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是我侄子。”她恨恨的瞪着,心慌地想着该怎么向大哥交代,他的儿子废了。
“你的侄子为何偷攀墙,还想撬开本将军未婚妻的窗,若非本将军正巧路过山脚下,心血来潮来探望,他就得手了。”
藏冬来报信时,他听得都气炸了,自然即刻带人上山,不只要保护未婚妻,还要让他们彻底不敢再打晴儿的歪主意。
傻子的运气为什么这么好,这样也能逃过,张静芸心里极恨。
“他……他是来找我要点银子花花,只是走错院子,又刚好遇到院子上锁,所以……呃!爬墙比较快。”她急中生智地想出一套说词。
“原来张府是这样的家教,见着锁着的院子就能墙入内?”他笑得极冷,一双漠然的黑眸恍若千年冰岩,足以将人冻僵。“要找借口也该找好一点的。”
“她又没怎样……”望着面目全非的侄子,张静芸眼泪掉得更凶。
大哥是和她出自同个肚皮的亲兄长,两兄妹从小感情很好,做哥哥的一向很爱护妹妹,帮她挡去嫡姊的欺凌。
爱屋及乌,她对哥哥的儿女也十分疼爱,因此大好的机会在眼前,她不做他想地立刻找上哥哥游手好闲的长子,有好处大家一起分,提携他们进富贵窝,人人楼着银子睡。
谁知赔了夫人又折兵,眼看侄子半死不活,叫她如何不愤怒。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变的?
似乎从两兄妹自江南沈家回京以后,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顺心,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将她推往深渊,她想做的事没一件成功过,还把她平顺的日子搞得更混乱。
“你说什么!”欧阳无恕剑眉一竖。
看到侄子的惨状,张静芸悲痛地忘了自己先生坏心眼,气愤地怪罪别人下手太重。“我哪里说错了吗?她又没怎么样,你凭什么打断他的腿,又踩断他的手,你让他以后怎么活?本来我就要把晴姐说给他,他们若有什么也是理所当然,是你莫名其妙横刀夺妻……”
一把剑忽地横在她颈边,她顿时倒抽一口气,连断线珍珠似的眼泪也逼回眼眶,不敢往下流。
一旁的苏子晓吓得小脸发白,偷偷的往后退了几步,怕人发现她也在,把她当小鸡子给抹了脖子。
“你再说呀!看看我敢不敢一剑断你的颈项,本将军杀过的人比你啃过的蹄膀还多。”
剑身轻轻一压,一道血痕立现,张静芸惊得手脚发软,全身冷汗直流。
“我……我是晴姐儿的娘。”他不能杀她,杀了便是弑亲,两家的婚事再难成。
“后娘而已,老丈人不到四十,再娶就有,花骨朵儿的年纪,更年轻貌美。”
挛上镇国将军这门亲,原本门庭败落的诚意伯府又生兴盛之象,不少人想藉着苏长亭这条线沾点关系,暗暗打起送女儿的念头,不过诚意伯尚有妻室,要送也是送庶女为妾,但若他无妻,那么门第较低的人家就会考虑把嫡女送上门。
她听着心惊,懊恼今日行事的轻率,不能算无遗策。“你……你不可以……这么做……”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不让他满意的话,美妾先入门。
张静芸怒声叫骂,“安哥儿都伤成这副模样了,你还要赶尽杀绝?”
