的心。
「娘呀!我是齐可祯,你的女儿齐可祯,你看我没有变成男的,还是娇小玲珑的女儿身,我是你的心肝齐可祯。」回家再见娘亲,她感觉恍若隔世呀!明明两个月前才从书院回家过。
「你在说什么疯话,你是我生的,自个的孩子我还分不出男女?但像你这般好动,我倒觉得生了个儿子。」一点也不文静秀雅,不喜欢绣花纳鞋,整天只想往外跑,没一个姑娘样。
「娘,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你是我在这世上最爱最爱的人。」娘生她、养她、照顾她,恩比天大。
听着女儿抹蜜似的甜嘴,丝毫不受影响的赵玉娘嫌弃的将腻在身恻的女儿推开。「去,你是中邪了不成,哪来的满口甜言蜜语,一会儿我到庙里求几张平安符给你带着。」「娘呀!你一点也不关心女儿在书院里发生什么事吗?你是不是我亲娘呀!」她不满的嘟起小嘴。
差点换不回女儿身一事,齐可祯一个字也不敢往外说,连和她最亲近的人也三缄其口,放在心里最深处沉淀,她打算这辈子都不对人说,成为永难忘怀的梦境。就算说了也没人相信吧!太诡异了。
在换回来的那一日她便兴高釆烈的回家了,一刻也不肯多留,刚好赶上小年夜。「你还敢给我耍嘴皮子,皮在痒了是不是,也不想想娘当初流了多少眼泪让你别去了,可你一点都听不得人劝,非去不可,娘这颗心从你离开后就没放下,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还说我不是你亲娘?!」养儿肓女全是债,是来讨债的。
眉心被亲娘以指戳了一下,微痛的齐可祯反而偎向娘亲。「娘,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会多陪陪你,绝不会再惹你生气,你让我朝东走我就往东,你让我朝西走就绝不往北行。」好听话不耗银子,多多益善。
「啧!这话你敢说,娘可不敢听,你要有这么听话娘就阿弥陀佛了,赶明儿带一车香烛拜谢菩萨。」她生的女儿她还不清楚,阳奉阴违,当她面是一套,背着她又是一套。「娘呀!你怎么不信任自己的女儿,除了到闻人族学就学外,我有什么违逆你的地方,像我这般乖巧的女儿别处找不到了,只有你才有好不好。」齐可祯自吹自擂起来。「谁说没有,随便一挎就好几百条,尤其是你的婚事最让娘烦心。」她一想起来就头大。
一说到终身大事,齐可祯用起拖字诀,装傻。「有我这么聪明怜俐又孝顺的心头肉还不知足,小心天打雷劈,身在福十不知福,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娘可别出门。」哪有人一回来就提起让人不快的糟心事,是不想让她好好过个年吧!女儿不是娘身上掉下的一玦肉吗?
「娘宁可被雷劈,只要把你妥妥当当的嫁出去,娘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
当人父母地求的是什么,还不是子女一生平顺、健健康康的,有个知心人儿常伴身边。
赵玉娘的心愿便是昔天之下的爹娘所盼望的,不求孩子们富贵,只盼着他们无病无灾、欢欢喜喜的,活得快活比有金山银山还好。
「娘说这话女儿要伤心了,要是女儿真的嫁人了,难道你就真的不理不管?女儿在婆家受了委屈,被婆母、小姑拼兑,受夫婧欺负,连通房小妾都能给我脸色,我可就有苦没处诉了……」当女人就是命苦,干得再多也没人感谢。
一说到通房、小妾,齐可祯的咬字明显童了些,有些嫌恶的皱起眉,彷佛做人小妾是见不得人的臭虫。
她要么嫁不爱的人,相敬如宾,各过各的「子,若是她爱的,就得没通房、小妾,她不怕被人说她善妒,反正她就是不愿与人分享心爱男子,三妻四妾是个屁,她绝对是个不容人的。
「呸!呸!呸!说什么瞎话,我们齐家虽然说不上是高门大户,好歹也有几代的家底,哪能由着你受辱,你少说些有的没的吓娘,娘还没死,护得住你。」这丫头真正是债,连为女儿谋亲说媒也要担心她嫁得不好,与公婆不睦。
「女儿没有兄弟顶门撑户的,等你们二老百年之后谁还看得起没有娘家的媳妇,还不是任人摆布。」她刻意把事情说童,好让她娘暂时打消念头,她也能好好喘口气。
刚出狼窝,却人虎口,齐可祯有这种感觉。
好不容易结束了被擅自交换人生的惨剧,她回家本是要寻求董娘的安慰,投想到才过了几日请闲日子,她娘又老生常谈,三句话不离婚嫁,好像十六岁以前投把她嫁出去便是罪过,会被街坊邻居取笑。
「你有堂兄弟……」齐家还有人呢。
四海书肆的东家齐四海在家排行老三,他上有两名兄长,下有一名庶弟,除了他以外,其它兄弟或多或少生了两个到三个的儿子,齐可祯有六、七个堂兄弟。
四家平常往来还算亲近,逢年过节会聚在一玦摸牌、喝酒,虽然兴致一来便会说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热话,但各家有各家的盘算,一分了家也就没了兄弟同心的大家,只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家,他们也得打拼才能给妻小过上好日子。
