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非师父在江边垂钓,此时的自己已是一缕亡魂,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
「少给老头子掉书袋子,升米恩,斗米仇比比皆是,哪天你用我教的招式反过来对付我,我一点也不意
外。」这年头不讲师徒,即便亲如父子也有反目成仇的一天。
就像他的第一个弟子,将他所教的武学用在弑父上头,杀了生父之後又想来杀他,怕他走漏风声,反被他一

掌击毙。
「不会。」恩将仇报的事他做不成。
「哈!我从不相信从人嘴巴说出来的话,那跟放屁没两样。」他大口的喝着酒,酒液从他唇边滑下。
「那是因为你酒喝多了。」酒从不离身,名副其实的酒鬼,哪里有酒就往哪里待,不把酒喝光绝不离开。
「哈哈,是谁在说醉话了,你连你自个儿是谁都不清楚,还敢说我喝多了,至少我还知道自己是谁,我姓
钱,人称钱老鬼是也。」他边大口喝酒,边仰头大笑,行为放浪,疯疯癫癫。
钱老鬼乃医毒双圣,没人晓得他还会武功,轻功一绝,他以毒杀人,看不顺眼的就撒上一把毒粉,可他鲜少
用医救人,因为看得顺眼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眼前的清俊男子是少数的例外。
「我只是忘了。」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来。
「忘一辈子。」他说得含诮带讥。
「不会。」他隐隐约约有些残影在脑海中晃动。
「你说不会就不会吗?都两年多了,也没见你的亲人寻来,八成是你这人的人缘太差,大夥儿巴不得你早死
了,你还是认命点,娶了徐豹那闺女,说不定明年给你生个白胖儿子好为你送终。」起码留个种,逢年过节上
炷香。
伤天害理的事干多了通常活不久。
钱老鬼爱饮酒,红肿的鼻头比狗鼻子还灵,鼻子轻轻一嗅,埋在地底的红泥封坛也闻得出来。
「我应该有个儿子。」他手里轻握着一只泡过水的褪色荷包,里面有个小儿玩耍的玉器。

不是小儿给他外出时的念想,便是他见了有趣,想买回去给家中稚儿把玩。
换言之,他是成过亲的。
他被救起时,除了一身被江水冲刷得破旧的衣衫外,别无长物,唯独手中死也不放手的绣了一根竹子的荷
包。
「应该?」他一顿,发出怪声的桀笑。
「师父,我知道你有一种药,可以让我恢复记忆。」他不想再在夜深人静时,头痛欲裂的想着自己是谁。
「呿!不给你。」老子辛辛苦苦炼了三年,为何要给这个老想在他身上占便宜的臭小子?
「师父..」男子神色冷峻,清冷的眸子中透着一丝恳求,他总觉得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钱老鬼不快的一吼,「都说别叫我师父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呀?!不过看在你给我送酒的分上,只要你想起
自己的名字,我就把药送给你,你看,我也挺和善的。」
「你不怕我骗你?」
他「哼」了一声,「除非你想死得更快。」
他的毒天下无双,无人能解。
「你..」
男子还想求药,但是不远处传来高唤的男声。

「二当家,二当家的,你在哪里?出个声音吧!」
「我在这里。」
循声而来的是一名长得猴儿似的瘦小男子,背後背了两把磨得锋利的斧头,他拨开挡路的长藤,从长满利刺
的树丛後头走出。
「哎呀!二当家的你真让人一通好找,我小猴都快走断一双腿了。」胡阳大山很大,山峦叠着山峦,一峰连
着一峰。
「找我做什麽?」他的声音一迳冷漠。
「是大当家的找你..」话说到一半,小猴忽地仰鼻一嗅,「二当家一个人喝酒?」
大石头上空无一人,只留下淡淡酒香。
「你看到第二个人吗?」他轻瞟一眼,微动的树叶上残留一滴酒滴,如露珠一般在叶片上滚动。
「嘿!嘿!一个人喝酒清静些,没人来打扰。」他奉承的搓着手,模样谄媚,不时贼眉贼眼的打量四周。
「不是说大当家找我。」他当来闲聊的吗?
「是是是,有一桩大买卖,大当家急着找你商量..」
秋荷残影,湖面映照飞掠而过的蜻蜓,一抹孤雁飞过天际,形单影只的往温暖南方飞去。
炎炎七月刚过,刚下了一场小雨,入秋後的气候渐渐转凉,田里的稻穗黄澄澄的一片,往下低垂。
南方多雨,闹了几场涝灾,地里的收成普遍不好,对南边的百姓而言,这是个难过的年冬。