她刻意说得很大声,好让大伙儿听仔细,她暗示欧阳无恕生性残暴,残害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
“还是你愿意我将他往京兆府一送,严刑拷打之下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冷冷的黑眸透着讥讽。
“你……”咬着牙,她心惊胆战,袒护侄子的心渐渐被浇熄。
若侄子禁不住拷打全盘托出,那她只有死路一条……越想越心慌,她面无血色,抖得像筛糠。
“打,坏人,撬窗子,欧阳哥哥打他,坏人,太坏了……”
一个有如画中仙子走了出来,唇红齿白,眉眼如画,莹白的小脸欺霜胜雪,白嫩地有如剥了壳的水煮鸡蛋,让人忍不住想摸摸看是不是跟看到的一样光滑。
若非她眼神较常人显得呆滞,说话语气像个孩子,活脱脱是个如玉美人儿,她嗓音有着江南女子的娇软,有着纤细如柳的就柔身形,任谁都想多听她说说话,见了都想多看两眼。
难怪欧阳无恕不介意她傻了,有这么一哄就听话的美人儿在身边,将军也沉溺温柔乡。
有认出来欧阳无恕和张静芸等人的人,不由得这么想。
“晴儿,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叫你在屋里吃果子。”他走回她身边,低声道:“出来凑什么热闹,有你男人在,我替你摆平。”
啐,不害臊,还没过门说什么男人,一边蹲着数豆子去。
苏子晴想这样回嘴,但在众目睽睽下不行,只能悄悄瞪他一眼,又一派天真的说:“果果吃完了,看欧阳哥哥打坏人。”
欧阳无恕顺手一揽,将微微挣扎的身子锁在怀中,“你看我将他打了,以后他不敢撬窗子了。”
“哇!欧哥哥厉害,打坏人,他坏,一直撬,叫他不许撬还叫晴晴开窗,他要进来,哼!我又不是傻子,才不让他进来。”她得意地仰起鼻子,十分神气的哼了一声。
傻子说自己不傻,闻言的人都笑了。
“对,以后有坏人要欺负你,你就让她拿椅子砸人,越重的椅子越好。”他指向剪秋。
被点名的剪秋很是配合,走到一颗大石头边,单手抬起重达三百斤的巨石,众人惊呼,紧接着她轻轻的石头一扔,砰地一声,让所有人跟着胆颤一下,心想千万不要惹这个丫头,人看着瘦却一身蛮力,一拳打在人身上还不散架了。
“好,听欧阳哥哥的。”苏子晴温顺一笑,把在场的人笑得心都化了,她的笑太美,太纯真,宛如刚打磨出的玉璧,纯净无邪。
欧阳无恕眼角微微一抽,暗叹这丫头太会装了,简直是妖孽。
“他不好,我打了他,不过他是你母亲的侄子,你说要打死他还是放过他,我听你的。”
若死在手里会非常麻烦,张建安的祖父身居吏部侍郎,吏部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等,若动了张建安,擅长胡搅蛮缠的张大人会在职务上刁难。
欧阳无恕本就没打算打死张建安,要不然他一出手岂有活路可言,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比宰鸡简单。
“他受伤了吗?”她眉头皱,好像不喜欢看到血。
“是呀,伤得很重。”没养上一年半载是好不了,最重的是腿会跛,将来走路一拐一拐的。
“唉,放他走吧,以后不可以再做坏事了,不然我还叫欧阳哥哥打你。”
张建安说不出话来,痛苦地直点头。
“你真的要放过他?”张静芸一脸惊讶,她不信的再一次。
“嗯嗯,走吧、走吧,我心地好,不让较。”她挥手,咧嘴傻笑。
闻言的张静芸连忙唤家丁上前抬人,连夜送下山请人医治,众人见状也一哄而散,未再逗留,没人知道还有一群人掩护张建安行淫秽事,他们就此消失了,在半个月后出现在三百里外的破庙,衣衫褴褛,破旧不堪,被一群乞丐折磨了不知几回。
“你心地好?”这话她怎么说得出,高喊给他死的人是谁,张建安脸上的脚印是她留下的,他怕人发现才补上一脚。
“比你好。”他心狠手辣。
欧阳无恕失笑的捏捏她俏鼻,“跟我比你好意思,男人天生悍勇,心不硬成不了大事,而女子应该要温柔贤淑,相夫教子,只管理家——”
他还没说完,小腿就挨上一踢。
“我若是那样的人你还下聘迎娶吗?”别逗了,第一个闷死的人肯定是他,连忙离家出走。
一想到自己所言的情景,欧阳无恕骤地一阵恶寒,连连摇头,“还是别吧,现在的你顺眼多了,千万别变。”
瞧他惊恐的神情,苏子晴噗嗤笑出声,“自作孽不可活,你还想娶个温柔贤淑的妻子,我看你脑子被驴脚踢过。”
