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身侧的蠢人太多了,不等他做好万全的准备便迫不及待,硬生生断了他万般算计,将所有人推到风尖浪头,迫使他进行到一半的计划可能中断。
「可是我不动手他就爬到我头上了,外公没瞧见父皇对他的百般宠爱,不只一切用度比照皇子,还任他予取予求,甚至抱着坐在大腿上,由个八岁的孩子批阅奏章。」而父皇看也不看的准了他的批示,命臣子照做。
「真有此事?」嗯,若是如此,的确不容轻忽。
「所以母后才让我来国丈府,看外公你有没有主意,我们不能一直处于弱势,眼见父皇一意孤行。」不如乔翊也就算了,如果连个嚣张的小鬼也奈何不了,他真是白活了。
沈元嵘欲置立羽于死地的原因除了为权为利,竟是源自对乔翊的怨妒,他没法和乔翊较劲便将目标转向较弱小的孩子,谁叫立羽长得和乔翊小时候一模一样,他一看到那孩子就动了杀机,杀了立羽,在他心中等于乔翊也死了,死在他手中。
「唔,我要再想想……」不宜轻举妄动,要静待最佳时机,务必一次成功,否则死的会是他们。
一旁的季元彻出了计策。「爹,秋猎不是快到了,所谓刀剑无眼,谁知道狩猎时会发生什么意外,有支箭射偏了也是情理之内……」
季从虎一听,半眯的瞳眸发出锐利。「你去安排,混在皇家猎场的侍卫中,让他分不清楚是谁射的箭。」
「是。」他兴奋的一应,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要向父亲证明他不是庸才,聪明才智不下乔翊那小子。
第12章(2)
更新时间:2017-09-28 16:00:04 字数:4943
云淡风清,日丽风和,一只云雀掠过朗朗晴空。
夏至虽已远离,秋老虎的威力仍不可小觑,遍地野草早已枯黄,徐徐金光洒落,照出土地被蒸出的热气,让人不自觉汗流浃背。
皇上的车舆早已先行一步,满山遍野的兽迹,野鹿让人热血沸腾,激起男人嗜血的狂热,背搭一弓引箭长射,倒地不起的垂死兽身是胜利的欢呼。
狩猎是皇上的兴趣,每年秋猎也是他少数能走出皇宫的消遣,所以一到秋天太监总管便会大举准备行装,从特制的龙形雕纹银弓到九龙夺珠的金箭,以及金线蚕丝制成的冷弦,划开兽颈的锋利短刃,几乎无一不全,君臣同欢以狩猎为乐,捕获最多猎物者另有重赏。
因此每到秋猎季节总有不少官员自愿跟随,一来能在皇上面前露露脸,二来能赢得赏赐,这些人无不因获得同行机会而欣喜若狂。
不过有两道身影却远离人群,专挑僻静的小径行,人多的地方不易捕得他们想要的小兽,獐子、水鹿、野兔才是美味,虎豹就让自视本领高的人去猎捕。
「听说狩猎前小兰跟你说若猎得小貂,希望你把貂皮给她?」乔翊状似若无其事的问起,其实心里在意的要命。
「听说?」这倒有趣了,他从哪里听说?
