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放弃了,只因他傻得相信毒蛇的牙无毒,自大骄矜的走入别人布下的陷阱里。

  五年了,他像是一头孤狼行走在刀锋上,在腥风血雨中穿梭,无形中穿上的硬壳一层又一层,任谁也打破不了。

  就在他认为再也回不去京城的同时,那抹鲜活的身影闯了进来,明明瘦弱得他一只手便能将她揉碎,偏偏那双眼明亮纯净,无畏无惧的嘲笑他,视他为无牙幼狼。

  他一直看着她,后来这三年,他看到的是一头不知害怕为何物的小母狼,她可以笑着算计人,素手无力却能扭转乾坤,一张笑脸能瞬间撕裂敌人咽喉,兵不血刃……

  入了心,便成了魇魅。

  蜀西的炎热晒不黑宁知秋嫩白的娇颜,美若春花的容貌正扬散着一股风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存心跟我过不去。”

  “我,心悦你。”低沉的嗓音带着老酒醇香,令人未饮先醉,醺然地沉浸在飘飘然里。蓦地,她心口一动,粉色桃颊一阵臊热。

  “你想听见这句话是不是?”华胜衣的头压得很低,低到近乎要碰触到她的唇,微热的气息拂着她的肌肤。

  听出他话中的嘲弄,宁知秋心一定地朝他一推。“走开!玩笑适可而止,我当没听见你今天说过什么。”她才不当被戏弄的对象。

  可想推人却没推开,嫩如凝脂的小手反被握住,落入布满厚茧的大掌中。

  “不是玩笑,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一股强大的威压直逼而来,宁知秋吸了口气,目光明澈的看向他潭水般的深瞳,“你心悦我?”

  华胜衣眉头一抽。“你相信?”

  “信呀!华哥哥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哪会对我这般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说假话,何况我的确貌美如花,是流放村的第一美人,你不喜欢我还能倾慕谁,村尾老郑家缺牙的黄婆婆吗?”要胡说八道是不是,大家一起来啊!

  一想到一脸黧黑,牙都快掉光的黄婆子,华胜衣打了个冷颤。“等我来提亲,可否?”

  “成呀!不过长幼有序,等我大哥、大姊一娶一嫁了,才能轮到我。”她笑容可掬的反击。

  宁家的家规是男子年满二十方可成亲,女子不在此例,而她大哥还要两年才满二十。

  换言之,再等两年吧!要有耐心。

  “不行。”他等不了。

  宁知秋以一指抚过他挂在胸口的双螭玉佩。“华哥哥,你在急什么,我有那么叫人情不自禁吗?”

  她对自己的容貌有自知之明,娇妍如海棠,清美娇丽,但不及牡丹的艳丽,在蜀西一带堪称美人一名,可若到百花盛开的京城,前百名都不知能不能排上号呢?

  他在急什么?是的,他很急,因为“你很久没喊我华哥哥了,这软嗓特别腻人。”

  从他第一次打了她的……屁股,那时她气得大喊他的名字,为此记恨已久,一日趁其不备砸碎他剑上的宝石,自此洋洋得意地不再喊他华哥哥。

  她是会报仇的,这是她的原话。

  可是她有气死圣人的本事,让他忍不住再次动手,只是打得不痛,象征性的教训而已,而她不甘的捉着他的手臂狠咬,咬得都流血了。

  此时想来这事,却忘了为什么打她,她像是草丛里的蛇,无时无刻都在激怒他,见他一发怒,她乐得咯咯直笑。

  怎么没腻死你,还来寻我晦气!宁知秋很不快的瞪了瞪眼,又回复盈盈水色,“华哥哥,你长得又不丑,想娶老婆还怕找不到人娶吗?上回彝族的秀丽儿不是嚷着非你不嫁,还不赶紧去提亲,我帮你揺旗呐喊。”

  他不是没人要呀!干么要缠上她?

  “羊膻味太重。”呛人。

  “那胡同知的女儿呢?年方十六,秀外慧中,知书达礼又知进退,是宜室宜家的绝色佳人。”胡媚儿是真娇媚,那一双会勾人的丹凤眼轻轻一勾,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脂粉太浓。”能刮出一层粉。“陆芝芝呢?总不能嫌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擅长水莲舞,能在盛开的莲花上翩翩起舞,你再挑剔就没天良了,”明月楼的楼主,卖茶香也卖美色,但楼主本人不卖,艳名动四方,如今仍静待有缘人采撷。

  “我跟她不熟。”听过其名,人……真的不熟。

  宁知秋气呼呼地把手抵回来,朝他胸口一戳,“那你跟谁熟呀!我吗?”

