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顺着藤蔓往下挖,叶、子、蔓都要留下,整株都具有药性,可做药用。」能解热、疗金疮、治小儿热渴等。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葛根?」他大感纳闷,明明有一大片野芒草挡住,在一排灌木后头,眼力再好也瞧不见。
徐轻盈毫不遮掩她的得意。「还有五百年的人蔘,以及百年以上的紫灵芝,要不要我带你去瞧瞧。」
「真的有?」柳毅一脸惊奇。
「走,我不骗你。」徐轻盈刚刚感应到了,它们想被她采收,做为救人的良药。
又走了大半时辰,在一棵约十人合抱的巨大楠木下,一株结着红果子的人蔘轻轻摇晃,在不远处有棵倒地的千年柏树,七、八片人脸大的紫灵芝正沐浴在阳光下,紫得艳人。
柳毅看着那稀甲珍贵的药草,再看向展露灿烂笑颜、周身沐浴在金黄日光下的徐轻盈,这一瞬间,他有种走入仙境的轻飘梦幻感。
第四章
「毅儿呀,你来,姨母有件事想和你商晕商量。」难得林文娘面上带着可亲的笑容,像个慈祥的长辈般眼泛柔光。日子过得真快,当年丧父的小少年,如今都长成大人了。
看着姨母不是板着一张严肃的面孔,古板又不近人情的说教,督促着他用心读书,不要为旁的事或人分心,其实柳毅的心是高高提起,升起了防备,态度也变得更谨慎了。
他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感觉绝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想让她伤心,也不愿事事顺从,进与退的拿捏着实为难。
上一次她用这种和煦的口气和他谈话是两年前,大他三个月的表哥欠了一笔三千两的赌债,她委婉的说着只是借,算两分利钱给他,一筹到银子便还,绝不拖延。
可是后来他不只利钱没瞧见,姨母连本金也没还半两,甚至陆陆续续又借了五千两,直到他把自家的产业收回手中为止。
现下姨母手中掌控的银子并不多,够一府的开销,反正也不过两个主子,能花费多少。
事实上,柳毅已经没法相信姨母的为人,在外甥和亲生子之间,是人都会偏心,做不到公平,所以,他表面上还是敬着她,该给的分例和孝道一分都不少,但银钱方面已经渐渐不让她经手,他把内、外院划分得十分清楚,在他未成亲前由姨母暂管内院,一切日常所需由外院拨款,有账本记着,做不了假。
这些年他也私下培养了不少心腹,外院总管陈管事便是他爹当年留在老家的小厮,为人十分忠心,憨厚老实,只听从他一个人的话,对姨母等人的指派,陈管事都会先问过他,由他决定要不要执行。
「说重要呢,也不是很重要,可是又攸关你往后的一生,姨母不得不为你多加打算,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有个着落了。」等完成了这最后一件事,林文娘对死去的妹妹也有了交代,了无遗憾。
闻言,柳毅神情一凛,暗暗警惕。「姨母用不着替毅儿费心,毅儿已经长大「,不日将赴京赶考,这会儿不想为旁枝末节分心,要安心读书。」
「也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娘临终前拉着姨母的手不放,她挂念不下的不就是你,老说你将来的成就一定比你爹高,是要当大官的。」柳家就靠他光耀门楣了。
他谦虚道:「姨母太看重毅儿的学问了,毅儿也只是会看几本死书,谈不上什么成就,比起我爹来还差得远,我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只盼着有爹的三分成就就好。」
一提到早逝的妹夫,林文娘鼻子一酸,眼眶也微微泛红。「唉,你爹是个好人,为人刚正又正直,最看不惯藏污纳垢的事儿,他那牛脾气一发作,连你娘都怕,可惜好人的命都不长,就像你姨父……」
一提到前任的温州知府,柳毅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在心里嗤之以鼻,拿他爹和一个贪官比,未免太侮辱他爹了。
