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你妈月初塞了一万块给我,我还没花完呢!暖暖做了四、五十份三明治要我带到车上分大家吃,你把钱省下来当嫁妆。」她挥挥手表示钱够用了,她一个人根本花不了多少钱。
何美丽是心态健康的老奶奶,不因早年丈夫抛妻弃子而自怨自艾,认为这世上的人都对不起她,反而更积极的活出自己,让自己的人生和她的名字一样美丽。
活着就是一种恩赐,她一直这么认为。
「钱多了又不咬人,带着帮我们买一些名产回来,至于嫁妆嘛!等一百年再说,哈——哈——」杜朵朵大笑着,根本不当一回事,一百年后她都往生了,要嫁鬼呀!
「又在胡说八道了,奶奶能等你一百年吗?有好的对象就不要再挑了,你们医院的医生……」她瞧着不错,有几个特别得她的缘,年青有为又长得俊,很有礼貌。
「哎呀!好困哟!我要再去睡个回笼觉,昨夜没睡好快困死了。」何美丽的话还没说完,杜朵朵忽地伸伸懒腰,把她到嘴边的话又塞回肚子里,一溜烟地跑回房间。
日式的柚木地板,没有床架只有床垫,简单的双人衣柜,两面高达天花板的书墙,取书的折迭梯与和室专用的矮桌、枕头、棉被、冷气,以及一台电风扇。
杜朵朵房里的摆设很简洁,一目了然,她不看电视也很少听音乐,只有一台电脑摆在床头边,方便她上网查资料。
唯一的奢侈品大概是放在窗户旁的红木立体穿衣镜,仿古的牡丹刻花和红木色泽深受她喜爱,让她有回到古代的感觉,美得令她忍不住买下几乎花掉她半个月薪水的立镜。
因为喜欢,她习惯一进房先看一眼镜中的自己,拉长的身影有种古典的风味,仿佛走进时光隧道,回到古老岁月。
照例,她又不自觉看向镜子,才一眼她就惊讶地捂住嘴,很想死的希望自己看错了,镜里穿着皱巴巴睡衣,一头乱发的女人不是她,她怎么那么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女鬼?!
重重地呻吟了一声,她自觉没脸见人了,爬呀爬的掀开棉被一角,整个人钻了进去。
天哪!她这模样居然没吓跑姓沐的,他还能面不改色的吻下去,他是不是疯了呀!连她都嫌弃自己的鬼样子,他怎么会……
一阵睡意袭来,以为不可能睡得着的杜朵朵睡眼朦昽,在不解的怀疑中沉沉睡去。
长长的一觉醒来,她觉得分外轻松,特别精气十足,神清目明,两手灵活,胸口的郁气一扫而空,两颗熊猫眼不见了,眼神多了光彩,明媚动人。
坐上」大派来的接送专车,杜朵朵在四点整进入手术室,除了她以外还有两名教授级的医生和数名助理医生,每一位年纪都比她大,执业年资也是她的数倍,但主刀者是她。
全神贯注,她划下第一刀,不去看那张稚嫩的脸孔,手术过程中不能分心。「抽吸、镊子、食盐水冲灌……主动脉上有硬块,准备取下……咦!等一下,这是什么,心脏外那一层薄膜,不好,有粘膜……」
因为心脏包膜的缘故,手术时间因此延长了一个多小时,光是处理不易分离的粘膜就让医疗团队捏了一把冷汗,他们必须把薄薄的膜移开才能碰到动脉,将拇指大小的冠状肿瘤一粒粒摘除,又不能伤及脆弱的血管。
复杂又琐碎,费时费力的手术在团队的通力合作下,终于顺利地完成。
整整十一个多小时,将近十二小时,走出手术室的同时,几乎参与手术的人都快虚脱了,脚有点抖,似乎轻轻一推就会往后倒。
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互相打气加油,松了一口气后发出憋了许久的笑声,为手术的成功而高兴。
尤其是看到守在手术室外彻夜不眠的家属,他们眼中喜极而泣的泪水是最大的喝采,医生们的努力是值得的,抢救回一条小生命,这是再多的金钱也买不到的满足,杜朵朵也笑着哭了。
「杜医生,要不要去补充一些热量,附近有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热炒店,我们打算去庆祝一下,不吃点东西没力气回家。」一位年长的医生出声邀约,担心她支撑不住。
杜朵朵毕竟是唯一的女医生,体力有限,不比他们这些粗壮的大男人,忙了一夜怕也是手脚发软了。
「谢了,周主任,我累得连手臂都举不高了,只想赶快回我的窝睡觉,你们去吃吧!不要喝酒,待会还有人要开车,平安回家最重要。」好累,眼皮快睁不开了。
眼皮酸涩的杜朵朵累得没力气揉眼睛,她连笑都很勉强,长时间的手术下来,她十根手指头异常僵硬,尤其是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中指痛得都有点麻了。
这是血液循环不良,回去后泡泡热水就能舒缓,她清楚这是身为外科医生的职业病,避免不了。
「那你小心点走,外头还有点暗,让警卫帮你叫车,不要一个人走夜路,我们先走了。」肚子真的饿惨了,咕噜咕噜的叫,在小辈面前响得真难为情。
「好,各位慢走。」
挥别了合作伙伴,其实有几位她认不得,印象不深,即使前后开过几次会也交谈过,可是今日一别,若是没再越院借人,日后在街上偶遇她怕是又认不出了吧!