「娘,堂兄弟也会成亲,即使是一母同胞的手足都不见得顾及得了,何况是隔房的兄弟,一人一家事,真要有事,等他们赶来了,黄花菜都凉了。」齐家那些男人指望得了吗?他们巴不得她赶紧嫁人,好顺利以三房无嗣为由接管三房的家产。赵玉娘被女儿的危言耸听说得心惶惶,六神无主的捉住女儿的手。「要不招赘吧!招个女婿来顶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齐可祯又出一招。「倒插门的上门女婿有哪个是好的,不是好吃懒做、不务正业,便是无所事事、成天惹祸的浪荡子,他肯上门是为了你女儿还有齐家的财产,要是他心一狠屠尽满门,我们这是引狼入室……」
财帛动人心,为了银子,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买卖没人理,全为了个「利」字。
书上说的、戏文写的,忠孝节义是有,魍魉鬼魅也不少,凭良心做事的毕竟不多,人心是禁不起引诱的。
「哎呀!瞧瞧你这张嘴,读书真的读坏了,好的坏的全让你说了,这世上还真的没好男人可嫁,祯姐儿,娘就你一个女儿,你要是不嫁人叫娘如何是好。」她死也不能瞑目,愧对齐家的列祖列宗啊。
「不是不嫁,是晚一点,我才十五……」进了后院就没法随心所欲了,整天要战战兢兢的做人,低眉顺眼。
书念得越多,齐可顾越不能接受走不出内院高墙的日子,她的学识不比人差,为什么只能当男人背后的影子呢?


夫为天,高的是个子,不是脑子,若有一天女子能走出后院,相信成就不比男人差,甚至有凌驾之势。
她想到莫湘,想到那间奇怪的铺子,人生都能卖,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娘十五岁时已和你爹订亲了,不到半年就过门了,要不是我肚子不争气,怎会拖上三年才有你,当年你奶奶还要你爹休了我,因为我无子。」夫妻三年没红过脸,感情还不深厚吗?
当时齐家尚未分家,齐母坚持要儿子休妻,但深爱妻子的齐四海死也不肯点头,这事闹得大伙儿都不愉快,三房也因此分了出来,生计独立,不再依赖本家过活。
齐四海不是长子,所以带出来的银两不多,是赵玉娘拿出嫁妆银子才开了间小小的书肆,直到这几年才略有规模,他们也存下不少钱,买地买屋的小有和蓄,富有余荫。
「娘,过去的事别再提了,何必提来让自己难过,反正你现在过得好就好,以前的事随风散去,祖母已经不在了,你这口气是没得讨了。」人死如灯灭,只能看开点。
「哪里好了,生了你这个不孝女,要你成亲不成亲,成天扮假小子往酒楼饭馆里跑,念了书也不知孝道,只想写什么戏文,不把你娘气出病你是不甘心吧!」赵玉娘越说越火大,手指朝女儿脑门直戳,看能不能戳得她开窍。
「娘呀!别观了,疼呐!」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我比你更心痛,你一日不嫁人,娘就没法安下心,我跟你耗上了。」她就不信嫁个女儿那么难,改明儿多找几个媒人上门,走街串巷打听打听。
「娘,你这是强人所难,明明说好了等我满十六岁再说,你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
她抱着头满屋子跑,一旁的丫头、嬷嬷捂着嘴笑,没人敢上前拉开正在斗法的母女俩。
「是你听岔了,我是说满十六岁嫁人,也就是说在这之前要先相看、说媒、过礼,最后定下婚事,时候一到便拜堂成亲。」姜是老的辣,小丫头也敢跟她斗。
「娘诳人,我不依。」她跺着脚,满心不愿。
赵玉娘朝她耳朵一嫩。「不依也得依,我是你娘。」
「娘……」当娘的都这般不讲理吗?
「少耍小孩子性子,你都不小了,等过了年后就开始相看,有看中的对象便打探一二,通个信儿、走个礼,你的婚事也就定下了,庚帖一换便是人家的了。」日子过得真快,当年糨褓中粉嫩嫩的娃儿都要为人妻了,真是舍不得。
「等等,娘,我还要回书院念书,你答应的不能反悔。」她要争取最多的好处,不让娘轻易拿捏。
赵玉娘斜眸瞠了一眼女儿。「有冲突吗?」「没有吗?」又是相看,又是走礼,又是订亲的,哪一样不是折腾人的活,她哪有闲暇回书院念书。
赵玉娘笑笑拍着女儿的手,眉眼柔和。「明明是个聪明孩子却犯傻,除了相人要你自个儿过眼以外,其它哪有姑娘家出面的事,一谈定了亲家你是连问也不能问的。」依礼是由长辈去安排,两家是结亲,不是结仇,自是要商量好,双方都满意才行,纳釆、纳吉等六礼自有长辈打理。
待嫁闺女只要关在屋里安心绣嫁衣,准备给公婆的鞋子,给小叔、小姑的苘包,鸳鸯被、鸳鸯枕巾也要亲自绣,嫁到人家家里才能博得好彩头,受夫家人的敬童和爱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