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细微的呼痛声惊动了一旁守护的男人,沐昊然一个箭步上前,厚实的大手包住因失血过多而微凉的小手。
「怎么了?锦儿,还疼吗?我让人熬碗药来,药喝了就不疼了。」她又瘦了,小脸惨白。
「不……不喝药,好苦。」苦死了,药一喝完满嘴涩。
听她孩子气的任性话,他不由得失笑,眼神一柔的哄道:「吃了药才会好得快,你也不会痛了。」
「坏人,就会哄我,明知道我怕苦……咦?我为什么趴着睡,她不舒服,腿麻了……腰也好酸……」
「别动,你受伤了。」见她想翻身,沐昊然倏地伸手按住她的身子,不让她伤了自己。
「我受伤了?」羽睫一眨,仍有几分疑惑的杜云锦神情迷惘……男人、长剑、血……啊!
「想起来?」他笑着轻抚她的眉眼,眼中柔情无限。
「你呢,你没事吧?我看到他的剑要刺向你,我不能看着你死……」忽觉后怕,杜云锦两眼泪光闪闪。
「没事了,他没伤到我,乖,别怕……」
他轻哄着,坐在床边轻抱起她,「倒是你这小傻瓜逞什么强?刀剑无情,谁准你做傻事了,看见危险要赶紧闪开。」
他没事,却死了一回,被她吓的。
「救你不是傻事,若是同样的事再发生,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扑向你,为你挡剑,你是我爱的人。」不能同生,但求同死,深爱一个人会希望对方活着,用自身性命换来也无妨。
「锦儿,我的锦儿,今生定不负你。」沐昊然动容地红了眼眶,他胸口满满的是对她的爱怜。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情深处。
「我也定不负君,不负你我情意,日后每一天的相守,我们会对彼此很好,比翼双飞不分离。」她认定他,只要他这一生不生二心,她会用她剩余的生命去爱他,直到死亡将两人分开。
「只对你好就好吗?不用宠你,不用把你疼入骨子里?」要不是她的身子不允许,他会紧紧抱着她不放。
动心是一时,动情是一世。
她让他无法自拔,从此心里住不下别人,只她一个。
她喘着气直嚷,「要宠、要怜、要对我好,我只有你一个男人,你当然要全心全意。」
「什么叫你只有我一个男人,小、锦、儿,莫非你想多要几个男人?」他话语夹着冰霜,牙大力磨着。
杜云锦微讪的干笑,转开话题,「我作了个梦,梦见我回到……」
是梦吧!
虽然梦中的情景是那般真实,她看到自己的墓碑,她的相片镶嵌在墓碑上,小小的大理石供桌上是她爱吃的东西和一杯现泡的咖啡,另有两束桔梗花摆在墓碑两侧。
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站在墓碑前,指着相片的一直骂,骂得她有点不高兴,她都死了,谁还这么缺德跑到人家的墓前骂死人,想把死人吵醒吗?
她飘到墓碑前一看,竟是哭得淅沥哗啦的养真,她居然怀孕了,是哪个混蛋搞大她的肚子?
先是一惊,再是一怒,最后她也跟着哭了。
接着她又发现墓地里不止养真一人,哥哥也来了,抱着养真,还说:「为了我们的孩子。不要哭了……」
咦,那个杀千刀的下三滥……呃,哥哥跟养真……在一起了?!