微微的感伤油然而生,穿上厚外套的杜朵朵信步走出医院大厅,她没瞧见胖嘟嘟的警卫笑呵呵的上前打招呼,大概去巡楼了,因此她拉紧外套往门口走去,看能不能遇到早班的排班计程车。
清晨的气温很低,虽然风不大但寒气沁人,她不自觉地缩着脖子,四下眺望,寒风中只有她孤伶伶的身影在颤抖,不见其他人影,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地闪着微弱光亮。
啊!原来才四点多,难怪看不到半个行人。
她失笑的抚抚发凉的脸庞,手表指着四点三十五分,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医院前的公车站牌最早一班是六点,看来她有得等了。
早知道就和周主任他们去吃热炒,至少身体热一点,不用呵气替双手取暖,温暖的灯光也让人心里发热。
「需要一个送暖的司机吗?全程免费又服务到家,让你从心里暖到外,全身暖呼呼。」
乍听见熟悉的低沉嗓音,以为自己产生幻听的杜朵朵抱着身体坐在候车亭,头一低看着自己的鞋面,暗自苦笑自己想太多了,落难的公主才有英勇的骑士拯救,而她是屠龙的女英雄,需要她去救的人正伸长脖子等待救援。
但是一双黑皮轾在下一秒出现在她视线里,她有些讶异的抬起头,入目的帅气面孔让她眼眶微热。
「沐东轩,你走错地方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她不认为他是来找她的,北极和南极相隔遥远。
「谁说没有,我找到了。」他蹲下身,两眼与她平视,温热的大掌往她头顶一覆,温柔地轻揉。
「你的夜游症还没治好吗?」她忍不住要刺他一下,「仇人」见面哪能不丢刀子呢。
沐东轩温柔的看着她,眼神深如潭水。「等着你来治。」
「你……为什么来?」咬着下唇,她忍住鼻酸。
「来接你,怕你忘了回家的路。」她的手好冰,这丫头一直这么孤单地在这里吹风吗?
如果他不来,她还要等多久。
「多事,我只是不太能认人罢了,又不是不认得路,家在哪里我很清楚。」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幸好你这次没有不认得人,我原本还担心你又要问『你是谁』,所以准备了八千八巨字的自我介绍。」他打趣地搓搓她冰凉的手掌,将每根手指都拉直焐热。
「拿来。」她手心向上。
「拿什么?」
「草稿。」
「先欠着。」
「哪有人欠着的,你不是准备好了。」杜朵朵想把手抽回藏好,和他的「少爷手」一比,自己的手显得粗糙多「我是记在心里,谁规定写出来才算,你脑袋是冻傻「?连转个弯也不会。」
他往她脑门一戳。
「姓沐的,你又骗我,敢戳我的头你活得不耐烦呀!」她嘟起嘴作势要咬他手指头,回报他的戳额之仇。看她凶巴巴的恢复元气,他终于笑了。
「我有骗你吗?那一觉你睡得又香又甜,还笑咪咪的说梦话。」
「你在我房里装监视器?」她抽了口气,横眉竖目瞪人。
「猜的。」原来她真的睡着了。
「哼!瞎猫碰到死耗子,猜得真准,你没拿望远镜偷窥我的房间?」她对他的人品抱持万分的怀疑。
「嗯!好主意。」他怎么没想到呢!太失策了,枉费他算无遗策的精明脑袋,竟漏了这一招。
「沐东轩,你还当真呀!你要真敢照着做,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她的保证绝对有效。
纸老虎的威胁,中看不中用。「回家吧!朵朵。」
沐东轩站起身,俯身朝张牙舞爪的女人伸出手,他的手又大又宽,足以包容她的小手。