「少啰唆,你只要回答是不是,不要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猜我心思,小爷不吃这一套。」小欢子那张脸不过长得好看些,眼没瞎,鼻子没塌,嘴巴长在该长的位置,凭什么令女人仰慕,视为崇拜的对象。
眼眸闪过一丝讶色的容尽欢不禁失笑。「几时世子爷也学人听壁脚,教教下官如何做个贴墙角的小贼,相信会听到不少令人莞尔的趣事。」
他狡猾的不做正面回复,以不相关的话题带过。
「小欢子,你越来越会装了,连在小爷面前也不老实,一句话分成好几句,可是小爷我没听见想听的事,是不你的脑子开始不灵光了,像老人家一样忘性大。」
他就是个贼小子如何,专门偷抢拐骗。
乔翊的消息来源并非听壁脚,他哪来的空闲做这些无聊事,注意太子和国丈的动静就忙得他团团转了,有时想见温拾兰还得半夜偷溜去,把人吵醒来个花前月下,私会后花园。
他会知道是因为朱心池这个「眼线」,随时将温拾兰的一举一动通报给他,她做了什么,和什么人说话全无遗漏,让他了如指掌,知之甚详。
因此他才特别不是滋味,非常「怨恨」容尽欢,明明他和温拾兰走得最近,感情也是最好,为什么她想一块貂皮不跟他开口要,反而要求别人送她,这实在太没道理了。
「世子爷小心看着路,别从马背上颠落马蹄下,被马踩坏了一张俊颜可是会令全京城的姑娘心碎,世子爷保重。」他居然在吃醋,木头脑袋终于开窍了。
看到世子爷竟然将他当成竞争对手,还不是用言语试探,容尽欢为了世子爷的开窍感到欣慰又心酸,感情迟钝的呆子终于看清楚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了,不再懵懵懂懂的伤佳人的心,可是他也有些酸涩,自己竟一手推波助澜,将心仪的女子推给别人。
不是他不争取,而是一开始便知道结果,他的退让是为了成全,因为她要的人不是他,所以他选择沉默,让她保有心中的美好。
只是他还是会小小捉弄一番,刺激某个喜欢人家却不敢开口的偷心贼,如果他的小计谋能促成良缘,那也是功德一件,就算心缺了一角也值得。
乔翊背着骑马,背靠着马背,一脚玩着甩来甩去的马尾,可见骑术不错。「唉!小欢子,小爷瞧你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尽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你不怕夜路走多了撞到鬼,报应就在眼前。」
容尽欢就是个黑心肝的,还下流的装出谦谦君子的模样,论起阴损的手段可不比他少,有过之而无不及,偏偏被他伪善面容所骗的人还真不少,相信他有菊花一般的高洁品行,孤芳自赏。
「多谢世子爷关心,下官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倒是世子爷要多行善事积德,毕竟世子爷做过的缺德事罄竹难书,下官着实为世子爷担忧。」容尽欢状似为世子爷的将来忧心,但眼眉间盛满笑意,让人看了非常刺眼。
「容尽欢你这黑心鬼,自己做了多少坏事数过没,你就是个坏的,怎么就没人发现你心黑如墨的真面目。」世上的瞎子真多,光看表面不重内在。
「不敢不敢,多谢世子爷谬赞,下官远远及不上世子爷万分之一。」他拱手一揖,十分恭敬。
「你……你真是个黑心……」