原来,她有嫂嫂了,还一个不知是侄子或侄女的小淘气,她的好朋友有了好归宿,哥哥会照顾养真,她可以放心的走了,不用牵挂另一个世界的亲人。
别了,我的朋友……
咦,养真好似能感觉她一反,竟伸手碰了她一下,两眼惊讶地睁得好像探照灯,大声叫她的名字,把她吓得像做错事的孩子。心虚得直想赶紧溜,可是她跑不掉,似乎有什么拉住她的脚,她低头一看,自己竟然被吸入养真的肚子里……
天哪!真是可怕的恶梦,她要真成好友的小孩就太尴尬了。
「回到哪里?」沐昊然轻笑地抚着她墨黑的长发。
瞧着他温柔的眼,闻着熟悉的味道,杜云锦笑了,「回到你身边。我要牵着你的手,与你执手白首。」
老天爷的每项安排都是有道理的,它让她来到这里,这是为了和对的人相遇,有他相伴,她才明白什么是爱。
「嗯!执手白首,不离不弃。」
头一抬,他在她唇上一吻,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处,扶住她的细肩。
「对了,九殿下呢?他安然无恙吧?」她挨了一剑后就昏过去,也不知后来情况究竟变得如何。
「他没事,对方是冲着我来的……不过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你要镇静,不要慌。你肩上有个月牙形胎记,让九殿下认出来,你是他一母同胞的亲皇妹。」他仔细的观察她的神情。
「喔!」九皇子的妹妹不就是……公主?!
「你不惊讶?」他十分讶异她的平静。
杜云锦笑不出来,「你没瞧出来我已经吓傻了吗?」
「你不想当公主?」沐昊然神色紧绷。
「谁要当什么公主,行不摆裙、笑不露齿……皇家的规矩一定会把我压死。我可以不当公主吗?只做你的妻子。」
不要再给她考验了,太累了。
「……」
不当公主,祖母那一关过不了,他的妻子不能是庶女出身,祖母十分坚持要门当户对。
正当沐昊然回答不了时,外间传来丫头的禀报声,说赵春有事在门外,急着向大少爷禀告。
「进来。」
「是。」赵春进屋后,站在屏风后回事。
「什么事?」
「大少爷,我娘来了。」他的声音很兴奋。
「我娘带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妇,她说那位老妇是当年替大夫人接生的产婆,大少爷出生那一天所发生的事,那老妇全都一清二楚。」
「什么?!」沐昊然大声一吼。
第二十三章 贵女下嫁
「你……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枉我这些年对你百般怜爱,心想你是自家表妹,不能娶你为正室,只能委屈你当偏房,我心中有愧,因此雁如死后不久,看在你已有了身孕的分上,我二话不说将你扶正,没想到的……你……」
一案爆出两事来,原本贾氏母子买凶杀手欲置沐昊然于死地,结果阴错阳差地差点害了杜云锦,这让东方浩云大为震怒,下令严查此事的前因后果。
一开始查到杜家,后又牵扯出幕后主使者,透过青楼姑娘的引见,贾氏顺利的用银子打点一切,原以为这不过是一件杀人案,正打算做一番处理,殊不知此时照顾沐昊然多年的奶娘来了,同时带来令人震惊的真相。
他的奶娘吴嬷嬷一直觉得大夫人的死另有蹊跷,因为事前一点迹象也没有,大夫看过后也说胎像很稳,会顺产,可大夫人却死于难产。
最叫人不解的是,稳婆把所有人都赶出产房,说是见了血、犯了血光,怕冲煞,屋里不能留人。
当时大家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能稳婆说什么她们照着做,直到吴嬷嬷感到不对劲冲进去,大夫人身下已是一滩血,怎么止也止不住。
事后她越想越不对劲,哪个女人生孩子不见血,她自己都生了好几个,也没听说产妇生孩子见血是犯忌,于是她想找稳婆问清楚,不能让大夫人白死。
可是她意外看到贾氏拿了一大包银子给稳婆,并叫稳婆尽快离城。
吴嬷嬷将此事记挂在心里,她不敢跟别人提正,只一心想找到证据为主申冤,可后来好就被贾氏赶出沐府。
许是老天有眼,多年以后竟让她遇到贫困潦倒的稳婆,可那稳婆已经认不得吴嬷嬷了,在吴嬷嬷一时好心给她吃、给她住后,稳婆放下戒心,被吴嬷嬷成功问出当年真相来。
「老爷呀,冤枉!妾身怎会做出如此可怕的事呢?我们夫妻二十余年了,你还不相信我吗?分明是有人想陷害我,挑拨我两夫妻的感情……」无凭无据,她不认,谁能奈她何?
