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青苗越见白皙的小脸勾起一抹甜笑,水眸如湖水天晴。「糖串二十文,包馅的糖球十五文。」
她此话一出,弟弟妹妹立刻猛吸了口气、睁大双眼。两文钱的糖串几时暴涨了十倍,连糖球也贵得离谱,一斤大骨才七文钱,买两斤有得找,而且才一粒小小的麦芽糖。
「你坑我?」何长风不悦的眯起眼。
「天香楼的吃食能喊低价吗?你一盘菜就能卖个十两、二十两了,而且同样的麦芽糖我能弄出『五福临门』、『年年有余』、『鱼跃龙门』、『花开富贵』……」她一口气说了十多种,把何长风勾得双眼越睁越大,迫不及待想瞧她的手艺。「不过,五百两。」
何长风怔了一下。「什么五百两?」
「我只卖你做法,我自个儿不做。」要做出花样子只需要模具,蝠通福,五只糖蝠串成一串便是「五福临门」;牡丹代表富贵,竹子是节节高升,弄条鲤鱼不就是「鱼跃龙门」,很简单的方法,现代人都想得到。
「你为什么不做,这可是一条生财的门路。」若放在他天香楼来卖,一个月少说有几百两的收入。
牛青苗睨了他一眼。「年后我就要开始养鸡了,哪有空弄这些小吃,那片山头你到手了没有?不要到时候我把鸡崽都下订了,却没有地方养。」
她的话让一向高高在上的何长风差点气歪,啪的取出一张地契往方桌一拍,下巴一抬,神气不已。
男不拜神,女不祭灶,二十四日是送灶王爷的日子,牛青苗一早准备了供品好让灶王爷一路好走,她还特意煮了锅麦芽糖封祂的嘴,让祂只说好话,不说是非。
吴秋山领着牛青阳祭灶,牛青苗就带着妹妹在院子喂鸡、拾鸡蛋,同时丈量新宅子的地有大,规划着一间堂屋要多宽敞,里屋要添购什么家什。
麦芽糖的做法已经以五百两卖给天香楼,比自个儿卖的还高,一家人落得无事一身轻,有几日空闲。
一过了二十四,年节的脚步渐渐逼近,一晃眼就到了二十九,除旧布新一番的吴老三家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是贴贴门联、糊上窗花,在米缸上贴个满字,诸事大吉。
如果老吴家的不找上门,两扇漆红门板上贴的吉、祥二字就落实了。
「姊姊,你要用这么大块的肉来做菜,我们吃得完吗?」看着锅里正在沸腾的大块肉,眼巴巴的牛青果吞咽着口水。
她一出生就没娘,是吃米糊长大的,等到会坐会爬了,后娘进门了;当她能自个儿走得稳时,成哥儿来了,她没感受过一日母亲的关爱,反倒先迎来衣食不济的日子。
牛青阳是长子长孙,重男轻女的祖母不时往他嘴里塞两块肉止止馋,而她这个小丫头不过是个赔钱货,自然没人理会,全然不知肉味。
不知道就不会有念头,闻着香,稍有渴望而已,不一定要吃到嘴巴里,她只要能吃饱就好。
可是来到姊姊家之后,她天天吃得到肉,越吃越爱吃,几乎停不住口,人也迅速的长肉,凹陷的双颊也变得鼓鼓的。
「这叫猪蹄膀,本来就是大块肉下去熬炖才会香,一大锅猪蹄膀不只是我们一家人吃,还要匀一些给你姊夫的爹娘。」老吴家那边也得送,不然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又要落下来。
为了不让人说嘴,礼数要周到,即使她想一桌子好菜全喂猪也不给那群白眼狼,可是她不能不顾及丈夫的名声。
「那为什么要弄得红通通的呢?」看得她都嘴馋了,真想掐块肉片儿来尝尝。
「这叫糖色,用酱油、红糖炒出的焦糖色……我们过年要摆上十道菜,取其谐音十全十美,其中一道是甜汤,让我们往后一年都圆圆满满,甜在心头。」牛青苗当教书在教着妹妹,讲述备年菜的事宜。
牛青果兴奋的伸出有些肉的小手。「是不是我昨天搓的汤圆子?所以我只要喝很多就会很好吗?」
「不是很多,最多一碗,这东西吃多了会胀胃,对小孩子不好,容易积食。」牛青苗摇摇右手食指,不容妹妹唬弄。
小小年纪就想耍心眼,她还早得很。
「喔……」牛青果失望的低下头。