“不温柔,还凶残,我这七杀星转世的也就认了,谁叫我主杀戮。”他说时眼中并无笑意,隐隐浮动寒光。
因国师说他是七杀星转世,故而民间传言他命硬,刑克六亲,府中与他有直接血缘的全部克死,亲缘浅薄。
七杀星也主战争,或许因为如此,他在战场上杀人无数,手上染的鲜血洗不净,他用成千上万的人命铺就铁血将军之路,从不回头。
“你杀谁都成,只要别让我当寡妇,七杀星主战,但不表示杀孽重,有时以杀止杀才是王道,若无人犯境又何须出兵,心无贪婪,天下太平,可世上最难阻止的便是人的野心,若无人阻拦,那只能生灵涂炭。”
欧阳无恕一辉手,绣春、剪秋等丫头识相地离开,他双臂张开,将只到他肩头的人儿搂入怀里。
“晴儿,我不负你,不论我在哪里,都会努力活着回到你身边。”他不信命,不信自己刑克六亲。
“别逮到机会就轻薄我。”她真希望有剪秋的力大无穷,一把将他过肩摔,看他还敢不敢动手动脚。
他低笑,唇落她发上。
她知道他不会没事提起战争,提起自己的命格,喃喃的猜测道:“你又要走了?”怎么有点难舍难分了,真不争气。
“嗯,北边传来灾情,连月不下雨稻米无收,高梁、玉米也歉收,百姓为了争水、争粮和官兵打起来,继而占领府衙。”他奉命前往征讨,皇命如天,不得不从。
听到他说的是北边,苏子晴心里的不舍顿时消失,她知道他这次八成去不了。
“北边不是晋王的封地,为什么是你去?”这是藩王的责任,他该赈灾,平息灾民怒气。
欧阳无恕面露苦笑。“晋王上书力有未逮,暴徒太凶狠,聚众上万,人数一直往上增,他藩地的兵招架不住。”
“他想藉机拉拢你?”原来五王夺位早已开始布局,皇上逐渐老迈,而他的儿子们野心勃勃。
他蓦地一凛,目光如炬地看着她,“晴儿,你为女儿身可惜了,若为男子,成就不在我之下。”
“你希望我当男人?”她笑得俏皮,语声轻快,恍若那林间鸟儿轻盈地跃枝桠间,朝气十足。
他连忙摇头,“不,还好你是女儿家,不然我上哪寻一位好娘子,与我结发两恩爱,一生不分离。”
“哼,算你转得快。”要不两人的婚事她还要考虑考虑,说不定他有龙阳之癖。
他虚抹冷汗,暗叹凶险,这丫头手无寸铁却堪比千军万马,能无形中置人于死地。
“你真放过那女人?”
苏子晴眨了眨美眸。“你看我像有仇不报的人吗?”
善良要看对象,对于心存善念之人自当结交,对于心中有恶者自当斩杀之,不让入魔道。
“所以……”她还有后手?
“你等着看就是。”刀尖都抵向她胸口了,她不反击还坐以待毙吗?好戏要上场了。
第九章 解决登徒子(2)
忽地一声轰隆的雷响由天而降,震耳欲聋,豆大的雨点接着哗啦啦的落下。
“小……小姐,下雨了!”
一阵欢呼声骤起,为着长久的旱象得到纡解,越下越大的雨滴打在树叶上,飞溅落在干燥的地面,雨水迅速的渗入地里,原本龟裂的土地得到滋润,万物欣喜的迎接雨的洗礼。
可是苏子晴的心却沉甸甸,这场雨看似及时雨,其实却会带来另一场灾情,它会一直不停的下、不停的下,使小溪暴涨,河岸决堤,百万的百性在洪水中失去家园和亲人,流离失所,无以为继。
“太好了,这雨一下,咱们的秋麦就能种,小姐真是太神了,好似知道会下雨似,提前把粮食收了又晒干,不怕收割不及。”剪秋狂喜的跑进来报喜,食量大的她最怕吃不饱,她不吃足半桶饭就觉得饿。
“让绣春传下去,告知各地的庄头,今年收的米一粒也不准卖出去,为我们耕种的佃农里里的米以高于市价的一成悉数收购,有多少粮食就囤多少,没有我的同意不得私下转售。”粮食将是生存的首要。
“小、小姐,为什么呀?”以往他们是卖一半,留一半,留新米,卖去年的陈米,再用赚来的银子置地。
丛江南到京城一带,苏子晴拥有万顷土地,以种植稻米为大宗,其次是杂粮和大豆,还有少数山坡地遍植果树。
她不种茶,因为其中的利润太惊人,容易引人眼红,在世家、高官的割据下,她没有强大的靠山与之抗衡,若让利太多同样血本无归,因此她选择舍弃,专心在粮食上头。
“因为你家小姐做了一个不吉利的梦,梦见这场大雨会形成暴雨,连下半个月。”今年的粮食都毁了,颗粒无收。
“什么?”欧阳无恕不由得惊呼。
苏子晴笑着轻戳他硬如石头的胸瞠,“北边去不了了,晋王爷肯定非常失望,他纵容百姓在他的封地胡作非为,为得是让你带兵征讨,他才好藉此机会将你拉向他的阵营。”
想造反靠的不只有兵马、粮草,更重要的是攻无不克的猛将。
他黑眸闪着探究的光芒,“真的会暴雨成灾?”
