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忘了他的长相。」
她说的是大实话,芯子里是凌翎的皇甫婉容根本没见过赵逸尘,她只能从儿子的五官去想象无缘的丈夫模
样,可是听在沈见山耳中,却成了死了丈夫的寡妇闺怨。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了上来,她对丈夫的怨慰让他心底有丝怒火微扬的不快,她实在不像为夫伤痛的寡
妇,反而是解脱了,少了丈夫更海阔天空,天涯海角任她行。
他猜得没错,皇甫婉容真的是这般想,两辈子加起来三十好几的她对感情一事已没有年少时的憧憬,她现在
只想平平顺顺的过日子,无波无浪的享一受几年好生活。
上辈子过得太压抑,她的一生绕着丰玉公主过,从宫中伴读到和亲女史,她完全没有自己,:直为公主付
出,打理公主的杂务,直到死前还想着公主若没有她要怎么办?
事实上,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突厥宫中少了一个凌女史,公主还是一样的闹腾,她的命比谁都坚韧,
像春风吹又生的野草,身边的人全死光了她也不会死。
「叔叔,我们要回家,你挡了我们的路。」脆脆的声音很宏亮,果敢而正直,充满正气。
一看见隽哥儿,沈见山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放柔,敛去血性。「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和我长得很像?」他的儿
子长得和他也差不多大。
「娘,我和叔叔像吗?」隽哥儿抬起头询问母亲。
「一点也不像。」他想干什么,抢她的儿子吗?
隽哥儿很严肃地抿起小嘴。「叔叔,我娘说我跟你一点也不像。」
「那是她骗你。」他忽然生起逗孩子的兴致。
「我娘从来不骗我。娘,你没骗过我对不对?」娘说做人要诚实,不可投机取巧。
「对。」儿子呀!娘常常骗你,这是成长的第一课,善意的谎言,你要懂得去分辨,人有善恶,不全是好
人。
隽哥儿一听就开心了,小脸泛着光。
「你不照镜子吗?我们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越看越像,越逗越乐,有些当真地把隽哥儿当自个儿儿子
看待。
隽哥儿很迷惑的看向娘亲,再瞧瞧看起来真的很像他的叔叔。「你是我们家亲戚吗?婆婆说娘长得很像外祖
母。」
「你姓什么?」沈见山逗着孩子,不太用心的问。
他胸口一挺,「我姓赵。」
「什么?赵?!」他..他真是他..儿子?
「对,我叫赵文隽,我没有爹,我爹死了三年多..娘,这位叔叔的脸色好难看,他会不会吃人?」隽哥儿
自以为说得很小声的扯着他娘的袖子,其实每一句话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你姓皇甫?」沈见山双目锐利如刃。
「是又如何,关你什么事?」难道是原主的仇家?那瞠得大大的墨瞳活似要将人拆吃入肚。
「那你女儿是怎么回事?她是跟谁生的..」话还没说完,他先迎来一记痛得发麻的巴掌。
「去问我死鬼丈夫呀!死都死了还不肯放过我,硬让人把一桶污水往我头上泼,你要这么闲想多管闲事,去
阴曹地府找那个死透的鬼聊聊。」皇甫婉容气愤地将人推开,牵着儿子从容地步下楼梯,一次也没回头。
「啧!打得真狠,要不要兄弟我替你去剐了她?」堂堂的二当家居然被女人打了,传出去多没面子。
「你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先剐了你!」那女人的气性也太大了,他只是心急想问个明白,话直觉的脱口而出
而已。
其实一想,小女孩有三分像他,像母亲更多。
「为了一个女人你威胁我?」骆青大为不快。
悠悠制作
「她是我的妻子。」明媒正娶的元配。
「嗄?!」居然是小嫂子?