牛青苗好笑的看着皱着眉头的妹妹,妹妹对吃有种难以理解的执着,一看到吃食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小丫头,你确定吃了姊姊煮的菜,还吃得下汤圆子吗?瞧瞧你的小肚子有多大,能装得下多少东西。」她笑着往妹妹的鼻头一点,提醒她做人不要太贪心,一会儿吃多了还不是自个儿难受。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揉着肚皮的牛青果一下子就笑开了。「嗯!我应该能吃半碗。」
「好,就给你半碗。」小孩子真好讨好。
牛青果稚气的小脸洋溢着满满的笑意,她靠近姊姊身边,小手拉住姊姊的浅藕色裙摆,撒娇道,「我喜欢现在的姊姊。」
闻言,牛青苗拿着勺子的手抖了一下,尽可能不动声色的探问,「以前的姊姊和现在不一样吗?」
牛青果摇摇头。「姊姊以前从来不笑,只会背着人落泪,你虽然常护着我们,可是娘一扬声,你的眼眶就红了,不敢大声说话,不敢看娘一眼,身子一直抖……」
此时,一个身穿天青色长袍的少年来到厨房门边,刚好听到妹妹说的话,跟着流露出复杂神色,他也喜欢现在的姊姊,希望她永远不变。
「那是人没被逼到绝境呀!以前我们还有片瓦遮身,能吃口不被饿死的饭,姊姊为了你们,什么都能忍,可是人家连活路都不给我们时,我们就得想办法自己找出路。」
当过老师的人口才就是好,擅长说服之道,牛青苗不了解原主的个性,但她能因生长环境而去认识这个人,继而能编出令人信服的说词来解释她近日来的转变。
她很有这方面的天赋,能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心有疑惑的牛青阳都动容地红了眼眶,走了进来。
「姊姊……」原来姊姊的不一样是被逼出来的。
牛青苗放下勺子,两手分别搂着弟弟和妹妹,笑着揉揉他们的头。「你们要记着,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人家都逼着我们跳河了,难道我们真的要傻傻的往下跳吗?唯有自己变强了,变得无所惧怕,别人也就拿我们没辙了,什么都不怕就是无敌。」
因为没有弱点落在别人手上,为了达到目标是可以拚命,就像穷人怕没钱,有钱的怕贼偷,穷人、富人都怕不要命的人,连死都无惧的人还怕大刀架在脖子上吗?
什么都不怕就是无敌……牛青阳记住了这句话。「姊姊,等我长大,以后我当你的靠山。」
牛青苗好笑的看着弟弟,想着,这座山可不可靠呀,要是像吴秋山这样,娶了媳妇就以媳妇是从怎么办?
「我也是、我也是!姊姊要等我,等我长大了做好吃的东西给姊姊吃,我们不只要吃半碗汤圆子,还要吃好多好多的汤圆子,吃到肚子鼓起来。」牛青果好大的志气。
看到渐有生气的弟妹,牛青苗笑得眼儿弯弯,她觉得又找回家的感觉,人生不再有缺憾。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我也要一同说。」吴秋山也来凑热闹,他一个顶天的大块头一进来,本就狭小的厨房便拥济不堪,连转个身都困难。
「去去去,你跟进来干什么,瞧你,这么大的个儿,占了半间厨房,阳哥儿都被你挤到墙角去了。」牛青苗半取笑、半揶揄的假意一推,眼神流转着夫妻间才有的缕缕情丝。
因为能站的地方真的太小了,颇有自觉的牛青阳一蹬脚,跳上架在灶台旁的木板架上。
吴秋山呵呵直笑。「一家人总要在一起嘛,媳妇儿就别嫌弃我了,我十六、七岁就这般高大了,矮不了。」他趁两个小的没注意时,偷拉了下妻子的小手,得意的在她手心挠了几下,有调戏之嫌。
「高有高的好处,能顶天,我们就靠你撑住。」牛青苗反握住他的手一下又随即抽开,秀目染笑。
「好咧!我顶天,媳妇儿别怕。」吴秋山看着她,眼底尽是对她的爱怜。