“你问老天爷呀!我又不是神。”她笑而不笑。
张建安被送走那一夜,神色惶惶的张静芸回到她住的禅房,她一是担心兄长的责备,怪她把他好好的嫡子弄残,兄妹反目成仇。一是忧心忡忡她所设计的事东窗事发,下场不是进家庙便是被休弃,堂堂伯爷夫人成了下堂妻。
因为放心不下,所以她一直无法平静,心里很不安,于是让周嬷嬷点了安神香,希望能好睡。
殊不知这安神香一点,她越睡越热,热得浑身像要着火,渴望与人共享鱼水之欢。
她的神智是清醒的,知晓若她真和男人有染,她这辈子也完了,只能青灯古佛,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止不住的熊熊欲火在体内燃烧,烧向她的脏腑和四肢,她觉得自己快死了,不由自主的往外奔去。
她刚到门口就被周嬷嬷拦下,将赤条条的她推入屋内,周嬷嬷以为她中邪了,还想找师太收魂,不料一入内就闻到安息香的味道。
她心中喊了一声,糟了。
周嬷嬷点的安神香不知何时被掉包成加了春药的安息香,那助长情欲的安息香是她找来的,她甚至因吸了一些安息香而和已有妻室的老账房春风一度,如今两人还偷来暗去好上了,所以她知道此安息香的厉害。
她想赶紧离开以免中招,门上上锁不让身心煎熬的张静芸跑出去,忍上一夜也就过去了,谁知她刚一转身就被张静芸拖上床,对着她又啃又咬。
中了春药的两人真的忍受不住,最后交缠了一夜。
这事只有她们两人知道,不敢在人前提起,但那一夜后张静芸一见到周嬷嬷便满脸羞红,回想巫山云雨的滋味,而周嬷嬷一看见张静芸则是满心的不适,当天她算是被迫的,难以接受这样的情事。
没多久周嬷嬷自请到庄子当管事,张静芸不允,还想跟她重温磨镜之欢,但周嬷嬷并未卖身,她去意坚决,没人留得住。
她们以为没人晓得,实则情况都在一个人眼中,淋了整夜雨的藏冬将所有过程告诉苏子晴,她一边听一边思绪飞转。
十天后春宫画大师唐十二少又推出他的新作,画的是面目朦胧的两个女人,她们衣衫半解,深情凝望,雪白大腿勾在一块。
意外的,这幅画卖出十万两高价,还有人问有没有,出价再高也要一幅。
苏子晴拿这十万两又多买了些米粮,在这个时候,粮食囤积再多都不为过,雨停之后,粮价涨得会更严重。
而事情与她所知果然一般无二,来年春天,朝廷已经拿不出赈灾的粮食,民间粮价也已经涨了十倍,不过她还没出手,欧阳无恕就找上门来跟她商谈粮食的事。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听完苏子晴提出的交易,欧阳无恕咬着牙,用难以置信的神情看向笑得眼儿弯弯的女子。
“听过就算了,再说无益。别人无而我有,那就是人求我,而非我求人,愿者上钩。”
“你哪来的胆子敢说这种话,稍有不慎便是砍头大罪。”她可真是胆大包天。
苏子晴神色慵懒地在宣纸上淡描云山春色,一小童在湖边嬉戏,一妇人背着娃儿在石头上搓洗衣物,漫不经心的道:“我只问你买不买,要是不买我转手卖人,你知道有很多人等着要。”
哭笑不得的欧阳无恕帮她把宣纸拉平,用镇纸压住。“你在发国难财。”
“那又如何,百姓无粮不是我的错,你去问问那些皇亲国戚吃什么,只要他们肯拿出一半的粮食,无家可归的百姓就能吃饱饭三个月,那时地里的作物也接得上。”也许不能三餐温饱,但起码饿不死。
说起那些自私的权贵,他也莫可奈何,连皇上都没法逼他们捐粮赈灾,他有什么法子?欧阳无恕神色无奈的道:“晴儿,别闹了,外面的百姓快活不下去,他们只要一口粥就能活命了。”
“我手中的粮食也是自己掏银子买来的,若我全数捐出,我的损失要怎么弥补?我能捐,旁人也能捐,凭什么把重担都压在我身上?不要跟我讲什么仁义道德,真让的粮食大户你们不敢动,偏来压我一个看天吃饭的小老百姓,天理何在?”她叫屈。