此时,一只受到惊吓的鹗鸟从林子深处飞出,乔翊安抚了下身下不安的马儿,远处的狩猎场传来驱赶鸟兽声和射到大型猎物的欢呼声,他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不遑多让的,他也认真起来了,随手打了几只山鸡和野雁,兔子嘛,他这人也怪,单捉不到月大的小兔,肥美硕大的野兔反而放任从眼前跳开,甚至他还捉了一只狼崽仔准备养来当看门犬,真是个乱没规矩的疯小子。
乔翊的箭不像一般狩猎者斜背在身后,以手向后捞好抽取放箭,而是勾在马的左侧,系于左前脚上方,箭袋与马身同斜,箭翎在前地紧贴着马腹,他手上空空如也,连缰绳也不握,相当惬意又逍遥的含着两片叶子,吹出破碎不全的杂音。
他就是个不懂音律的俗人,吹笛吹到破音,弹琴弹到琴裂,舞也是乱跳一通,颇为符合他胡搞瞎搞的性子,常拉着温拾兰左三拍右二拍的跳胡旋舞,搞得她哭笑不得。
「咦?银貂。」
隐约的银白色身影在弯低的枝桠间飞窜,见状,容尽欢张满全身雪白的月牙弓,箭尖对准那即将丧命的小东西,箭如长虹射出。
蓦地,一片叶子破空而至,不偏不倚的擦过箭头,长箭偏了一寸射入枝干,入木三分,尾翎不住的轻颤,正好与本该命丧当场的银貂擦身而过,牠迅速的跳起逃开。
「哎呀,瞧我这笨手笨脚的,怎么就手滑了,再来,再来,小欢子你行的,小爷最看好你,多捕些野猪和山羌给小爷当下酒菜。」手舞足蹈的乔翊笑得开心,挥着系在马颈的方巾助阵,神情愉快的像刚得到一壶好酒。
「就你耍无赖。」容尽欢失笑,不以为意,再次寻找天性胆小,敏感又擅长逃窜的小兽。
「本事差就别怪风大,瞧小爷的马上英姿,别闪了眼。」似流云轻卷,雄鹰疾飞,一个飞身轻跃,足不沾地,动物惨烈叫声响起。
几乎是眨眼间,不用弓箭或刀剑,乔翊指间一使力,挣扎不休的貂儿忽地脖子一歪没有动静,失去气息。
为了保持貂皮的完整性,他不用任何工具,只是轻轻扭断颈后脊骨,让小貂死得不痛苦。
而后的情形如旧。
每当容尽欢一发觉貂踪,才欲下手捕猎,跟在身边的乔翊就像鬼影一般,不是先把猎物吓走便是早一步出手,百般阻拦容尽欢的猎貂行动。
很快的,勾着唇粲笑的乔翊收获满满,马两侧吊挂着七、八只银貂、黑貂,毛发光洁,毛色纯净,不见半滴血,干干净净一如「生前」。
而容尽欢也不算太差,打到几头公羌和狐狸、雉鸡等,故意和乔翊抢着猎貂实则是让着他,小小恶整了一下。
「可惜呀,小欢子一只小貂也没逮到,要不要小爷把剥了皮的貂肉赏给你,下姜葱蒜爆炒滋味很不错,或是抹上盐巴、孜然串烤,风味更佳,你不妨试试。」
他得意的揶揄,下巴抬得半天高。
「打猎有打猎的乐趣,世子爷的赏赐下官不敢推却……」他假意伸手欲取走未剥皮的银貂,烧盘好肉菜祭世子爷的五脏庙,但是他还未有动作前,一道怪异的风声呼啸而至。「小心……」
容尽欢的呼声未起前,乔翊已察觉到一股直冲着他而来的冷冷杀气,他倏地翻身正坐马鞍,缰绳一拉令生性警觉的胯下良驹退后几步。
仅仅一线的差距,一支箭头抹黑的流箭划过乔翊头侧,削落几许黑发,箭身没入泥土,一尺内的枯草野菊竟瞬间枯萎,成焦黑状。「有毒?!」竟然挑在这个时候动手。
「小欢子,小爷的命是不是很值钱,怎么人人抢着要。」真有意思呀,拿他当豹子射,乔翊的眼眸一冷,露出森冽寒意。
又是一支箭飞来,同样箭尖淬毒,容尽欢取出腰间的青玉碧竹笛翻腕一挥,箭落地断成两截。