沈见山便是传闻中赵府落水身亡的大少爷赵逸尘。
当年他身上被砍了七、八刀,血流不止,盗匪还持刀步步进逼,他情急之际纵身一跃沉入湍急的江中。
当时他心想,搏一搏吧!他家有妻小还在等他回家,他不能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为了这口不想死的意志,被江中巨木击中脑袋的他硬是撑着不肯昏迷,反而爬上巨木顺水漂流,不知漂流几
百里,就在他快撑不住的时候,因为寻酒而路过的钱老鬼救了他。
不过说也好笑,钱老鬼救了人后便往胡阳大山的山脚下一扔,他酒瘾犯了,又赶着去找酒,等他喂饱了酒虫
后再回去,人已经不见了,地上留下往山上拖行的痕迹。
后来钱老鬼才得知是一名叫徐芸儿的小姑娘将人带走,她一向喜欢好看的男人,对昏迷不醒的俊小子非常感
兴趣。
或许是有缘,钱老鬼再次遇见赵逸尘时他正为失忆发愁,身为医毒双圣的他不免为年轻人诊了脉,意外发现
他脑中瘀堵,确实影响了记忆,除此之外,还是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
看到好根骨不雕琢一番就跟犯了酒瘾却没酒喝一样难受,钱老鬼心痒了,便以恢复他记忆为由教他武功。
几年过去了,赵逸尘脑中只断断续续、浮光掠影般一闪而过一些影像,不等他捉住便消失,始终未曾鲜明的
浮现。
直到一个半月前,大当家徐豹逼身边一直没有女人的赵逸尘娶他女儿徐芸儿为妻,但赵逸尘虽然失忆了,却
隐约记得他成过亲,还有个个头小小的儿子,他坚持不能娶徐芸儿。
为此两大当家闹得不太愉快,一个逼娶,一个不从,一见面就横眉竖眼,最后还大打出手。
徐豹对赵逸尘有收留之恩,因此赵逸尘处处留手,未下狠招,两人未有胜负,平分秋色。
殊不知这时候喝完酒的老酒鬼发起酒疯,随手将一滴不剩的酒葫芦扔到赵逸尘脚下,闪避不及的他一脚踩上
酒葫芦,重心不稳之下徐豹的钻心掌随即打向他胸口。
中掌的他如断线的纸鸢往后飞去,后背狠狠撞上活了千年的参天老树,当下吐了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这一昏就昏迷了三天三夜才清醒,他一醒来双瞳发光的说他想起自己是谁,是何人子弟,家居何处,家眷数
名。
但是也仅是想起自己的身世,再往深一点想就头痛欲裂,他记不得爹娘的容貌,也想不起来妻儿的模样,只
知离家时儿子才两岁,很是缠他。
于是他想起老酒鬼的解药。
谁知..
「喝醉酒的人说的是醉话你不晓得吗?你是太天真了还是傻子,怎么会相信?我都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
钱老鬼根本不肯把解药给他,还叫他自个儿想办法,都知晓自己是谁了,还愁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于是赵逸尘带了几名兄弟下山,他们往通化县而来,家在哪里他是知道的,但还是他的家吗?
他对当时遭盗贼劫杀一事抱持怀疑,他并非富商,也无身怀巨款,只是单纯的上京赶考,怎么会被歹人盯
上?
在经历过这些事后,他不相信事情会有这么简单,而后他又打听到赵府主母并非他生母,二弟赵逸风与他只
差四岁,继子、继母不可能合得来,继母又有个亲生子,他遇害之事还能无内情?
因此他一到了地头并未登门认亲,而是先打探赵府目前的现况,继而得知自他「死后」不久,妻子被以不贞
之名被赶到城外的庄子,谢氏连他的儿子也一并弃之不理,几年来没使人送过一两银子养育赵府子孙,仿佛他
是多余的。
「小..小姐,发生大事了,有大..大事发生,你快出来..快..」老天开眼了,得到庙里供炷香谢
神。
「什么事?瞧你慌慌张张的。」平日还满沉稳的,怎么这会儿像火烧眉毛似的失去镇定。
「姑..姑爷他..」喘个不停的夜嬷嬷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得快断气一样。
「古爷?」是她认识的人吗?
她摇着头,脸上的笑意止不住。「是姑爷,他没死,姑爷回来了,他活生生的活回来了!」
「姑爷是谁..啊!姑爷?!」难得迷糊一次的皇甫婉容忘了姑爷指的是她无缘的死鬼丈夫,脑子转了一圈
才霍然醒悟,原来她是有丈夫的人,丈夫没死,当不成寡妇了。
唉!真是遗憾。
「小姐,姑爷快到了,你赶紧换件衣服,把头发重梳一遍,明霞,胭脂呢?快给小姐抿一抿,嵌宝石花蝶重
瓣垂流苏珠簪给小姐簪上,还有红珊瑚滴珠耳环..」
「急什么,他来就来,还要我盛妆恭迎吗?明烟、明霞别忙和了,就你们嬷嬷瞎紧张,不就是失踪多年的男
人回来了嘛!他不先回赵府去,往我这小庄子钻干什么?」嬷嬷想多了,说不定一会儿送来的是休书。
婆母给她冠上的「不贞」罪名众所皆知,稍有血性的男人都不能容忍妻子与人有染,还生下「孽种」,尤其
是读书人更好颜面,一旦偏听偏信,还不得恨得休妻断缘。
皇甫婉容倒是乐于被休,当不成寡妇当下堂妇也好,她可不想和从未见过面的男人同床共枕,前辈子在民风
开放的突厥待了十五年,她已习惯那里奔放热情的民风。
「小姐..」她怎么犯糊涂了?