“晴儿……”她真和他杠上了。
“我说过了,只要皇上签下借条,保证三年内还我买粮的银子,我立即清空我的粮仓给你送粮。”她不会当奸商,却也不做赔本的生意,施粮布粥的大善人不见得会有善终,多少人因为可观的家产惨遭杀害,形同灭门。
一脸无力的欧阳无恕扶着额际轻揉,“国库空虚……”
“所以我也没为难皇上,先借他,不要求付现。”她算是厚道了,没以涨了十倍的米价出售,维持原价。
去年秋天,下过暴雨的田地一片泥泞,即将收成的秋稻全泡在水里,地势低的粮食全泡烂,找不到一粒稻橞,而没淹到水的稻田也损失惨重,整片的稻子倒在田里,天一放晴还没等到收割就发芽了,一样一无所获,欲哭无泪的百姓望天哀叹,想着怎么撑过这个冬天。
其实大多数百姓还是存了点粮,熬到开春不成问题,难就难在他们的粮食只够到春播前,接下来的日子呢?
水灾之后又是饥荒,朝廷虽有开仓赈灾,可已经支撑不下去。
欧阳无恕去不了晋王的藩地,他一直为了赈灾事宜从去年十月忙到今年三月,连将军都没去几回,日日在外波奔,防止灾民暴动,并带兵剿匪,剿除因天灾而落草的山匪。
京城外哀鸿遍野,京城内歌舞升平,各世家高门照样过着奢华生活。
这也是苏子晴不愿无偿捐粮的主因之一,皇上不是做不到,而是少了年轻的魄力,有了苟且的心态,觉得只要京城不闹起来,他便能躲在皇宫里安亨晚年,他再活也没几年,索性让太子去烦心,百年之后他看不到大周朝是存是亡。
“能不能用别的方式借粮,我用我的银子跟你买。”他想到折衷的办法,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
闻言的苏子晴挑眉看他一眼,“你知道我手中有多少粮吗?”
“三十万石?”他猜测,不晓得她实际私产有多少。
“一百五十万石。”她说出个惊人数字。
“什么?一、一百五十万石……”他瞠目,朝廷凑了大半个月才凑出十万石粮食,而且还是掺了沙的。
这么多的粮食,就算他把整个将军府卖了也凑不出银两。
看他一脸苦恼的样子,她轻咳一声,“我同意以原市价的一半卖给皇上,不过……咳!咳!总要有点抵押品,保障我不吃亏。”她说得好像很委屈,赔本做买卖,一副肉疼的样子,因为是他,她才破格降价。
她有那么好说话?为什么他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欧阳无恕心中狐疑,直接的问:“你想要什么?”
“普德镇东边十万亩荒地。”她两眼晶亮。
他讶异,“那里土地荒废已久,从没人想过去开荒,杂树长成荫了,你要那里干什么?”
造镇——当然,这答案她才不会说,反倒是一脸无辜的说:“我只是帮皇上分忧,他把没用的地给我省得还要给我封赏,国库没银子共体时艰,我也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坐视百姓受苦。”
她看中那片地背后有座大山,兵荒马乱时能退到山里避难,前面有条能行船的大河,无数条四通八达的支流,便于往来南北,土地归她所有,她就能照她的意思规划商铺和街道,分成商业区和住宅区,盖她想要的宅子,一间间的林立,届时的成就感有多大啊!
然后她或租或卖的吸引人潮入住,渐渐地人一多就开成新镇,她坐收租金当包租婆,成为一方霸主。
其实她先前抛出签借条的方法只是为了引出换土地这件事,让皇上觉得这么做比较划算,她知道皇上还不了欠款,三年后他已是“先帝”,地契在她手中就是她的,谁敢来抢,这是“先帝”给的,新皇也不敢有所忤逆,孝字让所有人都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