「你……」杜朵朵犹豫地仰头一望,她的心有无数的小蚂蚁在喔咬,酸酸麻麻地,有点慌。
「还不走,想留在候车亭过夜?」她做不了的决定他替她做,他们错过彼此已经很久很久了。
迟疑的手轻轻一放,厚实大掌迅速握住,心头一顚的杜朵朵轻轻地扬唇。「我想回家。」
第六章
杜朵朵是个没用的,她一上开了暖气的车子,再盖上一条羊毛毯,脖子一歪,就睡得不醒人事了。
如果有人起了歹念载她去卖,恐怕她都不会知情,兀自沉睡在不知名的美梦里。
不过也怪不得她,她实在太累了,长达十几个小时的专注非常耗心神,她体力再好也超出负荷,紧绷的身心一出手术室就松懈了,随即而来的是肌肉酸痛和过度耗费精力的疲惫。
她不是没开过长时间的刀,但是这一回时间拉得太长了,加上她前一夜的失眠,难免感到吃力,身体出现疲劳过度的警讯,一上车就昏睡过去。
「小懒猪。」
一点一点的霞红色亮光由东边云层渐渐透出,照在停在杜家门口的银白色积架,微暗的车内有两道相依偎的身影,酣睡的杜朵朵将头枕在沐东轩肩上,歪着的身体压住他右半身,放在换档处的手紧紧相握,十指相扣。
没睡的沐东轩侧头看近在眼前的娇颜,微勾的嘴角扬着一抹宠溺,小小的酣声他都觉得可爱极了,不自觉地看直了眼,她有着长长的睫毛,花瓣般粉嫩的小嘴,圆润的鼻头和细致肌肤,粉腮带酡,让人想捏一把。
曾经与他怒目相视的小女生长大了,他和她都以为他们会互相仇视到死那一天,谁也没料到最了解自己的仇人竟会是今生遗落的那一半,在绕了一大圈后又回到彼此的身边。
她任性自我,但充满丰沛的生命力,最吸引他的是,她拥有无敌的力量,因为她心中有爱。
只是老天爷也太厚爱她了,不仅给她出色的容貌,还给她不下于美貌的智慧,让她更为出众,吸引所有人目光,无人能抗拒。
沐东轩看着睡美人看得入迷了,突地身侧的车窗传来叩叩声,他微一回神,转过头,降下三分之一的车窗。
「咦!沐……呃!二少,请问你挡在我家门口有事吗?我妹妹还没回来,大概还在医院值班,你要找她还要等一会儿……不好意思,我要做生意,你挡到出入口了。」满脸困惑的杜暖暖笑着开口,明明是别人挡路她也依然好声好气的请人移车。
「朵朵在我车上。」睡觉。
「我不是要赶你,实在是不方便,我很快……啊!你说我妹妹……在你……你车上?!」是她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最恨沐家人的朵朵怎会上了「贼」车。
其实除了杜朵朵外,杜家的其他人对于沐家人并没有太深的仇恨,事过境迁,那些不愉快的过去顶多让她们心里不舒服,以后少来往就好,惹不起总可以避远点。
所以沐家老二和母亲搬来做邻居,她们是不太在意的,反正各过各的生活,井水不犯河水,还能扯破脸当街扭打吗?
「她睡着了。」他声音轻缓,像是不想吵醒睡得正熟的女人,平时锐利的双眸流露出浅浅温柔。
「她睡着了?!」难以置信的杜暖暖重重抽了一口气,两手巴在车窗缝,朝内一瞧,那惊讶的神情仿佛见鬼了,睁大的眼珠子快从眼眶掉出来,吓得不轻。
那名歪头沉睡的女子,正是她「仇沐」的妹妹!
「嘘!她很累,让她好好睡一觉,不要吵她。」想到她在寒夜中孤寂的身影,沐东轩柔声交代。
她也是孤独的,和他一样,只是她回到家有满溢的爱等着她,而迎接他的只有面无表情的管家。
看到面露柔色的沐家二少爷,再看看自家睡死了的妹妹,杜暖暖感到很头痛。
「还是叫醒她吧,我妹妹习惯蜷着身体睡床,你让她在车上睡久了,她醒来会腰酸背痛,痛得直不起身,要好几天才能恢复。」
说着,她正要唤醒妹妹,沐东轩忙打了个手势阻止她。「我先把车开远点再抱她下车。」
抱……抱她下车?!