贾氏佯哭,以为她掉两滴泪,此事就能揭过。
「清琴,就因为与你做了二十几年夫妻,我十分明白你的为人,然儿说的这些事你不是做不出来,只要给你机会,你是绝对不可能放过。」
她贪财、善妒,容不下人,对掌权一事看得很重,不甘心屈居人下,心里念着主母位置,以为他都不知道吗?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认为我真的买凶杀人,还害死姐姐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有谁看见了,叫他出来指证呀!我没做过的事,谁也不能压着我认罪。」
真当她老了,爪子钝了吗?真让她火了,她就让所有人都好看。
「有没有你心里有数,我只问你认不认,念在夫妻一场,我不会太为难你。」
要下这个决定他也不容易,一个人关在书房一整夜,而后又到元配夫人灵前站了一上午。
他枉为人夫,不辨忠奸,害得妻子没命。
「你要为难我什么,想把我休了吗?沐远山我告诉你,办不到!我生是沐家人,死是沐家鬼,你要敢栽赃我,我一根绳子吊死在你沐府门口,让邻里们瞧瞧你们有多逼人太甚?」她扯发跺脚地撒泼,以为嘴硬就能脱罪。
「好呀!我给你一条绳子,看要多长,十尺够不够?你要是踮脚尖还够不上绳子,我可以命人搬张凳子让你踩,你可别到时反而不敢死。」
沐昊然冷诮道,充满讽刺,啪地丢下一捆绳子——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打算将这女人「绳之以法」,捆人的工具早让人准备好,一听她此言,立即从下人手中拿过绳索。
「你……你……你不孝,我是你母亲,你居然逼我去死……老爷呀!这是你养的好儿子,我的命那么苦?含辛茹苦的养大继子,操劳府里大小事,有谁感激我了?只想落井下石,对我迫害。」
他们要她死,她偏不死,她才不会让他们顺心如意!贾氏一脚把绳子踢远。
冷酷的嘲讽再度响起,「不用再作戏了,爹肯看在夫妻一场的分上放过你,可是我对杀母仇人只有恨,没有半点情分,你肯老实招了,咱们省事,否则……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我多得是。」
「然儿……」沐老爷以求情的眼神看向长子,似乎短短数日间老了十几岁。
沐昊然冷然地将脸转开,「她是你的妻子,你护着她我无法可说,但是她错伤了锦儿,我饶不得她,我也有我想护的人,谁动了她一根寒毛,我就要将她千刀万剐!」
「千……千刀万剐?」贾氏捂着胸口,抽了口冷气,此时才有点怕的感觉。
「我……我可没叫人伤她。你少赖……赖在我头上……」
「你是没叫人伤她,因为你想杀的人是我,她不过是看我有危险,情急之下替我挡了一剑,说来还是拜你所赐。」
如果伤的是他,也许他会看在爹的情面上让她少受点罪。
「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指使的?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被宠坏的小霸王,老爷不管你,老夫人由着你胡闹,你这又是听了哪个猪朋狗友的教唆闹事来了。」贾氏一脸鄙夷。暗讽他无事找事。
「本想给你留点面子,怕你妇道人家瞧了害怕,不过……赵春,把人带上来。」
心思歹毒之人果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是的,大少爷。」赵春往外走去,等他再回来时。身后多了好几人,其中一人满身是血地被拖进来。