  一出口,她恨不得把舌头咬掉,当了三年邻居,不熟也熟透了,他在村子里也只跟他们这一家有往来。

  黑眸溢出隐隐笑意,流光溢彩。“只和你熟,让我认定了,你以为你逃得掉?”

  “这话听起来很匪气。”像是威胁。

  你不嫁给我,我就杀死你,宁知秋想到那种反社会人格的恐怖情人,可她和他哪来的情呀!两人一见面像结仇似,我讽你两句,你亏上两口,然后大路朝天各自走。

  近两年来,川蜀与滇地边廉有小规模的零星冲突,他常常带队出去便是三、五个月才回来,一回来身上难免带点伤,而后听说他又升官了,养一个半个月伤再度出门。

  其实他们见面的机会不比头一年多,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该有的避讳也少不了,两人之间的相处有了些许改变。以前宁知秋不知哪来的恶趣味,每回一见到他总要逗弄几句,不见他沉着脸赶人就不痛快,等到他不赶了,她又觉得没意思,想着法子逼人跳脚。

  没想到逗呀玩的,这把火烧到自个上,沉睡的老虎露出咬人的獠牙,一回头咬住她的小短腿。

  腿短跑不快,好不唏嘘。

  “还有更土匪的,你想试一试吗?”华胜衣俯低身子,以鼻碰瑶鼻,长年混迹军营的兵瘩之气展露无遗。

  “你……你别靠我这么近,咱们有话好好商量,你也不是真心心悦我,还有转弯余地,不如我们合计合计,挑个你真正心仪的女子。”他的存在感太强烈,让人喘不过气来,呼吸急迫。

  “你哪只眼看出我不是真心?”在他见过的女子当中,只有她勉强能让他接受,不会心生排斥。

  他想过,是她也好,这丫头一点也不怕他,还有足够的机智压制他,不管把她放在哪里,她都能活得惬意自得,谁想给她脸色看,她先让人满脸锅灰,面如土色。

  她很适合她。

  “两眼。”她是明眼人。

  “那是你瞎了眼。”没看见他很认真的跟她谈。

  宁知秋假笑的撑向朝她贴近的大脸。“华胜衣,你想跟女人吵架是不是,泼妇骂街三十招你要不要见识见识?”

  “泼妇骂街三十招?”他嘴角一抽。

  “牛鬼蛇神,退避三舍。”厉害吧,女人对骂要离远一点,倒霉的往往是路人。

  华胜衣忍不住轻笑出声,深深地看着她,“宁知秋,小泥鳅,我只想娶你。”

  “不许叫我的小名。”可她不想嫁呀!大爷。

  泥鳅善钻,离水三日也不会死,躲在泥地照样呼吸,当年父亲取她名字时,用谐音叫她小泥鳅,寓意耐活、强悍,在任何不利的处境下都能存活,有法子与阁王对抗。

  泥鳅不容易死,离水也能活,这是一个父亲卑微的请求,希望自幼体弱的女儿能坚持下去,活得比谁都长寿。

  “我!娶定你了。”华胜衣霸气的宣言。

  “我不嫁。”谁理你时的疯言疯语,有病就要医。

  “你会点头的。”非她不可。

  面对他的强势,宁知秋有些笑不出来。“没人能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我就是要呢?输又如何,杀了我吗?”他志在必得。

  她柳眉一蹙,“我又不是屠夫。”

  人不会被尿憋死,车到山前必有路,暴力必须被唾弃,她习惯用软刀子慢慢割。

  “仁慈不掌兵。”但她在心狠时也绝不留情,刀起刀落,他比她所为的了解更了解她。

  “我是平民百姓。”上阵杀敌是男人的事。

  “总之时候到了,我会上门,先跟你提一声。”她该是第一个知晓的人,他想告诉她。

  这是强迫中奖!宁知秋没好气的想着。“不来也无妨,你安心的去吧,二十五年未归我会拜祭……”你。

  话没说完,温热的气息覆了下来,宁知秋惊愕的瞪大眼,看着在她唇上粗鲁放肆的男人,他……他怎么敢……轻薄她。

  “宇文治,你不要再跟着我成不成,都跟了一路还不嫌烦呀!一个大男人跟在姑娘家后头不觉得丢脸吗?”