他的姨父朱道生性子贪婪,几乎是无所不贪,举凡百姓的「孝敬」到赈灾的银两,只要是银子皆来者不拒,而且明里暗地不知贪了多少,手伸得比谁都长,温州城在他的管辖下,是绩效最差的地方,误判、冤案多不可数,每年饿死、冻死的百姓不计其数。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用这句话来形容朱家再适合不过了,朱道生将贪来的银两全用在吃喝玩乐的享受上,还豢养了很多歌伎、舞伶,供他一人淫狎,豪奢程度有如!方土皇帝。
由于是外放的官员,和京官的往来无法过于密切,柳父虽不齿他的行径,也无法可管,只是一再告诫儿子,千万不可学姨父的贪赃枉法,否则必遭报应。
果不其然,朱道生上任不到三年便死在女人肚皮上,外界传闻是积劳成疾,过疲而亡,实则是中了毒,他管辖内的百姓不满受其欺压,所以买通了一名名妓在茶水中下药。
有老天爷看着,谁做了恶都逃不掉,他这是自作自受,自取灭亡。
「都过去了,姨母要为毅儿保重身子,勿再忧伤,我爹娘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念姨母的好。」
头几年姨母确实尽心尽力的抚育他,让他在贪婪的亲戚环伺下平安成长,终成气候,可惜人不会永远不变,安逸久了总会生出什么,当对现状越来越不满后,心中的魔便会滋长茁壮。
感触良多的林文娘以帕子拭去眼角的湿意,又道:「就要出远门了,你都准备好了吗,书有没有带齐?发热止寒的药丸子要记得带,出门在外要留意些,钱财不要外露,还有饮食上要注意……」
柳毅打断了她重复说过好几回的嘱咐,「姨母不用为我担心,毅儿都打点好了,不会让你牵挂在心。」
「儿行千里,母忧千里,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可姨母放不下的心是一样的,不论你走了多远,姨母还是千忧百虑,就盼着你功成名就的回来。」
瘌痢头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好,林文娘对好赌成性的儿子仍有盼头,她心里希望等柳毅当了官后,能拉他表兄一把,不用多大的官,六、七品就好,好让她也能同享荣光。
但愿望很美好,现实却是贫瘠的,她没想过就算柳毅考上了,也是从小官做起,不是六品编修便是外放的七品县官,他自个儿都品级低得不忍卒睹,如何提拔一无是处又眼高手低的表兄?
即使熬了几年资历升了官,那也是四、五品的官儿,还没资格给别人好处,朱家的败家子说不定等不到他飞黄腾达便败光了家产,不晓得流落何方沿街乞讨,当个最肮脏的乞丐。
「姨母放心,毅儿定不负所望,不给柳家先祖丢脸。」他有把握考取贡士,但排名则要看考官是谁,一切取决于阅卷者对文章的喜好,有喜欢扎实的,也有偏好华丽文藻的。
选贤与能不过是说说而已,真要选出贤能,得看主考官公不公正,朱笔一挥,决定天下士子的出仕与否。
「你这次要带几个人?」没人服侍多有不便,出门在外比不得在家里,凡事有人伺候较为妥当。
「高叔和长春。」一名随从,一名书童。
「就他们两个?会不会太少了?」林文娘的眉头微微皱起,深感不妥。
「人不在多,够用就好,何况我只是进京科考,不用带太多人,人数太多容易引起盗贼的注意,要是引得他们下山来抢掠可就不好了。」钱财不保事小,就怕丢了命。
「可还是少了点,不如再加四名身材壮硕的家丁,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多些人多些照料,你安全无虞,姨母才能安心。」他可关系着两家人的前途,不能有一丝损伤。
林文娘把朱家算在内,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她没想过柳家旺了关朱家什么事,朱家子孙不成器是烂泥扶不上墙,自家孩子不长进谁帮得了,烂都烂到骨子里,竟还妄想外甥帮扶。
柳毅拒绝道:「够了,再多便是拖累,我这一去不是去游玩,劳师动众成何体统,旁人看了也会观感不佳。」
看他再三推辞,林文娘也只得作罢。「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姨母也不勉强你,你觉得顺心就好。」
他假装听不懂她话中的小小埋怨,谦和的笑着。「姨母说的是哪里话,你肯为毅儿设想是毅儿的福分,我的亲生娘亲已经不在了,以后我会当你是亲娘般孝顺,让你享老夫人的福。」他的言下之意是要姨母别插手小辈的事,做个万事如意的老太君,吃吃长斋念个经,甩手不理红尘事。