不说虚妄的话,他的所作所为就让人感到稳妥,油然而然的产生依赖,相信这个家有他便风雨不倒。
就连牛青果也对他有了近乎爹的依赖,毕竟牛大洪从未尽到父亲之责,所以她未曾过感受过来自亲爹的守护。
而吴秋山虽然憨直却是个和善忠厚的人,他受过的苦他不会希望再有人去承受,看到牛青阳、牛青果两兄妹,他爱屋及乌地去关怀,不见生疏地当自家人一般的善待。
「好了,别把这小子、丫头逗得肚疼,快把菜端出去,咱们的新桌子刚好派上用场,不怕放不下。」天色已晚,再不上桌菜都要凉了,大过年的吃凉菜不好。
媳妇儿发话了,吴秋山一手一只大盘子往正屋走去,屋外山风飕飕地吹过,屋内暖烘烘的搁了几个烧得正旺的炭盆。
「秋山,要不要给那边送几个菜,我多下了些分量。」牛青苗也不想多此一举,可对方终究是生养他的爹娘。
闻言,吴秋山身形一顿,背脊有几分僵硬,他还是有些在意本家的态度。「你都弄好了?」
「装在双层篮子里,三荤二素一汤,没失了礼数。」凑个六六大顺,两家人不走动也说不过去,为人子女者,有些事还是不能不做。
「媳妇儿,我不想过去。」吴秋山心里闹得慌,一瞧见父亲和两对兄嫂市侩的嘴脸,过年的好心情全没了。
知道他说的是意气话,牛青苗把两封封好的红封塞到他手中。「这是给爹娘过年的孝敬金,我在每封内装了一两银子,正月的奉养金我也一并准备好,不要让大嫂、二嫂过来讨,免得徒增麻烦。」
她是不在乎两位嫂子过来顺便要些吃食回去,反正过年嘛,讨个喜气,大家吃吃喝喝也图个好名声,他们这阵子也赚了些钱,让本家的那些人乐乐又何妨,他们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可是她们又吃又拿还不满意,一张嘴骂骂咧咧的从不留情,这也嫌、那也嫌的数落大半天,一副他们活该欠老吴家似的。
她就是看不惯她们这样,拿肉骨头喂狗,狗还会对人摇尾巴,拿热脸去贴她们的冷**,人家指不定还转身放个屁燻臭你,还嘲笑你无脑。
「媳妇儿,你真好。」他没想到的她都替他想到了,而且也只有她会为他着想。
从十五岁分家后,吴秋山就没过过年节,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待在四周冷风飕飕的土坏屋里,听着村子里传来的鞭炮声,目眶泛红的吃着冷饭菜。
老吴家的从未喊过他回去吃年夜饭,只隐晦的提起家里的饭菜准备不够多,他食量大,怕是没法喂饱他。
这还听不出来吗?他们只差没挑明了说:你别来,我们不欢迎你,你一个大饭桶想吃穷老吴家呀!
牛青苗含笑朝他睐去一眼。「别灌我迷汤了,快去快回,我们等你回来吃饭,别耽搁了。」
我们等你回来吃饭……多温馨的一句话,看着小舅子端菜,小姨子排碗筷,妻子倚门相送,吴秋山的心窝热呼呼的,若是妻子怀中再抱个胖娃子,他会更归心似箭。
提着温热的篮子,他走得飞快,想早点把年菜送到老吴家,然后他就可以快点回来享受一家人的笑声……
「姊姊,姊夫几时才要回来,我饿了。」牛青果摸摸扁扁的肚子,要它别再咕噜咕噜叫。
「妹妹,不要吵姊姊,你先吃颗冻梨,一会儿就能吃饭了。」很能忍饿的牛青阳哄着妹妹,一面瞧着皱着眉头、脸色有些凝重的姊姊。
「喔!」牛青果接过梨子,先咬破皮,再小口吸汁,酸甜酸甜的汁液和果肉顺喉而下。
「姊姊,是不是姊夫的爹娘留他吃饭?」牛青阳问道。后娘虽然对他们不好,但是每年的年夜饭还是会让他和妹妹一起围炉。
不可能!牛青苗在心里回答,以老吴家的行事作风,是不会让人多吃一口粮食的。
「你姊夫会回来的,只是晚一点,你们再等一下。」
「可是菜都凉了……」牛青阳觉得心不安,那一边的两个嫂子很凶,见了他和妹妹都会啐一声「吃白饭的贱种」。
牛青苗虽然勾起笑意,眉间却带着忧愁。「也许他们只是聊得太开心,忘了我们在等他,一会儿姊姊再把菜热热。」
又等了半个时辰,天色都暗了,还是没等到吴秋山回来,牛青苗先把菜热了,让弟弟妹妹先吃,自己却怎么也坐不住。「阳哥儿,你看着妹妹,我去找找你姊夫。」