  他不害臊,她都替他丢脸了,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子就来气。

  长得健美秀丽的宁知槿有一身匀称漂亮的蜜金色成肤,她不像妹妹爱喝羊乳,养出嫩暂不黑的玉白肌肤,来到川蜀三年,她已经完全融入当地的生活,乍看之下还以为她是土生土长的蜀西女子。

  不过江南的软娇腔调还带有一些,因此她声音一扬和人争吵时,听的人会有一股麻酥感,不自觉地退让。

  “谁说我一路跟着你,宁家大姊儿,我们这是顺路,我刚好要去拜访伯父、伯母。”厚脸皮的宇文治来自草原,五官俊朗,笑容如阳,熠熠生辉,一双桃花巧似乎随时在笑,十分讨人喜欢,人见人爱。

  “谁是你的伯父、伯母,别故作热络,请喊我爹娘先生、夫人。”胡乱攀交情,非奸即盗。

  宇文治狡猾的一挑眉,“伯父、伯母可没不许我喊,还笑呵呵地称我为世侄,对我好得像一家人。”

  “少往脸上贴金,我爹娘对人一向知善,即便你是杀人不眨眼的恶盗,他们也会以礼相待。”就他在那儿自鸣得意,给他一点好脸色就不沾地了,快往天上飞。

  对他说不上喜不喜欢,一直以来有股侠气的宁知槿男儿气很重,她不耐烦当个循规蹈矩的内宅女子,更厌烦女红、刺绣,在父母的纵容下,她舞刀弄枪,有一身好骑术。

  马上能拉弓,下马舞大刀,指的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她,她的强悍在蜀地是出了名,不少男子就中意她的烈性子,已有多人上门求亲,就看她点不点头。

  这种个性在江南或是京城,肯定乏人问津,南方人偏好宁知秋那种柔弱、惹人怜惜的纤弱姑娘,可是在川蜀,男人们就爱大刺刺的性子,有话直说,有酒就喝,不藏头缩尾,一口剑南春酒配着烫片鸭子、怪味鸡、獐子肉,吃饱喝足了再来论输赢。

  宁知槿是来对地方了,注定要当川蜀媳妇。

  只是当时她犹不知情。

  “唉!我长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吗?怎么能拿我和盗匪相提并论,太伤人了。”他捂着胸口,假意被伤到。

  见他一副沮丧又伤心的样子,心眼不像妹妹那么多的宁知槿有些不安的心虚。“喂,我不是说你长得像恶盗,你好歹五官端正,人模人样,不会有人把你当匪类擒住的。”

  她说话很直,常会伤到人,他不是第一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妹妹说这是一种难得的美德。

  他努力装出笑脸,强颜欢笑道,“你不需要辩解,我知道我长得面目可憎,你才急于摆脱我,连与我同行一段都觉得羞,巴不得把我抛得老远,省得一见生厌。”

  一听他如此自我厌恶,心性直率的宁知槿气急败坏的解释,“我才不是这样,你胡说,我……可恶,你要跟就跟吧!反正我快到家了不许你跟我爹娘告状,说我排挤你。”

  宇文治笑了,“是,我哪舍得告你状,是我自个儿瞧这村子风景好,想走走而已。”

  两个怪人,有马不骑反而要步行?一入村,花化柳绿,未见巧紫嫣红,先闻一阵扑鼻花香,清清雅雅的,不浓腻,令人一闻心旷神怡。

  有钱好办事,在宁家富起来后,赚了好几桶金的宁知秋决定改造枯燥乏味、毫无生气的流放村。

  首先在凹凸不平的路面全铺上平坦的石板,再在石板的缝隙中撒上花种,路的两旁种上木槿、杨柳、桃杏等花木,墙屋新漆,屋顶铺瓦,瓦上植草,一片风景优美。

  流放村真该改名叫宁家村,因为村子的一半被宁家买下了,有些屋子空置,有些屋子改做蚕室,还有一些成了下人房,分给单身或携家带眷的管事、仆婢居住。

  所以宁知秋一动起来没任何反对声浪,因为是他们家的嘛,自家要拆屋重建谁管得了。

  “去去去,你别和我走得太近,不然人家为我和你同进同出,败坏我的闺誉。”要是在江南,早被浸猪笼了。

  败坏……闺誉?嗯!好主意。宇文治眸底一亮。“槿儿,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你点儿走。”