「啊!这是……」面上血色一下褪去,贾氏双腿微微打颤。
不只是贾氏,厅堂内的主子和下人除了沐昊然外,没人不惊白了一张脸,捂着嘴反胃得想吐,全身发冷的张氏靠着手脚发软的夫婿沐昊文,两夫妻眼一翻白,差点昏厥。
那是没了十根手指头的男人,手掌心的肉被削空,只剩下骨架,两只手无力地垂落身体两侧,晃呀晃地好像无骨。
看得出来他的骨头被打碎了,脚筋也被挑断了,人虽活着,全身上下却无一处完整。
还有几个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少了几颗牙、断了鼻梁、歪下巴,满脸血肉模糊,模样着实可怕又骇人。
「忘了告诉你一句,和你共谋的杜家人已经被关进县衙大牢,你一定猜不到主审人是谁。」他的话一刀一刀的剜着贾氏的心,让她由怕到惧,由惧到恐,到最后只剩下……胆寒惊悚。
「谁?」贾氏抖着唇。
凶手、稳婆、接头入……人证全被找了出来带到眼前,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已超过她能掌握的,还妄想着倒打别人一把,把自个儿摘出。
「九皇子。」
「九……九皇子?!」她霎时眼前一片黑,胸口一窒。
「因为你遣人行凶时他也在场,而且九皇子的胞妹明月公主也被伤及,九皇子怒不可遏,下令刑部彻查,一经查实,相关主从犯一律斩首、充军,绝不宥贷。」
沐昊然冷笑着,没说明明月公主与杜云锦是同一人。
「斩首、充军……怎么会有明月公主?九皇子他……不关我的事,我没做……我……不可能……为什么会失手?」她明明计划得天衣无缝,为何还会出纰漏?
「娘,你还是招认了吧!求大哥放我们一马,我不要死、不要充军,全是你一手策划的,我们不过是听命行事,你一个人担了好不好?」怕死的沐昊文满脸是泪地哭求。
「是呀!明明你是主谋,别把其他人也拖下水,我和夫君是孝顺才会听从你的话……」
听闻涉及皇室中人,张氏赶快将自己撇清,她爹的官位还不知保不保得住?
「住口!谁让你们乱说话了,没有的事少胡说,我们没做就是没做,千万不能让……」
贾氏给儿子、媳妇一人一巴掌,她咬死了不认罪,坚持是别人藉机生事。
「贾氏,今天是家审,九皇子允许我们自行理出结果,可是一过了子时,明日将由九皇子主持公审,那是在衙门大堂,不论有罪、无罪先打三十大板。」
沐昊然很「仁慈」的提醒她。
「九皇子主持公审……先打三十大板……」嗡嗡嗡的低冷男声在她耳边转,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和尊贵的皇家龙子斗?
人一慌脑子就乱了,只觉得天快塌了,她六神无主,四肢僵硬得动不了。
「清琴,其实你谋害雁如的证据早就送到我手中,当年服侍你的几个丫头、婆子都招了,然儿把她们抓回来关在地窖里,还有锺嬷嬷指称,毒是你让她娘家侄子买的,你们硬把害人的药灌进雁如嘴里,那时然儿刚生下……」
为母则强,雁如拼了最后一口气把孩子生了下来,否则再慢一步便是一尸两命,连然儿也救不活。
「什么,连锺嬷嬷也出卖我……」大势已去,贾氏面露颓色,暗暗咬牙痛骂弃主的奴才。
「一是入家庙,为我娘诵经赎罪,一是下大狱待审,等秋后处决,你挑一个吧!」
「然儿,我们先前不是谈好了条件?爹给她一纸休书,让她带着嫁妆离府,你怎么又反悔了?」家庙的清修太苦了,习惯锦衣玉食的妻子绝对撑不住,只怕没多久就把她逼疯了。