「因为我的妻子在这里。」沉厚的男声如同久酿的醇酒,浓厚地传进四方静谧的屋里,回荡着。
咦?这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皇甫婉容正在思忖着是哪来的似曾相识,忽地眼前一暗,一道颀长身影,肩宽胸厚的挡住门口的光线,逆光
的他叫人看不清长相,只知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再往前走了两步,她看见了那人容貌,不由得掩嘴惊呼,「是你?!」
「是我。」
「怎么会是你?」是谁开的恶意玩笑?
「为什么不是我?」他反问。
胸口略微起伏的皇甫婉容显然堵着气,她双眼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眼前面冷如峻的男人,试着把他跟众人口中
文质彬彬、谦和恭逊的赵大少爷融合在一起。「你不是赵逸尘。」
那个月华凝露般的读书人呢?眉若远山,秋水含波,玉容琼姿,翩若春晓,明静而淡雅,如月之皎洁。
「已故」的赵逸尘是一身儒雅的文人,有着高洁的气度,和煦的笑脸,见人三分柔和,不卑不亢,进对有
方,人如天上白玉盘般满是光华,天下灵气尽集一身。
可是这满身煞气的男人是怎么一回事?从他身上根本找不到一根名为谦和的毛发,大步走来充满令人畏惧的
霸气,眼若寒星的冒着叫人不寒而栗的锐利。
要不是她见惯了膀大腰圆、满脸胡碴的突厥人,只怕一见如此狂霸的男子,不吓掉半条命也心惊胆颤,夺门
欲逃。
「我是赵逸尘。」如假包换。
「不像。」是谁眶了她?
皇甫婉容没见过无缘的「亡夫」,她对赵逸尘的了解来自夜嬷嬷和浅草的描述,从无一句不是和责难,堪为
典范。
可是此时她不得不怀疑她们夸大其词,把一头老虎过于美化了,当他是吃素的猫,咬不了人。
「死里逃生总有些不一样。」他自嘲。
明媚的眸子一闪,多了深意,她明白「死里逃生」的感受,她不就是死过一回的人。
「你明明认出我了,却装作不认识,这是什么意思,想学庄子试妻吗?」
庄子为了得知妻子是否对他忠贞不二,便假死,殊不知他一入土,妻子便拚命掮掩埋的湿泥,坟土一干便可
再嫁。
这也是说人性不可考验,伤的是自己。
「不,我是真的认不得你。」如果早知她是他的妻子,他不会任她从眼前走开,他的妻、他的子全是他的。
她面带讥色的讽刺,「怎么,失踪了三、四年就忘了家中妻小,外头的花花草草迷花了你的眼?」
男人有一千种说法抛妻弃子,他们永远不会有错,错的是默然守候的女人。
因为她留不住男人的心。
「我失忆了。」至今他仍想不起全部的过往,可是一看到她,他心里是喜悦的,庆幸她是他的妻。
人与人的情缘说来奇妙,有人相看了半辈子仍激不起一丝情愫,有的只需一眼,那便在心上了。
脑海中全无妻子影像的赵逸尘以「沈见山」的身分初见妻子时,第一眼他就入心了,人未动,心已悸,觉得
这名女子很有趣,可惜有儿有女,碰不得,颇为失落。
第二次在酒楼又见,她袅娜的身影使人着迷,当得知她的身分是寡妇时,他的确动了意念,身边多了一个她
不嫌闷,只还不知家中情形,便把这丝情愫压了下去。
没想到她的「亡夫」成了他,那滋味就五味杂陈了。
「好理由。」百用不腻的万灵丹。
赵逸尘勾唇,「倒是你,不过几年未见你就忘记丈夫的长相,这不是为妻之道吧!」
她面上无波的回道:「一年多以前,我撞到头,拜你贤良淑静的弟媳所赐,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
「包括我?」她谁都能忘,唯独不能忘了他,夫为妻纲。
「包括你。」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人,真正的皇甫婉容已经死了,他回来得有些迟了。