可她却误以为他是真心要供养着她,忍不住用帕子捂嘴,呵呵直笑。「果然是好孩子,姨母没有白疼你,你就是个上进的……」她突地一顿,话锋一转,「啊!差点忘了这事儿,都被你搅昏头了,天大的喜事要跟你提一提……」
柳毅装儍的笑问:「是表姊要再嫁了?」
一提到女儿不顺遂的婚姻,林文娘神情一僵,有些讪然。「跟巧儿无关,是你的事儿。」
他一脸正经的抢先道:「毅儿现在唯一的事便是好好念书,毕竟柳家的兴衰就靠我一人独撑了。」
「这……」他的这番话,让她难以启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为难的道:「男儿志在四方是好事,姨母也会为你考取好功名而高兴,不过都说成家立业,总要先成家才好……」
她立业还没说出口,便被柳毅打了岔——
「佛曰,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毅儿亦然,在未求取功名前,绝不论及婚娶,男子若无好出身,又如何娶得贤良淑德的大家千金?毅儿也不想委屈未来的妻子。」他拖着不结亲可不是为了受她摆布。
柳毅有他的打算,先中进士、后迎娶,他要把放在心上多年的人儿,风风光光的娶进门,让她一同接受众人的祝福。
「呿!这话说得姨母一点也不爱听,谁说好儿郎一定要有功名才娶得到好妻子,这门亲姨母看了也很中意,是县丞夫人透的话,让咱们赶紧去提亲,在你赴京前先定下来。」名分定了,小两口日后和和美美的,她也能够少操点心。
他摇摇头道:「姨母,眼光要放远,小小的县丞夫人能结识什么好人家的女儿,八品官的官眷最多与乡绅家交往,对毅儿将来的前途帮助不多,京城中随便一个官儿,最少都是四、五品,更别提满街是二、三品的大官。」
他抛出饵,以利诱之,他向来清楚姨母的弱点,她最念念不忘的便是当官夫人的势利生活,攀高踩低,眼中只瞧得见官宦世家,若是权贵更好,她都想巴上去。
「这……」若是他被高官相中,结成儿女亲家,那她儿子还不连带的出人头地?为了给儿子成材的机会,她迟疑了。
「姨母,咱们这地方太小了,全是些小鱼小虾,以后咱们要住在京城,有大宅子,仆婢成群,高阁水榭,庭园楼房,你就是人人捏腿捶肩的老夫人,一手端起云白瓷盅喝茶,一手捏着枣泥糕吃,多惬意呀!」他画了个令人憧憬的大饼。
「嗯,是很不错……」林文娘神往的眯起眼,沉浸在前呼后拥的美景中,她的一双儿女跟在身边……一双儿女?蓦地,她睁开了双眼,一抹慌张闪过眼底,她看似无心的抚抚胸口,突然觉得两千两的银票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心一横的道:「不错归不错,可也不能耽误你呀!你今年都十八了,你看和你同龄的,都有几个孩子在地上爬了,我不能对不起你母亲,为柳家开枝散叶是你的责任,你家就你一根独苗。」
抱歉了,毅儿,姨母也有姨母的难处,你表哥又赌输钱了,欠赌场一笔钱,从柳家账房那儿又拿不到银子,姨母很需要田家给的这笔媒人钱来救急。
都说一文钱逼死英雄汉,而她是慈母多败儿,丈夫留下来的财产快被挥霍一空了,如今朱家只是外表看来光鲜,其实内里是空的,全靠她不时的接济才维持得下去,以往她的银子都是从柳家拿的,而且拿得脸不红、气不喘,可如今她别无他法了。
「姨母看田家二小姐也是个好的,人美善良又得体大方,家里姑娘是多了些,可家中小有薄产,田老爷名下的铺子有二十来间,什么胭脂铺、绸缎庄、米店的,还有三百亩水田,四、五十顷地,嫁进门的陪嫁可少不了……」
「姨母,我们柳家穷吗?」柳毅忽地冒出这一句。
林文娘突地一愣,想了好久才搞清楚他在说什么,比实际年龄显老的面色浮出一抹尴尬。
「毅儿想柳家还没穷到要靠妻子的嫁妆起家,田家翁罢了,再富能富过一名京官吗!」他回得直接。
她这是要他卖身求荣吗?更别说对象还是她一向最不入眼的平民百姓。
「我、我是为了你好……」想到收了人家的银子,她再发臊也得厚着脸皮牵线,只求此事能快点过去。
柳毅意味深长的道:「姨母就没想过表兄?」
「敬儿?」什么意思。