接着是连绵不绝的箭雨朝两人所处之地射来,几乎是箭箭凌厉,夹杂着破空之势而来。
乔翊和容尽欢亦非省油之灯,他们先将胯下的马放开任其奔向他处,以免顾之不及伤了爱驹,而后两人有如两条银龙般窜出,一边以兵器挥开飞箭一边冲向箭射出的方向,只见十几名身着卫兵服饰排成两列,前列蹲射,后排站得挺直,前后一快一慢的配合着「宫中侍卫?」瞧见兵士的衣着,容尽欢迟疑了一下未尽全力,他不想错杀无辜。
「杀手。」乔翊冷笑的挥动鲜少用到的兵器,三尺银锻软剑,剑光如虹横过其中一名侍卫颈项。
虹光一落,身死人不知的兵卫仍搭箭上弓,直到鲜红的液体由线般粗细的伤处喷出,人才往后倒下。
「杀吗?」容尽欢的玉笛一转,搭地一声,笛身前方多出三寸利刃。
「你还跟他们客气不成,留下一个活口给刑部练刀就好。」敢要小爷的命,他先让他们过不了今日。
「行,我左五,你右七,中间那个当粽子。」五花大绑,一条命留着见人间阎王爷。
「嘿!小爷不平,为什么你五我七,刚好十二个你我平分才公平。」心太黑了,他居然多两个。
嘴角上扬的容尽欢笑如皎月,明亮耀目。「人家想杀的对象是世子爷,下官不过倒霉碰上了,顺手帮忙一把而已,人要懂得感激,不要抱怨太多。」
「成,你好样的,哪天你身上插了百来支箭成了箭猪的时候,小爷一定义不容辞帮你拔箭。」
两肋插刀太矫情了,收收尸还可以,算是还他认识十来年的交情。
两人谈笑风生之际,又有几名侍卫倒地不起,双目圆睁死不暝目、胸口、颈间、眉心或浅或深的伤口,血流不止。
其他人见状虽心生惧意,但是没一个人背过身逃走,他们豁出去了以命相搏,不用箭改用长剑,近身搏杀,剑光交错,剑剑都是不留情的死招。
但是这也不过是垂死前的挣扎,伪装成侍卫的杀手们虽然受过惨不忍睹的严苛训练,可是怎么及得上出招怪异,不照着剑招走而随意挥洒的乔翊,以及稳扎稳打,受过名师传授惊世武学的容尽欢,一个个死去的杀手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敢相信自己会败得这么快。
「只剩下你了,看要束手就擒,还是让小爷陪你玩两下。」先废了一只手,还是在小腿肚上划一剑,或是在脸上用剑划出一只溺水的乌龟。
那道不算高大的身影不断后退,想着该如何脱身。
「世子爷,温柔点,人家是姑娘家,别吓着人家。」眼前人阴狠无比的冷戾掩不住秀丽五官,细眉朱唇,目含丹露。
「女的?」乔翊微讶。
「要留要杀,下官担心她「弱不禁风」的身子骨禁不住刑部酷刑。」
「呿!她下手可狠了,小爷的命都要给她灭了,不杀,留着,小爷倒要看看她骨头有多硬,能不能硬过对主子的忠心。」
「是,下官遵命。」容尽欢笑容若煦阳,眉间眼底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的畅意,似是无害的春花。
倏地,还在笑谈间的男人没了身影,再出现时已立于幸存的女刺客身后,她察觉到一丝气息近在咫尺间,手中的剑向后一刺……
长指一点,定住。
她刺向左侧,他却在右侧,声东击西,以独特的点穴法制住了满脸惊慌和错愕的女刺客。
「那个捕到的「猎物」算你的,记得好生照顾着,小爷先走一步,不奉陪了。」
这一身血腥味呀!不洗洗怎么见人,叫富春烧桶热水,顺便剖貂取皮。
「世子爷,你也太不负责任了……」这么洒脱,说走就走,不留下处理善后?