可是地处偏西南的通化县却是个雨水适中的好地方,北去有胡阳大山挡住多变的风雨,南有疏浚的大川足以
疏洪,当各地纷纷传出灾情,唯有此处及邻近几个县城全无灾害,还意外的丰收,结实累累。
「夜嬷嬷,你替我买来一家四口人,最好是有一儿一女的,年纪不要太大,一个给隽哥儿当小厮,一个当莹
姐儿的丫头,丈夫要能管家,妻子负责厨房..」
夜嬷嬷是多麽伶俐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她一听小姐的吩咐就知道要的是什麽人,不到三天功夫,便找来
衣衫褴褛的一家人,四口人刚刚好,一个也不少。
男子约三十岁,不大壮实,但一脸精干,是个能办事的,妇人则二十七、八岁,腰略粗,肤色偏黑,脸色有
着焦虑多日的憔悴,一儿一女一个十岁、一个七岁,皆长得一副老实相。
皇甫婉容只淡淡的扫一眼,便让他们留下了,这一家人欢喜的露出久违的笑意,连忙磕头认主。
短短的一个月中,皇甫婉容一共绣出三座炕屏,得银二千两,手中有钱的她才决定买婢置仆,让一双儿女也
有人照看着,符合他们小姐、少爷的身分。
但她绣完炕屏後不打算再绣了,将手边的银子拨出一半,买些南边的精巧物事,托人带到北边贩售,以赚取
巨额价差。
此行若能成功,她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累积财富。
当她还是凌翎时,在突厥的十余年里,占尽天时人利的她开辟了好几条南来北往的商道,手底下培育出的能
人近百名,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些人姓何名啥、什麽来历。
几年下来,一个个都成了名声不小的人物,除了她,鲜少人知晓和他们联络的方式,这是她的优势。
在以为能离开突厥,返回故土之初,为了能让留在突厥的丰玉公主能继续享有奢靡尊荣的生活,她拟好一份

通商名单,准备在进关前交给信得过的女官,让那人照着她的安排行商。
可惜来不及送出她就死了,这算幸还是不幸?
不管怎麽说,如今倒给了她一条可调动的暗路,让她在重生之後不致走得艰辛,当初联络的暗号并未更动,
她也事先告知会有人接替她,那麽皇甫婉容一出现便不突兀了。
这一连串的环环相扣,好像是上天给她的恩泽,重活一次的机会不再有遗憾,她会认真的做自己。
「大少奶奶,这不妥。」穿着湛青色衣袍,颈上挂着八两重的镶玉颈圈,年逾四十的陈庄头一点也不像管理
田地的老把式,倒像是招摇过市的大地主,腰间还系了只通体透绿的玉兔配饰。
「有何不妥?」丢掉旧衣裳,换上新裁的秋裳,养出红润脸色的皇甫婉容目光淡如秋水,多一分太浓艳,少
一分太清寡,明湛清亮的眸子映出山光水色,浅浅流水轻涧。
「南方涝患连年,正是米粮价高的好时机,此时若是脱手能赚到以往的两倍之数,大少奶奶勿以妇人之短见
而做出错误的决定。」陈庄头说话的口气有些不客气,明显看得出对女人想掌权的蔑视和不敬。
「陈庄头,这八十亩土地是谁的?」他该知道谁才是东家。
「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一个妇道人家也想指手划脚,那也要看她有没有本事,千斤米粮多少银两她可知
晓?
陈庄头一脸蔑然,态度始终摆得高高的,有几分「你不用我还有谁可用」的张狂,吃定了女人家成不了事。
他有些过於膨胀自己,认为地里的事没他管着不成,他是无可取代,就连主子也要看他脸色,否则他一个不
痛快,来年的嚼用就要抱歉了,米粮「发霉」可不是他的过失。
往年的陈庄头便是用这个方式偷运走将近一半的新米,再将廉价的陈米混杂其中,谎称是新收的稻米保存不