  宁知槿面色一怒的回头斥道,“不许叫我槿儿,我是宁姑娘,大姊儿,再喊错我抽得你满地打滚。”

  “打是情,骂是爱,你抽啦!槿儿,我甘之如饴。”他双臂大张,做出心甘情愿的神情。

  “你……你不要脸我还要。”她急呼呼的往前冲,想快点甩掉身后的狗皮膏药,她觉得太丢脸了。

  “槿儿,脸皮算什么,为了你我可以全扔掉,我的心可表日月……你别害臊,小必点走,别撞到人……”啊!有人……

  一张乌鸦嘴灵验得很,宇文治的警告才刚落下,同时响起的两声哀呼让他眉头一挑,差点忍俊不禁地笑出来。

  “谁走路不带眼的,撞了我……”还能再晦气点吗?

  “姊,你撞疼我了。”她赶着生孩子吗?撞得她胳臂都疼了,不知道要养多久才会好。一听是妹妹的声音,本想开骂的宁知槿赶忙扶起娇弱如柳的妹妹。“撞疼了呀!是姊姊没留神,一股蛮劲地往前撞,你肯定伤着了,得找个大夫来瞧瞧,别落下什么病症。”

  撞一下就要找大夫?没这般娇贵吧!顶多有块瘀青,用药酒揉揉就散瘀了。

  宇文治面上一滞,大姊儿的夸大行径让他大为傻眼,有疼妹妹疼到恨不得以身相替的吗?不了解内情的人会以为这番姊妹情深是演出来的,感情再好的手足也不会夸张到这种程度,一个碰撞就要找大夫医治,不过宁家人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对待身虚体弱的宁知秋,上至父母,下至幼弟,从小都是这么对待宁知秋的,好几次差点在他们面前死去的至亲怎能不叫人心惊胆跳,众人已习惯以她为主。

  “姊,你别老想着让我喝苦药嘛!我喝得自己嘴里都是苦的。你呀!先歇一歇,喘口气,你这是急着上哪去,好像后头有鬼在追……”哇,还真的有鬼,好大一只鬼。

  揉着胳膊的宁知秋抬头一看,她顿时就乐了,一名长得像人的鬼……噢!原本就是人的男人,一脸笑模样的挤眉弄眼,在大姊身后又伸臂又搔头的扮“鬼”吓人。

  “不就是这只鬼,非说顺路,顺个毛呀顺路。”都是他招的祸,害她走得急,没留神就撞上妹妹了。

  迁怒。

  “顺到我们家呀!”宁知秋好不愕然,水波潋滟的眸子里满是戏谑,好像真的很意外有人不识路。

  “呵呵……二妹子,顺路、顺路,哪一条路不顺,条条顺到宁家门口。”要娶老婆就要脸皮够厚。

  “喂,你不是山城马场的宇文二哥哥吗?你们家的马胃口真好,我们送去的草料都吃完了吗?这次要买几车,我让人趁青草新鲜,割了给你送过去。”她不会跟银子过不去。

  就像良心被狗吃了的地主,看到好的想占,去年宁知秋卖了一批丝制品,手上有点银子就想占便宜,她挑中一处草多树少的荒地,一圈就是五百亩,只种草,不种庄稼,没有粮食就不用缴税,可她照样有东西能拿来卖钱。