好个心狠的。
啼笑皆非的容尽欢望着好友走远的背影,无奈的叹息声由唇畔逸出,「能者多劳」不适合用在他身上。
回身一瞧,他嘴角的笑意变淡了,两指放在唇下吹了个响哨,驼着猎物,浑身雪白的马儿由远而近来到主人身边,他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动弹不得的杀手抛上马背,一个跨步上马,戴着麻烦回京。
第13章(1)
更新时间:2017-09-28 16:00:04 字数:5019
花开无颜色,云衣织成锦。
群雁向南飞,候鸟不北归,苍苍郁郁的野草已满地枯黄,一片、两片、三片……无数片的落叶纷纷离枝飘飞,随着风的摆弄飞起又落下,最后无力地垂落软泥地。
收拾起秋装换上冬衣,萧瑟的北风飒飒,吹得人生倦意,晚起梳妆对镜贴花钿,挽髻插簪梳个同心髻,一柄翡翠玉梳斜插入发,淡淡抿点胭脂,妆点出好容颜。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下了整夜,光秃秃的枝干洒满银白色雪花,晨曦一照,发出五颜七彩的闪光,亮得绚丽夺目,宛若云层里的天宫。
下了一夜的初雪天亮就停了,院子里洒扫的仆佣忙着将快融化的雪水扫除,铺上木屑和粗糠防滑,呵着冻红的手心赶着把手上的活儿做完。
八角格子窗微开,粉腮酡红的娇美人儿托着腮坐在窗下,目光飘远的不知看向何处,眼神微露一丝丝迷惑和不解,发怔的任由一、两朵飘进窗内的雪片拂上芙蓉面。
「小姐,好端端的叹什么气,一大清早就不懂得照顾自己,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才好,快披件袍子免得冻着了。」一只素白柔荑轻拂沾雪玉颜,将一件古纹双蝶戏花羽缎袍子披上纤袅细肩。
「春柳,你跟我几年了?」感觉上好像很久了,她刚会走路时春柳就在她身边陪着她。
「十五年了,小姐。」她犹记得第一眼瞧见穿得像小仙子的小姐时,她脸上挂着两行泪水,还走不稳就想学舞艺精湛的夫人跳舞,结果跳不好跌了一跤,拔着老爷养的牡丹出气。
「你今年几岁?」她记不得了,好像大她两、三岁。
「奴婢今年十八。」好快呀,一眨眼间,当年哭花小脸的小小姐都长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眉眼如画,丽质天生,宛如出尘美玉般莹润。
「咦,你都十八了,我居然没想过要为你配一门良缘,瞧我这胡涂性子,没有你们在一旁帮衬着,我怎能顺顺当当的活到今日。」她不是好主子,老是忘东忘西的,也没好好关注长年陪伴身侧的丫鬟。
「小姐,你呀别心急,春柳姊姊还等着你出阁,当个陪房陪着你,省得你被夫家的姑嫂给欺负了,你找个小厮配了她,她也欢喜。」
十八姑娘想出嫁,摇呀摇的坐花轿,一摇摇到夫君家……
「唱什么小曲你啊,碧竹你这个死丫头敢取笑姊姊我,真是太久没搔你胳肢窝忘了痒吧!」
这丫头连她也敢笑话。
春柳臊着脸,追着碧竹满屋跑,欢笑声不断。
过年前的岁末通常家家户户要除旧布新,宫里面也体恤尚仪局二十四司女官们一年来的辛劳,住得近的只要提出申请就能返家过年,一家团聚,而离得远光坐车就得一、两个月,来回往返不划算,大多留在宫中围炉,领领宫里发下约二十两的小红包。
温拾兰赶得巧在腊冬前第一批出宫,那时枝头的梅花刚含苞还没开呢,这会儿瑞雪一过,一朵朵雪里红不就是台阁梅,赶着入冬提前开花,红梅满枝桠,缀得那银雪映红影。
温季青是个大男人不懂得采买年货,年前大扫除也帮不上忙,这些拉拉杂杂的小事看起来不多,但忙起来会要人命,所以他早早避秽出门去,找了傅太医和几位朝中老友喝喝小酒下下棋,学人排词令。
所幸府中有几名能干的老嬷嬷帮着处理,还有行事伶俐的大丫鬟们指挥若定,这才有个象样的规矩,无须对家务事一窍不通的两位主子烦心。
「哎呀,好姊姊,别搔我痒,咯……咯咯……痒呀!我说错了,掌嘴,姊姊不想嫁还留着当姑婆,给小姐带娃儿,一个、两个、三个……百子千孙围着你要糖吃……」碧竹边跑边笑,绕着三足圆桌兜圈子。
「小姐你瞧,碧竹越说越不象话,我看她肯定是思春了,早早给她订门亲,省得她怨你拖着她,十五、六七岁还抱不得自个儿的娃。」敢说她急嫁人,她送上两个大头娃娃添喜气。
瓦烧的娃娃上了彩釉,头比身子还大,街上一对一对的卖,男娃是贴福着绿袄,女娃贴喜一身红,表示添福添喜,是喜庆的象征。
「谁抱娃了,春柳姊姊才想郎君了,我看她和周管事那小儿眉来眼去……啊!