沐昊然勾唇冷笑,「前提是她肯忏悔招供,可你看她仍凶相外露,毫无反省之意,我放了她等于放虎归山,让她寻机加害我。爹,你认为孩儿会蠢到把头伸进老虎嘴里吗?」
「这……」沐老爷无言抚须,苦笑不已。
不肯就范的贾氏被塞了嘴、绑了四肢,送进家庙中,用了拳头大的大锁锁住院门,一天只送两餐,三素一汤一白饭。
沐家家庙建造百余年,除了祭祖,犯了重大罪过的家人也会送到这里惩处,从来只见有人进,不见有人出,人死白骨埋庙中,禁止交谈和私逃,修行如坐监。
至于没主见的沐昊文夫妇刚被送到偏远庄上,未经允许不得出庄,这下可就真的老实了,起不了歹念。
贾大人被御史寻到错处,免了官不说,差点丢了命,家境渐渐败落了,不到三年光景竟树倒猴狲散,一家子散得散、走得走,再无昔日荣光,这是后话。
「然儿,锦娘呢?她怎么没跟着你回来?」
打发了贾氏母子后,老夫人才发现府里少一个主子和几个丫头。
「锦儿在宫里。」该死的九皇子,竟在半路用圣旨拦人,杀他个措手不及。
「宫里?」老夫人眼皮一跳。
「祖母,孙儿没跟您说过,锦儿是当今圣上失踪已久的七公主、明月公主吗?」
他们一家团聚,他却独守空房,想到这里他就恨得咬牙。
老夫人顿时吓得不轻,双目圆瞠,口念:「我的佛呀!」
皇宫——
「明月……朕的女儿,朕真想念你,看到你,朕不禁想到明妃,她和你有一样明亮的笑容……」
老天保佑,当年和乳母双双落水的爱女被人救起,保住了一条小命,乳母却不知所踪。
据儿子查到的消息,那时杜家田姨娘因自个儿的亲生女儿病死而郁郁寡欢,杜老爷见宠妾日渐消沉,带她出门游玩,恰好救了被河水冲到岸边的明月。
那姨娘遂像发了疯似的把明月当成自己的女儿,死活不放手,杜老爷拗不过,只好应下了,完全没想到这孩子的来历不简单。
杜家人虽知道杜云锦非真正的杜家子孙,但一来女儿本就不上宗谱,没人在意,时日久了,压根没人会再想起这事。
「父……呃,父皇别太感伤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儿臣……儿臣父皇要保重龙体……」
抖……抖抖……此时的抖不是慑于真龙天子的天威,而是想笑又要强忍住,结果忍得双肩抖动不已。
明明她是忍笑忍得辛苦,却让人当成是乍见亲人的喜悦,激动得没法表达出孺慕之情,因而才全身发抖、两眼发红。
皇帝喜了,痛快地认女,认为天家骨肉清贵自成,懂礼又重情,即使流落民间多年仍有皇家气度,实为不可多得的凤凰贵女。
而相较皇帝忽然膨胀好几倍的父爱,杜云锦却有想大喊「救命」的冲动。
俊美无俦的九皇子是优生学的理想典范,但眼前的「猪」是所谓的负面教材,令人惊悚。
说猪是有点太过分了,但确实过重了些,只是人难免会比较,天仙姿容的九皇子和皇帝那臃肿身材一对比,想不惊吓都不行。
这是真的父子吗?她有过怀疑。
不过在看过皇帝的嫔妃们后,她稍微释怀了,还好全是美女,没有一个丑的,莫怪九皇子能生得那副好皮囊。
笑意快撑不住的她,赶紧向东方浩云求援。
她使了使眼神,让他快救她脱离苦海,因为皇上这副尊容实在是太伤眼。
她原本以为皇帝会是玉树临风、尔雅谦儒的中年帅哥,就如同九哥的中年版,没想到是老天爷手抖的Q版,这也……差太多了吧!
「父皇,七皇妹刚回到宫中,一时不适是难免,且给她些时日待她适应过来。」一回到宫里的东方浩云就收敛了性子,变得谦逊有礼,不见飞扬张狂。
我的婚事……赐婚、赐婚,别忘了提……杜云锦朝九哥挤眉眨眼,以嘴型无声的催促,她不想适应啊,这令人压抑又烦闷的皇宫她一天也待不下去。
急什么?才刚回来就想飞出去,不能留下来多陪你九哥三、五年吗?