两人的对话一点也不像久别重逢的患难夫妻,分别数年再度相逢不是该涕泗如雨,相拥诉情,互道离后苦
楚?他们反似两个不相识的人在谈论天气,平静的不生波澜,夫妻如路人。
叫他们怎么能抱头痛哭?一个失忆了,一个芯子根本是换过了,虽说是夫妻,有过无数次夫妻之实,可是谁
还记得,他们就是共同生了两个娃儿的陌生人,面对面坐着也是无语,找不到相同话题。
他们都变了,命运改变了一切。
「好借口。」她让他无从指责。
「是好借口,那一次我差点死掉。」皇甫婉容是死了,苏醒过来的是她凌翎。
一听她几乎丧命,赵逸尘双眸一眯,迸出冷意,「怎么回事,说清楚。」
看他倏地沉了脸,她反倒笑了,「也没什么,不就看中我这庄子,好心施舍一些银两让我搬,我不肯,她便
推了我,大概我身子骨太弱,一推就倒,后脑杓磕在石阶上。」
「没事了吗?」见她现在面色红润,神采飞扬。
她轻笑,却笑不达眼。「我能不能问一句,你这话是出自关心呢,还是担心我日后会无故暴毙?」
赵逸尘恼怒的沉目,「你是我的妻子,我不会坐视不理。」
「那就是说你会回赵府为我讨回公道喽!」真正的男人不会只挂在嘴边说,而是付诸行他沉默了许久许久,
久到令人难堪。「她是二弟的妻子,事过境迁,怕是..」
他不能一回去就和二房撕破脸,对此时的他而言,赵府的一切是两眼瞎,他全然不知里面的情形,府中的大
权全掌握在谢氏手中,他充其量是个手无实权的大少爷。
「护不了妻子的男人算什么男人,还不如死在外头省心,你还回来干什么?死得不干净想再死一回?!」想
到以后的日子不再平静,皇甫婉容的心里是有气的。
这意味着她的生活中将多了一个男人,他不但双杨合理的管着她,还能断绝她的行商之道,让她刚走得顺畅
的商路碰到阻碍,更甚者她连大门也迈不出去,成日只能守着后宅。
听她满不在意的嘲笑,赵逸尘心口一抽。「报仇不在一时,我自己的妻子我自己护,我回来了,同样的事不
会再发生第二次。」
「好听话人人会说,我就当你哄我开心,反正我又没死成,你还有机会弥补,这是你的打算吧?」可是真正
的皇甫婉容早已经不在,他想弥补也找不到原主。
万一她死了..他不敢往下想,胸口微微抽痛,情不自禁地将大手伸过去,覆在莹白小手上头。「不是虚情
假意,欠你的,我用这一生来还,我说出的话必定践诺。」
「如果你又失忆了呢?」这可说不定,天下事难以预料,谁知老天要怎么捉弄人,把人当棋子玩。
赵逸尘表情一凝的微蹙起眉,「我的记忆不是完全想起来,只有片段,你得帮我。」
帮?他倒想得美,她还需要别人提点呢!「那边你回去了?他们怎么说?」
「回去了,他们看起来..有些难以接受。」不相信他还活着。
「怎么说?」一定很有趣。
「谢氏脸色又青又白,小谢氏指着我大喊『有鬼』,爹倒是热泪盈眶,二弟是第一个冲过来认我的人。」其
他人的表情就很微妙,有的是喜,有的是惊,还有怒色和不以为然,好像他的归来无足轻重,不过多添了一副
碗筷。
他被人小觑了。
赵逸尘不晓得赵府有多少家产,但他知道财帛动人心,为了财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身为长房嫡子,该是他的他一文不漏的拿回来,谁也别想用尽心机拦阻,他已不是昔日内心宽厚的心善人。
「哼!他们还不得吓死,身子都埋了还能从土里爬出来,脸色能好才怪,咱们那位继母肯定不承认你是赵家
长子。」一旦认了,赵府的一大半财产便是长房的,而她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白费了算计。
赵逸尘冷然道:「她是不认,直言我是假冒的野种,但爹和二弟叫她闭嘴,他们说自己的儿子、兄长岂会错
认,要她妇道人家管好后宅的事就好。」
亲爹的欢喜不是假,他的确眼眶含泪,老泪纵横,但二弟的激动就有点耐人寻味,他表现得太过了,有些欲
盖弥彰的意味,还有那个畏畏缩缩,眼神却精锐的三弟,以及各怀心思的姨娘们。