「这门好姻缘岂能错过,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表兄高不成、低不就的,欠缺的便是一个好贤妻,想想田二小姐的贤慧,以及富户人家的嫁妆,有他丈人在背后撑着,表兄这棵树就不用担心外头风雨飘摇了。」
想算计到他头上,也要看分量够不够,若他猜想无误的话,田二小姐定是那日落湖的女子,她打算赖上他了。
盈儿说的没错,真是无妄之灾,飞来横祸,救人反而成了事主,好事从来不成双,这年头不感恩的人真是多如繁星。
「不太好吧,对方说的是你……」想到儿子一事无成,整日游手好闲,林文娘有些被说动了。
「姨母,是他们自己搞错了又怨得了谁,表兄除了不姓柳,还不是我柳毅的兄弟,两家八字一合,择了日子下聘,等花轿抬进门了,还能由着他们说不吗?」造成既定事实,谁也无法耍赖。
「毅儿,这是骗婚。」她的心狠狠一跳,不自觉紧捂着胸口。
柳毅目光温如水的扶住姨母的手肘。「毅儿这也是为表兄着想,朱家这几年的光景不如以往了吧,家大,开销也大,加上一些人情往来,恐怕家底也所剩无几了。」
林文娘面有愧色,一时无言以对。
「现在朱家最需要的是银子,田二小姐丰盈的嫁妆正好派上用场,我们不是骗,而是善意的隐瞒,等表嫂入了门,表兄再小意温柔一番,小两口还不和和美美地感谢今日的错点姻缘。」把两个心思不用在正途的人凑在一块儿,才叫天作之合。
她越听越觉得有道理,频频点头。「嗯!嗯!说得有理,是善意的隐瞒,这田家也真是有钱,一位二小姐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两千两,用来收买人心……」
「什么两千两?」心里有数的柳毅假意一问。
心中有鬼的林文娘尴尬一笑,呐呐的道:「没什么,我随口咕哝了两句,不重要的事,你当没听到便是。」她怎么会说溜了嘴呢!差点坏了姨甥情。
「是吗?」他佯装面露狐疑。
为了掩饰拿了钱的事实,她的嗓门比以往大了些,「真的,姨母还会骗你不成,我就担心敬儿的亲事,他没你有出息,正事没干过一桩,走鸡斗狗倒是不用教就会。」
「娶个媳妇治住他不就得了,姨母也不必为难,再过三天我就要启程上京了,你等我一离城就上田家说媒,取了庚帖合婚,婚期定在五月底,也就是春闱未揭榜前。」
柳毅也知道自己的法子有点阴损,这摆明了就是骗婚,不过他不在时定下鸳盟,那就表示与他无关,田家应允的是朱家的婚事,由两位夫人亲自出面谈的亲。
而他会刻意把时间定在未揭榜前,正是因为考完到发榜期间,他要让田家人认为他绝对有时间赶回原籍「完婚」,但其实这段时日他会一直待在京城,直到分配了职务再返郷祭祖。
等他回来时木已成舟,田月荷已成了朱家媳,她再怎么不甘也枉然,虽然这么做有些阴损,怛既然她们敢设计他,就要有被报复的心理准备。
「恭喜姨母喜得佳媳,来年手中就可以抱上白胖孙儿了。」阴了别人一把的柳毅,笑容满面的拱手祝贺。
不觉被算计的林文娘,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折出朵花来了,还认为是自个儿赚到了。「同喜,同喜。」
「可惜这杯喜酒,毅儿是喝不到了。」他故意表现得十分惋惜。
「你大登科,你表兄小登科,大小登科都是喜事,等你中了进士后再一并庆贺,少不了你那杯酒的。」她欢喜得好像真当了婆婆,为儿子娶进一个下金蛋的媳妇似的。
「承姨母吉言,毅儿定会全力以赴。」柳毅又是一揖,看似有礼却眼神疏离,眼瞳里没有丝毫笑意。
私心越来越重的姨母,一点一滴消磨掉他对她的敬意,他已经看不见当初为他挺身而出的姨母,或许打从一开始她对他的好,就只是为了他身后的柳家,以及他所承继的家产。
「娘,你怎么这么做,你就不为女儿多想想,我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不是从外头抱养来的,你宁可便宜外人也不愿成全女儿,你算什么母亲,简直是我的仇人!」
劈头就是一堆怨责,让沉浸在找到有钱媳妇美梦中的林文娘一阵迷糊,她愕然地看着女儿怒气冲冲的张阖着嘴巴,一句一句分开她懂是什么意思,但合在一块儿她却完全不明白了。「什么仇人,你在说什么?」