皇家公主不愁嫁,丢了这个,再换另一个,九哥保你年年富贵、岁岁发大财,高枕无忧!东方浩云没好气的一睨,七皇妹的无情真叫人心寒。
去年的三、五年,三天都不行,再不把我弄出这个黄金牢笼,小心我咬你!
趁人没注意时,杜云锦做了个呲牙咧嘴的表情,似要咬人。
黄金牢笼?说得好,有人拼了命地想进来,她去一心想逃,不愧是他东方浩云的亲妹子,有骨气!东方浩云笑意一绽,随即消失。
「对了,父皇,儿臣这回下江南视察水患,多亏了江南茶商沐昊然鼎力相助,他捐银、捐粮,义行可风,劝动当地士绅巨贾出钱出力救济灾民,品性之高洁,又与皇妹情深意重,父皇何不成全了这一段旷世佳话?」
七皇妹,九哥对你够好了吧!要感恩,日后助他得天下。
他的一双狐狸眼闪过狡色。
「好,好,好一段旷世佳话,朕就下旨昭告天下臣民,封赏明月公主,赐一品俸禄和封地,免年年进贡,择日下嫁江南世家沐氏嫡子沐昊然。老九,你代朕拟旨吧!」龙心大悦,皇帝金口一开,封赏赐婚。
「是,儿臣谨遵圣意。」
同一日抵达沐府的圣旨除了有天子赐婚之外,还有一件喜事,让低迷已久的沐府中人欣喜若狂。
「沐氏嫡长子沐昊然忠孝贤良,乐善好施,仁义侠风,救助江南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朕甚喜之,有此子民,朕之福矣,特许为皇商,赏银万两黄金,鮫绢二十疋、珍宝绫二十疋、云绫缎……」
以下的赏赐并不重要,对江南首富的沐府而言,满库房样样是珍品,不亚于皇宫内院的收藏,皇上的封赏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相较之下,明月公主入门才是叫沐昊然迫不及待的。
他赶紧命人张灯结彩,囍字窗花贴得各房各院都是,整座沐府像是红锦遮天一般,无处不是一片红,犹似红龙下凡贺喜。
钦天官择定的吉日一到,十里红妆,无边无际,陆重盛大。
一顶红锦披顶,缀满各式珍珠‘宝石的灿金花轿由在金宁城中新建的明月公主府出发,上千名的侍卫、宫女开道,小宫女手提花篮沿路洒,漫天花瓣飞舞,笙鼓声不断,满地是皇家洒落的金银锭子,小小的一枚是月牙形状,沿街让百姓捡拾。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进了一趟皇宫后,翠花、翠玉、仰月、衔云四名丫头像镀了一层金,陪公主出阁竟也封了六品女官,光耀门楣,家乡的父母亲友都笑得嘴都阖不拢。
「来了、来了,花轿来了,快迎公主……新娘子……」
鞭炮声起,热闹非凡。
公主嫁人也和平民百姓一样,踢轿、踏瓦片、跨火盆,一条红绸布系住新人手。
拜堂后步入洞房,代皇帝送嫁的东方浩云也是座上佳宾,同饮喜酒。
玉制如意枰一掀开盖头,看到的不是低头娇羞的新娘,而是快喘不过气,宛如缺氧的鱼的小女人。
「快,快,快把这顶凤冠取下,重死我了,要不是上头的东珠、各色宝石颗颗大如鸽卵,价值上万两,我是死也不肯戴上,太折磨人了。」有钱也是烦恼。
想她刚穿过来那时,真是穷到要去偷了,身无分文,一贫如洗,还要硬着头皮去借菜,否则连想吃饱都非常困难,实在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暴发户,手上的银两多到花不完,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一道轻笑声起,「什么时候变成一副守财奴嘴脸了?这点小钱还不及咱们一年缴给朝廷的税金,心疼什么?」
「钱呀,没人嫌多了,多攒一些好给儿孙败。」不怕他们成材,就怕不争气,有备无患先存着。
「那也得先有儿孙哪。」沐昊然笑着替她取下凤冠,又解开繁复的锦红嫁衣。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你终于是我的妻子了。」
「你也是可怜的驸马爷了,咱们凑合凑合过一辈子吧!」俏皮的杜云锦……不,是东方明月眨了眨眼。
「可怜的……驸马爷?」他一怔,这可怜从何而来?