当进了水,因此未脱壳的稻子长霉发芽,不能食用。
不熟农务的皇甫婉容就这样被他骗了几年,而他的胃口也越来越大,越拿越多,一开始是几十斤的盗取,来
年变成几百斤,去年更是胆大妄为,堂而皇之指称遭到虫害,光明正大的拉走一千五百斤白米,所赚银两中饱
私囊。
毫不知情的皇甫婉容真以为田里遭灾了,还取下发上的金钗典当七十两,贴补收成不好的佃户。
「那麽我今年的收成不卖与你何干?该给你的工钱我一文钱也不会少给你。」她不是以前的皇甫婉容,任他
舌粲莲花的糊弄,要不是看他还得用的分上,早一脚将他踢开。
手边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她得尽快赚上一大笔钱,多买些伶俐的人加以培养,带个两、三年後也成材了。
皇甫婉容琢磨着亲自培育一批能为她所用的人才,她辛苦个几年就能放手,由着他们去掌理,到那时她只要
一门心思放在儿女身上,让他俩有个全无後顾之忧的将来。
儿子的前途、女儿的婚嫁,样样都要操心,她这个半路跳出来的娘亲也得做得有模有样。
陈庄头一听,急了。「不行呀!大少奶奶,我已经和南方的粮贩子说好了,过两天地里的稻子一收割就使人
来拉,我不能说话不算数,这攸关诚信问题,不可背信。」
他连价钱都商谈好了,未脱壳的稻米一石约十两,八十多亩可收两千石左右,将近两万两。
以往能卖两、三千两已经是高价了,这回是南方连涝三年的缘故,造成米价节节攀高,稻子在田里还没收割
呢!就有商贩子抢着下定,等不及去壳便要往南方拉。
五千两订银已入了陈庄头银袋,他怎麽也不可能再拿出来,东家今年的收成不能不卖,要不然他就亏大了。
「我点头了吗?」

皇甫婉容的一句话堵死了陈庄头,她明白地告诉他她才是东家,她说了算,没人可以替她作主。
「可是以往都是由我出面,大少奶奶是矜贵人,何须为这点细微末节的小事操心,您把田里的事交给我就是
我的责任,怎麽能让大少奶奶沾染烟火味。」绝对不行。
「我是谁?」
他一怔,面上皮肉稍稍凝住。「您是大少奶奶呀!」
为何有此一问?陈庄头的心里发出不安的疑问。
「我是指你口中自称的『我』,你是什麽身分?」哼!在他眼中她是大少奶奶,那就是赵家的,而非姑奶
奶。
陈庄头是皇甫婉容的陪嫁之一,也就是说他是皇甫家的家奴,连同庄子和田地皆归皇甫婉容所有,该是她的
人,可是他却一口一个的喊着大少奶奶,毫无半丝为人奴的恭敬,还一副和她平起平坐的嚣狂样,可见他心底
并未视她为主,而是将她看成一名可欺的弱女子,目光短浅的任他拿捏。
「我?」陈庄头一顿,清清喉咙,挺直的腰杆子微微往前倾,声音发涩,「我..我是庄头。」
「没错,你只是庄头而已,主家都没发话,你有什麽资格自作主张。」要灭灭他的威风。
「以往都是这麽做,我..」谁晓得这个为夫家所弃的女人抽什麽风,突然关心起田里的稻作。
「我?」她扬眉。
陈庄头的背脊泛起一股冷意,他直了好些年的腰终於弯下去了。「是小的,小的太不经心了,以为东家会照
往例的只留下几石米自用,其余以市价卖给米铺当一年花用。」

她略感满意的一颔首。「好在你还知道自己是谁,不用我费心扳扳你的腰,你要晓得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
中。」
她的便宜老爹买下他时他还只是个逃难的灾民,身边除了一床破棉被和两身衣服外再无长物,是她爹可怜他
才给他一份活干,还给老大不小的他讨了房妻室,让他从此安顿下来。
陈庄头在田里干活很卖力,所以皇甫老爹才将他留给女儿,从小农户提拔为管着十数人的庄头,只因相信他
会做得好,将小姐视为主子,全心维护。
可惜皇甫老爹看错了,他把心大的白眼狼看成忠心不二的顾家犬,赵府长子还在时不敢贪得太多,人走茶凉
後就把手伸得太长了,贪了东家的财物还不够,居然妄想整碗端走。
陈庄头表情一变,腰弯得更低了。「一切听东家的吩咐。」他的冷汗直流。
勾着唇,皇甫婉容无声轻笑,「不论你拿多少,还回去。」
「这..」五千两呀!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还有,记得谁才是你的主子,不要尽想着往那边送好处,这两年你用我的银子『孝敬』婆婆也该够了,孝
顺长辈是为人儿媳的责任,以後不必劳烦你。」
皇甫婉容呀!瞧你过得多卑微,都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无良的婆婆还不放过你,跟你抢粮抢银子,你
这一生为什麽让自己过得这麽委屈?
在皇甫婉容身体里的凌翎对原主的不满又添了一些,她实在无法接受明明能过得好日子却被折腾得支离破
碎、生不如死。
想到一睁开眼看见两个瘦得没丁点肉的娃儿,脸色因为长期吃不饱而发黄,目光呆滞的缺乏稚童该有的活