「那你回去那边吧,那儿才是你的家。」他姓赵,回到赵府去理所当然,谁也说不了二话。
皇甫婉容试着抽回手,但试了几次,黝黑大手如沉底的石头,丝毫不动,倒显得她矫情,故作姿态了。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赵逸尘目光深沉的望着妻子,手心一捉,握住白晰小手,感受那份柔嫩。
「你是赵家嫡长子,理应回赵家。」
「你认为有人在乎吗?」要是认同他的身分就不会将他的妻子视同无物,不仅容不下还一味迫害,他「坟
土」未干,府中却早没了八人大轿抬进门的大少奶奶。
即使他不在了,以赵府的财力养不起长房的孤儿寡母吗?他们能吃多少、用多少,居然急不可耐的使出拙劣
手段逼使他们母子待不下,他的儿子才两岁,两岁的孩子懂什么,送到庄子上活得了吗?要是熬不过,他就绝
嗣了。
或者这就是谢氏的目的,彻底抹去元配的印记,身为继室的她不想在正室的牌位前执妾礼,少了元配所生的
长子,谁还会记得死去多年的杨氏,逢年过节必上炷香。
皇甫婉容沉默了一会儿,冷不防的用力地将手抽出。「别忘了我不贞,相信赵府的人会迫不及待的告知你此
事。」
她可以想到那些人的嘴脸,他们是多么热切地想看长房的笑话,让甫一回来的赵逸尘大闹,不论休妻或想掩
饰都是一场丑事,分别多年的夫妻不再同心。
其实也同不了心,两个陌生人而已。
「我查过了,那个大夫被收买了。」他查清楚了才回府,不听信片面之语,赵府说实话的人不多。
「他肯吐实?」她也想过找那名大夫洗刷污名,还她清白,可是一想到赵府有谢氏姑侄,而她也不想重做赵
家妇,因此也只是想想便作罢,何必给自己多添麻烦。
以她的经商才能,能赚得比赵府家产更多好几倍的财产,只要给她五年,她就能把鸡肋似的赵府狠狠甩在后
头,隽哥儿不用在意那根小小的鸡肋,她能给他的是一片商业王国。
回府的好处无,只会成为有心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她何苦往死路撞。
而住在庄子上是真正的爽快,上无公婆要侍奉、早晚请安,下无难缠的小姑和不学无术的二叔子要应付,她
只须管好一双儿女即可,整座庄子她最大,她说了算。
有哪家的闺女嫁了人还像回娘家似,夫家的事全然放下,不问不管,只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她还挺满意
目前惬意的生活,如果没有那个死了三、四年又活回来的男人会更好。
皇甫婉容是越看赵逸尘越不顺眼,她觉得他的出现就像往池塘里丢进一块巨石,再也不平静了。
第六章 我有爹了吗?
「打狠了他就招了,我就不信那个大夫的骨头硬如石,打不断,折不弯,吐了血还能和着牙齿往肚里
吞..」
虽然粗暴,但是有效,杏林堂的高大夫挨了两拳后,便老老实实的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吐个干净,再无隐瞒。
谢氏身边的李嬷嬷拿了五十两银子当前金,后谢亦是五十两,共一百两买他一句话,原本秉持医德的他犹豫
了好一会儿,最后难敌银子的诱惑,做了件亏心的事。
赵府大少奶奶的确在大少爷离家前便有了,只是月份尚浅未有妊娠症状,直到听到丈夫的意外身亡一事才引
发孕吐,继而诊出早有喜脉多时,为一喜事。
只不过谢氏比皇甫婉容早一步看出她有孕在身,伤心过度的皇甫婉容根本没发觉身子上的变化,这才让谢氏
钻了个空子,事先做了让人哑口难辩的安排,一次就让长房翻不了身。
有大夫为证,谁会相信长房大儿媳没有偷人,丈夫离家一个多月,她腹中胎儿才一个月,这还不是红杏出
墙,外头有了男人,不然孩子打哪冒出来的,她一个人生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