倘若该死的老吴家真是柿子挑软的捏,她不发发虎威就要上房揭瓦了。
「我也去……」牛青阳不放心姊姊一个人。
「你留下,妹妹会怕。」牛青苗拿了件厚袄往身上一披,低着头急匆匆的往外走,才走到门口,便和一道疾行而来的身子踫个正着。
「媳妇儿,我回来了。」还是家里好。
「你……呃!回来就好,把手洗一洗就能上桌吃饭了。」她不问他遇到什么事,人要吃饱才是回事。
直到夜里,两个小的洗洗睡了,小两口坐在正屋里守夜,夜色凉如水,天星连成河,月就羞怯的躲在广寒宫。
「大哥、二哥说田里的事不多,等开春后也想跟我们养养鸡,他们看中了咱们那块地,要咱们让给他们。」吴秋山紧皱着眉头道。他一去,兄嫂们就不放他离开,你一句、我一句的逼他点头。
「他们还真敢说。」牛青苗难掩愤慨。
「要是他们知晓咱们来年要弄大型养鸡场,恐怕又要闹个不休。」要不是看他取出封红交给两老,他们准会扯着他的胳臂立契,逼他将地契都过成他们的。
「他们瞧见了运到山脚下的那批青砖?」盖鸡舍用。
「嗯。」
「你就全往长风兄弟身上推,就说他才是东家……」
京城的尚书府里,何家老三何长风莫名打了个寒颤,他不解地看了看烧得正旺的地龙,一口喝干手中的梨花白。
第九章 过完新年盖新厝
二月二,龙抬头。
「……上梁了,上梁了,小心小心……左边的抬高……对对对,再倾一点……好,轻轻地放下……」
不到出了正月,地面一解冻,吴秋山家就急着盖屋子,因为原来的土坏屋真的住不下了,甚至有一晚牛青阳睡得正熟却被热醒,一睁眼看到炕灶里未熄的火喷出火星,烧到他睡觉的木板床。
牛青苗一惊,认为真不行了,太危险,这次烧的幸好是床,若下次睡得太熟,还不把人都烧死了,于是她让弟弟睡到妹妹的侧屋,妹妹则是跟他们夫妻俩睡。
可是这样换吴秋山不依了,吃惯肉的人忽然要他戒荤,两人之间多了个小丫头,想做个什么的根本不行,媳妇儿睡在身边却吃不着,那比和尚不念经还难受,所以一出元宵,他便去找了泥瓦匠,多给了五两银子,挑个好日子十八,请工人提早上工了。
吴秋山在旧家搭了一座简单的篷子,平日和媳妇他们仍是住在这儿,除非真是下大雨或什么的才会考虑去住何长风替他们找来的临时宅子。
这一天,何长风闲来无事,又晃到吴秋山家。「你们在上头种什么,我刚上去看了一下,都抽芽了,一片油绿绿,长势极佳。」再过几个月都要成林了。
「那是樱桃和杨梅,我媳妇儿在山上捡山货时发现的,觉得这片坡地什么也不种也是浪费了……」她说试试看,成了家里便多了一项收入,反之空着是空着,种树比养草好。
「等等,你说那是樱桃?!」那可是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的果品。
「我媳妇是这么说的,如果能成活,冬末春初开白花,等到夏初就有樱桃收了,不过我们刚种下的第一年不会有太多成果,就自家吃个嘴馋。」地够肥才能头年就开花,原有的二十亩地长年不耕种,底下积了一层厚厚的地肥。
屋子再两天就能弄好了,泥瓦匠这边的活干完了之后便要盖鸡舍,上万块青砖就堆在山脚下,看来壮观。
牛青苗忙着买仔鸡一事,她镇里镇外来来去去,还把牛青阳这半大少年捉去做苦工,算算该进多少仔鸡。
夫妻俩分工合作,一个管盖屋的进度,身强体壮的大男人跟着搬砖砌墙、扛木头,一个四下探寻谁家卿了小鸡,大批大批的下订,先把第一批的六千只鸡崽给弄出来。
而何长风是金主,他负责出银子,以及……继续鄙视唯妻命是从的兄弟,嘲笑他的骨头是软的,能屈能伸。
「等一下,不许吃,有多少给我多少,卖给我。」他知道秋山兄弟这媳妇鬼点子多,好东西也多,急着给她下订。
吴秋山被他猛然扑过来的急切吓了一跳,微怔了一下,憨笑的挠挠耳根。「我媳妇儿说过第一年的果子不会太甜,偏酸,若是吃不完便做成酒酿樱桃、樱桃酒、樱桃果酱。」