杀人了,春柳姊姊用石榴扔人……」真是糟蹋了,一个一两银呢,有钱也买不到,宫里赏下的。
「瞧你这张嘴又胡说什么,这事能由得你胡诌吗?想姊姊我臭了名节呀,该打!」春柳红着脸轻恼,瞋了不懂事的碧竹一眼。
「是的,该打,该打,打这没脑子的。」一旁的银妹跟着帮腔,手指灵巧的做出一只布做的小蛙。
绿云安静的站在旁边温茶,笑得含蓄。
「咯……你们这几个没规没矩的丫头,平时太惯着你们是吧,真要闹起来也能把天掀了。」
温拾兰捂着嘴轻笑。
「是小姐疼我们,不忍心苛责,跟了好主子是奴婢们的福气。」从不打骂下人,也不曾高声斥责,当是府里的姊姊妹妹看待,只是偶尔犯点小迷糊,她是她们家的好小姐。
「是呀!是老天爷给的福分。小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别冻着了。」绿云将温热的参茶递上前,冒着热气的清澈茶水飘着参香味。
「又是参茶?能不能换点别的,都喝腻了。」以她和爹的俸银怎么禁得起一天三餐的老山参养气。
「小姐,不能不喝呀,还有雪蛤膏和珍珠粉呢,世子爷送了一匣子来,嘱咐小姐一定要用,否则就要奴婢们大冷天的下池塘挖莲藕,给你做「藕粉蒸糕」。」
明明是世子爷爱吃的糕点,偏偏赖是小姐贪嘴,每回抢得一块也不剩下。
「那个无赖乔小三……」温拾兰咬着下唇碎念,低垂的眼眸中隐隐浮笑,桃腮梨窝现。
「就是无赖没错,可咱们家小姐偏是惦着他,宁可熬夜不睡也要缝个小皮手套给他暖手,真不知他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口是心非的小姐脸红了,瞧她羞得瞪人了。
「谁说是给他的,缝着打发时间不行吗?你们一个个都心野了,改明儿我跟爹说一声,找个媒人给你们说亲去。」就会臊她,巴不得她羞得没脸见人。
银灰色皮毛映入眼中,温拾兰悄悄将缝了一半的皮套子塞入装着针线的编篮里,不让人瞧见她羞人的心意。
「要嫁也是小姐先嫁,哪有小姐亲事未定下先嫁奴婢的道理,小姐和世子爷的好事也快到了吧。」他们俩打小就是一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看得人好生羡慕。
「你要瞎说,没的事说得满嘴腥,我……」她眼神微微一黯,略显苦涩。「对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辰时刚过。」春柳拿着件织花小毯盖住小姐的腰腿,让她不致吹风受凉,伤了身子。
腰和腿对习舞者很重要,受了寒气不耐久站。
「啊!我跟人约好了要见面,怕要来不及了,你们快去准备准备,别耽误。」
迟到了对人太失礼。
「是世子爷吗?」碧竹一说完,其他丫鬟掩口偷笑。
温拾兰失笑的横了丫鬟们一眼。「是立羽,我之前在宫里跟他说好了,要一起去看岁末的河灯庆典。」
「喔,立羽小公子呀。」一阵失望。
「瞧你们,还真让人生气呐,小姐不能陪个孩子出游吗?」人家当初可没亏待她们,该赏的,该送的,一样没落下。