「不要给我装胡涂,所有人都知晓了,唯独我还蒙在鼓里,你当不当我是你的女儿呀,居然这样耍我!别人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喜得连女儿都顾不上?」朱巧儿不懂了,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娘,胳膊肘总是往外弯,尽帮外人不帮亲。
被女儿吼得脑门生疼,连忙坐下来的林文娘连连挥手,让下人赶紧上茶。「把话说明白了,不要含含糊糊的,打从你一进门我就听不懂你在喳喳呼呼什么,有话好好讲。」
难怪魏家不要她,瞧这副泼妇骂街的泼辣样,谁家的公婆受得了,只和离而没休了她,是人家厚道。
朱巧儿的嫁妆有一半是她丈夫花天酒地用掉的,另一半是她习惯大手大脚给花没了,两夫妻是一个德性,花钱如流水,很快地,他们那一房的银两挥霍殆尽。
没银子花,没皮没脸的魏大郎就想换个娘子,有新媳妇才有银子,他打的是继妻陪嫁的主意。
不过一个锅子配一个盖刚刚好,正巧朱巧儿也嫌丈夫没出息,养不起她,她也想换个体面的相公,出门有马车,银子任她花,供得起她养尊处优的少奶奶生活。
于是两人有了共识,毫无眷恋的写下和离书,从头到尾没知会两家长辈,直到朱巧儿带着为数不多的嫁妆离开魏家,此事才彻底爆发出来。
当然两人被双方的长辈骂得很惨,要他们不准拿婚姻当儿戏,重修旧好,再续夫妻情。
但是覆水难收,两个人都不愿意再看到彼此,不到两年的夫妻情分断得一干二净。
朱巧儿气呼呼的指着母亲鼻头,一点身为女儿、身为晚辈的礼数都没有。「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柳毅明明是我先看中的,你也晓得我对他有那么点意思,你干么多事的替他作媒,还挑了不知哪个山坳里出来的土财主女儿,她连当柳毅的丫鬟都不够格!」
「喔,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呀。」林文娘一听,顿时松开了眉间的结,以茶盖拨开茶碗的茶叶,轻啜了一口。
「你还不痛不痒的摆你贵夫人的派头,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好似烈火在燃烧?!」
朱巧儿都快气炸了,偏偏她娘还是无动于衷。
「坐下来,冷静点,别胡闹发火,都几岁的人了,性子还是这么冲。」她就坏在她的臭脾气上。
「有什么好说的,今天你没给我说出个理来,我就不认你这个娘!」朱巧儿赌着气,出口的话也不好听。
女儿的无理取闹让林文娘只能苦笑。「娘不晓得你在外面听别人说了什么,不过这件事知晓的人并不多,在花轿过门前,都不能向外透露,嘴巴要闭得严实些。」
朱巧儿手握成拳,眼神凶狠如母狼。「等花轿上门就来不及了,我一定会阻止……」
林文娘慢条斯理的扳开女儿的手指,安抚道:「不急,听娘说完,和田家这门亲事,不是说给毅儿,而是你弟弟的。」
「给弟弟的?」她讶然。
「嘘!小声点,别大声嚷嚷。」让人听见可就丢脸了。
神色古怪的朱巧儿压低了声音,「娘,你给女儿说说是怎么一回事,我这心头猫爪挠似的发痒。」
林文娘没说是柳毅的主意,只道是县丞夫人上门提了这件事,可柳毅一心扑在科举上,无心婚事,因此她以移花接木的方式换了这门亲事,让田家小姐成了朱家的人。
庚帖上的八字不是柳毅的,田家人并不知情,反倒喜孜孜的准备嫁妆,足不出户的赶绣嫁衣和鸳鸯枕套、被褥,而他们朱家也等着过完六礼好迎亲,佳期如愿以偿的到来。
「行得通吗?娘。」朱巧儿总觉得不太靠谱。
林文娘笑呵呵的喝着茶。「到时候就说毅儿赶不回来,由他表哥代为行礼,等礼成后,还不是由我们怎么说怎么是,田家还能把女儿带回去不成?」
朱巧儿是察觉事有蹊跷,以她娘的脑袋是想不出这么狠的阴招,但是这事与她无关,又是她胞弟得到好处,因此她也乐得装聋作哑。「娘呀,那我呢?」
「你什么?」女儿这毛病真要改改,说话老是没头没尾的要人猜。
「我的终身大事呀!」她没好气的一横目。
「你不是嫁人了?」
「和离了。」朱巧儿说得事不关己似的,好像刚由关外玩了一趟回来。
「和离了还是人妇,难道还要再嫁一次?」她真不晓得女儿都在想些什么,好好的当魏家媳妇不好吗?
「为什么不行?」朱巧儿自认还年轻貌美,容貌之艳更胜十五、六岁娇嫩的小姑娘,更懂得如何在床笫间满足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