甜有甜的做法,酸有酸的做法,真正要好吃是酸甜适中,甜中有酸,酸中又带了点回甜,一口咬下喷汁才是极品。
吃樱桃是牛青苗的长项,她前世的老家附近就有一片樱桃林,每到成熟季节,园子的主人便会向外开放采果,大人、小孩分别收价,价钱不同,在园内任人吃个饱,若是摘了要带出园子便论斤较价。
因为她常到樱桃林打工,所以一向是免费的,园子的主人和她投缘,也常会教她樱桃的种植法和管理,以及如何防虫和防疫,采摘时要怎么处理,记忆好的她不曾忘却。「果酱?这樱桃果酱是个什么吃法呢?」
被他一问,吴秋山也有片刻怔忡,媳妇说了能做酱,但他不清楚究竟是啥模样。
「你要问我媳妇儿,她当时也是随口一提。」啊,媳妇儿还说了,还可以做一种叫樱桃派的糕饼。
「怎么事事都要问你媳妇儿,你就没脑子吗?一问三不知。」真是气死他了,朽木难雕。
「我媳妇儿说我负责养鸡,园子里的果树由她包办,我们一人一样才不会太劳累。」要劳逸结合。
「好了好了,别再每一句都『我媳妇说』,听得耳朵快长茧了,我能不能听你说呀?」
何长风的不满让吴秋山为之失笑。「我媳妇儿为妻不易,打她嫁给我就没什么歇过,整天不得空的想着给家里进项,让我们过得好,你就少说两句,别句句带刺,虽然她比你聪明,但那些话终究不中听,听久了也会受伤。」
「她比我聪明?」何长风语气略尖的一喊。
吴秋山轻笑,对媳妇儿当真是佩服。「你敢说你的口才比她好?每回你的毒舌她都能顶回去,还常常令你哑口无语,气得跳脚。」
「哼!你们这对贼夫妻,果然是一对奸狡的,你大智若愚多久了,你媳妇儿有没有瞧出来?」真想看看他的假面具被揭穿时,他家那婆娘会不会恼得上跳下窜。
吴秋山目光冷锐的一笑。「夫妻夫妻,装聋作哑,我媳妇儿何等慧黠,我不说她便不道破。」
夫妻的相处之道是体谅,互相扶持,由陌生变熟悉,再由熟悉中交心,彼此一个眼神便知心中所想。
「那你怎么被你那群蝗虫似的家人榨得一滴不剩,吃得差、住得差,连老婆也娶不上?」不刺他一下,何长风的心口就针扎一般,闷得难受。
吴秋山表情一滞,苦笑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字,总是一家人,计较太多伤情分,一开始我还想着若对他们好一点,他们总会回报一二,可是后来才发现在我的纵容下,他们越走越偏了,但我又下不了狠手扳正。」因为是家人,所以更狠不下心,只能任由腐败的人心更腐败,有心无力的他只好放任,悄悄地为自己筹办将来。
吴秋山没想过离开,大山养育了他,供给他源源不绝的粮食,让他在最艰难的困境中得以度过,他一直以为他的这一生就是个猎户,终年与猎物为伍,至死方休。
可是峰回路转,一个得不知道能不能养活的女人改变了他的生活,将他导向他想都没想过的明媚。
他很喜欢他的媳妇儿,为了她,他慢慢地从隐藏的自我走出来,只为与她比翼双飞。
「哼!心软不是病,发作起来要人命,你现在还不是在走老路子,对你媳妇儿百依百顺。」何长风最看不惯的就是他太宠老婆了,宠到没边,简直是失去男子的尊严。
「不一样。」吴秋山自个儿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个中玄妙无法向外人道。「她是我媳妇儿。」
「好了,别露出令人作呕的神情,我以后少针对她就是。」何长风虽是这么说,但他认为很困难,毕竟他很难得才能遇到一个不被他外表吸引、不怕他的人。
「谢了,兄弟。」吴秋山一拱手。
何长风冷嗤。「屋子落成那一日我来喝杯酒……」
「老三呀!你盖屋子怎么不知会一声,你哥哥嫂嫂好来帮个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自家人不用客套。」还好赶上了,没教大好机会从眼前溜过,万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