天要变了吗?怎么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他是沐家人没错呀!为什么突然友善得叫人摸不着边,还诡异的一反常态,把曾打得他流鼻血的朵朵当易碎物品看待。
有点太……小心翼翼了吧!她家的朵朵多强悍呀!一个打十个……呃!当然不可能,那是叶问大师,不过一次三、四个大男人不成问题,他对她好像……说不上来,是过于呵护吧?
「朵朵的房间在哪里?」停好车抱着杜朵朵走回来,沐东轩对着看似出神的杜暖暖问道。
「右手边走到底靠浴室那一间……」咦!她怎么有问有答,还替人指路咧……
沐东轩抱着身高一七0公分的杜朵朵,似乎完全不觉得重,脚步稳健地朝杜暖暖所指的房间走去。
这时常秋玉从房里走了出来,一边拢着头发,一边用发夹固定,绾在脑后。
温款儿也起床了,揉揉惺忪的眼准备到浴室洗脸刷牙,但是有一座很高的山挡住她,她过不去。
「杜伯母早。」
「早呀!你起得真……」
早——
那……那是个男人?
常秋玉难掩惊讶,她慢半拍地吸了口气,不敢相信她们家会出现雄性生物。
就连她们家养的土狗也是母的耶。
「暖……暖暖,明天陪我去配一副老花眼镜,我好像眼花了。」应该没发烧,体温正常。
杜暖暖挽起母亲的手,好笑她也吓到了。「妈,你没看错,是一个男人抱着我们朵朵回房。」
「你确定是男的?」不是长得像男人的女生?
这年头无奇不有,女人帅得没天良,男人美得像朵花,上回有个客人到店里买早餐,及腰长发飘逸,身材娴娜多姿,结果一转身满脸络腮胡,声音粗如破锣,吓了她一大跳。
「还是沐家的少爷。」这才是青天霹雳吧!
「什么?!」沐家的?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外婆,沐叔叔为什么来我们家?」不懂就要问,温款儿一脸不解的偏着头,手中拿着正要用的牙刷。
「这个……呃!我们家开早餐店,他来买早餐。」对,是客人,只不过走错地方而已。
「可是我们的店不在这里呀,而且他好像抱着妈咪进房间,我们老师教过孤男寡女……」他们班刚上过一门课程一性教育。
「哎呀!对喔!那是朵朵的房间,一个大男人跟进去干什么,不会想做什么坏事吧!」常秋玉太震惊了,一时忘了沐东轩是男的,外孙女一提才赶紧冲向房口往内一瞧。
毕竟十几年没见了,印象中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她女儿「轻轻」一推就把他推倒了,弱得令她都想叫他多吃两碗饭。
虽然有听说他又搬来当邻居,隔壁那幢新房子是他的,连沐太太也来同住,可她还是没办法把那瘦小的孩子和眼前这高大的男人联想在一起,就算在路上碰见了也认不出来。
「妈,你别挤,我没看到……」嗯!在盖被子,只有背,正面呢?他……啊!弯下腰了,他不会是杜暖暖想看清楚又不好意思,以手捂住眼睛,从手指缝隙偷瞧,但她只看见沐东轩跪坐的背影,雕像似的一动也不动,挺直着背凝视……应该是凝视,她猜,盯着她睡得不醒人事的妹妹。
那是不可一世的沐家人耶!他们眼中向来瞧不起一到月底米缸就空的普通老百姓,认为高人一等的他们不屑与低等人往来,那会降低他们的格调。
可是曾几何时,目空一切的沐家人居然会走进寻常人的老房子,那还不叫人讶异吗?简直是公鸡下金蛋了。
稀罕呀!