泼,死气沉沉的宛如两具等死的行屍,不知明天在哪里,她的心口便有一股莫名的怒气——对原主的积怒。
「小的,小的..没有。」他的汗流得更多了,整个背都湿透了,像是泡在水里面。
「我不管你有没有,我只要求从今日以後你只有一个主子,不要妄想两边讨巧,机会是你的,我给你,好自
珍惜。」
她语调不轻不重,温煦的恍如微风拂过,却句句敲打着他的心,令他汗流浃背。
「是、是,小的谨记东家的嘱咐。」这女人..不,是东家,几时变得这般厉害?处事明快干练。
「还有,落雪前再种一茬冬麦、包谷和土豆,收成後我有用处,不做粮食用。」她有更大的收益。
「不做粮食用?」他表情古怪。
做粮种。但她没必要让他明白。「明年开春接着种,稻作缓一年,以麦子和包谷为主,土豆十亩左右即
可。」
短期作物收获快,约在枯水期来临前便可收成。
「什麽,不种稻?」那他们来年吃什麽?
「这里有三十两银子,十两银子是单给你的,另外二十五两另外分给那五户为我干活的佃农,稻米入仓後,
你再置办几桌席面,算是慰劳他们这一年的辛劳,银子由我出。」不会让人白干活。
「..」
五千两和十两..差距太大了,欲哭无泪的陈庄头不敢抬头,怕人瞧见他眼底的泪光。

蓦地,他打了个冷颤,想起等着分一杯羹的谢氏姑侄,她们还巴望着把这一季的稻米卖了好从中获利。
完了、完了,这下子得罪太多了,他要怎麽跟她们说大少奶奶今年不卖米,说好的好处就此作罢。
唉!唉!唉!苦呀!
一年後——
「娘,你要去哪里?」
皇甫婉容若无其事的转身,脸上带着完美无瑕的浅笑,她略低了低头,看向个头稍微抽高两寸的白肉包子。
「隽哥儿,你太严肃了,娘只是看帐看累了,想到外头透透气,偷个懒,你别板着一张脸,好像娘要作贼
似。」
要理直气壮不心虚,她活了两辈子的人还斗不过一个五岁大的男童,他就爱装出小老头的样子。
「你又想溜到城里玩是不是?」娘真狡猾。
「不像话,是去收帐,娘不做生意有你的吃喝穿戴吗?」她摇着头,故作失望,好似儿子太不懂事了。
「娘,你不要每次都找冠冕堂皇的理由糊弄人,我长大了,会分辨是非,你骗不了我。」一派少年老成的隽
哥儿微噘着嘴,双手往後一背,做出「他是大人」的模样。
看着个头到腰际的儿子,她喷笑道:「是呀!是呀!隽哥儿长大了,是一家之主了,家里没有你不行,娘出
去玩了,你好好的看家,还要照顾妹妹,别让她顽皮了。」
「娘,我还没长得很大,你看我没你一半高,不能当家,我..我砚台没了,要到县城里买。」娘太坏了,
自个儿出去玩居然不带他,他巴着她大腿也要跟,看她怎麽丢下他。