她有点不怀好意的恶笑,「你不知道娶了公主就不能纳妾吗?这后半辈子你只能跟我过了。」
闻言,他失笑,「唯你而已,一生相待。」
沐昊然俯下身,吻住久违的丹唇,内心的不安终于被消弭了,心心念念的佳人又回到他身边,成为他的妻,今生今世不分离。
屋外的风轻拂而过。
红烛燃,灯影晃动,两道交错的人影双双往后一倒。
月儿隐隐,杜云锦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古代找到属于她的家,以及爱她的男人。
她的幸福人生自此开始。
番外 新的生命
「死小瑾、臭小瑾,不守信用的笨小瑾,你不是说过你的命最硬,上克叔婶、下克左邻右舍,你把所有人都给克了也克不死自己,可不过是小小的地震,人家被埋在瓦砾底下七天挖出来还能活,你只是被咖啡机砸了一下头就挂了,你说你对得起我吗?你给老娘爬起来……」
一座不算新的墓碑上染了灰尘,红着眼眶的清妍女子对着墓碑主人破口大骂,她盈盈泪水强忍着,拉着一副的一角擦拭碑上尘土,让相片中笑意盈盈的笑脸如阳关般璀璨。
顶着大肚子的女人已有七个月身孕了,她到现在还没办法相信一直最照顾她、最关心她的好朋友就这么走了,半句遗言也没留给她,只留下一间咖啡厅要她接手。
此时,一名俊雅卓尔的男子走近,从后轻轻地拥住她,以吻吻去她眼角泪水,似叹似怜地安抚。
「好了,别哭了,每来一回你就哭一回,泪腺如此发达,再哭就不带你来了,小瑾最讨厌人哭了。」
「我想她,我想小瑾了,她怎么可以扔下我们就走了?她好无情,我要她回来……」好友还那么年轻。
「我也想她,她是我连一丝小感冒都舍不得她受的妹妹,可是……」
看到她冷冰冰的尸体时他也不能接受,他哭着、喊着都叫不醒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放入狭小黑暗的棺木。
「都是你、都是你,要是当年你让她和喜欢的阿昊在一起,说不定他们早就结婚了,生了一堆孩子,幸福美满,没功夫开这间见鬼的咖啡厅,也许她就不会死了。」女子这是在迁怒,虽然她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男子也有些后悔当时的固执,不过那个叫「阿昊」的男人已有未婚妻,虽然是毫无感情的世家联姻,男方有意逃婚,可是婚约未解之前,他不允许自己的妹妹当破坏别人婚姻的小三。
「阿风,你说小瑾听得见我在骂她吗?她会不会不高兴,小瑾死了近一年了,我一次也没有梦到她。」
她好想小瑾入梦来和她说说话,告诉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
「她听得见,小瑾一向是善良的人,有主见又独立,她没有我们也会过得很好,不会因为你骂她而不高兴,反而会很开心你来看她。」她会让自己笑着,笑看人世。
「真的吗?」
小瑾,你开心吗?
「真的,你几时看小瑾生气过,她最多戳你脑门,笑你不争气,开刀就能治愈的小病你拖到高中才肯进手术室。」
「是呀!小瑾最好了,她……咦,我好像感觉到小瑾她……她摸了我的脸一下……」女子惊讶地摸着右颊。
「是吗?」真好。
臭小妹,你重友轻兄,我吃味了。
女子眼闭了闭,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动了。「我似乎看见小瑾飞进我这里,她来投胎了吗?」
一定是。
「以后这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们都取名叫念瑾。」
「嗯,好!」女子点头。
阳光灿烂,清风拂面,新的生命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