「外婆,你踩到我的脚了,好痛……」
温款儿吃痛的一喊,原本背对门口的沐东轩动了,他起身转头看向杜家老、中、少三代那三张错愕不已又假装镇定的脸,浓眉一皱,朝房门口外的客厅一比。
「你不用去开店吗?」
杜暖暖很想留下,但是一想到时间快来不及了,店里的牛奶、豆浆还没有加温装杯,她颇为遗憾,但还是快速去把装在箱子里的餐包、土司、火腿、热狗等搬上改装电动车后头的大铁篮,钥匙一转,车子无声地开往巷口的早餐。
「伯母不是要帮忙顾店?」她每日风雨无阻都会过去,除非是公休日。
常秋玉不像大女儿那么好打发,坐在前后摇晃的藤椅上。「不急,我们先谈一谈,她还忙得过来。」
早餐店在上课、上班这段时间较为忙碌,大家赶着出门又怕迟到,难免会催促,但过了早上九点以后人潮就少了,客人以上街买菜的家庭主妇为主,大多是来歇歇脚,闲聊是非,不是一整天都很忙的。
暖暖早餐店虽是提供早餐,但是也有卖简单的套餐,像是义大利面配玉米浓汤和一块炸猪排、炒饭和秋葵虾仁汤、亲子丼、竹菜饭、豆包米粉等等。
杜暖暖的手艺很好,这些年也开发出不少好菜,通常一般市售食谱有的菜肴她都做得出来,只要有人点,而且食材齐备,她很少拒绝客人的要求,铁板一炒就是一盘菜香。
曾有人建议她兼卖午、晚餐,菜色的变化更新、口感也更丰富,不拘限于早餐,毕竟她有一手好厨艺不发挥太可惜了,还可以多赚点钱养女儿,说不定哪一日小吃店也能变大餐馆。
可或许杜家人都有怕麻烦的习性吧,杜暖暖认为钱够用就好,不用赶着当钱奴,四条腿的钞票怎么追也追不上,犯不着为了财富赔上健康和亲子相处的时光,她爱钱更爱家人。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有些事错过了无法重来,父亲的死给了她很深的感触,世事无常,人不能以为日后还有机会,意外总是发生得突然,谁也料想不到。
像她刚结婚的时候也没料到五年后会离婚,她深信自己有爱她的丈夫、乖巧的孩子,一家幸福美满,能笑着迎接新的明天,并相信她的快乐不会结束,而且可以延续到来世。
可惜因有个嫌贫爱富的婆婆,以及在夫家过得不好,常常回娘家找碴,对她诸多奚落的小姑,她筑在沙滩上的家便毁在这两个女人手中,海水一来就冲垮沙子盖的堡垒。
「伯母想谈的事何不等朵朵睡醒再问她,想必她会给你更满意的答案。」沐东轩回答,虽然察觉自己和朵朵的心思,但话没说开前,他不能替她下决定。
杜朵朵的个性吃软不吃硬,越是压抑她反弹得越高,逼急了鱼死网破,砰的一声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他不急不躁地先布好网,表现得从容不迫,让她在充满戒心的情况下不进反退,落入身后的网中。
对付非常人要用非常人的手段,开门见山只会令她察觉他的意图,那样反而不妙,要用反向思考徐徐图之,再迅雷不及掩耳的一举成擒。
他只成功了第一步,还没到达他设定的目标。
「这一声伯母我受之有愧,沐二少爷,我们家的家世比不上你们沐家,我女儿的脾气你也清楚,做为一个母亲,我能做的是保护好孩子们,不让她们受到伤害。」
她实在不想再看到女儿蒙着被子哭,怕人听见。
常秋玉所指的不只是好胜的杜朵朵,生性温婉文静的杜暖暖亦然,过去两个女儿都曾因不公平的对待而躲起来偷哭,身为母亲的她什么也没法帮她们做,只能陪着一起落泪。
爱情不能当饭吃,大女儿失败的婚姻是最好的证明,男女的交往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身分地位差距太大是一人阻碍,何况婚后要面对两个互不相融的家庭成员。
像温家只是年入千万的小型企业就嫌弃她女儿出身低,百般羞辱她嫁妆不丰,不会赚钱又对丈夫的事业毫无助益,连生个孩子也是赔钱货,温家的金孙一个也孵不出来。
温家不要这个媳妇,想另攀高枝,因此用尽一切手段逼女儿主动离婚,好面子的温家人可不想背上欺负媳妇的恶名。
常秋玉忧心忡忡,沐家比温家更富裕,年营利破百亿的大集团更难高攀,她可没忘了沐家人对杜家人的评价一小气的穷酸样,一辈子只能在烂泥巴里打滚。
「我明白。」这是他羡慕杜家的地方,不论外头有多少风风雨雨,家是她们的避风港,总会有热热的汤、温暖的灯光等着,还有母亲的拥抱。
这里有爱。
沐东轩说不出门,他一直想融入杜家的温情之中。
「你不明白,你要是明白就不会招惹我家朵朵,她没你想象中的坚强,她会痛也会受伤,我不要她哭着说男人有什么好,只是活受罪。」那一天她揍了她姐夫,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一身是伤,还踢掉他一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