「啧!娘给你请先生不是教你耍赖,呿!呿!呿!这是谁家的孩子,这麽死皮赖脸。」皇甫婉容轻推儿子额
头,假意不认子,带着小屁孩逛大街有何乐趣。
「你家的,我是娘的隽哥儿。」
他一把抱住她的腿,无赖的咧开嘴求当跟班,看得小厮汤圆很无语。
「哦!原来是我家的隽哥儿,咱们家将来的顶梁柱,你这番无赖行径太不成器了。」这狗皮膏药的习性是跟
谁学的?
「我也要跟啦。」反正他只有五岁,不用太有出息。
「娘,我也去、我也去。」养得粉妆玉琢的莹姐儿一蹦一跳的跑过来,手里抱着刚出生不到两个月、毛色雪
白的狐狸犬。
看着一双白嫩可爱的儿女,两眼发光的直瞅着她瞧,皇甫婉容无奈的笑了。「好,一起去。」
「哇!好棒,要去城里了..」她要换上刚做的新裙子,系上浅粉色的头绳,让粉豆再帮她编个辫子。
「娘,我要买九连环和七巧板,你上次说我要是听话就买匹小马给我,我可以自己挑吗?我喜欢黑色的
马..」
「停,别吵,你们两颗跳豆,又不是第一次到城里去,你们兴奋个什麽劲。」天呀!头好痛。
第四章 荷包赚满满
从突厥皇城一路南下到京城,约要走上五到六个月,凌翎的棺木由三百名突厥士兵和两百名边城侍卫运送回
京,她生前是知识渊博的女史,死后无比尊荣,这一生也值了。

当年的凌太傅,今日已是凌丞相,太子一登基,昔日的帝师也加官晋爵,而为防外戚坐大,皇帝重用自己人
马,凌府二子亦官居高位,一文一武辅佐帝君,女儿的死是凌丞相心中最深的痛,为了确保女儿芳魂能安然抵
京,他动用了些权势,让两名钦天监官员前去接棺,护棺,女儿都已然客死他乡了,还能不让她落叶归根吗?
长长的送棺行列五、六百人,的确够声势浩大的,坐在棺木上的凌翎常托腮冥想,她宁可活着也不要这份尊
荣,死后皇上虽封赐她为常宁郡主,但死了的她要封号何用?
走走停停三个多月,只能无形的凌翎无聊得四处听人说闲话,精通突厥、匈奴、契丹、吐蕃话的她听着突厥
人说起他们养的牛羊,毛皮多到销不出去,挖出的宝石没人买,也不知往哪里销,满帐篷的香料堆到快发霉
了。
然后她又听见钦天监两名官员的对话,一个忧心忡忡的说:「三年大涝之后必有大旱,百姓又要民不聊生
了。」
另一个则回道:「快去囤粮吧!说不定还能发笔大财,够吃三辈子。」
她把这些话听进去了。
大涝之后会有大旱。
当她重生在皇甫婉容身上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先累积一笔小财,用这笔银两去购买茶叶和盐,以让利一
半的方式让人运往关外代售。
而后再用所得的银两购买当地的皮毛和香料,以及便宜到整捆整捆卖的药材,她略加整理后再高价卖出。
四个月后,一千两的本金她赚到七万两。
接着,她联络上从前的经商管道,由那些人手中进货,价钱又便宜了两成,她还省下运费,由对方自组的马

队天南地北的运送,少了中间人的抽成又赚了一笔。
一年两趟的买卖,为她赚进三十五万两。
钦天监所言的大旱果然发生了,各地陷入无粮可食的恐慌,早有准备的皇甫婉容以五倍的价钱卖出耐旱的粮
种,只要在湖泊、山脚下有少许水的地方就能栽种,它们成长期短,用水不多,很快就能收成,一解粮荒之
苦。
只是长出的作物卖相不会太好,但这年景有得吃就很好了,谁还管好不好看,皇甫婉容的用意也是让更多人
不致饿死,挨过这一年就有好年冬。
囤粮是杯水车薪,以她手头上的银两也囤不了太多粮食,若要发国难财太缺德了,她要为儿女积福,不以粮
价来发财,粮食吃完了就没了,还不如给粮种更有盼头。
尽管如此,她还是赚了二十万两左右,比卖粮还赚,百姓抢着买她的粮种,赶紧种下,好歹有条生路。
荷包赚饱的皇甫婉容在县城买下五间铺子,分别卖皮货、香料、药材、首饰和茶叶,她还打算再开间米铺,
因为她刚买了五百亩土地,自家种的米自个儿卖,不假手他人。
银子多也有银子多的烦恼,她为了盘帐常常忙到三更半夜,尤其是每半年一次的报帐时,那更是别想沾床,
算到天亮也不见得能算完,她算得连手臂都酸得举不高。
于是她教导年纪渐长的浅草算帐、盘点,想将她调教成理帐高手,虽然成效还不大,但多少有了个能让她喘
口气的帮手。
她的忙碌孩子们全看在眼里,隽哥儿睡到一半起床见到娘的屋子还亮着灯,小小年纪的他十分心疼娘亲,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