  临近关外的平原设有好几处马场,每一处马场最少养马上千,有的还近万,这么多的马吃的是草料,一天供应下来可是惊人的数量,不让马吃饱又怎么期待它长腰精壮。

  看好这项买卖的宁知秋灵机一动,便圈下一块辽阔的主地,反正只种草相对来说活计轻松许多,先种上一年再说。

  山城马场便是草料需求量较大的马场之一,宁知秋和姊姊亲自到山城马场兜售草料,马场的主人一见到青绿的鲜草,当下下了订单,两方才有了往来。

  荒地本就属于开垦者所有,虽然未种上粮食,但已做了雇工除树的动作,并用墙围起来,那表示此块地是有主的,其它人不得擅入,宁知秋一肚子心眼的钻律法漏洞。

  前几年免税,等到了要缴税的时候再看看要不要这块地,如果地肥想继续留就银子代粮缴纳,反之,弃之也不可惜,它忆让曾经的主人赚了一票。

  算起来,她并不吃亏,平白得了五百亩土地还不用下田耕种,花钱请人割草倒赚了银子,比狡诈的商人还精明。

  “呃,呵呵!草好,马壮,你们送去的草料还堆着呢!不急不急……”宇文治干笑的挥手。

  一遇到笑容比他还诚恳的宁二小姊,他一下子就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他笑面虎大哥说过,她才是真正的狠角色呀!

  “不是要买草料,宇文二哥哥到寒舍有何贵事,你真的不买草料吗?我们的草料多绿呀!给马儿多吃点草才长得快又壮。”想要当我姊夫得先有见面礼,礼不厚,人情薄。

  冷汗由他额头滴落,天生的笑脸变成苦笑。“是呀!多吃点好,三……不,五辆好了,给马儿加餐。”

  “至少也要二十辆,不然不好派人到草场割草,你知道这是要算工钱的,以日计草,没做足一天是我吃亏。”打发人呀!五辆草料他也好意思开口,一匹马嚼不到一天。

  “什么,二……二十辆?!”完了,他会被大哥骂翻,草料是不能直接给马吃,要先处理过,堆放太多容易腐烂。

  “太少吗?”

  他差点往上一跳,大骂奸商。“不……不是,刚刚好,能吃上好些天呢!二姑娘真善解人意。”

  宇文治都快哭了,爱笑的唇角往下垂。

  “那你还有什么事吗?”过河拆桥了。

  当然有事,你吭了我一把还不许我坐下喝杯茶吗?“来都来了,我想拜见一下令尊。”

  “我爹不在,他此时在私熟上课。”碰壁了吧!也不先打听打听,她宁家大门可没那么好进。

  “令兄呢?”他退而求其次。

  “家兄也在上课,他带另一班学生。”阁下来错时间了。

  不死心的宇文治再道:“小辈来到家门口,理应向长辈问声好,还请让我亲自向令堂问安。”

  顽强的小强。“我娘在呢!”

  算他运气好,宁知秋懊恼没安排娘去巡个地、逛逛桑园什么的,或是帮二龄蚕挪地方也好,白布上的蚕砂也该扫一扫了。

  呵!跟爷斗,小爷在马场清马粪时,你还在含糖学说话呢!字文治不无得意地把头一抬,“那就劳烦了。”

  重修后的院落变得宽敞,花木疏落,三三两两的仆婢安静的走过,写着“耕读人家”的牌匾挂在正厅入口,刚听完各处庄头回事的周氏正坐厅堂,轻啜着刚泡好的香茗。

  和初来时的凌乱简陋大为不同,如今一切井然有序,大气内藏,完全看不出这只是一处边陲小县的村落,还以为来到某江南水乡的大户人家,连丫头都养得水灵,娇俏可人。

  姊妹们是主人,走在前头,挽臂笑闹地相偕而入,昂首挺胸的公鸡……呃,是马场宇文二公子坦荡荡的阔步而行,神情从容中又带着一丝彷佛丑媳妇见公婆的忐忑,怕有不得体之处,谁叫他对人家的女儿起了私心,想偷回去镇宅。

  谁知一入内,宇文治强装的镇静立即破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倏地炸毛,张牙舞爪的大叫,“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一名长相温雅,透着一丝锐利的俊逸男子缓缓回头,一身书卷气恍若刚从书院回来的夫子,清逸风朗,唯有一双杏仁色的瞳眸里多了些草原男儿的霸气。

  “我来提亲。”宇文泰袖子一翻,露出骨节分明的厚掌。

  “提亲?”失态的宇文治再度惊呼。

  提什么亲,给谁提亲,大哥到底在谋算什么?他坐立难安,心里七上八下的煎熬着。

  “喳喳呼呼的成何体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人看笑话了。”宇文泰态度端正大方,进对有度。

  才不管什么体统不体统的宇文治一个箭步上前,只差没揪着兄长衣领质问。“你提什么亲?向谁提亲?”

  神态自若的宇文泰谦和一笑,轻拂衣袖。“我还能帮谁提亲,我不就你一个亲弟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